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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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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悍匪腳碾樹葉、摩擦塵土腳印,正如老練的山間野獸,在叢林間將可能暴露自身的蹤跡給滅掉。

陳大兄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張嬰處,仔細打量了嬴政幾眼,再轉身離開。

他們一路順利地找到東女部落。

東女部落的首領接待了他們。

陳大兄道:“姬公子應當也找過你們,來,配合我們殺人吧。”

東女部落的首領皺起眉,搖頭道:“姬公子之前也只說借用通道,你們男人之間的打鬧,讓女人參與算什麽事。我們東女部落不會管。”

“哈哈哈!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不想和大秦軍太過交惡嘛。”

陳大兄笑得很是囂張,如毒蛇吐信一般地低聲道,“我勸你們這回聽話,第一,你們也收了姬公子的錢,即便不做什麽,以大秦暴君的性格肯定也要斬盡殺絕的。

第二嘛,哈哈……我已知曉你們東女部落藏在暗月河的秘密……哈,一旦戳破,只怕壓根不需要大秦軍南下,你們東女部落也會衰……”

“大膽!”候在女首領身側的護衛抽出長矛。

山匪們也紛紛起身,怒目相視,猙獰地摩拳擦掌。

“好!”東女部落首領捏了捏眉心,“既之前答應了。女南,你去走一趟。”

東女部落後側一個矮小的身影冒出來,道:“阿母我知曉了。”

……

另一側,小半個時辰前。

在山林悍匪離開不久,嬴政像是感受到什麽猛然站定,目光遙遙看向一個地方。

他一停,整個隊伍都停下來。

張嬰站在原地,感受到對方驟然捏緊的手掌,吃痛地縮回手。

“一時不慎。”嬴政低頭看向張嬰,將張嬰肉乎乎的小手翻來翻去看了幾眼,“可有捏傷?”

“仲父我沒事的。”

張嬰搖頭,他順著嬴政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郁郁蔥蔥的山川樹林,他歪了歪腦袋,“仲父莫非發現了什麽嗎?”

嬴政只遞給張嬰一塊熱乎乎的餅,答:“剛拿來的,你是去鄉村用膳,還是吃點這個……”

“就用這個墊墊肚子。”張嬰忙道。

他搖頭的時候,沒看見嬴政背在身後的手給李由做了個手勢。

李由怔楞後,悄然脫離隊伍,去的正是悍匪們之前停駐過的地方。

……

……

將軍口中的男孕村並不遠,應當說距離臨時駐地很近才對。

但這附近的氣氛與軍營截然不同。

張嬰一行人先是看見一處接近兩米的,由竹竿修建的尖銳圍柵欄。

神情麻木的正卒,十米一哨的,他們手握武器巡邏,不管進入竹柵欄的,但任何想從竹柵欄出去的人都會遭遇兇狠又嫌棄的審視。

張嬰註意到每個出來的人都會擡起手腕,手腕處掛著一個牌子,他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一批上面寫著“酉時”兩個字。

嬴政問出張嬰的疑惑,這木牌子有什麽含義?

郎官苦笑著回覆,這是東女部落的人說的經驗,靠近詛咒之地,不吃不喝,不待超過兩個時辰以上的,很少會被古神詛咒。

眾人聽完心情更加沈悶。

他們穿過竹柵欄,還沒靠近村落,就聞到一股濃郁的中草藥味道。

等他們抵達男孕村大門時,首先看到的是毫無儀態,癱坐在街邊的男子,他們一個個四肢消瘦,面色蠟黃,眼珠子幾乎能脫落,唯獨腹部隆起,看著確實像是六月懷胎。

張嬰甚至還聽到部分肚子比較小的人在互相調侃:

“你這肚子尖尖的,怕不是個男種哦。”

“什麽男種女種!

男子怎麽可能懷孕,反正都是壞種。”

“什麽時候能死啊!死在這裏也好!免得回去後把阿父阿母們嚇死。我也不想入土為安,拜托你們直接燒了我吧,不敢面對地下的列祖列宗,怕被他們嫌棄。”

……

此時,附近低矮的石磚房門簾被掀開,一個頭戴黑色帷帽,將臉遮的嚴嚴實實,肚子格外壯觀的男子,被人攙扶著走出來。

那人似是轉了身,整個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僵在原地不動。

好一會後,他才一步步艱難地走來。

在距離張嬰一行人三米的位置停下。

他有些敷衍地行禮,沒有用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詞匯,粗著嗓音道:“你們不該來的。”

眾人看向他,沒有開口。

張嬰配合地喚了一句:“來都來了。”

“那該走了。”

那帷帽男子聲音像捏著鼻子發出來的,“在這裏,就會被牽連詛咒,懷上巫神之種。趕緊走。”

眾人沒動。

帷帽男子聲音帶著些煩躁,繼續道:“別不相信。當初與東女部落打……打交道時,她們故意引我們來這一片詛咒之地安營紮寨。最初我們也聽過男懷孕的傳聞,也是不信,不屑一顧。

然而大半年後,這肚子不受控制地越突越大,我的隨身內侍已經死了兩個,你們速速離開。”

太醫令忽然嚴肅地開口道:“臣等正是為此疾而來。”

張嬰聽了一耳朵形容詞,光看他們的傳播途徑,癥狀發病的過程,真的與血吸蟲病很相似。

血吸蟲病是伴隨南方地區數千年的瘟疫。

千年前的東漢醫術《醫簡》上,就有用斑蝥治療血吸蟲病的藥方。之後,晉代葛洪的《肘後備急方》,唐代的那位和尚等,後續朝代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新方子。

解放後,國內無數醫師采取幾十種藥方,治愈上千萬血吸蟲受害者,大家甚至一度以為血吸蟲病癥會徹底滅亡。

但一直到03,衛生部頒布了《血吸蟲病重大疫情應急處理預案(試行)》,大家才明白,這個流行性極大的瘟疫只是被人為壓制,從未徹底根除。①

張嬰見不是什麽離譜的巫蠱之術,而是血吸蟲,雖然這病也難搞,但心態確實放松了一些。

然而張嬰是淡定了。

目睹這麽多病患,尤其聽到這些人即便用了防疫手段,依舊莫名其妙就變成大肚男後,嬴政的心反而提起來。

“阿嬰!”嬴政忽然拎起張嬰,遞給趙文,“速帶他回去。”

趙文聞言一楞。

他第一次沒有聽從指令,而是拱手道:“奴豈可置陛下於險地,奴不走,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陛下才應當速速與嬰小郎君離開才是。”

“嗯?”嬴政眼睛一瞪。

趙文瞬間不敢說什麽。

帷帽男子在一旁搭話道:“都回,父皇你們都回……”

說到一半他忽然捂住嘴,宛如石化般僵硬了兩秒,猛地轉身往回跑,似乎想忘記自己掉馬甲的這一幕。

旁邊房屋一小男孩走出門,一看就急了,用帶著濃濃口音的話喊著,道:“別,別跑哇!滑胎可會死人的?!”

眾人:……

表情裂開了。

“噗!”

張嬰也不想笑,但看這裏的情況,居然真的把男子們當孕婦在伺候,他真的有些忍不住啊!

他強忍著笑意,大聲道:“公子別跑了!註意身體!”

然而逃亡的帷帽男子卻並未停下,嘴上還不忘喊著:“我不認識什,什麽公子,公子高的!”

張嬰:……

大哥,我給你留面子了沒喚名字,你自己不爭氣啊



這時,帷帽男子忽然“啊”慘叫一聲,然後死死地捂住了肚子,蹲了下來。

眾人連忙擔憂上前。

之前就慌張的小男孩,此時也跟著慘叫一聲,尖叫道:“完了!快,快來救人啊!落紅了!”

張嬰一個踉蹌。

其餘人也被“落紅”兩字雷得不輕,就連嬴政都不慎拽掉一根胡須。

……

一陣兵荒馬亂。

最終,小男孩從疾醫所捧著一大碗熱騰騰的湯藥沖了過來,一名疾醫打扮的男子也跟著一起沖過來。

太醫立刻上前喝了一小口湯藥,然後快速說出幾個草藥名,疾醫反應還有些慢,但小男孩迅速開始報中草藥的名單,約莫說了四個。

太醫見狀有些詫異,他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後看向疾醫。

疾醫忙道:“是對的!這方子本就是小男孩帶來的……”

太醫連連點頭,然後回頭對嬴政拱手道:“老夫……”

“老太醫你該怎麽做怎麽做!不需先問我!”嬴政語速很快道。

太醫立刻撒了一點藥粉進湯罐,然後來到公子高身前,讓內侍將對方扶起來,將這藥直接灌了進去。

片刻之後,原本還渾身抽搐,差點無法呼吸的公子高終於緩過來些,能重新吸上氣。

公子高用來遮掩容貌的帷帽早不見蹤影。

張嬰探頭一看,一眼過去險些認不出來,這滿臉青黑,眼眶凹陷,嘴唇發黑,痛得滿頭大汗渾身蜷縮的男子,哪還有當年半點鹹陽風流士子的模樣。

張嬰忍不住看向面無表情的嬴政,他與高關系不好,瞧著都覺得心有戚戚然,仲父又會是何等心情呢。

……

數位太醫正蹲在地上給昏厥的公子高檢查,有太醫則扯著疾醫了解最近的狀況。

有太醫道:“可是食用了這河裏的生魚肉?”

疾醫搖頭道:“這,應該是不吃生食。”

此話一出,隨行的太醫也面露難色。

另外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太醫摸著胡須道:“可是飲用了生水?”

張嬰摸了摸下巴,看來大秦太醫令也對懷疑是血吸蟲病,並且對染病原理有一定的了解。

疾醫遲疑了一會,開口道:“過去一直隨軍飲用生水,但大半前,王翦再次南下時曾經給軍團將軍們下令,說小福星建議喝熱水,所以我們在這邊多是喝燒沸的水。”

其他太醫隱晦地看了張嬰一眼,老太醫則皺起了眉頭。

張嬰一楞,沒想到自己會被cue,他都不記得自己有給過這個建議,可能是當年住在王家與王翦閑聊,然後就被對方放在心上了。

不愧是王翦大將軍,細節得很!

嬴政冷不丁道:“現今如何?”

疾醫唉聲嘆氣。

老太醫沈吟片刻,面有難色地開口道:“若是早幾月,此病倒也可解。但如今高公子肚子如此大,可見身體損耗過度。即便最終能排除汙穢,只怕也難以……”

嬴政擰起眉,厲聲道:“難以什麽?”

老太醫苦著一張臉。

嬴政目光銳利地看向老太醫,道:“但說無妨。”

老太醫快差沒直接跪下了,道:“臣,臣力有不及。”

眾人:“!!!”

沒想到太醫這是直接判死刑了。

疾醫看看太醫,又看了看在一旁幫忙的小男孩,忍不住道:“若不問問小女南。之前若不是他心善,偷偷將藥方給我們,又幫著找草藥,只怕我們連被古神詛咒的事都不知道,只會死得不明不白,死更多的人。”

嬴政目光落在樣貌明顯有別於北方人種的小男孩身上,緩緩道:“哦。他

是附近哪個部落的子嗣。”

疾醫一楞,下意識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低聲道:“是,是西甌部落的。”

嬴政眼眸瞇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小男孩。

張嬰聽到這人居然知曉如何用古方治療血吸蟲,便想上前詢問一二,看看公子高之前是怎麽被治療的,他也可以想想應對的方子。

然而他剛靠近了一點,便被嬴政一把按住,不讓他繼續靠近小男孩。

……

恰在這時,街面上忽然出現十多個,衣著原始,頭戴羽毛,身材矯健,手持長矛武器的高挑女性走了過來。

她們一邊將裝滿草藥的竹簍丟地上,一邊嘴上陰陽怪氣:

“這麽大肚子還浪費什麽藥材。來晚了,放棄吧。”

“速速從南面離開吧!那兒才是最安全的通道口!”

她們譏諷完,原本攤在街邊的大肚子男們,紛紛拍拍肚皮,一個個罵罵咧咧起來道:

“滾!裝個甚!來,和大父我練練!看誰死。”

“老夫就是快死,也能輕松把你們殺穿。”

……

老秦軍卒和那些女性來者們居然激情對罵起來。

這情況,著實令張嬰有些懵。

正在給公子高擦汗的疾醫,很是淡定地解釋道,說東女部落與大秦軍的關系很微妙。

她們每隔幾日會過來送點草藥,換取糧食,但嘴巴很毒,還把大秦軍卒罵哭過。

最初將軍們對她們很警惕,要處理,但自從發現對罵之後,留守在此地的老秦軍精氣神反而更好,便對東女部落的人過來放任了。

“愚蠢!”

嬴政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落在那些開了鋒的刀刃上,“這是降低防備,伺機行動!”

小男孩不自覺地一顫。

疾醫不知嬴政是誰,聽到這話有些不滿地開口道:“你豈可這般質疑與蒙括將軍並稱南北雙雄的屠睢將軍!他可是南下南越的主帥。”

“大膽!”趙文立刻跳出來,剛準備說幾句。

“啊啊啊!”公子高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將趙文驚得話都不知如何說了。

“先想辦法給他止痛!”

嬴政將張嬰拎得再遠離了小男孩一點,同時撕下布匹塞入哀嚎的公子高嘴中,免得這人不慎自己要斷了舌頭,他見太醫沒怎麽動,暴喝一聲道,“快!”

老太醫等人連忙去幫忙煎煮藥材,其他人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盡量讓自己忙碌起來,誰都害怕被此時的嬴政盯上、遷怒。

然而止痛湯藥灌了下去後,公子高只舒服了約一盞茶時間,之後反而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小男孩見狀搖了搖頭,似是無辜地擡頭道:“太可憐了。我不是東女部落的人,用的也是東女部落不要的老方子。今日正好有東女部落的人過來,她們或許會有能救人的法子。”

說到這,他指了指不遠處那十幾名女子。

太醫們騷動起來。

嬴政不為所動,仿佛沒聽見一樣。

張嬰也看向嬴政,仲父面無表情,視線始終盯著公子高,偶爾瞟向周圍四肢枯瘦,大肚便便的老秦人身上,放於身側的雙手捏得繃緊。

張嬰:【系統。我我之前做李信的任務,得到的筋骨貼*7(貼貼貼,哪裏痛就貼哪裏!)。這個膏藥貼對公子高的血吸蟲能有效果嗎?】

系統:【當然!我這可是因果律的疼痛貼啊!當年王翦將軍都虧損成那樣,你給他一貼不就不痛了麽。不過這個指標不治本!根除還是得用藥方子。】

張嬰也沒想治本,高公子痛得都快咬舌自盡了,能多休息恢覆點也好。

他從系統那拿出外表酷

似膏藥的筋骨貼,走到痛得打滾的公子高身前,開口道:“按住他,扒開他的衣服。”

“什麽!”眾人有些懵。

“快!”張嬰語速道,“可以止痛!”

太醫們還有些猶豫,主要是躺在地上哀嚎的病患過於特殊,即便張嬰有小神童光環,他們也不敢輕易放手。好在嬴政緊隨其後地爆喝一聲,“摁住!”

他們立刻上手,然後將肚臍眼露出來。

小男孩左右看了一眼,趁著沒人註意他,緩緩後退……

張嬰二話不說地將膏藥貼在肚臍眼上,然後起身道:“可以了。”

太醫們一楞,有人忍不住嘀咕道:“就沒了?太扯……”

然而他質疑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躺在地上打滾的公子高忽然停了下來,好幾位太醫還以為公子高是沒能熬過去,嚇得半死,忙將手指放在對方的鼻息,卻發現他呼吸平緩,蒼白的臉上還浮出一絲笑。

眾人:“!!!”

小男孩也猛然站定,眼底閃爍著不敢置信的光彩。

“這,這怎麽可能!”太醫猛然捂住臉,“這,這明明是將死之……”

他猛地被同僚捶了一下肚子,瞬間不敢在說話。

小男孩忽然沖過來,手藏在懷中,似是要抽出什麽武器。

早得到暗示的趙文一把將張嬰給抱起來,其他將士沖向不遠處的東女部落女子,李由小將則抽出長劍,怒視喝道:“來得……”

“啪嗒!”

小男孩沖到趙文身前,跪得又快又好看,就差沒聲嘶力竭地吶喊,“你能治,這種你也能治,對嗎?”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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