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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流換盡,霜降清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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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程倚庭撥通唐涉深的行動電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風情萬種的‘餵~~~?’,程倚庭就明白了,失約了今晚晚餐之約的唐涉深此時正在哪裏。

他在銀座。

當然了,這個銀座肯定不是指小日本那個遍布牛郎店的地方。但不知道叫這個名字的地段是不是都透著一股和風月有關的氣質,總之,本城的銀座區,也被稱為高級風月區。所謂高級風月區,顧名思義,指的就是,那裏有姿色一流的酒,姿色一流的小姐,而且這些小姐……還相當得不便宜。

所以,銀座區是本城公認的灰色奢侈品消費中心,而地方負責部門顯然很懂市場營銷,根據顧客細分原則,其中的夜店等級又被細分為一二三等。當程倚庭還是霍與馳的未婚妻時,曾經跟隨霍與馳去三等夜店見識過一次。即使是三等,也已經讓那時的程倚庭看著酒單上的價位咂舌不已,太陽穴狠狠抽搐,心想貴得這麽離譜到底是為哪般,感情這鬼地方的酒精就不是乙醇了?

而現在,程倚庭握著行動電話,心境卻比當年更覆雜。唐涉深的私生活一貫隱秘,很少見報,不是媒體不想報導,是不敢,多年前曾有位自詡有後臺撐腰的資深娛記為奪收視率擅自公布了唐涉深在夜店的偷拍照,結果的下場就是連帶著這哥兒們和這哥兒們的後臺一夜之間消失在了新聞界,自此後再無人敢越唐涉深的界。

這個男人是銀座頂級夜店的VIP常客,這件事在唐涉深單身時就不是什麽秘密。因此坊間傳言,出身普通人家的唐太太,想管住這樣一個男人的心根本是妄想。兩人間的婚姻關系從一開始就是形同虛設,這幾乎已經是外界公認的事實。

程倚庭嘆氣。

很明顯,唐涉深的情節要比霍與馳嚴重得多。

都說女人分很多種,有理性冷靜的,有感性溫柔的,有極具控制欲的,還有就是程倚庭這種……完全沒有任何正妻氣勢的。

面對丈夫的失約,她甚至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一個生氣的表情。

聽著電話那端的環境充斥著勁爆喧囂的聲音,程倚庭按著太陽穴,有點頭痛,無奈修養太好,聲音仍然是一貫禮貌地:“麻煩你,我找唐涉深,能把電話讓他接聽一下麽?” “喲~~找深少爺呀,你誰呀?” 程倚庭:“……”

很明顯,電話那頭的那位小姐已經喝高了。

夜店這種地方,想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一條法則就是察言觀色。了解唐涉深的人都暗自深谙一件事,敢在電話裏直呼他的名字,而且表面平淡、實則絲毫不把唐涉深當回事的人,除了程倚庭之外再無人敢這樣做。

就像付駿曾經說過的那樣:“其實,只要留一點心思,仔細想一想,你就會明白一件事:程倚庭敢,原因只有一個——唐涉深只把對他放肆的權利給了她一個人。”

“餵!打來電話就說話呀,啞了還是傻了?!你誰呀?”尖聲尖氣的一聲叫罵,成功地拉回了程倚庭游離的思緒。咳,我們這位程同學不愧是大學時在學校圖書館做學生館長的,脾氣恁好,面對這種咄咄逼人的問話也還能自然地對答:“啊,我是他太太。”

……正妻。

一定的。來得起這裏的人,非富即貴,誰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很可惜,如今有身份的男人娶的正妻大多數也實力雄厚,娘家後臺夠硬,男人在外面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後院起火,因此,男人即使有心作案也無膽下手。 只有程倚庭,獨獨是一個例外。

唐涉深的背景不言自明,然而身為唐家正妻的程倚庭卻是公認的‘三無人士’,無背景無後臺無權勢,清清白白無產階級一個。更神奇的是,程倚庭這個無產階級不僅傳承了一窮二白的階級傳統,還深得精髓自發形成了不屑於辯駁的階級骨氣。

就比如唐涉深有時被她激怒時也會拋開憐香惜玉的英雄心,一把將她甩上床後下手辦事的力道自然會加重,程倚庭連解釋一聲都不屑,更別提求饒這種沒骨氣的事,下巴一挑氣勢直逼江姐,每每到頭來反而搞得我們唐同學心理壓力十分得大,反動派不好當啊。也因此,像程倚庭這種被外界盛傳已經身份架空的正妻,才是夜店小姐最合適的下手對象。

“找深少爺是吧?程小姐,怎麽不親自過來?都已經這個時點了,程小姐晚飯吃過了吧?”

“……”

這是要和她拉家常還是怎麽的……

以她和這位陌生小姐的關系,好像怎麽也還沒到需要煲電話粥的地步吧。程倚庭咳了一聲,好脾氣地重覆了一遍:“麻煩你,把電話交給唐涉深可以麽?我找一下他,很快就好。”程倚庭不知道,她越是表現出‘想聯系到唐涉深’的心理狀態,對方就越是有一種‘處於優勢地位’的暗爽在心頭,更是不會讓她如願以償。

“怎麽,程小姐,難道你不知道深少爺現在正在忙麽?今晚我們這裏的人哪,可都看見了,深少爺傍晚五點就來了,據說是下了飛機直接過來的。程小姐,我可是好心哪,奉勸你一句,現在大多數的太太們啊,想把男人從我們這拉回家呀,可都是需要有背景、有實力才行的。一些只有身份而虛坐其位的人啊,還是要有一點自知之明才好,不自量力的事,還是少做得好呀……”

“……” 一席話,聽得程倚庭唏噓不已。早就聽說如今國內教育水平飛速提高,現在一看,可不是麽,連特殊服務行業的姑娘都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一番反諷的手法,運用得比她這個文學碩士學位的人都來得巧妙。 程倚庭左手拿著行動電話慢慢聽著,一邊走向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右手拿起水杯,不緊不慢地喝。

電話那頭大概是說得口幹了,也大概是感受不到一點點來自程倚庭的怒火,反而停了下來,喊了一句:“餵。” 程倚庭馬上表態,態度十分得良民:“啊,你說,我聽。” “……”

厄?身為正妻的怒氣呢?淚水呢?一哭二鬧三上吊呢?她這麽淡定,倒是搞得電話那頭的那位小姐沒有戰鬥激情了~~~ 遂又說了些不痛不癢的刺人話,以一句鏗鏘有力的‘真是一個沒用的女人’做結尾,便癢癢然甩手掛了電話。

程倚庭看了看手裏被掛斷的電話,放好它,終於微微笑了下。

幸好,幸好,她不愛他。 所以外界的一切來去,都無可傷她。

其實說來,她心裏一直是有愧的,因為心裏自知,她對那個叫唐涉深的男人,一直以來都疏淡得很。每每想來這一場婚姻的始終,都覺啞然,無言以述。

說起來,或許真的要感謝霍與馳。多年前,霍與馳一手教會了她何種活命方式最重要,談情而不動肺腑,說愛而不掏心肺,不為任何人心痛,也不為任何人珍惜,只有這樣才能明哲保身地過一生,不會再在深夜躲在被子裏失眠到明晨,也不會再在只有淋浴時才敢放聲大哭因為知道只有這樣才不會被人聽見眼淚掉落的聲音。

程倚庭擡眼,看見桌上她準備的一桌菜色,看見她親手做好的那個鮮奶蛋糕,想起他在三個小時前打來的一個電話,行色匆匆的一句:“給我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回來。”音質華麗,不容人質疑的氣勢。

她是知道的,唐涉深一直是習慣做決策的人,手握重權,站在權利巔峰,連外表都滿是生人勿近的氣息,即使尋常一個眼神,也透著一股艷壓天下的厲色。程倚庭想起剛才那位接電話的小姐,那種不屑的語氣,問她吃過飯了沒有。呵,想來是連夜店小姐都知道,她這位唐太太,在結婚紀念日的這一天,做好了一桌飯菜,也只是等來了一場空等。

程倚庭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嫁給他,評心而論,的確已經是高攀了。她早就已經料到的,唐涉深,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你看,就連她送給他的行動電話,接起來聽的人,也可以是花街柳巷的陌生小姐。 程倚庭沈默了五分鐘。五分鐘後,程倚庭忽然從沙發上拿了外套,又從桌上拿起鑰匙放進外套口袋,然後就走了出去。 她需要出去透透氣。她想,不,她不是在生氣。她只是覺得,這樣自欺欺人的生活,有一點點沒意思。

程倚庭絕對不會想到的是,就因為她剛才的那一通電話,這座城市的另一端,一些人的命運,就此被改變。銀座。夜店。 夜晚九點,本該是酒吧夜生活漸漸步入高潮的時候,然而今天晚上,銀座某會所酒吧內,卻呈現出了一反常態的樣子,整個酒吧一片死寂,鴉雀無聲。 並不是裏面沒有人。 相反,酒吧內黑壓壓一片人,幾乎都整齊地站著。一眼看去,大部分都穿著酒吧應侍生的制服,還有一部分女孩子穿著深V衣服,工作性質不言自明。領班自知今晚這裏有一位小姐不自量力禍從口出,闖下了大禍,惹怒了某個人,現在的下場絕對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領班收拾得了的,遂聰明地已經提前給助手使了眼色,把這座會所的高層總經理請到了現場。 總經理不愧是總經理,見慣了大場面,尤其是以這種灰色產業營生的人,更是具備了隨時應付諸如黑道砸場、警察臨檢等各種突發事件的能力。然而縱然是見慣大場面的總經理同志,在見到了今晚公然砸場的是何人時,也忍不住心頭一跳,一股涼氣自腳底升起,臉上的笑容一剎那有些僵硬和抖動。 最後,總經理同志用了最大的力氣控制住了內心‘完了,今晚會出大事!’這樣的危機感,重新端起笑容,熱情得猶如一盆火:“……深少,有話好說。” 有這個膽量敢在銀座這種水很深的地方公然砸場的人,唐涉深,只有唐涉深。 此時的唐涉深正坐在夜店中央休息區一角的沙發上,整個人深陷在沙發裏,手裏把玩著自己的那一支私人行動電話,正是剛才被那位小姐接起程倚庭來電的那一支。 唐涉深的私人電話具有自動監聽與錄音功能,所以剛才的通訊記錄已經在兩位通話當事人全都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字不差地錄了下來。 ‘麻煩你,把電話交給唐涉深可以麽?我找一下他,很快就好。’ ‘怎麽,程小姐,難道你不知道深少爺現在正在忙麽?今晚我們這裏的人哪,可都看見了,深少爺傍晚五點就來了,據說是下了飛機直接過來的。程小姐,我可是好心哪,奉勸你一句,現在大多數的太太們啊,想把男人從我們這拉回家呀,可都是需要有背景、有實力才行的。一些只有身份而虛坐其位的人啊,還是要有一點自知之明才好,不自量力的事,還是少做得好呀……’ 男人唇線緊閉,不發一語,只是撥弄著行動電話上的按鈕,循環播放。在一片死寂的大廳裏,從行動電話中傳來的對話顯得格外刺耳。作為助理的付駿靜默地站在一旁,心裏思踱看這樣子,今晚大概會出事。了解唐涉深的人都應該看出來了,現在他的樣子,已經是這個男人薄怒的征兆。 終於,男人冷不防掐斷了手裏的對話錄音,輕啟薄唇,問了一句:“剛才我太太的電話,誰接的?” 說起這整件事,其實,是一個徹底的烏龍事件。 唐涉深今天傍晚從國外飛回,閘機入市後,確實失約了和程倚庭的結婚周年晚餐約定,直奔的地點也的確是銀座。然而,唐涉深真正的目的絕對不是來玩,而是為了解決公司出現的一件意外。 說起銀座這個地方.雖然的確是酒吧夜店的好去處,但主營業務倒不完全是這些,人家老板腦子好得很,既然是商務人士常來的地方,那自然要深度挖握一切賺錢的可能性,所以銀座的高級會所內,皆有頂級的商務會議室。試想,商務客人在高層會議室內談判完畢,再去底層酒吧放松筋骨,多好的選擇,完全是生產線一條龍服務啊。

所以,今晚唐涉深一下飛機,等在接機口的幾位公司副總立既神色嚴峻地向老板報告了一件突發事件,唐涉深連喝口水歇個氣的時間都沒有,直奔銀座會所和對方展開緊急談判。匆忙之中,唐涉深的私人行動電話放在了車裏,隨即讓一名助理返回去拿,而這位助理拿了電話上樓時,卻和正從衛生間出來的一位陌生小姐撞了個滿懷,兩個人的行動電話都摔在了地上。

然後,問題來了。

按理說如今iphone滿地跑,以唐涉深的身份,工作電話用幾支都沒有問題,但唐涉深的這支這支私人電話,卻是程倚庭親手送的.咳,還是傳說中的……山寨機。

雙卡雙待,寬大觸屏,一百萬的像素雖然渣了點,但好稱“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攝像功能還是讓這款山寨機贏得了”國產戰鬥機“的美譽。

關於這山塞戰鬥怎麽會成了我們泱泱唐總的私人行動電話。且讓我來看一段歷史—

一年半前,唐涉深:“送我的”

程倚庭:“對啊。”

唐涉深:“你特地買給我的’

程倚庭:“不是啊,今天采訪一個活動時商家的贈品,是一對的,不要浪費,這家裏能用的除了我也就你了啊。“

“……”

我們的唐涉深同學,沈默了。

就這樣,雖說不知道面對程倚庭此種囧人囧事,唐涉深心裏怎麽想,但我們唐學還真就從此用上了這款雙卡雙待的山寨機。

而酒吧的小姐呢,如果還沒有混出個風生水起的地步,那生活條件自然是拮據的,山寨機也是她們常用的裝備,所以非常巧合地,今天和唐涉深的助理撞在一起的這位小姐,用的手機正是同款。

再加上,這位小姐當時已經喝了不少酒,腦子不太清醒了,而助理呢,也急急忙忙要拿著手機上樓交差,陰差陽錯之下,雙方都拿錯了對方的手機。

所以.程倚庭完全不知道的是,當她和那位陌生小姐通話受盡奚落的時候,唐涉深正處於烽火硝煙的談判桌上,而不久以後,唐涉深的行動電話也響了,接起來一聽,只聽得一聲:“小麗呀,今晚王老板會帶一夥肥客上門,大家殺雞放血,不要手軟呀!”當場就聽得我們唐同學眉峰一挑,這才發現助理拿錯電話了。

本來這件事.雙方都有責任,唐涉深二話不說開除了自己那位助理也就可以了,然而他知道剛才程倚庭有打電話過來,而接電話的人非但沒有糾正拿錯了電話這件事,還順水推舟地信口雌黃,這讓本來就處於薄怒邊緣的唐涉深更是怒上三分。

“剛才接我太太電話的人.是準”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終於抵抗不住這種強大的壓力,開口承認:“是、是我……”

付駿站在一旁,默默地想:真是個傻姑娘,什麽女人不好惹,去惹唐涉深的女人,自尋死路啊。

一直把玩著手手裏那支行動電活的唐涉深終於停了停動作,掀了掀眼簾,投過去一眼。

王總臉色一變。

有一句老話,是這麽說的.動容容易變色難。

更何況是夜店總經理這種見慣大場面的老江湖,不到一定的地步斷斷不會流露自身情緒。唐涉深那一眼所隱含的意思,旁人看不出,可是王總這種老江湖絕對懂,正因為懂,才會為之色變。

唐涉深隨手把手機握在手裏,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叫什麽名字”

不等那肇事女子回答,王總經理眼明手快,搶先一步在一旁賠笑::“她姓林,單名一個羽字,在我們這裏一般叫聲小羽就行。”

“幾歲了”

王總笑得燦爛:“今年剛滿二十二.八月生日。”

唐涉深忽然擡眼,看向一旁一直答話的酒吧總經理,唇角仿佛有徽做笑意,“王總。”

“是.深少’

“貴公司的侍應生說話,都是要老板親自代答的麽”

王總啞然。唐涉深這一句話說重不重,說輕也絕對不輕,誰也不知道唐涉深會不會因為一個小姑娘而遷怒到一幹旁人。王總自問很想力保下屬,但前提條件是,他自身不會因此得罪唐涉深。

像唐涉深這樣的男人,慣常都是做大事的人,這種男人能忍能狠,辣手且詭變。坊間關於唐涉深的傳言無數,其中有一則是這樣的——

某個工作日唐涉深領著手下一票高層通宵搞定了一件合作案,隔日眾人離開會議室時,身為特助的付駿望著會議室落地窗外的清晨景色,不禁感慨了一句:“秋高氣爽,總是讓人比較放心的。”

付較傾時整個人一震:“……為什麽這麽說"

唐涉深放下咖啡杯,理所當然:“有風,光照,出手暗算一個人,刺中流血,即便暴露,劍上滴下的血也會幹得比較快。”

付駿:“……”

思此種種傳言,王總憑借多年在商場打滾的經驗,明白趟唐涉深的渾水

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遂連忙點頭賠笑:“是滴是滴,深少說的是。”然後退到一旁,不再搶答。

連酒吧老板都表現除了明哲保身的態度,這讓下面一眾甲乙丙丁更是戰戰兢兢。

自知惹了大禍的林雨更是連頭也不敢擡,整個人瑟縮著,全身都是冷汗,盡管空調溫度打得很低,卻仍然止不住額前的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來。

壓抑的氣氛中,唐涉深微微笑了下,“林羽是吧,名字不錯。”

“……”

聽到他忽然這麽說,林羽忍不住在驚懼中擡眼。這一看,竟有些征住。

風流換盡,霜降清寂。

從來只知書中所述美人只限與女孩家,卻不料世間竟也有男子,可以擔得起美人二字。

他與她對視,笑一笑:“哪個學校的”

簡單幾個字,就讓林羽倒抽一口涼氣。這個男人僅憑短短時間內對她的

觀察,便己經掌握了她的底細,看穿了她這個人有著怎樣的社會信息。然而最讓林羽感到恐怖的,卻是他的態度。他觀察她,揣測她,掌握她,他卻什麽都不說,讓她無從知曉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也讓她無從知曉她究竟還可以隱瞞他多少。

林羽吞吞吐吐地答:“C, C大的……”

聽到這個回答,站在一旁的王總頓時就抿了一下唇,像是一種沈重的警告,還沒等到林羽揣摩明白這其中暗自傳遞的信息,就已聽得唐涉深對身邊

的助理下了一句指示:“打電話去C大問有沒有這個人。”

“深少、深少我錯了!”

林羽陡然驚恐,頓時就明白了剛才王總暗自抿唇是想告訴她什麽信息,“深少,我不是C大的,我是D大的……”

唐涉深看著她,臉上一絲表情一絲情緒都沒有。作為一個常年在談判桌上觀察對手表情以推測對方思路來做決策的人,剛才這個女孩在耍什麽花樣,唐涉深連想都不用想就猜得到。

“林小姐,玩游戲是要分場合的,”他看向她,輕啟薄唇:“小女孩玩的那套把戲,今晚還是收起來的好。”

林羽猛然一個寒襟。

都說唐涉深惜字如金,話不多,一旦開口必是殺機,且絕不收回,原來

這是真的,單看今晚他的表現就知是真的。

“深少,今天對您太太說的那些話,是我錯了,”她惶恐不已,忍不住

哭起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可以對您太太道歉的,您要我怎樣道歉都可

以……”

王總也忍不住在一旁求情:“深少,小羽剛來幾天,是我們疏忽管教了,今天以後一定對她嚴加教育。她還是學生,為籌學費才來這裏當侍應生

的,請深少看在這一方面,放過她一次……”

唐涉深笑笑,“也對,在這裏做事,二十二歲,的確年紀很小。學生出

來打工,也不容易。”

王總連忙賠笑:“對對,就是這樣。”

“只不過,”唐涉深話鋒一轉,居高臨下,眼裏神情分明是無動於衷,“既然已經出來做事,那就和年紀沒關系。”

“……”

唐涉深的聲音有種懾人的陰氣,小孩子不懂事,這沒關系,慢慢教就可以了;但出來做事,有些話說出了口, 就由不得你收回來。”

林羽嚇得泣不成聲:“深少、深少我真的知道錯了……”

唐涉深起身,沒有再說太多,邁開腳步準備離開。經過王總身邊的時

候,唐涉深忽然對一旁的助理道:“打電話給媒體,接下來的事,交給你處

理。”

付駿點頭:“知道了。”

王總一聽這話,頓時就明白了唐涉深會做什麽。心中不由得一嘆,林羽

這個孩子,什麽人不得罪,去得罪唐涉深的女人,下場勢必不會太好看了。

身為唐涉深多年來的貼身助理,付駿的辦事效率不言自明。於是第二天,各大報紙出街,社會版頭條皆是“白天D大學生夜晚夜店小姐,的醒目標題,一時間令輿論嘩然,D大校風受到公眾質疑。D大學校迅速作出決定:鑒於林羽同學嚴重違反校紀校規屬實,且情節影響惡劣,故作出開除學籍決定。

晚間十點,對於大部分的普通上班族來說,應該已經是天的休息時間了。白天高強度的工作壓力讓每個匕班族都在八小時之內繃緊了一恨弦,要

想保持第二天良好的精神狀態,夜晚充足的睡眠實在太重要了。

所以,當“康師傅面館”的老板娘著到程倚庭的身影出現在面館門口

時,十分驚訝。

“哎呀,是倚庭”

“老板娘,好久不見,生意還好嗎”

“湊合啦,小成本生意,能賺不虧就足夠啦。”

程倚庭邊和老板娘寒暄邊走進屋。剛走進來就聽見店裏客人的聲音此起彼伏——

“老板娘,我的辣醬牛肉面能快一點嗎”

“哎——來啦!”

“老板!還有我的拉面!記得要加香菜!”

“好嘞!”

看到這些,程倚庭頓時就笑了,“還說湊合老板娘,生意興隆。”

“嗨,托街坊鄰居的福,”老板娘拉程倚庭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倒是你,老實給我交代,這麽晚了,不在家裏睡覺還出來閑逛幹什麽?”

“來吃面啊,”程倚庭應對如流:“老板娘,誰叫你的牛肉面味道太好,一陣子吃不到就睡不著。”

“你呀,工作後嘴巴變得這麽甜。”

雖然這麽腹誹著,但康老板娘卻有著一個小個體戶標準的憂點和缺點:

不經誇,給點陽光就燦爛,眉眼彎彎整個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程倚庭拿了筷子,做出一個等待餵食的動作:“老板娘,還是和以前一 樣,我要一份招牌牛肉面。”

“真要吃面”老板娘倒是驚訝,她原以為程倚庭只是順道路過i進來看望她而已。擡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老板娘訝異:“現在都已經晚上十點半了,你還沒吃晚飯”

程倚庭笑笑,避重就輕,不談。

“哎,大概是進人第三次發育期了,就是容易餓。”

一聽這話,老板娘馬上不疑有它,主席式地對著廚房裏的師傅揮了揮手:“老顧.下一碗牛肉面,要快。”

顧師傅洪亮的聲音從廚房立刻傳來:“好嘞。”

熱氣騰騰的牛肉面很快就被端上來,程倚庭吃得斯文,從樣子看真不像是還沒吃碗飯的,旁人見了,只當她是在吃夜宵。

時間一點點過去,環顧四周,客人卻絲毫不見少,程倚庭對老板娘微笑:“老板娘,你這裏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你還不是一樣,”老板娘心有戚戚焉,一不小心就讓一句弦外之音溜出了口:“以前你啊,總是和與馳一起來我這裏吃面的。”

霍與馳。

冷不防聽見這個名字,縱然時光已經不覆,卻仍止不住一股殺傷般的疼痛以極速躥過心尖,過去的時光就像是一把匕首,非要劃開傷口讓她看見仍然流血的事實,讓她不得解脫不得逃脫才甘心罷手。

面館生意單調,平日裏也就是迎客送客等流程業務,好不容易來了個熟人可以侃,老板娘一時間忘了今時今日早已不是昨夜昨夕,打開話匣子就口若懸河地開始了回憶:“哎,連我都記得,最靠窗的那兩個位子,曾經還是你和與馳的專屬座位呢,上完課你們時不時就會來我這裏吃面時間過得真快啊,好像還是發生在昨天呢,其實都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吧……”

靠窗的那兩個位子是面館的黃金地段,也是附近大學裏前來吃面的學生

情侶的首選。

為什麽呢

當然是因為“學件情侶’這一個群體有其自身的特殊性!

首先學生麽,大多數還處於一個無產階級的物質水平,情侶開銷本來就要比單身光棍的支出大,出來約會吃個面,吃得飽還省錢,簡直就是您不二的選擇!其次,情侶這個身份就決定了雙方必然會想做一些抱一下揩倍油之類的事.雖然本文作者強烈不提倡公共場合親密的行為,但荷爾蒙這個事很難說的是吧!而這個位置呢比較隱蔽,在窗口的角落,因為是視線死角的關系.吃面的人從裏面看得見外面,而外面的人卻不容易看到裏面,簡直就是讓荷爾蒙來得更猛烈一些也沒關系啊!

老板娘說得滔滔不絕,程倚庭吃著面,臉上的笑意一點都沒有變過,偶爾還會應上一兩聲“是嗎““啊……”,置身事外的態度仿佛自己不是其中主角,完全是局外人的態度。這樣完美的一個傾聽者,讓老板娘徹底張開了八卦的翅膀,回憶起當年簡直有英雄笑看風雲的架勢,一句“哎,與馳那時還說將來你們有孩子的話還要一家三口一起來吃我的牛肉面呢……”,程倚庭一個閃神,冷不防被一口湯汁嗆到,頓時咳得滿臉通紅,老板娘“哎呀”一聲叫起來,這才回神自己說餾嘴了,連忙給程倚庭倒了滿滿一杯溫水端給她。又拿了餐巾紙給她,嘴裏連連道:“怎麽了怎麽了嗆得這麽厲害哎,怪我怪我!沒事提過去那些事幹什麽!”

“沒、沒關系,”程倚庭咳得雙頰通紅,拿著餐巾紙捂住嘴,聲音從裏面透出來,厚厚的,很吃力的樣子:“老板娘,不關你事的。”

老板娘拍著她的背,替她順著氣:“哎,倚庭.剛才我是多話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不會的,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是啊,如今與馳已經結婚那麽多年了,而你也是……’老板娘暗自嘆

氣.又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壓低了聲音,問:“……倚庭,那位唐先生,

對你還好嗎“

程倚庭回答得很快,快得幾乎連思考都不必:“好.他對我很好。”

只除了偶爾在結婚紀念日的這一天失約而已。

老板娘自然不知道原委.信以為真,頓時長舒一口氣,仿佛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哦,這樣,這樣就好、就好啊……”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忍程倚庭,順著她的話又接了一句:“也是啊,我看那位唐先生,雖然好親近的樣子,但對你,真是不錯的……兩年前你們的婚禮上,他連對我們這些生分的人,都視為貴賓對待,招呼得可周到了。”

程倚庭微微擡眼。想起一些往事。

那一年,那個叫唐涉深的男人。給了她一場空前制蔔的婚禮,給了她一個羨煞旁人的承諾,他邀請每一個對她而言都具意義的朋友,禮貌且鄭重地對待之,用最大的行動讓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從今天起,這個叫程倚庭的女孩子,正式成為唐宅的女主人。

當然誰也不會知道,在婚禮那天送走所有賓客的晚上,程倚庭躲在衛生間痛哭失聲了整整十分鐘。其實她想哭一整夜甚至更久,可是她不敢,她不敢哭得太久,她甚至不敢哭得太大聲,就像是一種儀式,古老的傳說中在離別時常有血祭這一說,她沒有血可以祭,所以她只能以淚替血,祭最好的自己再也找不回來了這件事。

人活一輩子,最好的那部分已經過完,剩下的,得過且過就可以了。

兩個人正低聲聊著,忽聽得“砰”地一聲巨大的瑞門聲,接著就是玻璃窗被打碎的聲音,唏哩嘩啦一地玻璃碎渣掉落在地,面館裏的客人冷不防一

陣心驚肉跳。

很明顯,是有人鬧場。

這並不是罕見的事,相反,在這魚龍混雜的小巷經商街,鬧場是再常見

不過的事了。相互之間惡性競爭的,得罪有靠山的客人,尋釁滋事的,沒事找碴的,形形色色。所以說,能在這地方站穩腳跟的店主,各個都有和地方惡勢力鬥智鬥勇的豐富經驗。

面面相覷之後,一些明哲保身的客人紛紛選擇離開現場。

此時此刻,老板娘也顧不得拉住快步離開的客人付賬,氣急敗壞地跳

出來,擋在眾人面前就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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