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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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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聞煦元不同, 宋映洵並不是熱衷與表達情緒的性格。

在宮廷居住的那段時間,崔碧靈就對這個兄長的個性有些了解。每當他做了什麽不妥當的事,宋映洵都有類似的舉動。

不會當著其他人的面做糾正, 而是打斷他, 然後吩咐他回家, 再與他解釋為什麽不能那麽做。

宋映洵的聲音,直到回府邸時才響起。

“過來。”

崔碧靈被他叫進了書房裏。

不是第一次見到宋映洵這樣的神色, 所以他也不是很在意, 慢慢吞吞地進了二層的書房。

他們在府邸的深處,四下無人。

宋映洵教育他的時候, 習慣遣離保鏢和下屬。

銀白發的男人,坐在那張書桌之前, 他手邊是一本很厚的紙質書, 被皮革裝訂,紙頁泛黃, 男人的手放在上面,手背浮現的蜜色紋理, 宛如是狂塗的淺色紋身。

崔碧靈的視線看著那本書,他以前在皇宮的圖書室見過, 古地球時代的史學歷史,晦澀難懂。

宋映洵曾在宮廷教養過, 對人類的文明很了解,談吐氣質也幾乎都是人類的模樣。

異種是怎麽看待他的呢。

思路如鴿子翩飛到書架上的異種讀物時,崔碧靈聽見宋映洵的聲音。

“你們的關系太親密了。”

他這樣形容他和人魚,崔碧靈也覺得意外。

最開始, 宋映洵對待人魚的態度與看待他養的龍貓沒有什麽不同, 只是知道這麽一回事, 囑咐他註意來歷。

思及此,他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

他說:“我們在戀愛。”

書房是一間四方房間,除了幾層書架,桌子和椅子,沒有別的東西,崔碧靈站的位置在窗邊,很空曠,往下能見到窗外幾枝槐樹葉子。

他瞥眼過去時,餘光裏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經從桌邊走過來。

似乎是因為無法相信,在他身旁的白發男人低頭看著他,遲緩少頃,方才蹙了眉頭問:“你和他在戀愛?”

“是的。”

空氣靜止了片刻,只有槐樹葉子搖晃。

宋映洵很少表露這樣的情緒。

像此時窗外的陰沈天氣,氣壓很低,即將落下暴雨。

男人臉上是沒有表情的,像忽然褪去了顏色。

他將雪茄放到一邊,也沒有點上,只垂目說:“他不該碰你。”

男人的指腹摩挲著他的頸側,那裏是一處紅痕。

少年雪白皮膚上被吮過的痕跡格外刺目。

宋映洵在他面前一向很溫和。

他第一次覺得難以控制情緒,腦海裏想著那個人魚應該死在海裏,但仍要在弟弟面前維持平靜。

“我沒有被強迫。”

雪茄的氣息在房間裏蔓延。

即便點了火,語氣如常平靜,宋映洵身上那種危險的感覺也沒有消散,反而更明顯。

“人魚不適合你。”

他說。

崔碧靈原本已經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轉動的光屏,這時候才轉過頭,問:“為什麽?”

“很多原因。”

“出身?”

“社會身份和階級代表不了任何事,他的問題不是這些。”

不是因為人魚來自鏡國而這樣認為,那麽是因為什麽?

崔碧靈靜下來等了半晌。

男人在他身旁,西服革履,領帶斑紋的銀色布料上是一枚藍色的鉆石。那是上一年的新月節,崔碧靈贈予他的禮物。

“你需要能庇護你的伴侶。”宋映洵停頓片刻,說,“皇室很危險。我選擇在你身邊,不全是因為陛下的指令。”

宋映洵一向謹慎。

這是他的剖白提醒,但這種話十足微妙。

一個出身異種王國的軍事長官,有皇帝養子的背景,如此評論皇室的政治恐怖已經很不妥。

“是因為刺殺案?”

“也有別的。”男人說,“你該選擇更能保護你的人。”

但宋映洵也知道,崔碧靈並不是那麽在乎安全。

他這種對待自身也冷漠的性格,即便是在皇室也是獨一異類。

也是因此,宋映洵無法放心。

崔碧靈聽了緣由,不可置否。

“何況人魚天生躁郁的脾性,不擅長包容你。”

白發男人解著襯衣袖子的扣子,漫不經意地提了幾個人魚的缺漏。

“這個族群習慣待在海裏,他早晚會回鏡國,那地方很冷,你過去對身體不好。另外,他做軍火生意,與他往來的成員魚龍混雜,不幹凈。”

崔碧靈想了想:“其實還好。”

“你為什麽選擇戀愛,我想可能是因為你感興趣,或者是不想聯姻,其實殿下也可以選擇別的方式。”

“嗯。”

“殿下可以考慮分手了,”宋映洵聽到這裏就下了結論,他覷著自己手裏藍寶石的領帶夾,口吻很平靜,“在我或者宮廳插手這件事之前。”

……

【哇哦,宋映洵好懂。】

書房的早戀教育就此結束。崔碧靈回到樓下,與那些變異水母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最後他得到的是一個盡快分手的建議。

有那麽點強制分手的意味。

他是不會聽的。

宋映洵那麽不滿,是因為異種的王子和公主也是聯姻對象?

【其實沒有那麽覆雜,】系統幽幽插了句話,【宋映洵的反感是“步野雪竟然敢搞我弟弟”,他不同意。】

‘是這樣嗎?’

【他說的親密,大概是說你和步野雪親親了吧。】

註意力從紫色水母身上挪開,崔碧靈想起今天的事。

在那張沙發上,他和步野雪接了吻。

也有比那更失控的行徑。

他現在脖頸上有一處吻痕,側腰上也是。

步野雪對此的解釋是“人魚的本能”。

他說:“雄性的人魚都是以這種接觸表達愛意,很正常。”

……

【咦,聞煦元也發了消息。他問你是否有空,陪他出席一個宴會。】

崔碧靈已經走進臥室。

他看了看對方發來的信息。

聞家的家族宴會。

這種場合,找上他倒是不出奇。

聞氏家族成員都是軍政界的人物。

下一刻,光腦就浮出了發出去的新信息。

——時間地點發給我

【你開始間歇性社交了。】

“因為他是國民衛隊的人。”

國民衛隊構成覆雜,職務廣泛得模糊誇張,隊伍名義上對弘皇帝負責,實則被議會控制,如今儼然已經淩駕於其他機構。

他想自己調查刺殺事件,就先得繞過弘皇帝和議會的授意。

聞煦元是國民衛隊的副指揮官,哪怕是掛名成員,但也多少能知道些內情。

次日一早的軍部會議,崔碧靈去了首都星,隨著父親出席。

會議開始之前,弘皇帝慣例地詢問他近來的日常。

“我在宋家住著,”他說,“沒什麽特別的事。”

“你在他身邊也很好,”弘皇帝摘下眼鏡,“再過一段時間,你有別的事得去做了。”

弘皇帝沒有提到上次所說的聯姻,宮廳也一直沈默。

既不明確反對,也沒有同意。

就這麽晃晃悠悠地拖著。

崔碧靈更傾向於訂婚的事正在走向作廢,因為近來的戰爭愈演愈烈。

不止是外部的蟲族戰役,也是帝國內部軍政貴族和皇室的微妙沖突。

“傷好了,可以多出去走走。”

弘皇帝表現得很關切。

崔碧靈沒什麽反應。

他應了聲,與下屬離開了會議室。

過了不久,收到了斷續發來的幾份信息。其一是步野雪發過來的。

——【圖片】

附圖是一張泡在水底的藍色魚尾巴。

他回覆了一句“嗯”。

回到十二區星球,崔碧靈沒有去宋家,而是返回了學府附近那間房子。

外面下起了大雨。

八月份,十二區開始降溫,傍晚時沒有那麽熱氣騰騰了,風吹過來的時候甚至有些涼意。崔碧靈進了房子,隨意擦了擦頭發上沾到的雨水,將光腦打開,不出意外收到了不少信息。

最頂端的是來自[宋]。

——你可以考慮晚點再去邊緣星系

崔碧靈看了這行字,停頓片刻,回了句恰當的話。

部分星球地方軍團內訌的事情,他在昨夜也聽說了,大概是中央的努力所致,在邊緣星系也駐著數量不少的軍團。

但因為一些緣故,邊緣星系他已經非去不可。

接下來的一系列未讀信息都來自聞煦元。

——去家裏找你你竟然不在

——原來回首都了^^

——那我去宋家拜訪你?

——不回我?._.

他回了句“我去吃飯”,那邊的通話就撥了過來。

“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聞煦元似乎心情不錯,“見個面?”

他因為新官上任很是忙碌了一陣,崔碧靈偶爾聽見他的消息,都是在說他在十二區和領主們交涉私軍的事。

“明天吧。”

崔碧靈說著,走進了二層的室內泳池房。

水池已經滿上了水,步野雪變回了人魚的模樣,潛在水中,隱約能見到一抹藍色的魚尾從水波中劃過。

以往在首都星住著的時候,崔碧靈從宮廷學校下了學,常到別墅裏見自己新養的人魚,也是這樣的場景,步野雪在泳池裏,他坐在池邊喝橙汁,偶爾下去游一圈。

飲料都是人魚備好的,就放在池邊托盤裏。

他彎腰拿了支吸管,想戳碎杯底的果凍,冷不丁被從水裏竄出來的一雙手握住了左邊腳踝。

“聽說你傷好了。”

藍發的Alpha人魚從水底冒頭,渾身濕透,水流從發梢、睫毛和下頜淌下來,滑過肌肉緊致的前胸。

捏著他的腳踝的手,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著那塊皮膚。

須臾的寂靜之後,水面湧起一陣波瀾。

與之而來的是腰背被梏住的強硬力道,雙手撐著池壁從水裏直起身的人魚一下子摟著將崔碧靈推到池邊。

池水湧動潑在瓷磚上,將他的衣服弄濕了。

巨大粗壯的淡藍魚尾將他壓在身下,沈重又潮濕。

“你怎麽知道?”

他冷綠的眼睛泛起訝異。

保鏢們都在樓下。

如果透過窗戶看進來,入眼只是空蕩的泳池。

但在岸上,粗壯的魚尾壓在少年身上,Alpha結實的半人身體與他緊貼,十指緊扣。

水波蕩漾,四周只有些許細微的水流聲、黏膜摩擦的聲響。

兩人正在池邊接吻。

溫熱的輕吻覆上他的面頰、嘴角。

那尾混血人魚的主人,被撬開雙唇,勾著舌尖,脆弱的黏膜也慢慢留下咬痕。

像是溺在海裏。

難以喘息,被禁錮在臂膀和地板之間的狹窄空隙裏。他皺起的眉尖也被親吻。

幾乎是強吻,粗暴無章。

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事。

步野雪每次做這些事,都仿佛褪去了人類的特質,有種古怪原始的野性。

少頃,步野雪才松開手。

四周是輕微的流水聲,呼吸不穩的動靜。

崔碧靈也睜開眼。

他見到微亮的頂燈、人魚近在咫尺的面龐。

“你一直定期去醫院,但這周沒過去。”

步野雪沒說的是,學府裏有個Alpha大群,經常分析皇儲近來做了什麽,他是匿名潛伏進去的,話題從皇儲婚約到嗚嗚嗚他的傷終於好了。

他的視線釘在男友身上。Beta正仰起臉望著他,黑發垂灑在耳廓,睫毛低垂,剛才被他抓著腳踝,也沒多少反抗。

嘴唇是粉的,舌尖也是。

崔碧靈也想到了人魚尾巴上的傷:“你呢。”

“恢覆了。”

“讓我看看。”

“你想看?”

步野雪撩起眼瞼。

他撐著的上身,腹肌之下的魚尾也緊繃著、在池水裏晃悠。

傍晚時分,窗戶透過來的光線都是暗橙色,攏在他面前的人類身上。

說是讓崔碧靈看他的尾巴,但他也做了別的事。

“……幹什麽。”

崔碧靈沒說完就被堵住了。

接吻的時候,他嘗到酒的氣味,呼吸也是。

步野雪喝酒不上臉,喝醉了也看不出來。

與人魚的第一次接吻是在很早之前,也是在泳池裏,一個昏暗夜晚。

這個人對別人那麽冷酷,唯獨對自己養的人魚嗳昧,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過。

一些性別研究結論認為Alpha通常都是酒精、尼古丁上癮者,這是他們的生理結構決定的,他們一生都離不開信息素的撫慰,沒有Omega伴侶的更容易對致癮。

有些苦澀的酒味。

濕漉漉的、淌水的魚尾巴拖曳在地板上,淡藍的尾鰭輕輕地拍著地面。

“喝醉了?”

他問。

“沒有。”

步野雪語氣有些硬。

那就是醉了。

“你晚上又要回去了。”

“你是不希望我回宋家?”

崔碧靈被他壓在地板上,只得是仰視的視角,但他濕漉漉的濃睫垂得很低,因為剛才的缺氧而緩了一會兒。

頭發和睫毛都是很深的黑色,面色卻蒼白,那雙冷色調的丹鳳眼是翡翠的綠,對比得強烈。

他穿著寬松的白T恤,被池水弄濕了,下擺卷到肩膀,也沾著濕潤的水跡,雪白的皮肉看起來玉似的光滑無暇。

他瘦了很多,乍一眼看過去有些單薄。

面頰皓白,沾著從發梢慢慢滴下來的水,仿佛濕了的一張紙,戳一下就破了。

“你會留下來嗎?”

步野雪垂下眼。

【說得好可憐。】

【故意這樣博同情是吧,明明是正牌男友卻像地下戀,不能住在你家,像你養的一個外室。】

‘……’

這麽誇張嗎。

崔碧靈想了下,說:“那我今晚待在這裏。”

“明天就是帝國情人節,你不會像昨天那樣被別的男人一句話叫走吧。”

步野雪俯身,伸手捏了一下他滴水的耳垂。

白且軟,戴著綠色耳墜,捏了一下就紅了。

步野雪說完,將他抱在尾巴上坐著,將下頜抵在他肩上。

“不會的。”他不明所以。

崔碧靈聽到這裏覺得有點奇怪,人魚不是不會表達,但現在好像要戳一下才說一句,這種事直接在見面的時候提不就好了。

“那是我哥,”崔碧靈一只手摸了下人魚的焦躁擺動的尾巴,像在撫摸小狗的皮毛,“既然是在談戀愛,你有什麽想法可以和我說。”

步野雪不說話,任他摸著魚尾。

【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咳。】

Alpha選擇伴侶,一般都是Omega性別。

如果與Alpha結婚的是Beta妻子,通常需要承受不同程度的、伴侶無法得到安撫而轉為生理性行為的粗暴,因為Alpha的特質需要匹配的信息素的安撫,但他們給不了。

崔碧靈是Beta,沒有腺體和信息素,永遠無法標記。

相對的,想做他的男友,就得接受無法在他後頸留下標記的煩躁。

系統也忽然想到,雖然崔碧靈計劃和步野雪過情人節,但他昨天又答應了聞煦元一起見面吃飯。

【你太罪惡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它嘖道。

【對了,有一件事之前忘記告訴你,其實,劇情設定裏的你,先後還有三個男朋友。】

【他們都是你身邊的人。】

崔碧靈:‘……’

三個?

加上步野雪就是四個了。

【我可以告訴你其中一個,】系統試圖循序漸進,搓了搓不存在的手,【你想知道嗎?】

崔碧靈倚在人魚懷裏,但開始猜想那些人是誰。

肩膀被忽地咬了一口。

步野雪低頭盯著他,問:“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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