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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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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遠芳聽到這聲媽字, 高興不已, 當下就送出見面禮。趙家底蘊學厚, 從祖輩傳下不少的好東西。

她送給韓數的是一只玉鐲子,套進纖細的手腕。碧綠的鐲子, 一看水頭就是傳了好幾輩的,千金難買的好東西。

韓數皮膚白, 碧綠的鐲子一襯,更加膚色透亮。

趙遠芳是越看越滿意,這姑娘長得討喜, 眉目溫婉很有江南女子那種如水的氣質, 讓人看了就舒服。

穿著上也很得體,不張揚不過分隆重, 恰到好處。

“這是你們奶奶傳給我的,現在我把她傳給你。將來啊,你再傳給你們的孩子,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謝謝媽。”

她的心沈甸甸的, 這個鐲子代表的是家族的傳承。

“快叫爺爺。”

趙遠芳慈愛地笑著, 讓她上前。

她走過去, 對著趙老爺子叫道:“爺爺。”

趙老爺子哼了一聲,臉色不是很好看, 但也沒有為難, 讓張大海拿出一樣物件,交到她的手上。她拿著那覆古雕花的小盒子,不用打開就知道是好東西。

“謝謝爺爺。”

趙老爺子瞪了自己孫子一眼, 這個臭小子先斬後奏,都求過婚才把人帶回來,根本沒把他這個祖父放在眼裏。

“你跟我來。”

他眼睛沒有看自己的孫子,臉色看不出喜怒。讓張大海扶著,一手拄著拐杖,緩緩朝二樓書房走去。

趙時律看了韓數一眼,跟著上樓。

趙遠芳則拉著韓數,讓她坐下,“別擔心,爺爺已經認可你了。他呀脾氣不好,要是他說什麽,你聽著就是,別往心裏去。”

韓數羞赧一笑,坐到對面。

趙時律走上樓梯時,還不時看著下面的人,見韓數和自己母親氣氛融洽,心頭微微松口氣,跟著趙老爺子進了書房。

趙老爺子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拄著拐。

張大海已經很有眼色地退出去,書房裏只剩下爺孫二人。

“哼,翅膀硬了,求婚這麽大的事情我和你媽竟然半點風聲都不知道。”

趙老爺子沒聽到孫子的回答,擡頭一看,眼睛一瞪。看到自己孫子站得筆直,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句話都不說,心裏來氣。

“怎麽,無話可說了?你個不孝的臭小子!”

“您罵得對。”

趙時律臉色平靜,低著眉眼,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趙老爺子一看他這樣子,火氣更大。一想到孩子的脾氣,硬生生地壓制住。

“人已經帶回來了,你婚都求了,我們趙家也不是不講信譽出爾反爾的人。我只問你,你確定就是她了嗎?”

“是的,爺爺。”

趙老爺子長長呼出一口氣,臉板著眉頭皺著。

“聽說她是你在江市的小夥伴,我知道你念舊情。但是人我見著了,樣樣都一般,也就長相拿得出手。說實話,她的家庭家件比起白露來差得不只一星半點吧,我就不明白,你怎麽就看不上白露那丫頭?”

趙時律聽到他的問話,擡起眸,狹長的眼神中除了幽深還有堅定,“爺爺,除了她,我誰也看不上。”

“你…”趙老爺子頓了一下拐杖,急速地咳了兩聲。

臭小子,就是來氣他的。什麽叫別人都不要?這話聽著怎麽如此耳熟,他的心慢慢沈下去,想到了三十年前。

那時候,千嬌萬寵長大的女兒也是這麽對他說的。

現如今,輪到她的兒子對自己說同樣的話,當真是…

罷了,同樣的錯他不想再犯。當年他害得女兒離家出門,背井離鄉,吃盡苦頭。現在他不可能再把唯一的孫子往外邊推,那種痛苦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爺爺,您沒事嗎?”趙時律上前,替他拍了拍背。

“死不了,以前你媽氣我,現在輪到你。我遲早有一天會你們母子倆氣死。”趙老爺子喘著氣,鼻子裏哼了一聲,臉色萎靡。

趙時律替他倒了一杯熱水,“爺爺,您且有得活,您還要抱曾孫子呢?”

“哼,誰知道我有沒有那個命?”趙老爺子看了他一眼,臉色終於緩和了,“你既然認準了她,爺爺也不做棒打鴛鴦的事,咱們趙家也不需要什麽聯姻來錦上添花。但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趕緊把婚一結,早點讓我抱上曾孫子。”

他年紀大了,就想享天倫之樂。時律是自小養在江市的,回趙家已經長成,他還從沒有抱過孫子呢。

說起來,都是遺憾。

有了曾孫子,這礙眼的臭小子有多遠滾多滾。他天天帶著白胖胖的曾孫子,給他什麽都不換。一想到這裏,心裏熱乎起來。

拿起拐杖,輕輕敲了孫子一下。

“我不管你的事,你得盡快讓我抱上曾孫子。”

“好。”

趙時律沒有躲,憑那拐杖硬生生地敲在腿上。當爺爺的自然是下手有分寸,並沒有使多大的力道。

對於孫子的反應和回答,趙老爺子還是很滿意的。

這還差不多,他想著。臭小子極少有事會應得這麽爽快,但他知道,時律一旦承諾的,就一定會辦到。

看來,他想抱曾孫,等不了多久。

一起到要抱曾孫,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孫子這模樣是認定了那丫頭,可是那丫頭,聽說之前風評並不算好。

他重新皺起眉來,敲了敲拐杖。“去,把你那小媳婦叫上來,我有話和她說。”

趙時律眼神微閃,下樓去叫韓數。

“去吧,爺爺要是說什麽,你就順著他說。人老了,脾氣就像個小孩子,你得多誇誇他,尤其是他書房裏的字,都是他自己寫的。”趙遠芳輕聲說著,朝韓數眨了一下眼。

韓數會心一笑,心裏感激著。

跟著趙時律上了二樓,進了書房。

“你出去,我單獨和她談談。”趙老爺子不耐地揮著手,讓自己的孫子出去。這小子一副守護的姿態,難不成還怕自己這個老東西為難他的小媳婦?

韓數看了趙時律一眼,示意他聽爺爺的話。

趙時律沈著眸,略有些不舍地離開。

“哼,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看他一副沒有出息的樣子,真是礙眼得很。”趙老爺子冷冷地說著,看了韓數一眼。

“他是擔心爺爺的身體呢,怕我不會說話,惹得爺爺生氣。”

趙爺子一聽,心裏有些受用。這丫頭還算會說話,聲音軟綿綿的,聽起來還算順耳。

但他可不是三兩下就會被收買的,該考校的還是要考校,“你去,把那上面的棋盤和棋子取下來。”

韓數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書架上的棋盤棋子,將它們拿下來。

“會下棋嗎?”

“會一點。”

“好,我們殺一盤。”

棋場見人品,這是趙老爺子一貫的想法。本以為現在的年輕女孩子會下棋的很少,不想這丫頭還會下,算是有些意外。

韓數之所以會下棋,完全是因為沈家爺爺。

當年她嫁進沈家後,不光是沈夫人很喜歡她,就連沈爺爺,也十分喜歡她。她為了迎合老人家的喜好,特意學過下棋。

後來有事沒事,她就和沈爺爺殺上幾盤。棋藝雖算不上多精,但她自認為還是能見人的。

擺好棋子,兩人對弈起來。

初時,趙老爺子不以為然。覺得她說會下棋,應該是個略通皮毛的水平。沒想到下著下著,他的眉頭緊鎖起來。

這丫頭,棋藝不簡單哪。

韓數和沈家老爺子對弈多年,深知老人的脾氣。不許讓,不許明顯放水,要不然他們會覺得對手瞧不起他們,是在敷衍。

所以,此次她是嚴陣以待的。

趙老爺子看著棋盤上的局,心裏暗暗吃驚,什麽時候這丫頭已經不動聲色地布好了局,就等著自己往下跳。

而且這下棋的套路似乎有些熟悉。

“丫頭,你學下棋多久了”

“沒怎麽學過,偶爾看別人下過,自己瞎琢磨的。”

趙老爺子精明的目光看向她,“天份不錯,年年輕輕能有這樣的棋藝實屬不易。”

“是爺爺您讓著我。”

韓數謙虛地說著,她以前跟著沈爺爺學了不少套路,後來已經青出於藍。沈爺爺每每輸給她,只會更加努力地琢磨棋局,鬥志昂揚。

她覺得老人就得有精神寄托,正是因為如此,沈爺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一直很好。

有沒有讓趙老爺子自己心裏清楚,暗自心驚著。同時覺得自己輸給一個丫頭有些下不了臺面,一想到這丫頭的下棋風格,心裏升起一絲惱怒。

“狡詐多計,你下棋的路數倒是像一個讓人討厭的家秋。”

像一個他討厭了一輩子的人,沈經才。

這丫頭一定是個性狡猾的,就像那個討厭的家夥一樣,處處耍著心眼,硬生生地奪去了惠珍的心。

說不定,時律是被這丫頭用計迷住的。

“聽說,你和時律小時候是鄰居?”

韓數見老爺子停止下棋,反而開始問話,心道果然來了。這是豪門娶媳婦的路數,當年她也曾被沈家老爺子審問過。

“是的。”

“那麽你事先知不知道時律的家世?”

韓數略一沈默,在朱雀巷時她當然是不知道的。事實上,在前世裏就算後來知道他是大集團的老板,她也沒有任何的想法。

“在老家時不知道,是到南城來才知道的。”

趙老爺子眼裏的精光一閃,“也就是說,你是在知道時律是時居的老板時才和他來往的,對嗎?”

作為一個曾經的家族掌控者,趙老爺子在昨天女兒提到時律的小青梅時,就立馬派人將韓數查了一遍。

所以,他是知道這個丫頭和沈家孫子的事情。

韓數心一沈,趙老爺子這話裏有話,對方分明已把自己當成一個攀高枝的女人。確實她轉變得太快,恐怕有許多人都會這樣想她。

“我在他交往時,確實已提前知道他的家世。”

“哼,恐怕不光如此吧。我還聽說,你以前和沈家那孫子要好過,就在一個月前,你還準備和沈家的孫子一起出國,有沒有這回事?”

趙老爺子語氣平緩,但話裏的鋒利字字直刺人心。

韓數臉色未變,這樣的場景她有想到過。她和沈書揚是交往過的事情不是秘密,趙家人當然會知道。

路是自己要走的,也是自己選擇的。她料想過會途經遇到的困難和種種挫折,也會為了孩子一往無前。

“沒錯,在南大上學時,我們曾經交往過,並且也計劃一起出國。但是後來發生一些事情,讓我覺得自己和沈書揚並不合適。”

趙老爺子眼底露出一抹欣賞,這丫頭還算有些擔當。他還以為她會找出百般借口,矢口否認那件事情。

“那為什麽和沈家孫子分手,他們家的家世不比我們趙家差?”

“爺爺,我要是說我看中的不是家世,您肯定不信,但是我確實並沒有把家世看得太重。拋開家世不說,您孫子比沈書揚強上太多,這個您不可否認吧?既然如此,我為何要選擇一個遜色的人,而放棄那個優秀的人?”

趙老爺子一聽她的話,臉上泛起薄怒。

這丫頭以為自己是誰,想挑誰就能挑誰嗎?

“好不要臉的理論。”

韓數臉色微變,趙老爺子不喜歡她,她能感覺得到。所以他才會直接了當地審問自己,字字戳人心。

她就不相信,趙老爺子沒有查過她?

既然查過,就應該知道那日宴會的事情,還有沈書揚和朱紫青的事情。那麽他現在指責自己,分明心裏早有了偏見。

“爺爺,我恐怕很難改變您對我的看法,我不想多說什麽。您身體不好,我以後還是少來惹您嫌。”

趙老爺子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間,這丫頭說話太噎人了。

他是那個意思嗎?

她不來老宅,那是不是讓他孫子也不要來老宅。心思壞透了的丫頭,就和那個印象中討人厭的家夥一樣。

“你是吃準我們家時律非你不可?”

韓數低著頭,她是真不願意和趙時律的爺爺對上。但是似乎他爺爺看自己時,帶了某種偏見,她有些無奈。

她相信日久見人心,以後等大家都了解多些,再慢慢走近。

“爺爺,我沒有那樣認為。”

“你就是這樣認為的,你是吃定我們家時律非你不娶。我倒是很好奇,你是用了什麽法子,讓他這樣死心塌地的。”

趙老爺子說到最後,語氣已經很是不善。

韓數擡起對,認真地看著他。

“爺爺如果非要這樣說,我只能說,或許是我挾子登堂入室,所以他才會這樣死心塌地吧。”

趙老爺子被她的話說得一楞,好多年都沒有人敢這樣直面地和他懟上。他這心裏是既惱火又有些興奮。

這種渾身被人激起鬥志的感覺還是很多年前,那時候他和沈經才都喜歡惠珍。但是沈經才那個小人,耍盡心機贏得了惠珍的心。

等等,這丫頭是什麽意思?

挾子登堂入室?

難道她…

“你是什麽意思?”他的聲音都含著期待的顫抖,眼神下意識朝她腹部看去。

“爺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韓數直視著他,既然他認為自己是處心積慮和趙時律在一起的,那她就攤開來說。她知道,像趙老爺子和沈老爺子這樣見慣大風大浪,精通算計的人來說,你越是坦誠,他們反而越不會多加為難。

相反,要是藏著掖著,說什麽為了愛情之類的虛話,他們反而更加不喜。

她眼神有一些恍惚,前世裏她和沈書揚夫妻關系雖然不好,但她和沈家的其他人關系是十分親近的。

無論是沈爺爺還是沈夫人,都對她很好。

她很慶幸,趙時律的媽媽也是一個十分開明的人。想來,她會和前世一樣,不用太過煩惱婆媳關系。

趙老爺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你這丫頭…你懷孩子了?”

“是的。”

韓數平靜地答著。

趙老爺子“呼”一聲站起來,朝外面喊道:“臭小子,你快給我滾進來!”

幾乎是立刻,趙時律就推門進來,眼神先是掃過韓數,見韓數低著眉收拾棋子,心裏略略地松了口氣。

這小子一臉護媳婦的樣子,看得趙老爺子心裏不爽。難不成他還以為自己是個頑固不化的老迂腐,會為難一個丫頭?

當真是小看了他。

“你這臭小子是什麽態度,難不成以為我會苛待你的小媳婦?”

“爺爺,我沒有那樣想。”

“沒有就好,我問你,剛才這丫頭說她懷孕了,你知不知道?”

趙時律的眼神看過去,恰見她微擡了一下眼皮,目光柔和,兩人眼神撞到一起,很快分開。

“知道,剛懷上沒多久。”

“你…你個臭小子,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早說?”

整個書房都回響著老爺子的怒吼聲,聲音洪亮且中氣十足。把樓下的趙遠芳和張大海聽得心驚膽顫,急急忙慌地跑上來。

趙遠芳看著埋頭收拾棋盤的韓數,又看看站得筆直該訓的兒子,還有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父親,心裏納悶著。

“爸,您這是怎麽了?怎麽生這麽大的氣?”

“你問你的好兒子!”

趙老爺子氣呼呼地說著,轉頭一看韓數彎著腰在幹活,又是一聲大喝,“放在那裏,什麽都不要動,好好給我坐著。”

說完,他幾步走過去,也不叫張大海,自己三下兩下把棋子收攏,裝進棋盒中。張大海有眼色地接過來,放到書架上。

韓數聽話地坐在椅子上,被吼得也有些茫然。

趙老爺子可能覺得自己剛才聲音有些大了,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不要亂動,坐著就好。”

韓數點了點頭,乖乖坐著。

趙遠芳被自家老父親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看樣子不像是在為難韓數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說,你爺爺這是怎麽了?”輕聲問自己的兒子。

趙時律看了一眼坐著的韓數,韓數對他露出一絲笑意,眉眼一彎。

他心下大定,深吸一口氣,“媽,韓數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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