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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龍膽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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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的生物鐘向來十分準,卯時,藍忘機準時醒來,揉了揉自己還有些痛的頭,印入眼前的,是一片紅。

是的,他昨日,已經娶親了。

緊接著,肌膚之間接觸的感覺從他的右臂傳過來,藍忘機徹底睜開眼睛,一只藕臂就搭在他胸前,只不過這白皙的雪臂上,紅紅的印子倒很是清晰。懷中人睡得有些不是太安穩,蹭了蹭他的頸窩,隨後呼吸再次均勻起來。讓藍忘機無法忽視的是,無論是自己還是懷中人,除了這蓋在身上的錦被外,幾乎都是衣不蔽體。

抹額!藍忘機摸摸額頭,抹額卻不在額頭上。他急得快要坐了起來,可,在看到妻子手上的那枚雲鐵的時候,他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這抹額,安全的被系在了顧子卿的手上。

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倒是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了。想了很久,他湊到顧子卿耳邊,悄聲喚道:“子卿,子卿……卯時到了。”

“嗯……”顧子卿皺皺眉頭,發出剛剛睡醒的嚶嚶聲,“二哥哥~我就起……別,催……”掙紮了幾下,還是夢中的藍氏家規讓顧子卿勉強睜開了眼睛:“早,藍湛……”她正要爬起來,突然胸前一涼,剎那間,睡意全無,一下子用被子蒙住了頭。

“……”藍忘機伸手拉了拉她的被子,拉不動,有些無奈又寵溺的喚道,“子卿……”

“藍湛,你先起吧……”顧子卿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她的腰好酸,“我,我等你下了床再起。”

藍忘機沒有再磨蹭,而是從披了條毯子在身上,走到衣櫥前,找到了自己平日所穿的衣物,迅速穿戴好。至於這抹額,他看了看在床上的身影,俯身從衣櫥裏找到了另一條,這原本是他備用的,不過,現在恐怕要永遠戴著它了。

顧子卿的頭從被子裏探了出來,緩緩吐出一口氣,昨晚的經歷真的足夠讓她羞恥一輩子了。她伸手去拿被扔在床下的衣物,然後發現……都是喜服。今日可是要給藍老先生,哦不,現在該說是叔父了,該去敬茶了,還穿著喜服,似乎不妥。

正想著,一套繡著卷雲紋的藍白相間的藍家校服就被放在了床上。剛伸出被子的手,僵在了半路,收回去不是,再繼續向前伸也不是。

藍忘機道:“這是你的藍氏校服。”“……什,什麽時候做的?”顧子卿結結巴巴的問道。

“婚前。”

“……藍,藍湛,你……你能回避一下嗎?”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藍忘機很是尊重的轉過身去,不再看她。顧子卿抓緊時機,迅速套上了這藍家校服,隨後坐在了銅鏡前,準備打理頭發。剛剛從懷中摸出梳子,卻被藍忘機攔住了:“我來。”

靜室裏新添入的梳妝臺,讓他心裏仿佛是被填滿了什麽一樣感覺到充實,他剛剛拿起梳子小心的托起她的青絲的時候,顧子卿問道:“藍湛,你手裏的梳子……”似乎是有些眼熟。

藍忘機不慌不忙的開始為她梳頭:“你的。”

“我的?”

“聽學後,你落在了精舍裏,”藍忘機說道,“我收了起來。”

原來,這把梳子就是她在彩衣鎮那個姑娘手裏買到的說要送給郎君梳頭的梳子,她原本在清理嫁妝的時候不見這梳子還以為是弄丟了,結果沒想到,真是到了原本該送的人手裏。心裏一股暖流流過。

半刻後,藍忘機放下梳子,將一根玉簪小心的插入她頭上的玉冠中,然後拿起她剛才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梳妝臺上的抹額,溫柔的為她帶上:“好了。”

顧子卿打理好自己的面容,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這藍氏的校服穿在自己身上,倒還真的與人間煙火有了那麽一絲距離,最讓她感覺到幸福的,是現在系在她額頭上的雲鐵卷雲抹額,她真的嫁給了她的意中人——姑蘇藍氏藍忘機。

“走吧。”藍忘機喚道。隨後與顧子卿並肩走出了靜室,前往正廳。路上,藍忘機特地放慢了步伐,只為了等身邊的人與自己並排。而且……她看起來很累。

顧子卿皺眉,一步步的挪著腳步,腰酸腿疼的,還困。

“很累?”藍忘機問道。

“嗯……”

“敬茶後,你回來再睡一會兒……”

“啊?”顧子卿搖頭,“這不合家規……”

“好好休息,不要亂想。”他雖然想不起來昨夜發生的事,但是就今天醒來後的情景,他知道昨晚他放肆了。

到了正廳,藍啟仁與藍曦臣已經是等在那裏。

藍忘機與顧子卿雙雙跪下,向藍啟仁叩首。藍忘機說:“忘機攜婦,為叔父請安。”隨後二人敬上茶,改了口,這才站了起來,藍忘機扶著顧子卿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

藍啟仁滿意的看著這一對璧人,囑咐道:“總算是不負兄長所托,忘機如今成家,也算是給你們父親一個交代。”藍曦臣也笑著看著自家弟弟和弟妹,怎麽看怎麽登對。

“倒是曦臣,”藍啟仁話鋒一轉,“你父親生前並未為你定親。顧澈,你與忘機新婚有一月的休沐時間,這段時間過後,你替曦臣看看,所認識的女眷之中是否有合適的人選。”

顧子卿:……

藍忘機:……

藍曦臣:……

顧子卿發誓,她剛才對上藍曦臣的眼睛,她能明顯得感覺到,這眼裏流露出的求救的意思,她說道:“是,阿澈一定盡力替兄長尋覓,只是,這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兄長天人之姿,阿澈淺薄,所熟識的未婚女眷裏,倒還真的沒有遇上能配得上兄長之人。”她師姐其實還不錯,只是……讓金子軒那廝搶了過去。

藍曦臣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藍啟仁覺著她說的不錯:“卻是如此,婚約一事,最後還得看曦臣自己的意思。好了,你們夫婦二人自去吧,我就不留你們了,這一月內,還要曦臣辛苦些。”

藍曦臣也是樂意辛苦,只要別扯到娶親的事上,他都很樂意,更何況是自己的弟弟休息:“曦臣定不負叔父所望,忘機先前也是因著修家訓而辛苦了一年多,在這一月內好好休息,這些瑣事,為兄便能處理。”

藍忘機行禮道:“有勞兄長。”

雲深不知處的路雖然不是很覆雜,但是畢竟離上次來這裏也有兩年多了。所以,她只能在藍忘機的攙扶之下,邁著酸痛的步伐走在回靜室的路上。然而,在路過一座小屋外,這小屋種滿龍膽,有些幽靜但是偏僻,她不記得這個地方,以前怕惹事,從來除了精舍,廚房和蘭室之外,沒敢多跑。

“藍湛……”她正待繼續走,但是感覺到藍忘機的步伐已經停了下來,眼睛凝望著這緊緊閉著門的小築。她也只得停下來,看著這小築,靜靜的感受著,似是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讓自己酸痛的身體平和下來,就這樣陪著藍忘機看著這小築,心裏也似是得到了凈化一般。

“就知道你們會來這裏。”

顧子卿聞言轉頭,是藍曦臣,趕忙行禮:“兄長。”

藍曦臣搖頭:“現下只有我們一家人,你身子不好,不必如此大禮。”身子不好,身子不好,不好,好……顧子卿有些幽怨,這究竟是誰造成的!

藍曦臣手中拿著一把鑰匙,對著藍忘機和顧子卿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吧。”三人來到這小築之前,藍曦臣將婚前上著鎖的門打開了。

顧子卿看著這小築裏面,陳設簡單,典型的姑蘇藍氏的雅正風格,而且是不久前剛被打掃過的。藍曦臣說道:“忘機,今夜你們便在此處休息吧。”

“……”

“母親會很樂意見到她的。”

藍忘機未語,但是藍曦臣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得出,他答應了:“阿澈,你過來,我有些話與你說。”顧子卿看了藍忘機一眼,便隨著藍曦臣的步伐,走出了這龍膽小築,直到他的寒室。

茶水青煙寥寥,藍曦臣煮好茶,遞給顧子卿,顧子卿拿起茶盞,小小品嘗了一口,茶的清香與苦澀同在:“兄長方才說,有事與我說。”

“阿澈,你知道,方才,我們三人去的地方,是什麽地方嗎?”藍曦臣道。

顧子卿想了想:“大致知道。”因著藍曦臣那句“母親”,她已經知道了這是她已經過世的婆母所居住的小屋。

藍曦臣問道:“你或許會覺得奇怪,為什麽姑蘇藍氏宗主夫人不隨宗主一起居住在寒室,而是這間窩藏在雲深不知處角落裏的小屋子。”

……她的確想過這個疑惑,但是求生欲讓她說不出口。

“阿澈,你該知道,我父親常年閉關,不問世事,這麽多年來,姑蘇藍氏幾乎都是由我叔父一手打理的。”

顧子卿點頭:“這個我知。”

“我父親常年閉關,便是因為我母親。此處說是居所……不若說是軟禁之所。”

顧子卿一怔,杯中的茶水差點灑出來。

藍曦臣似是陷入了回憶:“我父親在年少的時候,一次夜獵回程途中,在姑蘇城外遇上了我母親。據說,是一見傾心。”

顧子卿莞爾一笑:“年少多情。”

藍曦臣卻道:“可這女子對他並沒有傾心,並且,殺死了我父親的一位恩師。”

“……為何?”

“我不知,但想來無非‘恩怨是非’四個字罷了。”藍曦臣說道,語調之中帶著一份嘆息。

“那……然後呢?”

“然後,”藍曦臣道:“我父親得知真相,自然是很痛苦。但再三掙紮,他還是秘密把這女子帶了回來,不顧族中反對,一聲不響地和她拜了天地,並對族中所有人說,這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誰要動她,先過他這一關。禮成之後,我父親便找了一座屋子,把我母親關起來,又找了一座屋子,把自己也關起。名為閉關,實為思過。他既沒辦法原諒殺死他恩師的兇手,也沒辦法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去死,只好與她成親保護她的性命,又強迫自己不去見她。”

今日,她確實有些被驚到了,往先,記得阿娘在世之時,說過青蘅君夫人身體不怎麽好,所以才一直不出,誰知道,這背後居然是一段如此覆雜的故事。

半晌,藍曦臣低聲道:“我父親這麽做,可以說是不顧一切了。族中長輩都十分憤怒,但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又無可奈何,只得嚴守秘密,對外暗示姑蘇藍氏的家主夫人有隱疾,不宜見人。待到我和忘機出生,立刻把我們抱出來給旁人照料,稍大一點,便交給叔父教導。我叔父……原本就性情耿直,因我母親的事,導致我父親自毀一生,更是格外痛恨品行不端者,因此他教誨我與忘機也格外盡心,格外嚴厲。每個月我們只能見到母親一次,就在這座小築裏。”

她想道,若是婆母還在世的話,她還真的很想見見她。

藍曦臣道:“每次我與忘機去見她,她從不抱怨自己被關在這裏寸步難行有多苦悶,也不過問我們的功課。她尤其喜歡逗忘機,可是忘機這個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說話,越沒好臉色,從小就是這樣。不過,”他笑了笑:“雖然忘機從來不說,但我知,他每月都等著和母親見面的那一日。他如此,我亦然。”

顧子卿腦海裏出現了一幅畫面:兩個身著姑蘇藍氏校服,一高一矮,長相有八九分相似的雪娃娃,在一位溫柔可人的婦人面前,那婦人伸出了手,把那小一點的娃娃擁進懷裏,那雪一般的娃娃臉紅撲撲的,卻又不好意思掙紮,好溫馨。

“但有一天,叔父忽然對我們說,不用再去了。母親不在了。”

語氣忽然變成了這樣的悲哀,顧子卿也被帶了進去:“那個時候,藍湛幾歲?”

“六歲。那時候太小,還不懂什麽叫‘不在了’,不管別人怎麽勸慰,叔父怎麽斥責,他每月都繼續到這裏來,坐在廊下,等人給他開門。等後來大了一點,明白了母親不會回來了,不會有人再開門,他還是會來。”

……

“阿澈,你知道嗎?”藍曦臣道,“當初在窮奇道回來之後,叔父狠狠斥責了忘機。因著他放走了你們。”

“……我睡了一年,這一年發生的事,我都不甚清楚。”

“你與魏公子情同兄妹,魏公子又修詭道,這在叔父看來,魏公子便仿佛是當年的母親一樣……後來,流言四起,叔父更是大怒,是忘機堅持讓魏公子治好你,忘機從小便執拗,叔父亦是無奈,”藍曦臣道,“忘機的性子天生便如此,常人無法與他交友。他既然視魏公子為畢生知己,便是全心全意相信他,而你……”

藍曦臣對上顧子卿的那雙水眸:“他既從心裏選擇了你,那你便是他心中最無法替代的人。當時你在亂葬崗,雖然忘機心裏不說但我也清楚,他不願你與魏公子重蹈母親的覆轍。”

再次回到龍膽小築的時候,冷檀香已經焚好,忘機琴也已經從靜室拿了過來。而這龍膽小築如今多了一人,在門口等她。藍忘機見顧子卿回來,急忙迎了上去:“來。”他牽住顧子卿的手,走進這裏。將顧子卿帶到床邊,允其休息。

想著藍曦臣方才說的話,顧子卿有些睡不著。藍忘機問道:“睡不著?”顧子卿側身,看著藍忘機,想起當日在聽學之時,藍先生曾經說過,藍氏家族祖先藍安為一人入紅塵的故事,再琢磨起今日從藍曦臣那裏聽到的公婆的故事,心中道:“姑蘇藍氏真是個玄妙的家族,三千五百多條家規,養出的各個都是……情種。”正如這房裏姑蘇藍氏的另一位後生一樣。

“藍湛,謝謝你,願意等我。”顧子卿道。

新婚的藍忘機在淡淡的燈火之下越發顯得有些變得溫潤了,美如冠玉,這屋子裏的光,照得他暖暖的。顧子卿很是滿意現在的生活。

藍忘機望了望明明很累,卻躺在床上不願入睡的顧子卿,走到桌前,雙手撫上了忘機琴:“放松。”琴聲流露,悠然,低沈,清如濺玉,顧子卿隨著這忘機琴的琴聲,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電視劇裏的藍媽媽看起來很溫柔,一點都不像是會殺人的樣子,

這也正是印證了澤蕪君的困惑。

澤蕪君的交代,無非就是:希望顧子卿以後能一切以藍湛為先,永遠不要離開他,辜負他的真心。

明顯的,他多慮了,人家小兩口好著呢。

有點可惜的是,第一次記不起來了。

藍氏家規,在藍忘機心裏,emmmmm,似乎對顧子卿沒有太大的作用,不過,顧子卿也是守規矩的好寶寶,不會太讓藍湛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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