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中的，一針見血，藍忘機聞言睜大眼睛，顧澈手中的動作也猛地停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無羨滿意的看著這兩人看著自己的神色，邊烘烤著衣服，邊對二人說：“藍湛，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求學時拉著你喝酒的那晚，你喝醉了。”

“……如何？”

“那日，澈兒也醉了，”魏無羨道，“小丫頭醉著，看你抹額歪了，說要幫你理一下。”

“……”

“然後你就讓她理了。”

“……”藍忘機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顧澈臉又紅了。

“然後她說，你戴抹額的樣子很好看，問你是否有多餘的，她也想戴。”

“……”顧澈真的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你就把頭上的抹額摘了下來，親手給她系上。我當時就就想，我要給你整理抹額，你打了我兩手，還說什麽抹額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兒不能觸碰。我碰不得，怎麽澈兒就能碰。這四個角色，澈兒算哪個？”

顧澈看著自己現在抓著抹額的手，松開也不是，再繼續抓住也不是，心都快要跳出來。

“然後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澈兒。”

“……”藍忘機顯得有些無措，眼神開始飄忽。顧澈一動不動，但是她無比期待著這個答案。

“餵，你不想知道你當時說了什麽？”魏無羨戳戳藍忘機的胳膊肘。藍忘機的目光轉向了蹲在自己面前，正在為自己敷藥，卻停下了的女孩身上，面容雖是憔悴，卻依然姣好。

“你說，‘嗯’！其實，今日，我想著這樣對澈兒，想看你有沒有反應，也好驗證你那日醉酒是否是在說胡話，就你今日表現來看，那日的答案，是真的。”

藍忘機沒有否認，那雙眼睛依舊炙熱。

顧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但是她內心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歡喜，仿佛是那冰雪掩蓋的大地被春光所照耀著的溫暖。幸好……她，又多了一縷希望。

魏無羨又對顧澈說：“來，澈兒，看著我。”

顧澈緩緩擡起頭，對上魏無羨認真的眼神。這麽多天，魏無羨終於從小丫頭的眼睛看到了喜色：“澈兒，勇敢的丫頭，告訴我，你如何想？”

顧澈這時候恢覆了些許女兒的嬌羞：“哥哥，我……”

“停，還是別告訴我了，來來來，”魏無羨來到顧澈的身後，將她的身子擺向藍忘機，“對著這個人，世家公子裏最優秀的男人，他愛慕著你，你呢？”

肩膀被魏無羨溫暖的手輕輕抓著，背後是自己的親人，她仿佛是得到了鼓舞，顧澈放松身心，一口氣呼出來，拿起畢生的勇氣，對上那雙看著自己充滿渴望的眼睛，眼睛的主人雖是依舊面容冰冷，但，不妨礙這雙眼睛訴說著自己的衷情：“藍湛，我，我心悅你。”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卻是承載著千金之諾，藍忘機一向波瀾不驚的面容上竟然難得現出了幾絲茫然和懵懂。

見藍忘機發怔，顧澈回頭看向魏無羨，正好對上魏無羨的一雙笑眼，再回身，輕輕的將自己的那雙手小心翼翼的放在藍湛冰冷的左手上：“你，是第一個，讓我心亂的人。”

“你……”

“是在彩衣鎮那晚，”顧澈含羞回想道，“只是，那時，我不懂，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過了放燈。”

“……”藍忘機不語，左手卻是下意識的反握住了顧澈的手。

“我是，真的，歡喜你。”她鄭重的一字一句的說。

過了許久，藍忘機道：“我亦是。”

魏無羨笑了，能這樣苦中作樂，而且還是個驚天之樂，自己真實是不容易啊。好歹，借著這個機會，撮合了一對有意人，看來，向上蒼許下的願望還真的實現了：“好了。我說，不是我煞風景，你們確認彼此的心意了。現在，能不能聽聽我這個‘月老’的話？”

“哥哥，莫要打趣我了。”

“我這是在幫你們，順便想想怎麽出去，你們好不容易確認了心意，難道一輩子要待在這個鬼地方？最後做一對苦命鴛鴦？”說完，魏無羨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江澄他們跑出去了，下山得一兩天，下山之後肯定各回各家，絕不會回溫家報到了。可是劍被沒收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援手。我看我們在這地底下，恐怕還要待上一段時間。得想辦法解決一些問題。好在這怪物一直踞在黑潭裏不追出來。但壞也壞在它不出來，霸著潭底的洞口，咱們也出不去。”

顧澈心知現在這種場合她也插不上話，只能默默地聽兩人分析。這妖獸，居然是一只妖化的玄武神獸，名為“屠戮玄武。”難怪吃人不吐骨頭。但是，與其在這裏等死，直接殺了它是最好的選擇。不過……

“好了，”魏無羨用樹枝在地上繼續畫著，“我們現在假設一下，看誰能來先就我們。這岐山腳下就是清河，但是，聶宗主和大姑奶奶都受了傷，懷桑那個家夥，腳程沒那麽快，所以不一定會趕回來。暮溪山到姑蘇，比暮溪山到雲夢要近一點，應該是你們家的人先來。慢慢等。就算他們不來，最多多等個一兩天，江澄也能趕回蓮花塢。江澄人機靈，溫家的人擋不住他，沒什麽可擔心的……”

“哥……”顧澈眼露哀情，“雲深不知處，已經燒了……”

沈寂了一會兒後，魏無羨看著藍忘機，問道：“人，都還在吧？”

“叔父重傷，兄長失蹤了。”藍忘機答道。

魏無羨的心裏轉了千百回了，他之前只是聽說雲深不知處遭了劫難，沒想到這溫家居然就這樣燒毀了一座百年仙府？不過也是，這武陵桃花林這樣的手無寸鐵的仙門他們都下得去手，還有什麽不可能的。這下子，這倆人真的成了一對苦命鴛鴦了。

火光印著藍忘機那張俊俏的臉龐，只是如今這臉龐之上，多了一道淚痕。顧澈從來不知道，原來，男子長大後也會流淚，而且，這麽讓人心疼。一直被藍忘機反握著的手，抽出一只，撫上藍忘機暖玉一般的臉龐，柔情地為他拭去了淚水。她何嘗又不知道，所珍惜的東西，被付之一炬的傷痛。

雲深不知處還可以重建，但是，她的桃花林，永遠都回不來了……

三人一等就是三天，為什麽說是三天呢？因為藍忘機身上有著姑蘇藍氏令人發指的作息規律：卯時作，亥時息。這樣一來，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之中也可以算時間。

只不過，在這第三日的酉時，顧澈發熱了。

起初是在給藍湛換藥的時候，覺得頭有些暈，藍湛似乎也發現了她的不適：“去休息。”自從兩人在這玄武洞確定心意之後，她察覺到藍湛對她說話都比較直接了，但不過這也是為她好。

她點點頭，換好藥之後，直接靠在藍湛身邊的石墻上便睡了。

睡了，再醒來卻是睜不開眼皮的感覺，勉勉強強睜開，就看到了魏無羨一雙擔心的眼睛，她要開口，卻發現喉嚨裏咳得直冒煙，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澈兒，你發熱了，”魏無羨說，“剛剛你睡下不久，整個人就像是脫力了一樣，直接倒在藍湛肩上了。”他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顧澈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頭上的冰涼，想必是哥哥想辦法給她降溫，而她現在……靠著的是……好軟，不像是石頭……她，好像靠在，藍忘機的懷中……

藍忘機面容上還是沒有什麽神色的變化，但是有些急促的呼吸還是出賣了他。他的腿經過這幾日的修養，已經好了將近八成，而現在，一直在照顧他的她卻病了。

“……”她其實想說，別擔心，等熱退了就好了。而且，她現在的額頭上好像就有一塊兒已經打濕的布。這便是典型的病來如山倒吧。她自己是醫師，這發熱雖然來勢洶洶，但是，只要能平安度過這晚，就算是挨過去了。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搖搖頭，示意魏無羨不需要擔心，隨後，閉上了眼睛，開始了病人該有的睡眠。

魏無羨看著小丫頭沈睡的模樣，點點頭：“也好，她睡了，反而讓我們少了些擔憂。藍湛，明日，我們二人便合力殺了這大王八！”

……

顧澈是被一陣劇烈的水波激蕩的聲音給驚醒的，她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額頭，熱已經退了，估計在這暗無天日的玄武洞裏又過了一日。

接著，她眼前便是藍忘機拖著渾身濕透的魏無羨從那臟兮兮的潭水中走出來的場景。她趕忙跑到二人跟前，也幫助藍忘機拖住魏無羨來到火推旁，讓他靠著這大巖石。魏無羨的嘴角滿是血跡，手裏死死地抓緊一把玄鐵劍，已經有些神志不清開始說胡話了：“藍湛！死了沒？死了沒？”

藍忘機道：“死了！”

“死了，原來，死了……”魏無羨如釋重負的笑道：“澈兒，你哥我，和你的藍湛，殺了那只王八，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顧澈取出懷中的手帕，為他擦拭著嘴角邊的血跡，藍忘機則是抓起他的手，開始為他輸送靈力。

就這樣維持了一段時間，魏無羨這個受了傷還不安分的，又開始動起來了：“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藍二公子這幅光景。”

“啊。好無聊。”

“真的好無聊。”

“太安靜了。”

“啊——江澄那個臭小子，怎麽還不來救我們啊？”

“藍湛，唱首歌來聽聽，好嗎？”魏無羨那只被藍忘機抓住正在輸送靈力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

藍忘機集中精力，沒有搭理他。

顧澈道：“哥哥，你想聽什麽歌？”

“澈兒，我都聽了你唱了這麽多年了，”魏無羨嘟嘴，“你以後可以繼續給我唱。現在，我想聽藍湛唱。”

靜默半晌，一陣低且輕柔的歌聲，在空曠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蕩了起來。

藍忘機真的唱歌了。

……“好聽，”一曲畢，魏無羨心覺十分放松，“藍湛，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藍忘機緩聲的說了兩個字，不過，最後，魏無羨倒是沒有聽到，便徹底的昏了過去。

《無羈》。顧澈心中默念道。少年肆意，瀟灑無羈。煮一壺生死悲歡祭少年郎，她眼前的這兩位少年郎，不就是這首歌裏所描繪的那樣肆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當，說是發糖就發糖！謝謝魏無羨的神助攻！

清水CP正式形成（我自己取的名字，為什麽叫清水？因為他們倆的名字裏面一個是“湛”，一個是“澈”，都有形容水幹凈無瑕的意思，所以叫清水CP）

藍湛很幸運，他不是一個話多能表達自己心意的人，在家族遭到重變的時候，他遇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摯友魏嬰和愛人顧澈。

顧澈很幸運，十六歲之前的她，是一個有些羞澀執拗的女孩，在全家被滅的打擊之下，她得到了心上人的回應，看到了人生中的希望，並且以後能與她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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