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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算計南虞對她的囂張猶如沒看見一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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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氣也極是平靜,“夫人平日裏最是講規矩,我總算,是見識到所謂的沈府規矩到底是怎樣的了。”

沈清月並不算遲鈍,瞬時就聽明白了。

看這個女人往日裏是對她無話不應的,今兒個竟敢在暗諷她這個沈府姑娘沒有德行教養,對著嫂子大呼小叫索要物品。

可她怎麽也不想想,她一個低微的商戶女,憑什麽能當她的嫂子,怎麽配得起她大哥?!

若不是大哥已娶了她,就她這種身份,見了她這個武定伯府的大家千金,只有那卑躬屈膝的份兒。

她心裏這麽想,到底還是能忍住自己沒有明面說出來,只咬牙道:“我這就去告訴阿娘,說你行為不端,只會騙人,明明答應了的,現在就裝病,出爾反爾!”

南虞從桌邊冷然起身,“你只管去說,好走,不送!”

待沈清月怒氣沖沖走後,柳氏氣得直哆嗦,“大奶奶,您瞧瞧這,這沈府的姑娘……。”

合著南家的東西,只要她看上眼了,就該立馬雙手奉上獻給她似的!

自己的嫂子生病了,沒半句慰問不說,還要來討東西物什,不順她意,就要誣陷是裝病。

柳氏越想越對自己家姑娘在沈府往後的日子擔心起來。

南虞緩了緩神色,輕握住柳氏的手,“阿嬤,沒事的,你信我。”

“只是,這往後可能會有一些事情況變得越發糟糕,但你別怕,沒事的,聽我的就好。”

方才她就想過了,沈清霖既已知曉前世事,她便是不能隨意蒙他。

而論勢力,她以商戶女的身份,確實鬥不過沈定伯府,但卻能背後制造輿論暴力,讓沈府屈服。

她在刺激沈清月的脾氣時,便已是計劃好。

寧願舍掉南家泰半家財,也要從沈家脫離出去,況且,只要運作得好,還未必就會損失太多。

柳氏對自己家姑娘,最是了解不過,見她這般神色,她立馬便心穩上一半。

南家的產業是多,卻也不是四平八穩的,姑娘雖是個女兒家,但打小就在老爺身邊長見識,多少次產業經濟遇到險境,她都能從中幫著老爺調度,周旋過來。

只要姑娘說沒事,多半情況能扭轉變好。

“只要您能好,阿嬤哪有不配合的理,您要做什麽只管放手做,阿嬤一直都會陪著您。”

南虞很窩心,握住著柳氏的手點頭,乳母能這麽通事理,不一味的希望她融入沈家而討好那所謂的姑爺,她行起事來可就趁手多了。

她小聲吩咐道:“福瑞院那邊經過沈清月這一去鬧騰,我這裏肯定得被傳過去應付,你不要擔心,現在就讓穩冬來見我。”

穩冬是她身邊的大丫鬟,最近半個月,她出嫁沈家,南家的玉飾鋪子要作為嫁妝放到她名下,鋪子夥計和雕飾手藝師傅的工契都得重新訂下續約,穩冬在忙著處理這些事。

很快穩冬就被從商鋪那裏傳回了沈家正院。

這是個十分妥貼的丫頭子,和南虞同年紀,也不過剛及十七歲,身上是幹凈利索的半襖青衣裙,面目秀靈之間又透著穩重。

她上前與南虞親昵的見禮之後就脆聲稟報道:“大奶奶,工契都準備好了,奴婢把以後的薪金與夥計、師傅們說了清楚,他們都願意續簽,以後就跟著大奶奶。”

“你這陣子辛苦了。”南虞接著誇上她兩句,這才道,“另訂工契這事先作罷,玉飾鋪就留在南家,暫且別移到我名下。”

南虞說著就讓穩冬上前來,在她耳邊輕聲吩咐上一通,繼而讓她去找南家的江一滿總管事,務必要把事情辦好。

縱使穩冬性子再持重,聽聞主子的話,臉色也紙白如蒼,她心口那裏都要蹦起來一樣,“姑,姑娘……您這是要做什麽?”

這是嚇得連大奶奶這個稱呼都忘丟了。

南虞擡手執起案幾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安撫道:“不要慌,喝點水暖暖身子,然後就趕緊去忙事兒,我這邊時間不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穩冬遲疑地雙手接過水咕咚喝上兩大口,便聽到了外面傳來仆婦們的聲響。

片刻間就有人前來稟報,“大奶奶,福瑞院那邊的杜嬤嬤來了。”

話還沒完,那杜嬤嬤就大踏步進了來,遠遠的就聽到了她略帶尖銳的聲音,“喲,不是說大奶奶病得厲害?怎麽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吃茶?”

穩冬聞言,真想一把將杯子裏剩餘的茶水潑至這老婦人臉上去。

她家姑娘近來生病,不僅僅是因為沈府雜而多的事累著了,更是被福瑞院那邊折騰的。

現在那邊還派人來冷嘲熱諷的,真是讓人不能忍下這口氣。

南虞卻起身示意穩冬不要妄動。

“今兒個我覺著好點了,不知嬤嬤過來是有什麽事?”

杜嬤嬤是沈夫人身邊得用之人,在整個沈府都頗為有臉面,也沒有將這商戶身份的大奶奶放在眼裏,她上前來草草行一個禮,便哼聲道:“夫人請大奶奶過去有話說。”

意料之中的事,南虞朝穩冬微頷首,帶著柳氏與另一丫頭子便去了福瑞院。

“你這是要在我沈府耍起威風來了?!”穿珠戴銀的沈夫人坐於正屋碩大的一張楠木椅上,手拍得案桌啪啪響,“阿月也不過要做兩套衣裳而已,你作為大嫂的,不說為妹妹打點好這些,還要她上門求你?”

沈清月站於沈夫人身邊,看著那商戶女挨罵,眼底隱露著得意。

她就說阿娘肯定會發落她。

“我這幾天確實是身子不適,出不了門。”南虞道:“夫人不信,可以傳大夫來詢問診單以及喝的湯藥。”

“我問那些作甚!”沈夫人冷聲道:“你既陪不了她出門,那是不是應該讓人到蜀繡雲裳鋪子裏同掌櫃說一聲,阿月能隨時去做衣裳?”

“你是她嫡親的嫂子,還是這沈家主婦,自己家裏人不是應當的嗎?”

要等的就是她的這些話!南虞朝四周圍候著的仆婦掃了一眼,這人多嘴雜的,將來,話要傳出去就容易多了。

她心下冷笑,面上卻是恭順道:“夫人說的是,我一會就讓人到鋪子裏傳話,往後阿月不必受限制,隨時可去。”

5. 第5章 就是要讓沈家丟臉沈清月聞言頓時喜不自勝,這下子京城裏的世家小娘子們還不得把她羨慕壞了。

而沈夫人原本以為需要逼迫一通,這商戶女才會松口,孰知竟這麽輕易就能得逞,一時間有些覺得不對勁。

但她對自己樣貌才華樣樣都出色的大兒子自信得很,想著此女必是對兒子十分傾心,這才會百依百順。

她很滿意她這樣恭順的態度,臉色和緩了許多。

又接著吩咐道:“這幾天,陵城蘇家的表少爺上京趕考,蘇表姑娘也一道陪同來,你給安排好院落讓住,需要用到的物品都得準備好,莫怠慢了客人。”

南虞神色不變,蘇詩婉要陪同她的阿弟蘇坤來赴考,借住在沈家,這是上輩子就有的事。

現今,此二人也不過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罷了。

“是,兒媳這就回去安排妥當。”

沈夫人見她這般低眉順眼的,也就沒了再折騰她的興致,端起杯子裝作喝茶的樣子,揮揮手讓她走了。

南虞回到自己居住的錦暉院,正好碰到沈府的陳管事前來求見,便讓人引他到花廳裏再議事。

“大奶奶。”陳管事躬身揖禮請安。

最近沈府傭人的月錢乃是大奶奶掏的銀子,他這個沈府大管事最是曉得沈定伯府現今的底子,若不是大奶奶進了沈家,沈府大概連外面借的銀貸都還不上,更別說維持下去體面的開支用度了。

是以,他對這個大奶奶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陳管事不必多禮。”南虞坐於正位上,隨手指了不遠處的一張椅子讓他坐,溫聲道:“可是有什麽事?”

陳管事忙擺手連連道不敢當,也不去坐,恭敬的與南虞回話,“大奶奶,是這樣的,東苑的墻體都已維修好了,也按大奶奶的吩咐在苑中心湖上搭起了涼亭,苑外沿的草地也翻了新,正準備買紫藤花苗回來種上。”

南虞微側首回想,這才想起了上輩子的時候,她進了沈家門,看到東苑的墻壁已陳舊得剝落,四處透風,苑中心的湖也是徒在浪費,就讓人修繕一番。

布置上涼亭,種上紫藤花,只想著待夏日炎炎的時候,上涼亭去喝茶納涼賞花,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然而,最後的結果就是,沈清霖與蘇詩婉這個愛妾在涼亭那裏論詩作畫,對著開得繁茂的紫藤花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他誇讚她是身懷錦繡才華,蘭姿蕙質,濁世裏的冰清佳人,連那紫藤花在她面前都要失去光華。

陳管事見大奶奶輕攏著眉頭,似是在思量著什麽事,這接下來的話便不大好意思說出口了。

這東苑破敗成那樣,原本應該用沈家公中的銀子來修繕,可因為公中的銀子實在是……挪不出來,用的還是大奶奶的私房。

現在要買紫藤花苗也是需要不少錢……,這讓他用公中那點銀子的話,到時候夫人知道又得怪責。

而且西苑那邊墻體也是破了的,需要修繕,這些都需要不少銀子呢。

“紫藤花苗還沒買,是嗎?”南虞是知道的,上輩子就是動用自己銀子買的花苗,就那樣,還給那沈夫人罵了半天,說她鋪張浪費,有銀子不會孝順自家婆母,只會自己貪圖享受。

結果,還不是她兒子享受了去。

“眼看這就是深秋了,天氣轉涼,花苗就暫且先不買,來年再說這事。”至於來年……來年她大概早已不是沈家婦了,誰還管這東苑破不破。

“也好也好,來年再說。”陳管事搓搓手,應了聲,卻又似乎還有話要稟報。

“西苑也且放著,開春再處理。”南虞一見他這般樣子就猜到了,修繕墻體不僅需要物料,還需要付工人一筆費用,這都得使不少銀子。

陳管事聞言有些詫異,大奶奶進門沒兩天的時候,就想著要把整個沈府都修繕一番的,這東苑才整好,尚差種上花草,西苑卻就放著了。

南虞也不想讓別人起疑,只就道:“我最近病得有些糊塗,今兒才好轉一點,好多事都顧不來,這些都放著,以後再說。”

原來如此,陳管事恍然大悟,是聽聞大奶奶得了風寒,這大夫都請來了好幾趟,確實不能再操勞。

可有些事,他卻是不得不稟報的,這些不是他這些下人能拿主意的事,現在大奶奶在打理著沈家,他只能硬著頭皮再稟道:“那,那二公子在外面需要用到的銀錢……?”

南虞聽聞到這個,精神猛地就提了起來,聲音卻是越發和緩,道:“沒事兒,公子爺在外面畢竟要臉面,讓他先從公中預支著銀子吧,到時候我這個作為大嫂的,能貼補一下就貼。”

“是。”陳管事嘆氣,這二公子可是賭場裏的常客啊,所幸玩得也不算大,沈府也能勉強維持,可他再這麽下去,這必然就是個無底洞。

陳管事卻是怎麽都想不到,不過兩天的光景,二公子沈清或就越賭越大,公中的那點銀子根本就不夠他挪用,手裏沒銀子,那府上要采購米糧肉菜怎麽辦,總不能連夫人那邊的用度都克扣下來。

陳管事只能和沈府裏另一管事成嬤嬤一起,又前來找大奶奶詳細匯報。

南虞正在喝著大夫開的調養身子的湯藥,在花廳裏接見他們的時候看著氣色也不大好,陳管事心裏極是過意不去,“大奶奶,這事必得稟報給夫人、世子爺知悉才行,您這樣擔著,也不容易。”

南虞點頭,讓成嬤嬤專門跑一趟去傳話。

沒過得多久,成嬤嬤回轉至花廳,滿是皺紋的臉更是要擠成了一團,她發愁道:“夫人和世子爺的意思,這事就全權交給大奶奶處置。”

南虞不由得心底冷笑,這便是吃準了她會掏銀子填上這些漏洞。

是啊,上輩子她就是這麽做的,可這一輩子,她就要沈家付出代價。

“既然夫人和世子爺這麽瞧得起我,那我便自行作主了。”她對陳管事和成嬤嬤道:“你們二人乃是沈家得用的老人了,就讓你們做個見證,二公子從我這裏取走多少銀子,就讓他畫個手押,畫完,銀子就能取走了。”

陳管事,成嬤嬤二人無不同意的,大奶奶的嫁妝再多,那也是有限的數量,總不能就任由二公子在外面胡亂揮霍,是要留個底的。

柳氏急得手心都冒汗了,陳管事和成嬤嬤一走,她就忙道:“大奶奶您,您這到底是在做什麽,為什麽要讓穩冬去給江總管吩咐那樣的事。”

她說著就壓低了聲音,“這沈家二公子賭得越來越大,在京城出了名,丟的還是這沈家的臉,您是沈家的媳婦,面上也不好看。”

南虞卻就是要讓沈家丟臉!

沈家二公子的賭資都要她這個大奶奶用嫁妝來還,沈家姑娘還到蜀鄉雲裳那裏無限揮霍,而沈家世子爺……,待那蘇氏來了,郎有情,妾有意……。

她這個大奶奶再被氣病倒,京城裏各大世家都看著這樁樁件件為難她這個兒媳的事,她一紙狀告投到官府,沈家為了臉面指定要和談,到時她順理成章的就能脫離沈家了。

這沈二公子之所以賭這麽大,便是她讓江一滿安排下來的事罷了。

6. 第6章 表妹你品貌高潔“阿嬤。”南虞輕握得一下乳母的手,“你先前答應了聽我的,你看著就好,到時自然就會明白。”

柳氏哪能不急,她反抓住南虞手不放,“大奶奶,您現在年紀小,有些事可能並不十分懂,但待你將來有了孩子,就會明白阿嬤現在的擔心。”

“您將來的孩兒,可是沈家嫡親的子嗣,沈家的名聲壞了,那……。”

“不會有孩子。”南虞聽到子嗣二字就覺得心口有窒息感,徑直打斷乳母的話,“沈家並沒把我當人看,只把我當成銀庫,當銀庫也罷,還要我為奴為婢侍候一家大小,這種情況直到我死,都是不會改變的。”

“阿嬤,我要和離回南家!”

柳氏一下子瞪大了雙目,呆呆的看著南虞,不明白大半個月前,歡天喜地嫁入沈家的姑娘怎麽這麽快就變了卦。

那婆母和小姑子的確不好相與,但姑爺才從外地回來沒幾天,還沒和姑娘好生相處過,姑娘怎麽就已是絕望成這般要逃離了。

“姑爺……姑爺應當,還好?”柳氏也確定不下來了,那天她侍候在姑娘身側,親耳聽到了姑爺說聽聞姑娘生病才提前趕回來……。

“阿嬤,最近雖然我不太管沈家事,但我也知得,沈清霖回來這幾天,屋子裏都是由誰服侍著的。”

柳氏這下子是徹底無話了。

在宇墨居那裏侍候著的,是一個叫扶琴的丫頭子,聽說十六歲的時候就已開臉留在身邊了。

通常人家大婚前後,有這種狀況的丫頭子要不就遠遠的打發走,要不就留著正室主母嫁進來後,由主母做主擡為姨娘。

她家姑娘之前對姑爺可算是傾了心的,才入沈家,姑爺就臨時離京,也就只當不知道這回事,沒有擡為姨娘。

可姑爺這回來好些天,平時從朝中散值回家,也就偶爾來錦暉園看一下,並不十分關心她家姑娘的身子病況,而那扶琴則一直服侍在宇墨居那邊。

但是,她家姑娘這麽好,只要能相處一段光景,姑爺肯定也會喜歡她家姑娘的吧?

南虞知道乳母一時半會了解不透沈清霖的為人,這種事要慢慢來,這會兒也就不十分強迫她,於是轉移話題,“阿爹那邊,我已讓穩冬傳了話給江總管,想必阿爹也是收到些消息了。”

南虞很是擔心,也不知道阿爹現今身子骨可好,又是否會支持她的做法,她歸心似箭,卻又擔心被沈清霖看穿,打草驚蛇,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

她一日是沈家婦,就一日得受沈家管束,出行都不方便。

在這種擔心中,蘇氏姐弟入了京,南虞把他們安排在了東苑住。

蘇詩婉今年已年及十八了,柳若扶風腰,瓜仁素白小臉,烏發柔順梳了女兒髻,是個美人胚子。

然而身上穿的卻是那褐色粗布衣裙,前來拜訪南虞這個表嫂時,她頭上戴著的竟是一支舊得已有些發黃的黃金珠釵。

看得出來,這已是她最好最珍貴的飾品了,否則到了別人家做客,再怎麽也不願意太寒磣。

南虞心下五味陳雜,這便是冰清高潔的蘇氏,那個口口聲聲看不上那些俗套之物的她!

那她現今又何苦把金飾戴於頭上……。

蘇氏初入錦暉院,便被這裏的奢華鎮住了。

莫說這裏面擺的一應物什,插花瓶子,茶壺,杯子,楠木桌椅,都是一等一的上乘東西,就連那門簾上掛著的金鉤,上頭也別著一顆南珠,僅那一顆珠子的售價,估計就夠普通老百姓家吃用三年的。

她頓覺自己無所遁形,她身上穿用的,已是她能帶得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可不過瞬間,她就挺起了脊背,這不過是個商戶女而已,表哥這般高華之人絕不會喜歡她的。

“表嫂。”她按下心頭雜念微行了個禮,大方得體道:“這陣子我與阿弟便要叨擾了,還望表嫂不要嫌棄才是。”

南虞卻是不大想應付她,懶懶的道:“你們就且安心住下,有什麽需要的就吩咐陳管事添加,我這邊身子不大好,所以有什麽招待不周的,你們也莫要見怪才好。”

二人皆是心不在焉說了些場面話,蘇詩婉便告辭離開。

出得錦暉園走沒多遠,就碰上了剛剛從蜀繡雲裳訂制完衣飾回來的沈清月。

“表姐!”沈清月極是高興,親昵的上前抱住她胳膊撒嬌,“你怎麽才來啊,我都盼了好些天了呢。”

“入京路上落雨,耽誤了些時候。”蘇詩婉看了一下她身後的丫頭子手上捧著一大疊嶄新的衣物,眼底忍不住上浮羨慕神色,驚訝道:“竟去做了這麽多衣裳?”

沈清月被她這般神色愉悅到了,大方的道:“這算得什麽,你若是喜歡,趕明兒我帶你也去訂制幾套,算是送你的見面禮。”

“這,不大好吧。”蘇詩婉猶猶豫豫的,低頭望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頗有些不自然,“哪就好意思拿你的東西。”

“你啊你,跟表妹我客氣些什麽呀。”沈清月見蘇詩婉這般樣子,更是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覺,豪氣道:“別說幾套,就是十套二十套我都送的起。”

蘇詩婉禁不住心跳若狂,她平時在蘇家是需要做針線活換銀子,貼補家裏開支用度的,第一眼望見那疊衣物,從微露出來的一角繡花蕊就能看出,那是極出挑的繡娘才能繡出來的手藝。

這樣的衣裳,一套下來價值絕對不菲,沈清月竟是出手這般大方,只能說,這並不是她的東西。

那就極可能是錦暉院那位商戶女的。

可讓她堅決的拒絕,她又做不到,女兒家哪有不愛俏的,然而她蘇家境況不好,她的箱籠裏連一套像樣的衣裙都尋不到。

“阿月。”正猶豫間,身後傳來一聲溫聲問話,“你們在做什麽?”

蘇詩婉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來了,一個激靈打來,連忙就與沈清月清聲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我卻是不覺。”

“人若腹有詩書,氣自芳華,卻不是靠衣裳來襯托的,我還是莫要了,謝謝表妹的好意。”

沈清月聽完禁不住目露崇拜,“表姐真是與京中許多的世家姑娘不一樣呢。”

已是上前來的沈清霖神色間也是欣賞不已,見她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裳又是心疼的很,當年自她跟了他後,他從來就不舍得她再穿用這些了。

她惠質蘭心覺得無所謂,還是他勸哄了許久,她才換上了綾羅衣。

“雖然表妹品貌高潔不曾在意這些,但阿月也沒有個嫡親姐妹陪伴,又是個愛美的,表妹就當陪伴她,去做幾套衣裳,也是一份姐妹相處的樂趣。”

就怕唐突了她的清華,沈清霖把話也說得極為婉轉。

蘇詩婉被他“品貌高潔”四字誇得一顆心都熱了起來,偷望得他一眼,見他瓊面玉容,現今整個人的風姿越發的好,禁不住臉上都起了紅暈。

7. 第7章 吃白食不出一天,南虞就接到了沈清月要攜蘇氏去蜀繡雲裳做衣裳的消息。

聽聞還是沈清霖幫著勸說,蘇氏才勉為答應前去,南虞已是連冷笑都懶得欠奉給那二人了。

她將手裏的茶盅輕磕在桌上,從椅上起身,與穩冬問話,“我吩咐下來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都妥當了,地下賭場那邊,江總管也親自領人盯著呢。”

穩冬上前得幾步,語氣間十分鄭重,“蜀繡雲裳這邊,按您的吩咐,特地打出限時優惠折扣,吸引來了不少世家夫人與姑娘,這幾天都能撞見沈小娘子上那裏擺威風,應當,很快就有好戲瞧了。”

南虞唇邊噙了抹笑意,“走,咱們也去瞧個熱鬧。”

“這……不好吧?”穩冬有些楞了,不是說這些個事完了,姑娘就要趁機“大病一場”離開這沈家麽,這會兒卻精神飽滿的出門看戲……。

“叫上斂秋,咱們悄悄的從西苑後門出去。”

南虞不由分說的道:“這裏就讓阿嬤幫我應付著。”

斂秋是她身邊另一丫頭子,雖說沒有穩冬這麽妥貼能幹,可她性子活潑,最主要的是會武。

這是阿爹不放心她,在她七八歲時就配給了她一個會拳腳功夫的丫頭子。

可惜她上輩子不懂得珍惜,南家的堂嬸娘林氏說南家有船要出海,她需要一個會武的丫頭子貼身陪著,特地前來和她借人。

她想著出海一趟也沒兩個月就能回京,畢竟嬸娘也是幫著忙乎南家的生意,她沒理由拒絕不借。

只是這一借,斂秋就再也沒能回來。

林氏的說法是在海上遇到了劫匪,斂秋與劫匪打鬥的時候受傷,雙雙墜了海。

後來她才醒悟過來,不過是林氏早已和沈家沆瀣串通一氣,兩家要瓜分掉她南家產業,才要除掉她的身邊得用之人。

至於穩冬,與她感情頗為好的斂秋沒能回來,她終日抹淚傷心。

後來又碰上沈府二公子沈清或調戲於她,要納她為第八房小妾。

她當時身子已開始發病,自覺已沒有氣力保全這個丫頭,只能匆匆給了她一筆銀錢,責令她趕緊離開了沈家。

她臨走之時放心不下她,抹淚跪地朝她磕頭,直磕到額門鮮血淋漓都不願意離開的那一幕,至今她都忘不掉。

說來,這都是她對不起她們,這往後的一輩子,她指定會好生對待她們二人,不再犯那種混沌糊塗,讓自己有丟掉她們的機會。

“姑娘。”斂秋被穩冬叫來後,見到主子似是神思已走遠,便上前笑喚得一聲,“真的有熱鬧瞧?”

自從知道姑娘鐵心要脫離這刻薄的沈家,私下裏,她們已不再用大奶奶這一稱呼了。

南虞回過神來,見她頗為英氣的一對劍眉揚起,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裏閃著星星點點的興奮,她忍不住擡手捏了下她圓潤的小臉,“對,帶咱們斂秋看戲去。”

沈家的管理十分松散,西苑那裏因為破舊,並無人在那裏居住,後門附近就僅守了一位嬤嬤。

南虞這幾天,早就讓乳母柳氏與這位嬤嬤套好了交情。

是以她們主仆幾人稍稍掩藏一下行蹤,繞小路進入西苑,那位嬤嬤就主動打開了門鎖讓她們出去。

到了外面,繞路走上一段胡同到得中大街,再拐個彎就進入了南家產業下的一個銀飾店,這會子是晌午,周圍頗為冷清,店裏沒什麽客人,只有掌櫃在劈啪的打著算盤入帳。

南虞與這裏的張掌櫃算是熟識,畢竟之前在南家的時候,每隔上三月,這些店鋪都得統一匯報結一次帳,她跟在南家老爺身邊,自然見的人就多了。

南虞簡單與張掌櫃說明了來意,很快就坐上了他臨時安排的一輛不起眼的青簾馬車。

馬車飛快奔出中大街,踏著青石板路走上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京城繁華的西大街。

這裏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偶爾還夾雜著幾聲高亢的叫賣聲傳來,到了這裏,馬車已是越走越慢,好一陣才輾轉到蜀繡雲裳店鋪的後院門。

主仆幾人下車,悄然由後院入店鋪,上了二樓的雅間。

由於蜀繡雲裳平日裏接待的都是貴人們的生意,整個店鋪裝潢得典雅而大氣。

一樓掛有各色樣品衣供選訂制,更有那精制的成品衣能現選現買。

二樓是雅間,供有特色糕點與茶水,還有軟榻供貴人們稍為歇息。

有趣的是,雅間有兩面窗,一面窗向大街,而另一面,則設在裏側,套了薄如蠶絲的上等白色蜀錦,從外面絲毫看不見雅間裏的景況,從內卻能清晰無比的望見外面,甚至能看到樓下來往的客人。

正是這一特色,吸引不知道多少的貴人前來嘗試觀摩。

南虞此時便是站在了這窗前往樓下看。

方才她們幾人是後院另一隱蔽的樓梯上來的,倒是不知道客人已是這般多了,看來特地打出的限時優惠折扣效果真不錯。

許多的夫人帶著自己家的姑娘正在挑選,而店鋪穿著統一淡藍衣袂服飾工作的娘子們正忙著給介紹蜀繡與樣式。

“讓你們掌櫃的出來好生招待我們!”不過片刻間,樓下就傳來了沈清月帶著傲氣的聲響,“我們要訂制衣裳,要你們最好的裁剪師傅和繡娘,否則我可是不認的。”

“阿月,你別嚷嚷,沒事的,對於我來說,普通的衣裳也就好了。”蘇詩婉沒想到隨她來這裏,她會這麽在店裏橫行霸道。

她是那商戶女的小姑子,那商戶女恐怕再不喜也只能忍了。

然而她卻不過是表妹,表哥又對她這般好,只怕那女人忍不下。

“表姐,你怕什麽,我已來過這裏好多次了,哪次掌櫃都得聽我的。”沈清月說著就得意的笑,“一會絕對讓你滿手而歸。”

“阿娘,又是她,真討厭!”高丞相家的小孫女高芷嫣忍不住抱怨,“前兩天就碰到她,非要搶了我看中的一套刺繡桃花裙。”

“許是她花的銀子多。”高夫人輕拍得一下女兒手,“莫氣,咱們再挑挑,會有更好的。”

“我前兒也碰見她了。”旁邊另一家的夫人接話道:“聽聞這是沈定伯府的姑娘,是個吃白食的,她可不付銀子,拿走的可是最上乘的衣裳,一套可值上百兩銀呢!”

8. 第8章 心疾平時世家夫人與姑娘們的衣裳,質量做工甚好的,一套下來,也就二十兩左右。

蜀繡雲裳的衣裳因為用料上等,做工也異常精細,價格起步就貴,一套估價在七十兩,偶爾會出幾套采用極等蜀地綾羅裁剪的衣裳,那價格就過百兩了。

所以夫人姑娘們輕易穿不起這裏的衣裳,也就做一兩套,在隆重的大場合裏穿。

也就是這幾天,店鋪裏進行折扣活動,她們才放膽前來挑選。

卻碰到這麽個不付銀子就搶走心儀衣裳的人,誰心裏都要窩著火。

“就是她,我也碰到過,只要是她看中的,全都掃走,不付銀子不說,對那辛苦的師傅和繡娘還沒有半點好臉色。”

又有一姑娘忍不住出了聲,“原來竟是沈定伯府家小娘子,這般沒有教養。”

“怎麽說話的?”沈清月氣得臉發青,“我拿自己家的東西怎麽了?礙著你們什麽事!”

她說著,就手指向一大片擺著的齊整嶄新衣裙,“掌櫃的,這些全都給我包起來,我要送給我表姐,就算我表姐穿不了這許多,賞給丫頭子們穿,也不賣給她們。”

這話一出,一大片的夫人姑娘們全都驚愕了。

這竟是個撒潑的!

這裏有不少都是大世家裏頭的貴夫人,和皇家多少有著那沾親帶故的裙帶關系,連天子見到了,許也得給幾分薄面,在這裏卻給這麽一個小娘子下面子。

眾所周知,這蜀繡雲裳可是蘇浙富商南家的產業。

這個店鋪的掌櫃與一眾姑娘夥計們素來重禮儀,從不曾有這般盛氣淩人的時候。

這無德無狀的沈家姑娘憑什麽來這裏搶劫東西,竟還說是她家的?!

“聽聞南家老爺唯得一獨生閨女,大半個月前嫁入了沈家?”

人群裏漸漸就起了層層疊疊的竊竊私語。

“原來是這樣?可就算店鋪是嫁妝,那也是由不得別人隨意動的啊!”

“誰說不是,正常體面的人家哪裏會動媳婦的嫁妝。”

“那可是媳婦安身立命的根本,將來還要傳給子女的東西,莫說這小姑子,就是夫君也不能朝嫁妝伸手才對。”

這裏的夫人又有哪個不是帶著嫁妝嫁入夫家的,想著若是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給女兒的嫁妝,卻被婆家的小姑子搶走,那真是要氣得短壽。

一時間氣憤情緒被挑起,同仇敵愾一般紛紛譴責起來。

潑辣型的夫人道:“這可還真是沒臉沒皮,南家姑娘才入沈家門多久,嫁妝就被小姑子糟蹋起來了。”

溫柔一些的在嘆息,“可見,那南家姑娘在沈家日子過得真不容易。”

又有那刁蠻一些的說:“這三天兩頭的來這裏做衣裳,一做就要整上一大堆,合著那裁剪師傅和繡娘都是為這個小姑子養著的呢!”

還有姑娘在一旁議論,“方才還說什麽來著,這些擺著的衣裳全要包起來送給她那個什麽表姐,還要給丫頭子?”

“是啊,南家姑娘真可憐,連沈家的表姑娘和丫頭子也要一起供奉……。”

南虞聽著樓下這一片此起彼伏的責怪聲,與穩冬誇讚道:“這事你們辦得利索,回頭有賞。”

自然,樓下人群裏,乃是穿插了一些假裝是客的夫人與姑娘,時不時刻意挑上大家兩句,特地讓眾人越發同情與憤怒。

穩冬微蹲了個禮,“都是姑娘您的吩咐,奴婢和掌櫃們也就是跑跑腿扯幾句話的事。”

斂秋趴在窗前,聽得津津有味,“可惜了,應該加些戲碼,就說沈家夫人縱容女兒糟蹋兒媳的嫁妝不說,她那二兒子還爛賭,要兒媳給支付賭資。”

南虞伸手點了一下她腦門,含著抹笑意道:“就你厲害,去吧,悄悄讓人給掌櫃傳一聲。”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沈清月與蘇氏被圍攻在一塊,開始的時候還能氣盛爭辨幾句,後面眾人聲高,已是呈壓倒狀批判。

有幾位這些天被沈清月搶衣裳加諷刺得狠了的潑辣姑娘,甚至動起手開始撕扯那二人。

一時間,這裏亂成一團,已可預見,過得幾天,整個京城會傳出沈定伯府怎樣的低劣名聲來。

而這裏的熱鬧尚未完,南虞便帶上兩個丫頭子轉去了南街地下賭場附近,馬車停在一條空蕩無人的小胡同,等候著江一滿總管。

趕馬的小廝潛進去賭場傳話沒多一會,一身低調深灰衣袍的江總管就匆匆趕了過來。

江總管已年逾四十,個子中等,面白無須,雙目堅毅間透著精明,他朝著馬車微揖了個禮,聲音沈穩,“姑娘。”

“江總管快別多禮。”南虞起身撩開青簾,由斂秋扶著跳下了車,人還沒站穩,聲音已是問了出來,“我阿爹可還好?”

江總管微微有些遲疑,他原以為姑娘是特地前來問這些天吩咐下來的事,卻竟是問起了老爺來。

“姑娘莫擔心,老爺得知您的決定,二話沒說,就讓我全面配合您這邊的吩咐。”

南虞聞言,鼻子一酸,瞬時眼底就微濕起來。

她就知道,她阿爹是全心全意疼愛著她,哪怕她要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大概他都會幫她想法子。

然而她卻是聽出了江總管言語間的回避,她上前得幾步,“江總管,你不必瞞我,我這邊突然有這樣的決定,阿爹不可能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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