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扔掉垃圾，電話就響起來了。有人叫外賣。

她開著摩托火速去往飯店，領了飯菜。老板交代她，送往七裏街。七裏街，她知道。那是個下層百姓雜居的地方，那裏的人很少喊外賣，一般都是自己做飯吃。除非有些暫居者，才會叫外賣。當然，一般人都不敢往那裏送。幾個外賣小哥聽老板要她去送，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她，看她的反應。她也註意到了他們的目光，於是，她裝作沒有察覺，依然裝車、上車、開車、出發。離開那些人的視線，尹榕榕躲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打開飯菜查看了一番。呵，好家夥，都是好菜！裏面還有幾瓶好酒。能吃上這樣品價的菜，那人也應該不太窮。想起那些裝修工人，他們雖然穿著不華麗，但是工資卻很高的情況，她除了留了點意之外，沒作過多思考。

下午三點，既不是吃中飯的時候，也不是吃晚飯的時候，那麽，這些人一定是錯過了某餐飯，想飽食一頓。尹榕榕騎車穿過逼仄狹窄的街道，左拐右轉，但總找不到那個地方。七裏街，真是名副其實，地不寬，街卻長，彎彎扭扭的，不知幾進幾出。見有人騎摩托車進來，早已有幾個婦女探頭出來看究竟。她們睡眼惺忪，剛好午睡醒來的樣子，應該是說被她的摩托車吵醒來的樣子。尹榕榕瞧了那些人，一個個面無表情，都像是木偶一樣。看起來，著實有點駭人。她倒見慣了這些，沒把這畫面往更恐怖的情形去想。相反，她還主動跟女人們打招呼、問路訊。女人們指著前面一個斜坡，示意她那就是她要找的地兒。尹榕榕從女人怪異的眼色裏，察覺出，那個地是她們禁忌涉足之所。還有一層意思，她們想提醒她，最好別去。

尹榕榕想要表示謝意時，那些女人們突然之間都消失在門口，門也關了。她加大油門，上了斜坡，來到一處緊閉的平房前。按照老板給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通了。

“餵，你的外賣到了。”才說一句，就有人從後面繞過來，拍著她的肩膀道：“誰要你送上來的？”尹榕榕道：“難道不是這兒嗎？”那人沒理她，道：“外賣呢？”

來人個子不高，卻長著一副堅朗的身型，但從他的動作來看，不是個打架的好手。尹榕榕打開車後置貨箱，從裏面拿出餐盒包，那人一把拿了去，道：“要不要陪我們喝一杯？”尹榕榕楞了一下，道：“我？”這時，她才看清那人的臉，黑色，油膩，腮寬，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尹榕榕道：“開玩笑吧，帥哥，我每送個外賣就陪他們吃喝，那我不得撐死。”說著，她已經上了摩托車。顯然，她的話分散了那人的註意力，等她上了車，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發動車子急馳離開。

風中，她又聞到了那種香味。該死！她連忙屏住呼吸。出到街口，她回頭看了看來時路，七裏街仿佛不存在一樣，深不可測。

那天晚上，七裏街很熱鬧。在外做事的男人們都回來了，女人們忙著給男人和孩子做飯洗衣，男人們則光著膀子，坐在門口打牌。一個女人和這裏的女人的穿著打扮別無二致，從街上走過。她手裏提著一袋爛葉子菜，像是剛從收攤的菜市場回來。沒人註意到她，因為，像她一樣的女人，在這條街上實在是太多了。

七裏街是沒有街燈的。等他們飯吃得差不多了，牌打得差不多了，街上也暗了。街上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平房出租屋窗裏透出的燈光。女人憑借敏銳的嗅覺，依據那縷若有若無的香氣，找到了白天叫外賣的那夥人的居所。稍遠就能聽到裏面傳出的吆喝的聲音，就能看到從窗裏透出來的耀眼的燈光。這裏的人，似乎比下面平街上居住的人更為富有，更為放肆。女人小心謹慎地靠近那間平房，透過窗戶，她看到了一群長相兇惡的男人。他們長著壞人應該長成的樣子。裏面還有女人。她在幫他們中的某個人出主意，打配合，很顯然，她與男人們的關系都很好。她幫身邊那個高大的男人打了個嬴局後，就看看對面的男人。窗外的女人循她的目光望去，發現對面的那個男人就是報警說自己妻子失蹤了的那個男人。

很顯然，那個男人與這個環境有點格格不入。他有點憂郁，有點心不在焉。窗外的尹榕榕根據男人的這一表情，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男人回了女人一個不友好的眼神，便抽著煙往門口走來。尹榕榕忙閃至旁的草叢中。

“剛剛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嘛。”顯然是女人跟了出來。

“我什麽意思，你懂！”男人道。

“不就是你老婆嗎？她跑路了，關我什麽事！”女人道，語氣尖刻，這不是個好女人該有的語氣。尹榕榕給她定位為壞女人。

那個女人又道：“你和我好，是兩廂情願的事情，誰叫你行事不小心，讓你老婆撞見呢？她想不開，跑了，你現在跟我急！那我呢，我還要面對我老公的指責呢！瞧瞧，我這手上身上腿上，還有見不著的地方，全是傷！我老公如此暴虐我，我都沒跑，你老婆沒人把她怎麽的，就跑了，你怪誰？”那女的說著竟嚶嚶地哭泣起來。

那男人道：“你是說你男人也知道了我們的事？”

女人道：“怎麽不知道？打你老婆撞見了以後，他就知道了。當晚，把我一頓好打，還□□了我！你倒好，一點都不關心我，就只知道關心你那個老婆。她說不定為了報覆你，和別的男人跑了呢！”

男人道：“銀杏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的！”

女人冷笑道：“哼，就我孫紅會！李家文，你既然認定你老婆那麽好，那為什麽又要跟我偷好呢？你簡直不是人！”

“李家文，你跑哪裏去了，替換老子一下，老子還得回城裏去！”後面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女人道：“我男人叫你去替他打牌，他要帶我回去了！想必他發現我們兩人同時不在，又在懷疑了。今晚上，我回去說不定又會遭到一頓毒打，你也好自為之吧！”

女人說罷，朝坡下走去。男人則應了聲：“我撒尿呢，就來！”

聽男人的腳步聲，他應該是進屋去了。接著，又聽到有人從裏面出來，朝坡下走去。那人應該就是孫紅的男人。

尹榕榕收好錄音錄相設備，悄悄地跟著那一男一女下了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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