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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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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誤會了,他急忙澄清道:“這裏既是姑娘的地方,為了姑娘的名節,自然是在下離開。”

“可外頭還下著雨呢!”

“我的隨從這會兒只怕已發現我不在客棧裏,正急著四處找我。”他忍著痛,再往前挪了兩步,一個沒站穩,往旁一倒。

她及時扶住他的身子,沒好氣地念道:“你看你,連路都走不穩,還想著要出去。”

他擔憂的蹙起眉,“可我若不回去,我的隨從找不到我,不知會有多心急。”

聽他一再提及他的隨從,她把醜話說在前頭,“外頭天都黑了,還下著雨,你別指望我冒著大雨出去替你找人,頂多那張床先借你躺一晚就是。”

“我並無此意,姑娘別誤會,且你與我孤男……”

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你別那麽迂腐好不好,孤男寡女又怎麽啦,俗話不是說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心裏沒有邪念,就算孤男寡女又如何?難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但……”

她不讓他說下去,再次搶白道:“還但什麽但,你要想吃雞蛋,明天自己去買,我可沒銀子買給你吃。”

她一邊說著,一邊扶他走回床邊。

他苦笑著在床邊坐下,這才有空細看她的模樣。她面容清面秀美,但衣著有些奇怪,裏頭穿著一件高領白色裏衫,外頭穿著一件黑色有些像是棉枝的外衣,下身未著裙子,而是穿著一條淺藍色粗布做成的長褲,頭發也比一般女子短些,未紫起來,直接披散在肩上,想起適才她說的話,他好奇的問道:“瞧姑娘的裝扮,似乎並非大雅人,姑娘莫非是從異邦來的?”

她一臉倒黴的撇撇嘴,“算是吧,我連自己怎麽來的莫名其妙呢。”

“難道姑娘是被人抓來的?”他知道有些人販子十分卑劣,會到一些偏僻之處抓幼童與姑娘來轉賣謀利。

她搖頭,“我連抓我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提起此事,她滿腹委屈的抱怨道:“你不知道剛來的時候我有多慘,我沒有這裏的銀子,餓了整整一天,才在郊外找到能吃的東西墊墊肚子。”

像是想起什麽,她拿著一支木棍走到不遠處的篝火餘燼裏翻了翻,挑出兩枚紅薯,再用兩塊破布包起來,接著走了回來,將其中一個紅薯遞給他,“喏,我這裏只有這個能吃,你將就一下吧。”

他正好餓了,沒與她客氣,接過來後剝皮吃著。

他在別莊住了幾年,也嘗過這種紅薯,味道不差,他偶爾會差人烤來吃。

吃完後,他從錢袋裏取了些銀兩遞給她,“姑娘,這銀子你收著。”

她兩眼一亮,伸手想拿,下一瞬又將手收了回去,質疑道:“人家說無功不受祿,你做什麽給我銀子?”

“姑娘不是救了我,還好心的要收留我一夜,怎麽會無功呢?這些銀子權當是我報答姑娘的相救和收留之恩。”

聞言,她心虛的摸摸鼻子,但她確實很缺銀子,便收下了,嘴裏卻說著,“那沒什麽啦,我不能白拿你的錢,要不這些就當是我跟你借的。”

“隨姑娘的意。”銀子送出去,他便沒想過要再拿回來。

長夜漫漫,漏雨的破屋裏,一燈如豆,她拖來長板凳坐著,與他閑聊起來,“欸,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魏遐之,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我叫向和安,向來和氣又平安的向和安,怎麽樣,是不是很好記?我爺爺給我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我做人和氣,一輩子平平安安,不要像我那早死的爸媽一樣脾氣暴躁,天天打打鬧鬧,最後在車上吵著吵著,出了車禍,兩個人一塊到地府去當夫妻了。”

她兩手撐在下顎,兩條腿晃了晃,笑了笑接著又道:“還好養大我的爺爺兩年前過世了,否則我突然失蹤這麽多天,他老人家怕是要急死了。”

說完,她看向他,隨口問道:“你呢,你是哪裏人?”

他簡單回道:“我是京城人氏,由於自幼身虛體弱,前兩年被我父親送到別莊靜養,這趟回京,是要參加春闈。”

“喲,你想考狀元哪。”

“不敢,只是勉力一試。”

“我以前聽一個朋友根過,會試都要關在一間小房間裏,考試的那幾天吃喝和睡覺都在裏頭,不能出去,直到考完才能放出來,你這身子能撐得住嗎?”她半是好奇半是關心的問道。

他淡然表示,“十年苦讀,不下場試一試,我這輩子都會有遺憾。”

她頷首,“也對,有想做的事,無論怎麽樣也要努力去做,盡力去試了,即使失敗了,也不會有遺憾。”

她燦笑著道:“我支持你,盡管放手去考吧,就算考完後死在考場裏,也算死得其所了。”

她這是在咒他還是鼓勵他?他啼笑皆非,但對性子坦率的她並無惡感,反倒漸生好感。

雨夜裏,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十來年前與妻子邂逅的情景歷歷在目,清晰得宛如昨日。

李耀平見主子神色怔然的佇立在雨中,有些擔心的輕喊一聲,“大人。”

魏遐之的思緒這才從遙遠的回憶裏被拉了回來,他暗自深吸一口氣,將縈繞在心間的癡戀再度深埋,舉步走向書齋。

這晚的深夜,金多福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有些難以入眠。

她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麽除掉魏遐之,是要在茶水裏下毒毒死他?還是要用毒煙先迷昏他,再一刀殺了他?或是趁他不備直接一刀捅死他?抑或是要向那天的侍衛借來弓箭,埋伏在暗處射殺他?

毒藥和毒煙都要出去買,不太方便,而目前沏茶倒水的事還輪不到她來做;要一刀捅死他,得先去弄把刀來,倒是可以去廚房備好把菜刀,但菜刀不好捅人,只能用砍的,一刀砍下去萬一沒砍死他,就麻煩了。

一樣一樣的排除後,看來最好的辦法是去向那些侍衛借來弓箭一用。

打定主意後,她陡然又想到今日在雨中撞上他的事,他沒怪罪她,還將自己的傘借給她。

自打她住進丞相府以來,他對她雖算不得多好,但也沒虧待過她,想到要親手殺了他,她心中掠過一抹歉疚,可是她真的別無他法了。

在她成為老鴇那次,她曾處心積慮想辦法提醒常來青樓的三皇子,讓他別只顧著和自家的兄弟爭鬥,而讓魏遐之漁翁得剎,白撿了便宜。

這種話她當然不能明說,只能用各種方法暗示魏遐之意圖篡位,可三皇子壓根不信魏遐之有這樣的野心,不僅斥責她胡言亂語,還懷疑她是收了哪位皇子的好處,想挑撥他與丞相。

而後不久,在一次上門尋歡的客人爭風吃醋的鬥毆中,一把不知從哪裏飛來的椅子砸中她,她就這麽一命嗚呼。

她若記得沒錯,書裏是寫年底,魏遐之便將登基,倘若她屆時還未能阻止他,她都不敢想像會有什麽後果,她會不會就這麽留在這裏,再也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惶然不安中,金多福闔上眠,恍恍惚惚間,像是睡著了又像是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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