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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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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聞煦元覺得你男朋友的存在合理?】系統詫異, 【難道他是覺得皇儲婚前有個通房小妾算正常?】

【而且你看,他顯然對你過分關註,就是喜歡你吧!】

崔碧靈也在考慮系統的說法。

聞煦元對他的事一向很關切。

系統的看法難以證實, 因為他也看不出聞煦元有什麽想法。

聞煦元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很好理解, 萬一被你拒絕不是很尷尬, 發小都沒得做呀。】

先撇去這件事不提。

崔碧靈仍記得原著結局是全滅。

【只要按照原著的劇情就不會產生混亂,導致最終的死亡。在原本的設定裏, 你們直到結局都是存活狀態, 感情糾葛剪不斷理還亂。】

似乎在它和人工智能看來,只要按照原本的既定路線行走, 就不會產生新的劇情波折和崩潰。

真的是這樣嗎。

按照系統的意思,原著劇情失控之後, 第一個死亡的角色是帝國皇儲, 他自己。

在崔碧靈看來,即便系統試圖阻止也未必能改變這一結果。直系的皇室成員很少有與戰爭、軍隊不沾邊的, 即便是斐親王,也有個在軍委的職務。

要求皇子避免死在蟲族戰爭裏也許很難, 他已經有兩位兄姐已經在戰爭裏重傷退役了。

在他之後,被波及死亡是步野雪。

想要阻止人魚死於戰爭的結局, 除非他在未來不從軍,一直待在自己身邊。

怎麽看都可能性不大。

夜晚的莊園很安靜。

洗漱之後, 崔碧靈坐到床邊。懸浮波動的屏幕一直提示著新的通訊撥入,他定睛一看,在那之前已經有好幾個,都是撥了幾秒就掐斷的。

來自寵物。

步野雪。

這一通正在撥入的也斷了, 緊跟著頁面傳入了新的未讀消息。

——在聞家?

——我在異種城市

——【圖】

附圖是一張月亮照片。

崔碧靈不想看月亮。

他問:“為什麽不發你的照片?”

十二區的另一端已經是深夜了, 步野雪聽著耳麥裏流出的清沈嗓音, 回覆說:“我以為你會讓我開視頻?”

旁人見他摁著耳麥,忽然臉上有了些笑意……而且說話也是那種微妙的無奈語氣。

仿佛是在和戀人深夜對話。

步野雪平日裏對別人大部分時候都很不耐煩,難得有這種時候。

很驚悚。

異種城市與十二區離得近,但異種們不關心皇室,對那位皇儲的私生活一概不知,那晚崔碧靈在酒吧曇花一現之後就消失了,他們並不知道步野雪和皇儲的關系。

他們早就是戀人了。

步野雪也不打算解釋。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鎖了門。

屏幕浮現了在臥室的景象。

黑發的Beta坐在床沿,他仰起臉看著屏幕,柔和的光線攏在他身上,睫毛在面頰落下淡灰的兩團陰影。

似乎是因為無聊,那雙碧色的眼睛只看著他幾秒,很快就被窗外鳥鳴的聲音吸引了視線。

“你不想看我,是有別人了?”

步野雪說。

這是什麽意思。

崔碧靈莫名:“沒有。”

【鬧情緒了哦,嘖嘖。】

那邊的光線很暗。

地方是在室內,隱約能見到背後的桌椅的影子,步野雪坐在其中一把裏,穿黑色的衣服,快要融為一體,只有那頭藍發鮮艷醒目。

“我本來以為你應該在泳池裏……在那裏做什麽?”

“還是之前的工作。”他說。

異種城市的軍火販賣很頻繁,當然他不止做這些。

非要說的話,他是個地下軍團成員。

但這些現在不能讓崔碧靈知道。

步野雪也不確定,如果他暴露身份會不會被這位殿下謀殺。

一個危險戀人。

對工作的話題,崔碧靈顯得沒有多少興趣。

他哦了聲,又說:“給我看尾巴。”

語氣平靜且理直氣壯。

步野雪等了一會兒,很快聽見那頭的男朋友的反問:“不樂意?”

讓人感覺下一句就是“那我去找別的男人”。

步野雪將視角拉近了,說:“我很樂意。”

屏幕只拍到了一部分。

衣裳落地。

步野雪的桌面擺了不少東西,現在變成了展示魚尾的地方。

巨大、微光的藍色魚尾,從桌沿垂落。

崔碧靈看著屏幕上的泛光鱗片。

從讀童話故事時他就在好奇,為什麽尾巴能變成雙腿,是什麽樣的力量在驅使骨骼和皮膚的生長和撕裂?

每次他問“這樣疼嗎”,步野雪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也許不是科研者所說的任何一種生長愈合模式,而是來自原著的控制力量?

崔碧靈一直喜歡這樣的半人和魚尾。

那次在海上,他看見半浸在海水裏的生靈,那海面泛著冷霧,礁石模糊不清,坐著一位雄性人魚……令他心跳無端加快。

“很漂亮。”

他說。

步野雪也在觀察他的表情。

少年在屏幕上的身影更近了些,幽綠的瞳被發梢掩去了一小半。

淡紅的唇微張,說出的是興味的命令。

“撩起來。”

“我看不到了。”

——他命令人魚將衣擺卷起來。

步野雪只能照做。

結實的綴著鱗片的麥色腹肌,被三言兩語弄得緊繃。

他呼吸微沈,低眸盯著屏幕上瞥著他的情人。

少年支著下頜,將睫毛垂得很低,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少頃,他就說:“好了。”

“看夠了?”

“嗯,”他說,“睡了,小魚。”

……

次日早晨,崔碧靈是先回了宋家。

【撩完就掛通訊是不是不好。】

【至少對身體和睡眠很不好吧。】

‘我今天睡得很早。’

【我是說步野雪,嘖嘖。】

他不知道步野雪說得怎麽樣。

身旁有些談笑聲,是聞家的兄弟。這次是聞煦元送他回去的,聞家那個弟弟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擠上了車。

“我很久沒有當你的司機了。”

“我也很久沒有和哥哥坐在一起誒,好開心!”

陽光下,兩兄弟的金發熠熠生輝。

因為身旁坐了一個扭來扭去的小孩子,崔碧靈不方便和前座那位聊昨晚的話題,只自己盯著窗外忖量。

關於刺殺案,現在似乎不會有下文了。

“宋映洵什麽時候回異種王國,”聞煦元睨著後視鏡,倒是提了另一個話題,“應該在你去邊緣星系之後?”

“我不清楚。”

宋映洵是異種的使節,但如果戰事需要他也會返回異種王國或者邊境區。近來的蟲族戰役頻率比上半年緩和了些,但上層的決策仍是打算進一步增兵動員。

邊緣星系是個曾被蟲族入侵過的混亂地區。

崔碧靈將被派遣到這一遙遠星系,繼續做皇帝的耳目。

他猜測在原著裏,自己多半也是死在這裏。

這半世紀以來蟲族怪物們像潮水一樣四溢,像是要把所有人都吞噬幹凈。

“哥哥在走神哦。”

那個金發的男孩忽然湊近了與他說。

崔碧靈與這個聞家的次子只有幾面之緣,對方不知為何對他很有興趣。

單論長相這兩兄弟並不是特別相像,弟弟的眼睛很大,虹膜也是蜂蜜色,在陽光下像流淌的兩勺蜜。弟弟將眼睛睜得很大,眨巴著湊近了說:“是在想怎麽擺脫大哥嗎?婚約已經沒有新消息了,皇儲哥哥是喜歡誰呢,肯定不是大哥……”

男孩的眼瞳裏映出他的面孔,平靜而不解。

“你實在沒禮貌。”

一只男人的手從前排探出來,將弟弟拖到另一邊。

“啊……”

“不要去煩殿下。”

聞煦元說。

車子是自動駕駛,他幹脆轉過身一連串告誡弟弟不要黏人。

“我才不聽……”

聞煦元不想理會自己弟弟,瞥眼看在一旁的Beta。

少年端坐在窗邊,面龐蒼白,發梢下的綠瞳沒什麽波瀾,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家裏的弟弟。半晌,才擡眸與他對視時說:“你見過皇室的雙胞胎嗎?我的兩個弟弟。”

“沒有。”

聞煦元甚至沒印象皇子裏有雙胞胎。

皇室那批皇子皇女,除了最年長的公主之外,他都不太熟稔。

“怎麽?”

“沒什麽。”

只是一些聯想。

崔碧靈與那兩位弟弟素未謀面,再聽聞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過世了。

從死亡到消失,一切都很倉促。

但這些都只是基於懷疑下的幻想猜測,也許他們的死亡單純是近親通婚導致的結果。

車輛緩緩停在宋家之前。

他身邊都是粗獷高大的異種護衛,一下車,幾乎將他圍起來。因為是聞家人送他回來的緣故,異種們都看著這些外來人,眼神忖量。

為首的是一個金發男人,對這幅場面半分在意也無,他戴著單邊的眼鏡,低頭與人類皇儲說這周的見面安排,語氣很溫柔。

至於另一個,那是個小孩子,也天生一頭燦金的短發。

“哥哥又回去了。”男孩仰起臉,一臉哀怨,“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考慮到在邊緣星系的行政事務至少半年,再見面至少是明年了。

看著這個金發的弟弟,崔碧靈越看越覺得像迷你年幼版的聞煦元。

他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金發,說:“明年見。”

男孩臉紅了一瞬,又扭捏說:“好吧,明年很快的……”

話未說完,就被他的長兄拎著帶給了身後的保鏢。

聞煦元嘖了聲,轉頭與崔碧靈道歉:“他就是這樣,別生氣。”

“和你很像。”

“原來你這樣覺得,”聞煦元聽罷,“也許吧,弟弟確實很喜歡你。”

……

清晨一早,宋家沒有其他人。

在這個時間點,宋映洵多半是在軍部。

崔碧靈在屋裏投餵了那些變異水母,不多久也啟程去了公務區。近來蟲族防務的事情緊鑼密鼓,一切都說得上順利。

上次蟲族入侵帶來的陰霾,似乎也正在慢慢消失。

他一一看了今日半球領主們的信件和回覆,鄭寅在他身旁打轉,比劃著讓屋裏幾個異種出去叫下屬。

特使府的人並不多,公務時間有一半外派。早上這會兒,府上只有四五人。崔碧靈聽著鄭寅在通訊裏和中央的軍部聯絡,越說越長,對面甚至提到了邊緣星系的部署安排。

等到通訊結束了,鄭寅倒吸一口涼氣:“不會是想打邊緣星吧,那地方管起來不容易。”

崔碧靈沒有回答。

這件事誰也說不準。

但中央的軍部的確有這個意思。

一個待開發的星系,擠滿了礦產、異種、人類和蟲族入侵的痕跡,還有地方軍團,不整理的話只會愈演愈烈。

但地方軍團不是那麽好處理的。

他們存在很多年了,像吹滅的火星一樣會再燃。如果按系統的說法,這些人最後甚至會威脅到中央和皇室。

崔碧靈的心聲,系統也聽了一部分。

在它看來,這位皇儲的立場似乎介於這兩種勢力之間,原著後期出現了皇儲反叛劇情,他做了皇室的叛逆者,但具體的緣故和過程並不清晰,因為他很快就死於戰爭。

系統屏息凝神,想再多窺探一番皇儲的心理活動,但崔碧靈很快就轉而與鄭寅說起了別的事。

……

【下班了,你是打算去找步妃放松一下嗎?】

系統揶揄說道。

步妃?

崔碧靈覺得系統似乎輸入了很多古代宮廷故事,但現在已經是新歷年代的。

‘一夫一妻制之後,帝國已經沒有以姓氏加上嬪位的稱呼了。’

他說這話時,正被異種護衛們擁著走下樓梯。

他大部分時候缺乏表情,語氣也沒什麽情緒感,仿佛是在課上矯正系統用詞不當。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一本正經糾正調侃的人!

系統咬著手絹,怨念地說:【我只是想調侃他是你的妃子之一,如果是在古代那就好辦多了……直接把幾個人都納妃了。】

‘……’

人工智能到底是給他設定了多少段戀情。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將信箱打開,入眼就是來自那些眼熟的ID發來的消息。聞煦元時不時和他發點日常,拍了他家弟弟的一張大頭照,說“以後隨便應付一下他就行了._.”。

另一邊是步野雪發過來的消息。

——今晚來我這裏嗎

崔碧靈本也打算去一趟。

從這裏到學府附近,路途並不近,等到他回學府時已經快深夜了。

屋裏的燈亮著。

上樓的時候,他瞥見人魚臥室門大開。

走過去的時候,腳步聲是從背後傳過來的。

光裸的男人的雙臂,沾著冰冷的水汽,從背後擁住他。

“沒想到你會來。”

濕熱的吐息從他耳廓撫過。

……果然剛才是在泳池裏。

“你要回鏡國,還是去邊緣星系?”

他問步野雪。

步野雪一頓,挑眉說:“當然是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

但崔碧靈不確定人魚能不能過去。

但他是鏡國籍貫,也許到那邊的星系手續不會很覆雜。

晚上他睡在臥室,步野雪見他回了信息沒睡,也敲門走進來。

少年坐在床上,手裏翻著一本神學書。

他穿著短的睡衣,露著雙腿。

步野雪走過去,坐到床沿。

崔碧靈很認真地翻著書,頭也不擡:“怎麽了。”

“到了邊緣星系,你要註意地方那些人。”

步野雪說。

“軍團?”

“嗯。”

“你知道他們對皇室不太和睦,”藍發的人魚低下頭,將蓋在他膝上的毯子疊起,說,“除非你是他們那一派的。”

這是在暗示什麽呢。

崔碧靈將書本合上,也看著自己身旁的步野雪。

在這個時間點,他已經是地方軍團的成員?

有必要觀察一下。

“你對地方軍團很了解。”

“算是,”他說,“在異種城市,我遇到過軍團成員。”

哦?

崔碧靈頓時陷入沈思。

如果此時的步野雪已經是地方軍成員的話……

他應該是想潛伏在皇室成員身邊,謀求必要的信息,或者幹脆是暗殺行動。

但他從來不會和步野雪說任何未公開的事。

步野雪待在他身邊,似乎沒有必要。

半晌,臥室裏響起步野雪的嗓音。

藍發青年的視線落在他的腿上,垂眸說:“那天是不是弄得你不舒服?”

【?!】

系統臉紅。

不是只是用了腿嗎,應該不至於……

“說不上不舒服。”

崔碧靈皺了眉尖。

想起那天的事,他也不知道說什麽:“你喜歡?”

步野雪擺弄著打火機,沒吭聲,餘光裏,床上的Beta仍看著他。

一點自覺也沒有。

氣氛很微妙,就連系統也扭過頭不看了。

“為什麽不說話?”

崔碧靈不解地又問了一句。

少頃,沒有回答。

他撩起眼瞼,對步野雪說,“算了,我要睡了。”

……

【好壞,你還問他喜不喜歡,他肯定喜歡吧。】

‘他沒說。’

【我總覺得,步野雪時不時對你來點欲擒故縱,】系統嘖道,【下次玩的時候再問他嘛,你問他肯定得回答。】

崔碧靈聽它這樣說,反而是想起後面的設定。

他一共有好幾任男友。

但是到現在為止,他看不出來步野雪打算和他分手的跡象。

也許是他自己提的分手?

【有可能,比如你有了新人之類的。】

那只能是因為他和宋映洵訂婚了。

……

又這樣過了幾日,崔碧靈啟程去了邊緣星系。

與他一起出發的是中央即將派往邊緣星的一支駐守部隊。

從飛行器的屏幕顯示往外看,到處都是漆黑一片的宇宙。

隊伍鏈BaN接的艦隊從遙遠之處一瞬劃過。

原本沒有任何差錯,行程也很順利。

崔碧靈坐著看了會兒屏幕上面閃爍的光點。

他闔上眼。

倏然耳麥裏響起了劇烈的聲音……仿佛是飛行器被猛烈撞擊。

蟲族?

不止是他,一瞬間同在艙內的鄭寅和異種都幾乎聯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蟲族攻擊人類艦隊並不罕見。

飛行器內部的燈光猛地閃爍了幾下,整個艙內空間緊接著陷入到一片黑暗。

鄭寅立刻攥住他的手,確認他的情況:“小心。”

四周響起安全程序自動啟動的機械聲音,但沒有一絲光線,應急的光線在閃出之前艙體就猛地一顫。

鄭寅在僅剩的光線裏見到崔碧靈正看著那一整面的行程路線,掃描區能見到各種奇怪的光點。

“不像是蟲族平日裏的作風。”他皺了眉對鄭寅說,“它們甚至沒有攻擊近衛……不應該。”

鄭寅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艙體如果受損,所有人都得緊急撤離,好在外面有中央的艦隊,無論如何都不會出嚴重事故……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不過閃過一瞬,下一刻就被更劇烈的震顫掩埋了。

鄭寅緊攥的手也脫開,像湧入潮水的魚,在黑暗裏霎時沒了蹤跡。

他想叫皇儲的名字,但氣壓的變化讓他喘不上氣,遠處已經傳來近似開裂和爆炸的聲響。

不止是他,崔碧靈也感覺到了艙體內部一樣的尖銳震動。

以及很微弱的,但近在咫尺的呼喊。

……那些怪異的東西,又開始在附近呼喚他,像是死亡的聲音。

但只在一瞬之間,震顫和高壓突然結束了。

崔碧靈以為是外面的艦隊處理了這次事故。

身體的反應比以往遲鈍了很多,過了好幾秒,他才感知到外界的情形。

光線很亮……不是燈光的痕跡。

很嘈雜,腳步聲、談笑和微風像水一樣從耳邊流過。

“這是什麽啊,有東西在動。”

說話的是一把懶散輕快的少年嗓音。

腳步聲和各種雜音一起湧來,他短暫的輕微耳鳴也結束了。

崔碧靈睜開眼,先見到了一片刺目的日空。

太陽高懸,萬裏無雲。

身體沈重地嵌在安全囊裏,正在慢慢恢覆知覺。

保護層已經破損塌陷,身體的一半被壓在裏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著金屬碰撞和尖笑的聲音。

有人很輕巧地一躍跳到他身旁。

“有個人,都過來。”

他的語氣聽來是饒有興致。

“哇哦……很久沒見到活人了。”

“怎麽不是蟲子啊。”

“飛行器誒,蟲族來這裏不用那東西!”

“我看看,我看看,是男的女的?”

在看清蜷躺在半殼保護層裏少年時,所有人幾乎是一瞬間噤聲了。

黑發,雪白的皮膚,一張極漂亮的蒼白面龐。

他的眉心正因為傷口而緊皺著,仿佛蹙起的抹雪。

他很慢地從艙裏坐起身,擡起頭看向四周的人,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是玻璃珠似的盈綠色。

……!!

前面那幾人都一時間張了張嘴巴,但不知道說什麽。

……不止是沒見過幾個活人,這麽好看的他們更沒有見過。

“不是異種,你也不像人類啊。到底是什麽?”

方才為首的、將旁人們都叫過來的異種這樣玩味說道。

崔碧靈也聽見了。

他仰起臉,正想看清楚那人是誰,忽然衣領一緊,已經被一股力道擒著從艙裏一把拎起來——

外頭的日光灑在他視網膜上,刺目灼燙得讓視野冒出了白斑。

在他面前,一抹紅色、一對獸耳仿佛天邊燒灼的紅雲,難以忽略。

將他拎出來的少年,生著一頭紅發,頭頂尖尖的毛絨獸耳微動,碧藍的眼睛危險地瞇起,年輕英氣的臉上噙著笑意,他打著唇釘和各色金屬耳釘,嘴角有尖尖的虎牙。看著不過十七八歲,背後背著兩支槍。

“啊……人類?姑且認為你是人吧。你為什麽這麽看我,很驚訝?”

在哂笑的面龐之下,紅發異種少年的脖頸、裸露的雙臂都布滿了青黑密密麻麻的紋身,喉結的地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雙頭獸,與他的主人一齊以捕獵似的目光盯著他。

在腰上,也纏著一只手臂粗細的紅絨尾巴。

崔碧靈也微怔。

這張臉,曾經與他有幾面之緣。

溥令楓,異種。

……或者是與他很相像的另一個異種?因為溥令楓不是這個年紀。

遠處傳來喧嘩嘈雜。又是一支隊伍從遠處走來。

崔碧靈聽見嘖的聲音,溥令楓似乎有些不滿,面上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從那邊走來的隊伍,也都是異種,高大健壯,各色動物的頭顱。

為首的是一個類人的白發雄性。

很年輕的面貌,甚至同樣應該以少年做稱呼……在那人走近、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橙色的豎瞳輕微地眨了一下。

宋映洵拎著把槍,瞥眼看著墜落飛行器廢墟裏的幸存者。

正被紅發青年攥著衣領,穿著襯衣……很幹凈,很瘦弱的年輕人類,黑發,眼睛是貓似的碧綠色。

這種飛行器遺留者見到異種,通常是大哭小叫,他們會把這種人留著做工人,等救援他們的人過來換一筆物資,如果等不到就另當別論。

但現在是蟲族入侵時期,人類和異種也在打仗,幾乎不會有人經過邊緣星系。

宋映洵很謹慎。這個人類到底是做什麽的,仍然有待審查。

離得近了,宋映洵能見到他清晰的樣貌。

少年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著,攏著那對寶石綠的丹鳳眼,他大概是病弱或者身體不適,面色很蒼白。

在場的所有異種,都能輕易弄死他。

他的雙手緊扣著溥令楓,大概是怕那人猛地松手或者把他扔出去。

盡管如此,人類看上去很冷靜,沒有說任何話,沒有呼救和求饒。

盡管他已經漸漸被各種雄性的異種包圍著,所有人,無數的眼睛都盯著他——因為被拽著拎起來,他的襯衣被扯著往上,露出來一截雪白柔韌的腰。

所有人瞥著他的模樣,貪婪,好奇,興奮……有的已經有些臉紅,與身旁的同伴竊竊私語。

“好漂亮。”

“是Omega嗎?”

“我猜就是……”

“怎麽沒有其他人……”

異種從來很喜歡人類。

既喜歡他們,又恨他們與自己不同。

人類和異種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三年,沒有人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被他們捕獲的年輕人類,像是一只入了狼群的脆弱羔羊。

宋映洵站在不遠處。

他正將食指從扳機上松開。

也是這時候,那個被圍起來的黑發人類朝他投來了目光。

很安靜,什麽也沒有說,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讓人覺得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

“你怎麽一直看著他啊。”

溥令楓湊近了,在他面前嘖道。

……因為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年輕的宋映洵。

他的兄長,這時候還未被弘皇帝收養,只是一位陌生人。

“你弄疼我了。”

他說。

人類說這話時,眉尖微微蹙起。

他一身冷意。

即便對著這麽多不速來客的異種,也冷靜得心跳都沒有變快。

“好吧,對不起。”

溥令楓咧嘴笑起來,摟著他的腰將他抱在懷裏,很輕巧地從廢墟堆一躍而下。

四周響起心照不宣的哄笑。

溥令楓也朝他放輕了聲音,笑著說:“你先跟我回去吧。”

崔碧靈這才看清了,紅發異種的舌尖也打著釘子。

他的兄長在廢墟的另一端,很遠地、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隔著晨光和灰塵,他們對視了一眼。

宋映洵沒有對他說任何話,轉身與身邊的異種離開了。

……

崔碧靈被橫抱著,在一片揶揄的口哨和談笑裏被紅發少年帶回了一處房子。

那個白發的身影也漸漸遠去。

大門被溥令楓一腳踹開。

像擺弄玩具似的,崔碧靈被放在桌上。

“你剛才在看別的異種了,我看到了。”

溥令楓臉上那種戾氣又一瞬冒出來,盡管他蔚藍的眼珠仍摻著笑意,也揚著嘴角,但混在一起更顯得怪異。

“為什麽不看我?一直盯著別人。”

“為什麽不行?”

後半句因為痛感而咽下去了。

他看著溥令楓冷哼著從桌上拿了藥箱和繃帶,焰紅的發梢搖搖晃晃垂在眼前,紋身也像是動了起來。

溥令楓拿了剪子、繃帶和藥,低頭仔細地剪開了沾血黏在腿上的衣物。

但他剪得亂七八糟,碎布灑落一地。

溥令楓哢嚓哢嚓地開合著剪刀,說:“以前的東西可以全部扔掉了,人類。”

他的眼神,全然是邪性和玩樂的意味。

像惡犬見到落單的貓。

溥令楓走近了,雙手撐在桌沿,饒有趣味似的湊近了觀察他。

人類一頭烏黑的短發,低頭在看自己腿上的傷口,因為失血,他的面容有種異樣的蒼白,襯得眉目濃墨重彩。

溥令楓伸手想解開他的衣服,檢查傷勢。

他開了口說:“我自己來。”

聲音很低,微弱,也透著股冷意。

溥令楓揚了下眉,沒有阻止他。

人類少年一件件地褪去衣服。深色桌面襯得他渾身的皮膚愈發地白,沒有瑕疵,連肩腹的舊疤痕都很淺,不撫上去都察覺不到。

像剝去殼子的荔枝,露出鮮嫩雪白的內裏,一絲不掩。

但他似乎沒什麽羞赧的意思,撐著桌沿坐起身。

他坐得很近,呼吸幾乎蹭過溥令楓的耳畔。

溥令楓嘖了聲,往後退了半步。

他揉了幾下人類傷口邊上的淤青,接著是很利落的清理上藥和包紮,動作飛快。

崔碧靈忍著疼,但他咬著嘴唇的牙齒,也在下一刻被紅發少年塗著圖騰紋身的手指抵住撬開。

“別咬出血了,人類很容易就受傷死掉。”

他說著,語速也慢了些。

人類的皮膚很細嫩。

光滑……溫熱。

嘴唇也是軟的。

人類粉色的舌尖蹭到了他的手。

像喘氣的貓。

溥令楓挑了下眉,低頭拈了拈指尖的溫度和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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