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觀察，張正宇發現周遠征生病是事實，而且病情還非常嚴重。

若雲仨曾試圖化妝成醫護人員接近周遠征，卻未能成功，其病房裏有專人把守，進出的醫護人員都得刷臉。入口的藥，劉秘書都安排有人親自試吃。

藥劑師若雲感嘆道：“這個死老頭子，比個國王都金貴，毒不死他！”

張正宇聽若雲等人匯報情況之後，心情有點煩躁。因為，她們盡顧發牢騷，並未做出實績。

驗屍法醫美嫻道：“這個糟老頭若是死了，進行解剖，也許連心臟裏都藏著毒哩。”

殯儀館化妝師紫煙道：“刷什麽臉嘛，我給他周遠征化個死人妝，保準他自己都刷不過！”

張正宇見識著幾個不正常女人的厲詞厲色，心裏煩躁，也不說她們，任憑她們把怨氣發出來。他知道，她們沒事老愛嗲聲嗲氣發點牢騷，這找到了理由，不多發點牢騷，還真不符合她們的脾性。

不談戀愛的女人，真難伺候！張正宇咬著一支煙，作深思狀。她們還以為他在思考案情，其實，他在揣摩她們呢。

她們還是女人嗎？張正宇思忖道。要是女人，不結婚的話就是麻煩。然後又想到尹榕榕，怎麽她就比她們仨強多了呢？至少還有女人味！尹榕榕那不是一丁半點的女人味，而是強烈的女人味！這生過孩子的女人，與不生孩子的女人相比，還真是天壤之別！

“你們好久沒去看休休了吧？”張正宇猛不期地說道。

“休休？”三個女人異口同聲道。

“他現在應該還在放暑假，我準你們幾天假，去把他接出來，到我別墅那裏住幾天吧。”

聽張正宇如此一說，她們三個頓時高興得跳躍起來，道：“太好了！謝謝男神！”

“那工作上的事情怎麽辦呢？”美嫻道。

“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盯住周遠征，他人在醫院，跑不了，你們放心去休假吧！”張正宇知道她們是工作狂，怕趕也趕不走她們。

“那個李家文很壞的，他認識你，你最好不要跟他打照面！”紫煙道。

張正宇咳了兩聲，道：“作為一個不是公眾人物的公眾人物，別人認識我是很困難的事情嗎？電視、報紙、網絡，哪個平臺我沒露過臉兒？李家文，我怕他？應該是他怕我才對！你們別忘了，我們不是一般的私家偵探，我們是人民公安！”

看著張正宇一本正經的樣子，若雲不由笑笑道：“公安公安，應該維護公共治安才對，幹嘛攪和到緝毒這一塊來啊！把這塊工作交給緝毒警察不就得了？要知道，我們已經很久沒出成績了！這個案到底要多久才能破啊？”

張正宇聽若雲這麽一說，心裏很不高興，變色道：“就想著出風頭，玩刺激，告訴你，這案子比前面的殺人案什麽的，重要多了！把它起出來，一定是一窩而不是一兩個！我們是打先鋒的，只要我們有了眉目，大部隊就可以出動圍繳了。這個案子比以前任何案子都要大，風險也大得多，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是擁有武裝力量的販毒分子，他們與本國黑勢力以及外國黑勢力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們不能輕舉妄動，也別想著一蹴而就。——好啦，看來給你們假還不想休啊，我可要收回成命了！”

聽張正宇言辭犀利，態度嚴厲，她們忙齊聲道：“別別別！”

紫煙道：“好，既然這樣，那我們三個就陪休休去！”

美嫻與若雲對視一眼，對張正宇道：“鑰匙呢？”

張正宇道：“你們先去把休休接來，接來後，我自然會把鑰匙給你們的。”

待她們的嗲聲嗲語消失後，張正宇才給尹榕榕打電話。然而，沒打通。再用座機打，還是沒打通。他狠狠地摔了一下聽筒，惹得張祺一楞。他正走進辦公室來，手拿一疊文件。他看張正宇心煩氣躁，於是小心地把文件放桌上，就準備走。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放這裏就走！”張正宇手指著那疊紙質文件，看著張祺道。

張祺回過頭來，笑笑，道：“張局，您自己看吧！內容多著哩，我也沒仔細看！”

張正宇道：“你作為我的助理，竟然沒仔細看文件，這是嚴重的失職！”

他語氣嚴厲，似有轉移怒氣之兆。張祺一看情形，也明白，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你的助理不是剛剛那三位嗎？我以為我早就被你默開了呢？”

“什麽叫默開，什麽叫默開？”張正語紅著眼睛道。

“默開嘛，就是默默開除之意。”張祺道。他知道張正宇剛剛一定是被那幾個女人惹煩了，想找他撒氣，所以說話時放低了聲音。

“誰說要開除你了？”

“這些天，你都在隔壁市辦公，很久沒來辦公室了，我以為，你把我給拋棄了呢？”

“啊呀呀，你是男人還是女人？還說拋棄呢，害不害臊？再說了，誰說辦案就非得在本市？犯罪分子長著腿，開著車，坐著飛機輪船，總是要發生位移的嘛，哦，犯罪分子位移了，我們卻還在原地不動，守株待兔？”張正宇反問道。

張祺見張正宇一反常態，話多了起來，就知道他的工作陷入了瓶頸，一時半會掙脫不出來。

於是，他重新拿起文件，道：“既然你說沒拋棄我，那我就去把這文件好好看一遍。外賣姐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整理好這些文件，你卻舍不得花時間來看。”

說著，他就要往外走。張正宇聽到“外賣姐”這三個字，不禁一激靈，道：“你說誰？這文件是誰整理的？”

張祺裝作沒聽到他的話，一徑往外走。張正宇喝住，道：“站住！”

張祺站住，卻沒回頭，道：“是！”

張正宇從木質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走至張祺面前，奪過他手裏的文件，道：“不聽令者，該罰！”

然後，他也不顧張祺的反應，直往文件上瞄。

看著看著，他的臉上出現笑意，對張祺道：“去給我倒杯咖啡！”

張祺聽說不要他罰站了，馬上高興地說了聲：“是！”

沒想到，尹榕榕竟然把周遠征在醫院裏的情況，做了那麽詳細的匯報，還繪出了醫院布防圖。這對他們掌握周遠征的情況極為有利。而下面，則是尹榕榕與周遠征交往的細節。

天！尹榕榕還和周遠征有了日常交往！

“看護周遠征的劉秘書見我到來，確實有強烈的抵觸情緒，說周總的病是因我而致，但是，考慮到周遠征的病情恢覆情況，她還是準我進去探望。

“我見到周遠征時，他正處於昏迷狀態。我輕輕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他竟然醒來了。見到我時，還呼著‘富華、富華’。我握著周遠征的手，輕聲道‘沒事的，沒事的，我很好’。他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我不知道周遠征為什麽說‘最不起的人就是陸富華’，但我知道，他是個懷舊情緒很重的人。不然，那晚他就不會那麽失態，而至犯病。

“我知道他是個毒販子，我的最終目的是想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我卻不能讓他馬上就死，因為，這離我們的辦案目標還很遠。周遠征只是這根毒條上的一枝一葉，還有長長的根在地下延伸，不連根拔起，我們的任務就沒有完成。

“他說他信任我，醒來後，竟要我負責照顧他。照顧這樣一個老奸巨猾的人是十分危險的，但也能考驗一個人的臨場能力。我有足夠的自信，既能照顧好他，又能全身而退。

“在多次試探我沒有惡意後，他對我說‘知道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但我願意信任你’，因為，你太熟悉我前任太太的容貌身形和習慣了。我說‘這本來只是巧合，可你說我像你太太，且因為我的緣故而得了病，我就索性收集了你太太的相關資料，然後，按照你所要求的那樣，出現在你的面前。聽說你生病後，我內心是有愧的。所以，冒著危險，來你這虎穴裏看望你這頭生了病的老虎’。

“他聽了後，大呼‘有意思！有意思！’然後又道‘我太太的資料少之又少，你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我早知道他會這麽問，事先就已經想好了措詞。於是從容道‘你太太的資料是很少，可是，你的詩歌卻很多，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筆名叫‘征帆遠影’’。

“他聽後，大驚道‘你怎麽知道我的那個筆名？’我說‘你酒店大堂裏、走廊裏、電梯間，甚至房間裏都有征帆遠影的詩句，你不會告訴我，那是你崇拜的詩人哦’

“他笑了笑，承認‘征帆遠影’就是他自己。作為一個極度自戀的人，他在自己的物質王國裏貼上自己的精神標簽有什麽不可以？然後，我對他說起了他寫他妻子的詩句和配圖，他都沈浸在深深的自豪感中。然後我說，根據那些資料，再根據我現有的長相，要模仿他的前妻，也是不難的。當然，還是沒有模仿周全，難免會讓他失望。

“他看了看我，說道：‘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如果太像，反而失真！畢竟誰也不能替代我的妻子，羅絲，你說是嗎？’我說：‘我本來就不是刻意去模仿你的妻子，是你認為我像在先，然後又因此而生了病，我心懷不安才去模仿的。如果能因此而治好你的病，也算是撫慰了我愧疚的心。’他點了點頭，道：‘羅絲是個真誠的人！’我說：‘我也狡黠的一面，請不要完全相信我。因為，我是瞞著我男朋友來看望你的。’他聽後，大笑不已，全然不顧自己的病情，開玩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給吃了？要知道，我很有錢，我玩弄過的女性不計其數。’我從容道：‘如果你想把與自己的妻子長得像的人吃掉也未嘗不可，只是，以後你到底是懷念哪個妻子呢？難道還要用一份心思來懷念我嗎？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會很榮幸！’他聽我如此一說，忙道：‘玩笑話，玩笑話，我怎麽會吃了你呢？’

“目前，我與周遠征相處不錯，他一定也調查過我，但是，你的資料做得不錯，可以說是滴水不漏，他並沒有懷疑我的‘羅絲’身份。只是關於你，他對我說過：‘你的男朋友彼特姜身份很特別呀，他一面是商人的兒子，一面又是國家的公安局長，很了不得哩。要知道，像他們這麽會玩的人，還真是少哩。’我當時，不知他為何用意，只是用生氣來代替，埋怨你：‘他怎麽會是公家的人呢，還當什麽公安局長，這、這太不像是他了吧。他怎麽從來都沒告訴過我呢？我難道被他騙了？’

“我的表演是成功的，也許是我楚楚可憐吧！我傷心地給你打電話，謝天謝地，打了好多次都沒通！看到我傷心的樣子，他反倒過來安慰我：‘和他玩不成的話，就過來找我，不要他了。’我低頭不語，表現出不願意搭理人的樣子。他見我不開心，也沒再說話。過不多久，他累了，睡了過去。我就暫時出了醫院。”

最後一句話，又正好是稿紙的最後一行。張正宇還想看下文，卻翻來翻去沒見到，心裏又多了一份焦躁。

“尹榕榕，你不要命了？”他重重地往桌上擊了一拳。杯裏的咖啡被震了出來。他這才意識到，張祺給他倒了杯咖啡，他卻沒註意到，也沒有喝。

“張祺，張祺！”他喊叫著。

張祺從外面走了進來：“在！有什麽事，請張局吩咐！”

“再給我倒杯咖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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