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玻璃窗前，太陽的光芒懶散的灑進來，季慕航站在窗前看著下面的車水馬龍，小小的人，踽踽獨行，如螞蟻一般，如浮萍一般，這世界大到一不小心投身進去就迷失了自己，這世界很小，小到一不小心轉身就遇見了那個讓你的生命如煙花般璀璨的人。

“季總，那位女士今天依然來了。”李姐說。

季慕航沈默不語，汪洋擺了一個手勢讓李姐下去。

汪洋看著季慕航靜靜的站在玻璃窗前，整個人都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發梢上折射出溫暖的顏色，整個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種沈思的游離於塵世之外的境界。

“哥，”汪洋輕輕的喚了一聲。

過了許久，季慕航才慢慢的開口，淡淡地說：“你說，為什麽人都喜歡站在高處？”

汪洋捏了捏季慕航的肩膀，他們之間好像很久都沒有做過這個動作了，像兄弟一樣表達對對方的親昵和支撐，汪洋突然心裏有點兒酸澀，他不知道要怎樣安慰這個眼前高達的男人，他可以那樣堅不可摧，卻也像個找不到方向和答案的孩子一樣，不小心露出來的脆弱讓人忍不住心疼。

汪洋看著太陽在玻璃窗上畫出了美麗的花兒，“因為人們都想要努力接近溫暖啊，”汪洋伸出手指看著透過指縫的陽光，慢慢的說，“想要靠經一點，再靠近一點。”

季慕航看著外面的天空，高大的身影再地上拖出長長的背影，寂寥卻又深刻。

季慕航也有不知道要怎麽做的時候，盡管他一直都像個無所畏懼的騎士一樣為他的王子浴血奮戰，披荊斬棘，但是，面對其他的人，曾經生養他，卻又將他棄之不顧的家人，他不知道自己的應該怎樣面對。

該恨嗎？他們丟棄自己的時候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只是留給自己一棟大房子，一大筆錢和所謂的一個律師，當自己被人嘲笑的時候，被人罵是爸媽都不要的野種的時候，當他和別人因為口舌之爭打架打到頭破血流的時候，當他一個人面對著空蕩蕩的房子不知道在家裏要幹什麽的時候，當他一個人在夜裏偷偷哭泣的時候……他們不在，一個都不在，當他鼓起勇氣去打他們的電話的時候，占線或者被陌生人接起的時候，小男孩心裏的最後一點希冀被徹底擊垮了，支離破碎的掉了一地。

所以那些年，他開始學會用虛無縹緲的東西來麻醉自己，把自己裹起來編了一個堅硬無比的外殼，開始學會隱藏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起臉上不再有生動的表情，變得僵硬冰冷，變得麻木不仁，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對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趣。

於是，和一幫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徹夜不歸，或是寧願在網吧整宿整宿的打游戲，就是不願意再回到那個沒有一絲人氣的冰冷的空蕩蕩的房子，開始和人打架，不要命了的打，很快就出了名，因為沒有人像季慕航一樣這樣小的年齡就什麽都不在乎，好像只是單純的為了打架而打架，打得頭破血流，整個人都像一尊羅剎一樣森冷陰郁，渾身沒有一絲花季少年應該有的活力與朝氣。

那是一段混沌陰暗的日子，每天都渾渾噩噩，憑著熟人的關系，整日混跡於本不該是未成年人進入的酒吧，喝的酩酊大醉，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攤爛泥一樣誰也叫不醒，那些知道季慕航很有錢的女人，鶯鶯燕燕成天都圍在季慕航身邊，季慕航煩的不行，他厭惡這樣爛醉如泥的自己，更厭惡那些女人。

但是著依然逃不過有心機女故意引誘季慕航，當季慕航有一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光著身子和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季慕航整個人都懵了，半大的少年當然不會對這種情況一無所知，季慕航當下一腳踢開那渾身赤裸的女人，一臉厭惡的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那女人一臉委屈抹了兩滴並不存在的眼淚，嬌滴滴的說：“你不能這樣啊，你昨晚睡了人家怎麽一早起來就翻臉不認人啊？”

“閉嘴！”季慕航不耐煩的穿上衣服說，“那好，我們去醫院檢查檢查吧。”那女人一聽這突然就慌了，哭哭啼啼的說：“你不能這樣啊。”

“你要多少錢？”季慕航拿起錢包將所有的錢全部甩給她，那女人樂呵呵的拿著錢立馬就笑了。

季慕航本來要走出去耳朵腳步頓了頓，瞥了正在穿衣服的那女人說：“昨晚你到底做了什麽？”

那女人一聽，穿衣服的動作慢下來，做著無比做作的引誘動作，嬌媚向季慕航放電，“小哥，身材不錯喲，很有料，我很滿意……”

季慕航不想再聽這女人多說一句，立刻從房間裏出來，跑到衛生間抱著馬桶幹嘔個不停。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生活，生養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的兒子，那個曾經的明亮的少年變成了那樣，季慕航想，他們應該是不在乎的吧。

這樣混亂的日子知道有一天被一個人一拳打醒，那個人目光鄙夷的看著他。

“你看看自己，還有人樣嗎？你就打算這樣糟蹋自己嗎？你給我看看那些努力掙紮拼命活著卻只是為了生活溫飽的人，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資格墮落！你還這麽年輕，為什麽不好好想想未來，為什麽要糾結在過去，為什麽不好好生活，你以為沒人會真心愛你嗎？你這麽需要愛，為什麽不把自己變得好變得優秀，那樣你肯定會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而且那個人心裏肯定會只有你一個，你為什麽不試試……”

狠厲的拳頭一下一下落在季慕航身上，刻薄冰涼的話砸在他的心裏，小小少年那一刻突然就懵了，自從父母都離開後沒有人跟他說這些，沒人願意這樣跟他說，這個人卻一針見血的說出了他心裏的不敢揭開不願面對的傷疤。

他一直以來這麽拼命的折騰自己，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人，沒有人會真正關心他，沒有人願意愛他，連曾經生他養他的父母都不願意，他們狠心的丟棄自己，因為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存在，不值得被愛的存在，自己這麽一直以來的自暴自棄卻被眼前這個人打醒罵醒，原來自己一直忘了，自己是可以享受到認真對待被愛的機會的。

那天季慕航被打得渾身青紫，眼眉腫脹，額頭擦破血流下來無比瘆人，但是季慕航卻第一次扯開嘴角笑了，笑的像個單純的孩子，可是這，原本……就是個孩子啊。

季慕航想著那時的自己，那個在時光的門檻處仿徨的瘦弱身影，一直都被自己埋在了心裏最深處，可是現在，那些被自己深深埋葬的記憶因為她的出現而又被一點一滴勾起，季慕航的心再堅硬也抵不過這樣被深深剜過的痛，當那些本來已經變成死灰的記憶重新覆蘇的時候，季慕航的心開始忍不住的顫抖，當年那些混亂不堪的日子一點一點重新浮現在他眼裏，心臟被一點一點慢慢切開，鮮血淋漓。

季慕航想到那樣的自己，心裏痛苦不堪，因為他覺得那樣不堪的自己是配不上這樣純粹美好的葉謙的，自己有著那樣混亂不堪的過去，甚至是頹廢骯臟的自己，季慕航心裏害怕，那段日子是季慕航永遠的陰影，一直不想面對的陰霾，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就此埋在心底。

可是，如今，那個曾經生他養他的人回來了，在自己不再需要的時候回來，低低哀求著要見自己，季慕航覺得真是諷刺啊，曾經自己那樣渴望著他們能回來的看自己哪怕只是一眼，可是他們是那樣決絕狠心，現在卻又過來卑微的懇求自己能見她一面，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太陽的光芒耀眼的生生刺痛了季慕航的眼睛，季慕航痛苦的閉上眼睛，渾身疲憊，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季慕航一聽到這個電話鈴聲，立馬睜開眼睛接起電話。

“餵，寶貝兒，”聲音溫柔的像是能掐出水來，“怎麽了？”

“沒事啊，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葉謙清爽的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

季慕航慢慢翹起嘴角笑了，這個家夥啊，總是能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恰如其分的給予自己溫暖的力量，猝不及防卻又恰逢其實。

“你是不是想我了？”季慕航語意含笑。

“才不是。”葉謙說。

季慕航想象著這個時候葉謙臉上傲嬌的小模樣，撅著嘴瞪大眼睛看著你自以為是在生氣其實在別人看來完全就是在撒嬌一樣。

“真的嗎？”季慕航故意想逗逗葉謙。

“真的，”葉謙說，“我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季慕航勾了勾嘴角，“可是我想你了，”季慕航慢慢放低聲音，“我想到昨天晚上我們在客廳，你穿著我的襯衫，腿掛在我的腰上，還一個勁兒的說……”

“你耍流氓！”葉謙著急的喊出一句，“你流氓！”覺得自己的耳朵開始發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你上班的時候不好好工作！你……”葉謙一氣之下掛了電話。

季慕航拿著電話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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