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沐淩徑直朝酒樓角落裏面走去，沿途的酒客都對他怒目而視，以為他也是來搶位置的，沐淩視而不見，快速而過。

角落裏是一個單人小桌，因為地處偏僻，倒是沒有人來爭搶，桌旁一人華顏烏鬢，卻是一個有些年紀但風韻猶存的青衣女子，雖然有著八九年未見了，但是沐淩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青衣女子，正是自己的姑姑沐少雨。

沐少雨低頭沈思，桌上放著兩碟素菜，一小壺清酒，酒菜俱都完好，卻是分毫未動，沐淩徑直走到桌旁坐下，沐少雨一驚，擡起頭來，疑惑道：“閣下是？”

沐淩凝視她良久，見她面目憔悴，秀麗的容色中掩飾不住隱藏的風霜之色，想是家族敗亡這兩年，東飄西蕩，過得也並不如意。

沐少雨見這個陌生少年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著自己看，臉色漸變，喝道：“如果閣下是來爭搶這個位置的，還請速速離去，免得自討苦吃。”

她在這酒樓等人，早已看到為了一個位置大打出手之事，這時以為沐淩也是覬覦她這個角落裏的位置而來。

沐淩回過神來，苦笑一聲，輕輕地道：“姑姑，好久不見！”

沐少雨驟聞“姑姑”二字，臉色大變，腦中念頭電轉，顫聲道：“你……你是……”

沐淩低聲道：“姑姑，我是沐淩！”

沐少雨只覺腦中一昏，猛地站起身來，叫道：“你說什麽？”這一下不僅把沐淩嚇了一跳，連旁邊幾桌的酒客也是霍地站起，“錚”地一聲抽出武器，如臨大敵。

沐淩又道：“姑姑，我是沐淩啊，你不記得我了？”

沐少雨回過神來，緩緩坐下，旋即正色道：“你在騙我？沐淩早就死了，而且你的相貌全然不像。”沐淩一楞，這才想到此時戴著異面，當下伸手在臉上一抹，已是回覆了本來面目。

看著這張和沐少天依稀有幾分相像的稚嫩面龐，沐少雨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你……你真是沐淩？”

沐淩將異面戴回臉上，低聲道：“姑姑，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另外找個地方。”沐少雨兀自喃喃地道：“你真是沐淩？謝天謝地，你沒有死。”

沐淩又叫了一聲：“姑姑！”

沐少雨情緒漸寧，盯著沐淩的眼睛，仿佛要看進沐淩心裏，這時她已有八九分相信眼前這人就是沐淩，自己遠離故鄉，在這天風城認識自己的本就不多，何況此人一見面就叫自己姑姑，容貌和大哥又甚是相似，應該確認無疑。

沐淩見她沈思，正待再說，忽然身邊一陣風響，一道肥碩的身影已是坐在自己對面，抄起筷子先夾了兩筷菜塞進嘴裏，再慢吞吞地倒了一杯酒，小啜一口，臉現愜意之色。

沐淩正自奇怪，卻見沐少雨臉色微變，對著那人道：“錢老板，你來啦。”

那胖子鼻子中發出“嗯”的一聲，瞥了瞥沐淩，見是一個陌生的小小少年，便沒有在意，只對沐少雨道：“東西帶來了嗎？”

沐少雨玉手抹過護腕，寒光一閃，一柄劍形武器已是出現在手中，聽得她說道：“這是上品天器‘靈光劍’，你開個價吧。”

沐淩聞言一驚，他沒想到沐少雨只身待在此處，原來是為了變賣武器。

那錢老板伸手接過靈光劍，“錚”地一聲將劍抽出半截，一道寒光閃來，端的是一口好劍，錢老板卻不現半點驚喜之色，淡淡地道：“上品天器，還沒有特殊效果，一千暴炎晶吧。”

這話一出，連沐淩都有些佩服他的心黑了，一千暴炎晶，估計沒有特殊效果的中品天器都值這個價，這錢胖子開口就將這把靈光劍的價值壓了好幾倍，而且面不改色，真是好一個奸商。

沐少雨也是臉色微變，說道：“錢老板，這可是上品天器，而且是劍形武器，怎麽也值五千暴炎晶吧？”

沐淩微微點頭，暗道這才是一把劍形上品天器的真實價值，但想以那錢老板的奸商本性，恐怕不會同意這個數。

果然，那錢老板臉色一沈，道：“沐小姐有所不知，這段時間天風城內鑄器師雲集，導致這武器價格也是大幅下滑，價值已經不覆從前了，這樣罷，我也做了你幾次生意了，兩千暴炎晶，不能再多了。”

這錢老板一番話說下來，倒也甚為有理，而且一下就將剛才的價格翻了一倍，也給人一種很有誠意的感覺，但沐淩心頭冷笑，卻沒說話，他要看看沐少雨怎麽應對。

沐少雨秀眉微顰，沈吟道：“三千，你要就要，不要我就不賣了。”

沐淩暗笑，心想這下沐少雨可是上了那錢胖子的當了，這靈光劍的價值，平常應該是五千到六千暴炎晶左右，至於錢胖子說的鑄器師雲集，武器價格下滑，倒是有著一點影響，但這只是暫時的，等鑄器師大賽結束，必定回升。

而錢胖子先開口叫價一千，而後升到兩千，其實他心裏的真正價位正是三千，這叫做漫天要價，著地還錢，只不過買賣雙方立場不同而已。

果然，那錢胖子見沐少雨開價，肥碩的臉上掠過一絲隱晦的得逞笑意，開口道：“既然沐小姐都這樣說了，那我今日便吃點虧，好，就三千，成……”

錢胖子話還未說完，沐淩輕笑道：“我出四千！”

沐淩這一開口，不僅那錢胖子楞在當地，連沐少雨也是有些疑惑，實不知沐淩為什麽這個時候出來搗亂，沐淩朝她點點頭，擡眼朝那錢老板看去。

“這位兄弟是？”

錢老板剛才一直把沐淩當作是沐少雨的隨從，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時見沐淩出口喊價，才知道這個少年並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當下言語倒是有些客氣起來。

沐少雨正要開口，沐淩搶著說道：“我也是這位沐小姐請來商量買賣的，怎麽樣？錢老板，我出四千，你要是不再加價的話，這把靈光劍可是我的啦。”

那錢胖子眼珠亂轉，實不知這小子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不僅面目陌生，而且年紀輕輕。

“四千五，我出四千五！”

這把靈光劍的真實價值，錢老板是知之甚深的，就算是以四千五的價格收下，等到鑄器師大賽一完，他也可以凈賺一兩千，因此一咬牙，在沐淩出價的基礎上又加了五百。

沐少雨又驚又喜，實在沒料到沐淩這一打岔，竟然將靈光劍的價格整整提高了一千五，還未等她回過神來，沐淩又是叫道：“五千！”

這一下那錢老板的臉頓時陰沈下來了，這個價格要是他再加的話，就已經沒有什麽利潤了。

錢老板臉色青白交替，他倒不是沒有這幾千暴炎晶，但他本是生意人，沒有利潤的事情是不會去做的，本來一場大好的買賣，被這個陌生少年生生攪黃，當下怒聲道：“小子，不是天風城的人吧？沒聽過我錢老虎的名頭嗎？”

開頭沒有利益沖突，錢老板倒是頗為客氣，這時被沐淩擠兌，立馬惱羞成怒起來，語氣之中頗帶威脅。

沐淩滿不在乎，但沐少雨卻是臉色大變，錢胖子在這天風城勢力不可小覷，他乃是這城中最大的拍賣場“天風拍賣場”中的一個執事，很多外來人的武器或者其他物品的買賣，都要經過他手，今日若是得罪了他，必然後患無窮。

沐少雨想通此點，連道：“錢老板，你別生氣，這把劍就四千五賣你了。”

說話的時候還使勁朝著沐淩使眼色，眼見錢老板臉色稍和，剛松得一口氣，就見沐淩從護腕中取出一個袋子，咣地扔在桌上，笑道：“這裏是五千暴炎晶，錢老板若是出得比這多，這把靈光劍便讓給你。”

沐少雨心下大急，心想這個侄兒怎麽這麽不懂事，這裏可不是青炎帝國。

那錢胖子平日威風八面，這時被沐淩擠兌得下不來臺，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動粗，而且身為天風拍賣場的執事，要是今日被這小子用炎晶壓了一頭，那以後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小子，算你狠！”

錢老板心中權衡，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從護腕中扔出一袋炎晶，抓起桌上的靈光劍，朝沐淩狠狠地瞪了一眼，轉身離開。

“姑姑，快看看，裏面有多少錢，可別被這死胖子坑了。”

沐淩倒是對錢老板的眼神威脅視而不見，見他離開，忙示意沐少雨檢查錢袋，沐少雨有些覆雜而且擔心地看了沐淩一眼，伸手拿起錢袋，打開看了一下，點頭道：“五千五暴炎晶，一個不少。”

沐淩聞言笑道：“這錢胖子倒還挺有氣度，我本來以為他會給出五千零一個呢。”

沐少雨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剛到天風城，平白無故的得罪人幹麽？這錢胖子是天風拍賣場的執事，說不得以後還有麻煩事情。”

沐淩撇了撇嘴，毫不在意，道：“我就是看他那副奸商的樣子不順眼，不讓他出點血，我不痛快。”

沐少雨聞言苦笑道：“你這個性格，倒是和大哥有些相像。”

聽她說起父親，沐淩頓時收起了笑臉，問道：“姑姑，你怎麽會在這天風城？”沐少雨站起身，道：“走吧，去我們住的地方再說。”

沐淩奇道：“你們？”沐少雨道：“是啊，你二爺爺，還有紅果，你應該還記得她吧？”

沐淩一楞，對沐雲蒼，他談不上什麽印象，記憶之中沒有什麽好感，但那梳著兩只羊角小辮的明媚小姑娘，卻是給了他頗深刻的記憶。

當時自己父子三人在沐家極不受人待見，只有這個姑姑和她的徒兒慕紅果，沒有給自己臉色，而且那小姑娘還主動找自己說話，要說沐淩在青光城沐家對誰最印象深刻的話，恐怕除了族長和沐少雨，便要數到慕紅果了，當然，是好印象。

沐淩回憶片刻，笑道：“是那個小姑娘啊，我記得當初覺醒炎力的時候，她可是八色火焰。”

說到這八色火焰，沐淩心下有些驚嘆，當年他對修煉之事懵懵懂懂，不太明白這覺醒之時的八色火焰意味著什麽。

但經過這麽多年的修煉，沐天淩又給他講解了大陸上的一些事跡，才知道這八色火焰有多麽的了不起，就算是在九炎島上，恐怕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了吧。

沐少雨笑道：“這些事情，等你們見了面再慢慢說吧，你先跟我來。”說完喚過酒保，付了賬便領著沐淩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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