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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定親,人品倒是沒什麽瑕疵,就是壽命一個比一個短。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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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給你望風嘛。”何方芝吐了好一陣兒酸水,胃裏難受得不行。躺在炕上,蔫蔫的。

張向陽忘了眼外面的天,這麽晚了,衛生所肯定沒有人。他急的團團轉,“要不我去給你找赤腳醫生,總不能一直吐下去啊。”

何方芝吐了好一會兒,自己給自己把脈,過了好一會兒,依舊沒有吐露半個字。

張向陽擔心她得了重病不肯告訴他,忙問,“嚴重嗎?媳婦,你別擔心,我就是砸鍋賣鐵都給你治,你別不說話啊?”

何方芝剛想開口,又嘔得不行。

張向陽靈光一閃,眼睛巴巴地看著她,“媳婦,你該不會是有了吧?”

何方芝喘了會兒粗氣,輕輕點了下頭,“之前我的月事不準,剛才把了下脈確實是喜脈,算算日子,應該有三個月了。”

“你這當娘的,還真粗心。”雖然嘴裏怪她,可行動上已經出賣了他。張向陽摟著自己的媳婦,抱著她,給她順氣,“這是獨屬於我倆的孩子,我太高興了,媳婦,你真厲害。”

何方芝一點也不感動,她嘴裏難受得不行,眼巴巴地看著他,“我現在想吃熱騰騰的面條。”

張向陽像是被人按了開關鍵似的,立刻站起來,往外走,“媳婦,我現在就給你燒。”

這速度快得何方芝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又回來了,“對了,媳婦,你想不想吃炒菜?”

何方芝搖頭,“吃面就好。要肉絲面。”她也就這點追求了。

張向陽應聲而去。

何方芝繼續彎腰開始吐。

等張向陽端著一碗肉香撲鼻的細面進來後,她已經吐的渾身沒勁兒,躺在炕上像條垂死的魚。

張向陽心裏一緊,立刻把碗放到床頭櫃前,扶著她起來,“快點吃吧,一會兒改涼了。”

何方芝靠在他懷裏。任由他端起那碗面,吹了幾下,送到她嘴邊,“你手上沒力氣,我餵你。”

何方芝擡頭看了眼他的側顏,他眼裏的溫柔可以溺死人,奇跡般的,她心裏竟覺得感受許多。

一碗面吃得很慢,主要是她不怎麽餓,剛才只是嘴巴淡了,饞得不行。

張向陽以前就聽人說,孕婦的口味會變得很奇怪。也沒逼著她非要吃完,“你還想吃什麽?我去給你找來。”

一聽他提起吃的,何方芝嘴裏立刻分泌唾液,腦子裏全是前世她吃過的那些美味佳肴,可惜這個地方,既沒做菜的廚子,也沒做菜的材料,她幽幽嘆了口氣,“算了,你去給我做綠豆糕吧,我想吃那個了。”

張向陽立刻應好,心中也多少猜到他媳婦的心思了。心中也不禁替她委屈,明明是大家小姐,卻跟他過這種苦日子。

他握著拳頭,心裏比任何時候都要急,如果改革開放早點到來,他媳婦也不用糟這麽大的罪了。

何方芝這次孕吐持續了好長時間,久到快要出發了,她還沒有緩過勁兒來。

張母心疼她肚子裏的孫子,原本想讓她留在家裏別去上學了,可卻別兒子一口回絕了。

送行這天,趙志義幫著抱孩子,張向陽一手牽著紅葉,一手提著行李,後面還背著個大包。何方芝只背了個挎包,可一直嘔個不停。

進站的時候,四人是分開來坐的,這次也沒之前那麽幸運,可以胡亂坐位置。

不過四人都是大人了,倒也不用擔心,反而是兩個孩子需要時時刻刻看緊。

紅葉靠在張向陽的懷裏一直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當對面一個十歲大的女孩看著她的時候,紅葉也朝她笑。

“你叫什麽名字啊?”紅葉一點葉不認生跟她講話。

那個女孩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

紅葉有些發怔,看向她爹給,湊到她爹耳邊小聲問,“爹,她是啞巴嗎?”

張向陽看了一眼對面的女孩,她有些拘謹地靠在她娘懷裏。似乎從上車到現在,她都沒有講過一句話,張向陽輕輕地點了下頭。

紅葉同情地看著她,把自己兜裏的糖果拿了一塊塞到她手裏。

女孩看著手心裏的糖果,臉色微微一怔。一直抱著她的婦女一把奪過她手裏的糖塞到自己手裏,“回去給你弟弟吃。”

紅葉氣呼呼地瞪著那婦女,對方卻絲毫沒有拿她一個小孩子當一回事兒。

紅葉求救般地看向她爹,張向陽原本不想管,可當他看到婦女那毫不掩飾的嫌棄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曾經就是這樣被他爹深深傷害過。後來,他一直自卑,一直厭棄自己,後來他聽人說只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你就可以離開那個家,他才拼命努力。

後來,他漸漸長大了,但那種被親人傷害過的陰影卻一直停留在他腦海裏。

張向陽輕咳一聲,看向那婦女,“你女兒這麽可憐,我女兒好心給她一塊糖,這你也要搶,大姐,你這做法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那婦女立刻嚷嚷起來了,“誰可憐,你女兒才可憐呢。你不就給一塊破糖嘛,你有什麽了不起的,還對老娘指手畫腳,憑你也配?”

張向陽黑了臉,朝著看熱鬧的人群解釋,“大家評評理,你女兒渾身上下全是補丁,手上全是凍瘡,她難道不可憐嗎?”

“是挺可憐的。一塊糖而已,你居然都不肯給她吃。你該不會是後母吧?”

中年婦女氣得牙癢癢,推了下懷裏的女兒,“你啞巴啦?你跟他們說說,我是你後娘嗎?”

紅葉剛才還怒瞪婦女的小臉立刻變了,“你不是啞巴啊?”

女孩搖了搖頭,開口說話了,只是她的聲音非常幹澀,好似東西被石子碾過似的。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第  73  章

“我不是啞巴, 我剛才是說我嗓子疼。”女孩先是給孩子跟紅葉解釋,又對著張向陽解釋起來, “叔叔,她是我娘, 是我親娘。”說完她低下了頭, 絞著手指有點不知所措。

張向陽這才知道自己鬧了大烏龍, “好,叔叔知道了。”他擡頭看著那婦女,聲音冷冽,“親生女兒尚且虐待, 你簡直枉為人母。”

其他人也是一臉憤憤地瞪著她。

實在是這小女孩太可憐了。穿著就不用說了,但凡外出誰都會穿上最好的衣服, 可這個女孩身上穿的衣服不僅臟得不像樣,而且從上至下打了十幾個補丁。甚至還洗得發白。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偏偏那衣服還簿得很, 春秋穿都有些冷,更不用說這零下幾度的冬天了。這女孩的臉凍得發紫,縮著脖子,抖個不停。瞧著就是副小可憐的模樣。

那婦女被這麽多人聲討,臉色漲得紫紅, 躊躇片刻還是從兜裏掏出那塊糖塞到女孩手裏, “吃,吃,吃, 就知道吃。你馬上就要去人家過好日子了,給你弟弟留塊糖怎麽了?”

小女孩看著手心裏的糖,久久沒說話。

那婦女似乎覺得丟了面子,開始跟旁邊的婦女嘮嗑,看那意思就是想洗白自己,“大姐啊,你們是不知道,咱們生產隊過得有多苦。我們家六個孩子,五個女兒,一個兒子。家裏養不了這麽多孩子,我就想著給孩子找個好人家,總不能讓他們餓死在家裏。這不,我有個遠房親戚給招娣找了個壯勞力多的人家。招娣到了他家,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旁邊的婦女似乎跟這婦女是個志同道合的,剛才也沒有跟著一起聲討這人,所以聽她這麽一說,也附和起來,“可不是嘛,孩子多的人家不容易,你女兒是到人家享福了,以後她會孝順你的……”

那婦女假模假樣的道,“我也不指望她孝順,只要她以後不恨我就成。招娣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哪能不盼著她好呢……”

張向陽聽著心裏厭惡得不行,說得這麽好聽,不就是把女兒賣給人家當童養媳嘛。

坐在張向陽對面的小夥子似乎也是個大學生,聽到她們一唱一和,把自己標榜得那麽偉大,嘴巴都要撇到耳朵根了,“讓這麽小的孩子去伺候那一大家子,這比後娘還狠,享福?能有命長大就不錯了。”

正在剝糖紙的小女孩怔住了,她機械地把糖塞到自己嘴裏,微微低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兩個婦女裝作聽不到,繼續一唱一和。

紅葉雖然人小鬼大,可她並不會分辨事非。她看著對面的小姐姐吃了糖,便也沒有再管,拽著張向陽的袖子小聲問,“爹,我們去北京住哪裏呀?”

張向陽摸了摸她的腦袋,“爹已經買了房子。到時候送你和妹妹去學校上學。”

紅葉眼睛一亮,“好啊,我喜歡上學。”她又問,“北京大嗎?”

“大,很大,比咱們生產隊大多了。”

紅葉越聽越神往,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忐忑了。

對面的小女孩看著這對父女,眉頭越擰越緊。嘴裏的糖也不覺得甜了。

火車行駛十來個小時後,廣播裏播放了停站地點,對面的婦女也從睡夢中醒來。提著自己的行禮,拽著小女孩往外擠。與此同時又有大批乘客往上擠。

走道兩邊被擠得滿滿當當,張向陽摟著紅葉,望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近處的站臺上亮著幾展昏黃的路燈。

左邊的人往上擠,右邊的朝外去,行成一個入字。只是人群裏有個人特別紮眼,她從右邊的隊伍裏亂躥,似乎在找什麽人,又跑到左邊的隊伍裏亂找。

她嘴裏焦急地喊著什麽。

“爹,你看那個大嬸……”

張向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些驚訝,“好像是剛剛那個小女孩的娘,她該不會是把小女孩弄丟了吧?”

“哎呀,那小姐姐多可憐啊。”紅葉癟著小嘴一臉同情。

張向陽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婦女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忙朝他們揮揮手,大聲嚷嚷著,“你們看到我女兒了嗎?”

張向陽回頭望了眼車廂,打開窗戶往外喊,“沒有!”

那婦女左右看了看,還是沒有發現女兒,忙往車上擠。

這邊停留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她從車上下來就花了十分鐘,這會子已經到了臨近發車時間。

外面的警員一直吹著哨子,喇叭裏也在提醒火車要再次出發了。

那婦女只來得及在上面掃了一眼,就被警員提下了火車。

火車咣當咣當響了起來。從一個小窗戶裏露出一個小孩的身影,她靜靜的看著那個焦急奔跑的婦人,抿了抿嘴,轉身離開了窗口。

“爹,你說那個姐姐跑哪去了?”紅葉收回視線,面上全是疑惑。

張向陽心裏有好幾種猜測,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紅葉能聽的。

他把紅葉抱到膝蓋上笑著道,“那個小姐姐說不定已經在廣播室等她娘了。爹不是教過你嗎?如果走丟了,要麽站在原地,要麽到廣播室。那位姐姐比紅葉大,肯定知道怎麽做的。紅葉別擔心。”

“是哦。”紅葉頓時放寬了心。

又過了一會兒,紅葉想去廁所,張向陽把行禮放下,帶著她到洗手室。

紅葉已經七歲,張向陽自然不可能跟進去。給她幾張衛生紙後,就等在外面。

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紅葉有動靜,張向陽便以為紅葉要大便,便也沒有再催。

又過了一會兒,紅葉終於打開房門走了出來,神色略微有些倉皇。張向陽邊給她洗手邊問,“怎麽了?臉色這麽古怪?”

紅葉望了四周,惦著腳尖湊到張向陽耳邊,“爹,那個姐姐躲在廁所裏。”

張向陽猛地看向紅葉的眼睛,見她認真地點頭,也壓低聲音問,“她是故意的?”

紅葉煞有其事地點頭,“她想去北京。她不想給人家當小媳婦。”

張向陽瞠目結舌,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吧。他望了眼廁所的門,想推門,紅葉卻把他拉住,“爹,我們幫幫她吧,小姐姐好可憐的。別人跟她說,當人媳婦要幹許多臟活累活,幹不完,就沒飯吃。”

張向陽有些猶豫,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回去吧。”

紅葉拽著他的胳膊,“爹,我們幫幫姐姐吧。”

張向陽想了想,這麽小的孩子也確實可憐,他從兜裏掏出五塊錢,從廁所的門縫中塞進去,“這錢能買好多東西,夠她吃了。咱們回去吧。”

紅葉點了點頭。

見她不再鬧,張向陽松了一口氣,拽著紅葉往座位上走。紅葉腦袋一直回頭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爹,為什麽不能把姐姐帶回我們家呢?”坐到位子上,紅葉歪著腦袋繼續問。

張向陽不好跟她解釋這麽多,只好示弱,“因為你娘馬上又要生小寶寶了,三個小寶寶,爹娘又要上學,掙不到錢,所以養不起那麽多孩子。”

紅葉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兒。紅葉長這麽大,其實是沒幹過農活的。之前是因為小,後來是因為兩人都要覆習功課,大人都不下地,自然也不放心小孩子去地裏。

所以她也不知道養活他們是需要錢的。

她一直之間有點害怕,因為那個姐姐家裏就是因為養不起那麽多孩子,才把她送人的,“爹,你們也會把我送人嗎?”

張向陽摟著她安慰著,“怎麽會?你是爹娘的好寶貝,爹娘哪裏省得把你送人。”

紅葉松了一口氣,倒是沒有再提把小姐姐帶回家的事了。

她仰著小臉,看著張向陽,奶聲奶氣地道,“爹,我也想賺錢養你們。”

張向陽一顆心都化了,笑著道,“等你大了,就能賺錢。”

紅葉掰著指頭算,而後垂頭喪氣,“我還要好久好久才能長大呢。”

又過了一天一夜,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張向陽抱著紅葉,背著行禮,順著人群擠了出去。

等下了火車,他一回頭,沒看到媳婦和趙志義他們,倒是看到那個小姑娘。此時她正穿著那件打滿補丁的薄衣,睜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看著他們。

張向陽被她看得有點發毛,剛想上前尋問,卻見火車的出口處,何方芝正站在那裏,他也顧不上問這個小姑娘,低頭跟紅葉小聲說了句,“就站在這兒別動。”

張向陽丟下行禮,繞過那小姑娘,走到出口處扶住媳婦下了火車。

何方芝剛落地,就吐得昏天黑地,張向陽一邊幫媳婦拍背一邊回頭看紅葉。

紅葉乖乖地站在行禮那裏,只是那個小姑娘卻不知何時走到她面前,跟她說著什麽。

沒一會兒,趙志義和李明秋也下了火車,看到他們走了過來。

何方芝好受了點,站起了身,“好了,我們趕緊走吧。”

等幾人到了紅葉跟前,看著這小姑娘面面相覷。

何方芝捂著肚子,聲音有些微弱,“這誰啊?”

張向陽簡短意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趙志義放下行禮,眉峰擰在一起,“何著她這是賴上你了?”

張向陽無奈地攤了攤手,“恐怕是的。”

紅葉仰著小腦看著何方芝,“娘,你就留下小姐姐吧。我把我的飯分一半給她,好不好?”

何方芝眼睛一瞇,對上女兒稚嫩的小臉,面色平淡,她勾了勾唇角,“好啊。”

其他人都一臉詫異地看著她,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答應這種事情。

何方芝也沒跟其他人解釋,看了眼正朝他們走來的警員道,“咱們先出去吧。”

出了站臺,有好幾輛毛驢停在門口,他們手裏也沒有拿招牌,也沒有吆喝,更沒有過來招呼他們。但他們眼巴巴地瞅著大家的樣子,讓人一眼就能猜到他們是做拉客的生意。

張向陽朝趙志義隱晦地笑了笑,“看看,哪裏都有商機啊。”

趙志義也回了一笑,對陽哥之前的提議有了點信心。

兩人招了輛驢車,張向陽和趙志義一左一右坐在前面,圍著那趕驢車的人打聽,“大爺,這邊現在管得嚴格嗎?”

“老叔,你這驢車是隊裏的還是自家的?”

前面一個問題,那人倒是沒什麽反應,“現在抓投機倒把的倒是少了。城關街,王府街,三元井,張福街都有人賣東西,你們要想買東西得一大清早去。”後面一句直接忽視了,不肯說。

趙志義松了一口氣,看來這邊的黑市比懷江縣還要多。

到了楊家,還不到八點,楊培華還沒睡,聽到敲門聲過來開門。看到他們一群人倒也沒有驚訝,“怎麽不給我發張電報,我好去接你們呀。”

張向陽笑笑,“我又不是找不到這地兒,哪用得著您接呀。楊老師,我托您買的房子,買到了麽?”

楊培華見他問這個,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根,“一接到你的信,我就給辦了。”

張向陽指了指驢車,“那我們先去那邊吧,我這剛找到輛驢車,正好把行禮也一起給拉過去。省得再折騰了。”

楊培華一想也是。從身上掏出鑰匙,帶他們到廂房,張向陽和趙志義手腳麻利地把行禮搬上驢車。

楊培華回頭瞅見何方芝這蔫蔫的樣子,眉頭蹙起,關切地問,“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何方芝捂著嘴,輕輕搖頭,“沒有,懷孕了。胃裏直犯惡心。”

楊培華忙道,“是不是肚子餓了呀?我去給你們做吃的去。”

何方芝拒絕,“不用了,楊老師,我在火車上吃過了。”何方芝擺手,“我想早點回去歇著。”

楊培華見她堅持,不好再勸。

等東西都上了驢車,人就沒了位置,張向陽抱著紅葉,趙志義抱著紅心,其他人都走著。楊培華在前頭領路,“離我這邊近得很。只不過離京都影視學院有點遠,陽子,你以後得坐公交車了。”

“離京都醫學院近就成。”張向陽一點也不在意。

沒一會兒,就到了新家,楊培華開了門,回頭解釋,“你也沒給我戶籍,所以我先把房子落在我頭上,等明天咱們去改戶口。這房子是我一個同事的。他全家出了國,房子就便宜賣了。倒是挺寬敞。”

趙志義也想有個家,心中一動,“有多便宜?”

楊培華豎了三根手指。

趙志義和張向陽都齊呼一聲,“三百塊錢?是挺便宜的。”雖然這房子是很老舊,泥草房已經露了頂,可好歹能堅持一段日子。

楊培華把所有房間門都打開,“這房子是建國前蓋的,是民居,只有主屋是青磚青瓦,其他房間都是泥草房。你不是說要面積大的嘛,我是按照你的要求來選的。瞧瞧,滿意嗎?”

張向陽和趙志義選了一間廂房放行禮,然後張向陽付車夫錢,驢車溜溜達達地走了。

張向陽轉身就把院門給關上了。

他四下打量這個院子,四周的圍墻也是泥草,一半開墾出來種了蔬菜。另一半就是晾衣服的地方,角落處還有口剛打沒多久的井。

楊培華指著堂屋,“後院還有一塊地,你們可以種點菜。方便著呢。”

張向陽和何方芝都挺滿意。

趙志義搓著手道,“楊老師,這種房子還有賣嗎?”

楊培華臉上帶笑,“你也想買?”

趙志義有點不好意思,這樣麻煩人家似乎挺不好的,他硬著頭皮點了下頭,“對!”

楊培華一點也在意,笑著道,“那我回去幫你問問。”

第 74 章

楊培華把他們送過來, 才想到他們沒有糧食,所以又回了趟家拿了些糧食和菜過來。

張向陽和趙志義兩個大男人跑到竈房做飯。小女孩過來幫忙。

張向陽看她土豆絲切得又細又快, 和廚師差不離了,“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女孩頭也不擡, “我叫齊招娣, 今年十二歲。”

張向陽和趙志義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不可思議。

張向陽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十二了?”

怎麽看都不像啊,怎麽矮成這樣?

齊招娣把土豆絲放在大碗裏,舀了點水進去, “我爹長得矮,所以我姐姐妹妹弟弟都矮。”

張向陽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本來先天就不好, 父母又虧待,長得這麽矮倒也很正常, “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呀?”

齊招娣抿了抿嘴, 低頭洗紅薯,小聲回他,“我沒有跟著你。”

張向陽不信,“你沒跟著我,那你為啥來北京?”中途經過那麽多站呢, 她為啥要選北京呀。

齊招娣放下手裏的刀, 把手伸向褲兜,“我想把錢還給你。”說著把錢遞給了他。

只是掏錢的時候,她從口袋裏帶出幾個硬幣, 滾到了地上,她立刻彎腰把硬幣撿起來。

然後把那紙幣塞給張向陽,硬幣放回自己兜裏了。

張向陽臉有些熱,但更驚訝了,“那你為什麽要來北京呢?”

齊招娣擡頭望著他,“我聽你跟那個小妹妹說北京很大,我想過來看看。”

不知怎地,張向陽突然想起前世一個比較出名的段子“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這小姑娘該不會和那人同一個想法吧,只是單純想要看看。

趙志義揉著面,聽到她這話嗤笑一聲。

齊招娣有些羞惱,卻沒跟他爭辯。

張向陽繼續問,“看完北京之後,你有什麽打算呢?”

“不知道!”齊招娣切紅薯的動作頓了一下,神色有些黯淡,渾身上下都透著低氣壓。

吃飯時,齊招娣一直追著楊老師問北京都有哪些好看的地方。楊老師便說起了天|安|門。還說讓他們什麽時候去看看。

吃完飯,楊老師就告辭了,兩家人開始收拾房間。

何方芝吐得厲害,張向陽收拾好主臥後,就讓她先去床上躺著了。

張向陽讓齊招娣跟著兩個女兒一起睡,這間次臥的床跟主臥一樣大,倒是很寬敞。

第二日一早,張向陽起來就看到堂屋的木桌上擺滿了飯菜。

他看向東屋,房間還從裏面關著,一看就沒起來。

他到次臥去看兩個女兒,卻沒發現齊招娣的蹤影。

吃飯的時候,張向陽納悶了,“這孩子跑哪去了?”

何方芝看他,“你昨天沒問她嗎?”

張向陽還沒回答,趙志義就搶先開口了,“方芝姐,她說想來北京看看。這話,你信嗎?”

何方芝怔了怔,李明秋側頭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不信的呀,之前搞串聯的時候,多少人往北京湧啊。她想看看北京,有什麽稀奇的?”

趙志義急切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她這個年紀,十二歲,身無分文,一個人來北京,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不知道錢很重要嗎?”

何方芝看了一眼紅葉和張向陽,“錢不是個事兒,反正有人給。”

張向陽鬧了個大紅臉,“我這不是同情她嘛。她一個小孩子,年紀這麽小,又那麽可憐。”

紅葉看著何方芝,“娘,你不想幫她嗎?”

何方芝端起她的碗倒了一半到張向陽碗裏,“因為你說要將你的口糧分她一半,我才幫她的。所以以後你只能吃以前的一半。剩下一半給她吃。她應該吃完飯才走的。”

紅葉看了眼手裏的饅頭,自發掰了一半,放到筐子裏。

張向陽摸摸她的頭,“如果堅持不住了,記得要告訴爹娘。”

紅葉扁著小嘴嗯了一聲。

吃完飯,張向陽和趙志義就到附近轉悠,考察生意的事情。

張向陽十八號就要上課,所以片刻不能耽擱。

兩人先是到車夫所說的那幾個地方看看,現在還不到八點,這幾個地方都還有人在擺攤。兩人便去問了各種東西的價格,還買了些東西。

張向陽當即立斷做了決定,“我看賣糧食這主意不錯,咱們明天就開始,現在先去找輛板車到鄉下運些糧食過來。”

趙志義也沒有意見。等買了房子,他身上恐怕也要捉襟見肘了。可不得多掙倆錢嘛。

兩人到楊老師家借了板車,直接到最近的郊區去買糧食。

齊招娣一直沒回來,紅葉肚子餓得咕咕叫,不想動彈,紅心想拉她起來陪自己玩沙包,她死活不肯起來。

李明秋看不下去了,就要起身去做飯,何方芝制止了她,“說好了中午十二點吃飯,哪能因為她一個就提前開飯呀。再說了,你晌飯提前,晚飯也要提前嗎?那她得餓一宿的肚子。”

李明秋拿她沒辦法,“她是你親女兒,你口頭教育一下也就得了,還真餓她呀。你這當娘的,可真狠心。”

何方芝坐在椅子上納鞋底,頭也不擡,“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她已經七歲了,是個大孩子了,說話就得算話。”

李明秋無語,只好眼不見心不煩,回自己屋整理東西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晌飯,兩個男人還沒回來。何方芝現在吐得厲害,根本聞不了油腥味,李明秋獨自做的飯。

何方芝只給紅葉盛半碗飯,李明秋對她的做法很不認同,“那孩子不是不在嗎?你怎麽還只給紅葉盛半碗啊?”

何方芝面不改色,“說好的事情哪能變了。她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吃。”她何方芝的女兒可以善良,但一定要知道做善事的後果。用父母的錢做好事,那就是慷他人之慨。

紅葉抿了抿小嘴,吃完半個饅頭和半碗粥後,肚子依舊癟癟的,她的心裏升起一抹悔意。

吃完飯,何方芝帶兩個孩子到楊老師家做客。

楊培華剛剛午休之後,把他們迎進屋。

“房子住得還行吧?”

何方芝把帶來的東西遞給他,“好著呢。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這房子這麽便宜。”

楊培華接過東西,“這什麽呀?”

“我親自給您做的鞋子,之前都是我給你做鞋子的,您還誇過我呢。也不知道您這恢覆身份,還能不能穿得慣?”

楊培華笑得合不攏嘴,“你還別說,我還真就懷念你做的鞋子了。”

他把鞋子淘到腳上當場試穿,走了兩步,“還是這麽舒坦。”看了眼她的肚子,“你現在懷孕了,可不興動針線。這雙我就收下了,以後就算了。”

何方芝擺了擺手,“不讓做這做那,我呆在家裏悶得慌。”

楊培華無奈地笑了笑,一回頭看到兩個孩子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很是拘謹。

他一拍腦門,“你瞅瞅我這腦子,我一大早就去百貨大樓買了一包大白兔。你們等著,我給你們拿去。”

他走到高桌底下,打開抽屜,拿出一包糖。一人抓了一把,叮囑道,“糖不能多吃,吃多了要壞牙,今天吃幾塊,剩下的明天再吃。”

兩個孩子都嗯了一聲。紅葉手忙腳亂地剝開一顆糖,緩和了一下饑餓的感覺。

楊培華原本想要留她們在這邊吃飯,何方芝卻以家裏有事為由,拒絕了。

楊培華送她們出去,臨走時不忘道,“那你們以後可得常來。”

“好,好”

出了楊家,三人很快到了新家。李明秋依舊在收拾東西。齊招娣還沒回來。

一直到晚上五點,齊招娣才披星戴月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開始到竈房燒火做飯。

何方芝捂著鼻子,忍著油膩味進了竈房,看到她蹲在地上擇菜,“你中午吃飯了嗎?”

齊招娣放下手裏的菜,站起來,“我在飯店幫忙,大師傅給我吃了客人的剩飯剩菜。”

何方芝胃裏又犯起一陣惡心,走到外面,扶著墻吐個不休。

齊招娣追出來,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從兜裏掏出一個橘子遞給她,“大姐,你吃這個就不吐了。以前我娘懷弟弟的時候,就是吃這個才不吐的。你肚子裏一定也是個男娃。”

何方芝看著這個橙黃色的橘子,吃這個能止吐?

齊招娣見她不接,忙把橘子給剝了,掰了一半遞到她手裏,“你吃試試。”

何方芝放一塊在嘴裏,這橘子味道很甜,似乎真的能壓制住胃裏的惡心感。

齊招娣見她臉色好看了些,又把剩下的橘子遞給她。

等何方芝把一個橘子都吃完了,才想起來問她,“這橘子哪來的呀?”

“我在王府街的巷子裏買的。我錢不多,只買了一個。”說完,她有些不好意思。

何方芝從口袋裏掏錢給她,“多少錢啊?我給你。”

齊招娣擺手拒絕,“不用了。你們肯收留我住在這裏,我已經很感激了。”說完,她低下了頭,“我想看完北京就離開,您能暫時收我住下嗎?”

何方芝看著她清亮的眼睛,心裏竟升起久違的同情。這種陌生的情緒讓何方芝怔住了,這似乎不是她啊。

齊招娣見她不肯答應,又低頭道,“我大概會待二十天。看完北京,我就走。”

何方芝看著她,“你為什麽想要看北京呢?”

孤身一人到北京,對於一個長期逆來順受的小姑娘而言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她想知道是什麽樣的力量讓這麽小的孩子做出了這個決定。

齊招娣絞著手指,臉上流下一行熱淚,“我幾個姐姐嫁人之後,不到三年就死了。我想在臨死之前,想看看北京有多大。”

不知何時,李明秋和紅葉紅心也走了出來。

李明秋性子更軟,心疼得不行,“這孩子真是可憐。”

何方芝眼睛微微一瞇,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你知道你娘想把你賣了?”

齊招娣點頭,“知道啊。我大姐二姐和三姐都被我爹娘高價賣了,一個賣得比一個遠,周圍人都知道我家女娃身體不好,入門不到三年就會死,所以我娘才把我往遠了賣。”

李明秋摟著齊招娣,“傻姑娘,哪裏是你們身體不好,是因為……”

她有點不知道該咋說了。

齊招娣看著李明秋呆呆地問,“因為什麽?”

李明秋額頭都要滴汗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實話。

何方芝扶著膝蓋看著齊招娣,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字一句地道,“因為她們是被害死的。”

齊招娣呆呆地重覆這句話,“害死的?”

何方芝點頭。肯花高價買這麽小的媳婦,不用說男方一定有問題。累死,虐待而死,不外乎那幾個理由。

突然院門被人推開,張向陽和趙志義一進門就對上這麽多人,唬了一跳,“你們幹啥呢?都堵在竈房門口?”

看到齊招娣,張向陽問,“早飯是你做的嗎?你怎麽不等我們起來就把飯給做了?”

齊招娣抿了抿嘴,瑟縮了下脖子,“是我做的。我一早去天|安|門看升國旗,所以要早起。”

張向陽笑了笑,“你這孩子還挺聰明。該不會昨晚一直追問楊老師天|安|門的事兒,就為了今天去看吧。”

齊招娣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

因為這兩人回來,也顧不上問齊招娣的事情了。

“飯還沒燒,你們趕緊燒飯去吧。”何方芝肚子已經餓了,催張向陽。

齊招娣一溜煙地跑進竈房,張向陽把大門打開,跟趙志義一起把板車推進去。

何方芝和李明秋看著他們運回來這麽多糧食,兩人都露出喜色。

“怪不得這麽晚才回來呢,原來是跑到鄉下去了。”何方芝摸著糧食感慨道。

紅葉嘟著小嘴,“娘,咱家這麽多糧食,我不用再吃半碗飯了吧?”

何方芝拒絕得相當幹脆,“這糧食不是留給自家吃的。”她腦子飛快轉了下,不能告訴這孩子糧食是要賣給別人的,萬一她嘴快,走漏了風聲,可就糟了,“是你爹和趙叔叔幫人家運的。明早就送給人家。”

紅葉失望地趴在車把上,哀嚎起來。

何方芝拍拍她的肩膀,“你齊姐姐要在咱們家住二十天,你再堅持十九天。很快就能看到曙光了。”

紅葉掰著指頭算了半天,十九天,她一共才十根手指好不好?

她捂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想要吃糖,可今天已經吃了三塊糖了,她娘也不讓啊。一扭頭就見紅心眨巴著眼睛看著她,“紅心啊,好妹妹,你幫幫姐姐吧。”

紅心搖頭,“娘說,我現在人小,一定要吃得飽飽的,要不然將來長不高。”

紅葉氣得小臉鼓鼓的,“自私鬼。”

紅心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娘。

何方芝拉著紅心的手,沈著臉看著紅葉,“你遷怒你妹妹幹什麽。你自己不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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