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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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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時律腦子裏全是空白, 她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 可是組合在一起, 他好像什麽都聽不明白。

機械地接過她遞過來的B超單,黑白如幻影的B超圖他看不懂, 他的眼睛緊緊地落在最下面的字上。

超聲顯示:宮內早孕,胚胎存活。

早孕?

他的手輕微地顫抖著, 心境瞬間的萬變,猶如地獄和天堂,皆在白紙黑字間, 起起落落, 極致幻化。

無數的猜測,試想過的無數可能都在這一刻塵埃落定。他原本懸在半空中的心, 像是被一股暖流帶著,急速上升直沖雲霄。

冷峻完美的五官微微地扭曲著,狂喜覆蓋了他眼中的冰冷,那喜悅盛不住, 滿得全要溢出來。薄唇緊抿著繃成一條線, 嘴角似乎在輕抖, 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她是什麽意思?

父母?

他和她嗎?

她的意思是他們要為人父母,要共同擁有一個小生命。是自己想的這樣嗎?他不停問自己, 眸光緊緊地盯著她。

他是不是在做夢?

自己心上的人懷了他的孩子, 還願意生下來。如果是真的,那麽他們母子(女)就是自己人生的所有。

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命根子。

他願意傾其所有護著他們, 不讓他們受半點委屈。

“你剛才的意思是你願意生下來?”他問著,語氣忐忑。

“沒錯,孩子是上天賜予的,要是拒絕會遭報應的。”她輕喃著,想起自己的上一世,可不就是因為放棄孩子,所以才會受到懲罰。

親耳聽到她肯定的答覆,他雙手成拳,眸中全是她。她的長相一如從前,溫婉美麗。可是此刻在他的眼中,她的美勝過世間一切美景。

一生所求,終將得償。

人的一生,如果有比有情人終成眷屬還讓人歡喜的事情,那一定是心愛的人給自己生一個孩子。

他此前的半生苦苦等待的就是這一刻,這一刻是無數個披星戴月跋涉的苦行者見到的那一抹曙光,終將照亮他往後的旅途。

兩人相望著,她的腦海中掠過的是前世種種,如老電影一般一幀幀地在眼前晃過,慢慢化成雲煙消散,最後只剩下眼前人的面容。

而他的眼前唯有她,從粉粉的一團,到纖細窈窕。從朱雀巷那長長的窄街中,一直到南城。他偷偷追隨著她的腳步,默默地看著她。

她幼年時的玉雪可愛、她慢慢長大後的冰冷漠然、她痛罵自己的神態、她絕望的眼神、最後定格成眼前的女子。

平靜,柔和。

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她秀美的長相一如從前,但由內而外的氣韻卻大不相同。

歲月何其神奇,他記得她稚童的模樣,記得她高舉到他嘴邊的麥牙糖。那甜香常縈繞在他夢中,到了此刻清晰如故。

鼻息間,還隱約能聞到。

甜蜜,溫暖。

“謝謝。”

許久,他輕語。

謝謝你像小仙女一樣降落在我的身邊,賦予我灰暗的人生一道美麗的色彩。謝謝你多年後還能對我重新展顏,讓我再次看到世間最美的顏色。

她的眼眶立馬紅了。

這聲謝謝太過沈重,沈重到讓她想起自己的罪惡。猶記得書中的那個片斷,多年後他知道自己曾經懷過他的孩子後的反應。

那種無聲的悲愴,那種刻入骨髓的痛苦。

好在,上天願意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可以重新回到過去。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她的孩子還在,她可經彌補自己犯下的罪孽。

這個孩子,是她的救贖。

她一副要哭的樣子,立馬讓他手足無措。

網上可是說過孕婦心情起伏大,容易喜怒無常。他忙用紙巾替她擦眼淚,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身邊。

她控制不住自己,一頭紮進他的懷中。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楞了好大一會兒,才緊緊地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感受她的哽咽。

她是不是不太願意留下他們的孩子?

可是,就算她不願意,那句讓她放棄的話他說不出口。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都希望她能生下孩子。

“數數,你要是覺得有負擔…你就說出來。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哪怕你把孩子丟給我一人…”

韓數從他懷中擡起頭,眼眶紅著,眼裏還有淚意,“你說什麽呢?我剛才不是說了我們要為人父母?你是不是只想要孩子?”

語氣委屈中帶著控訴。

他哪裏會有那個意思,不是怕她…

“我怎麽可能有那個意思?那個…你要是願意,我們馬上結婚。”

結婚兩個字韓數當做沒聽到。

她為自己剛才突然來的脾氣懊惱著,聞言小聲地道:“對不起,我剛才情緒激動了。孩子是我自願生的,我當然希望他(她)不要有你我那樣的童年。”

一提到童年,趙時律深邃的眼眸漸深。記憶中並不寬敞的朱雀巷,厚重暗沈的石板路,斑駁的老墻。每到梅雨天氣就潮濕的空氣,滋生出陰黴味久揮不散。

伴隨著陰郁的氣氛,還有那些異樣的眼神,躲躲閃閃地議論聲,充斥著他的整個童年及青少年。

他的手臂收緊,聞著她秀發間的清香,“不會的,我們都會是好父母,對嗎?”

她已平覆情緒,點了點頭。沒錯,他們一定會是好父母。她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媽媽,而他,她相信他一定會是好爸爸。

兩人從未這般擁抱過,反應過來的她,輕輕將他一推。

他不舍地松開,深情的眼神看著她,慢慢移到她的腹部。那裏一片平坦,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要吃什麽,想吃什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疊聲問著,一聲比一聲關切,聽得她心頭一暖。

“我沒有想吃的,你今天早上送的桔子不錯,我包裏還帶了幾個。”她說著,取出一個來。

他立馬接過去,替她剝好去絡,再遞還到她的手中。

外面有人敲門,傳來馮新民的聲音。

“你在這裏等我,那邊就是休息間,你要是想累了就去躺會,我去去就來。”

“去吧,工作要緊。”

她說著,掰開桔子。

他起身離開,和馮新民一起去會議室。

外面的小劉納悶著,怎麽那韓小姐還沒有出來?她和趙總有什麽話說?趙總都走了,她怎麽還不走?

這樣想著的時候,一身精致的白露走了過來。

她永遠都是優雅得體的樣子,輕聲地問著,“你們趙總在嗎?”

“我們趙總剛去了會議室,白小姐你要不在會客區等一會兒?”小劉回著,聲音跟著壓低,湊近一些,“白小姐,上次那個采訪趙總的韓小姐在裏面。”

白露眼神微變,點了點頭。

“那我進去等趙總吧,正好和韓小姐說說話。”

韓數坐在沙發上在吃桔子,悠閑隨意,像在自己家裏一樣。韓數聽到她的聲音時,已經把B超單收好了。

白露臉上笑著,心裏已是驚疑不定。這個女人,居然登堂入室了。時律是什麽意思?竟由著這女人如此隨意?

“韓小姐也在啊?時律真是的,怎麽把客人獨自丟下?”

韓數笑了一下,白露女主人的做派太明顯。

“剛才馮秘書找他,他去處理公事了。我沒什麽事,他陪不陪我都無所謂,我就在這等著他就行。”

白露眼神閃著,這話聽著怎麽透著一股子親昵。

“韓小姐的裁縫店不忙嗎?”

“不忙,都沒什麽客人,沒什麽好忙的。趙總可是我的大客戶,在我那裏訂了好幾套衣服。”

聽她這麽一說,白露心裏好受一些。時律一定是礙於以前的情面,才同意在她那裏做衣服的。想不到她倒會順著竿子往上爬,賴在時律的公司不走。

“時律的衣服都是趙阿姨在國外定制的,他可能不太會穿你一個裁縫店裏出來的衣服。”白露明顯的不相信,認定這是她想勾引趙時律的借口。

韓數又笑了笑,吃下最後一瓣桔子,抽出紙巾擦手,“當然會穿,他可是說過以後不會再穿什麽國外名牌,全部穿我做的衣服。”

白露不信,眼神開始淩厲起來。

“韓小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因為別人客氣的話,就得寸進尺。時律是什麽身份,那可是時居的總裁,他會穿你一個名不經傳的裁縫做的衣服,還全部?”

“信不信由你,只是因為你問到了,我就隨口一提。”

韓數身體往後一靠,含笑看著她。

白露深吸著氣,優雅地走到另一邊的沙發,坐下來。

“我信韓小姐說的話,時律這人看著面冷,實則最念舊情。他還記得你們曾經的鄰居情分,願意拉你一把。你一個女子,又剛被人甩,開個小裁縫店生意也不好。他這是可憐你,同情你。”

韓數依然笑著,並不反駁。

“聽說韓小姐是南大畢業的,還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女,為什麽甘願做一個小小的裁縫?以你的學歷和才華,勝任一個公司的部門經理綽綽有餘。我們白氏在南城有六家酒店,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去任何一家出任經理。”

這個條件對於一個剛畢業的新人來說,確實十分誘人。可是韓數不是初出茅廬的應屆畢業生,她可是有著許多年管理經驗的人。

“多謝白小姐的好意,只是我這人性子不太討人喜歡。要是進公司容易和人相處不來,我就喜歡自己工作,賺多賺少就圖個自在。”

白露眼底劃過輕視,覺得她自甘平庸,不想著提升自己,就想著憑著年輕貌美不勞而獲。

“韓小姐,女人的青春有限,青春飯吃不長久的,唯有事業才是自己的。”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子優越感,恨不得把韓數比到塵埃裏。

原書中對於女主的描寫也是極盡讚美,漂亮能幹,專情又有才華,是妥妥的白富美。與男主無比般配,甘願癡情守候。

韓數眼神飄忽起來,前世、夢境、還有原書。這一切是那麽的荒誕卻又真實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此時趙時律從外面推門進來,看到白露,原本柔和的臉色立馬嚴肅起來。

白露優雅起身走到他的身邊,“時律,我聽說韓小姐在裏面我就進來了。剛才我聽說韓小姐迫於生計開了一家裁縫店,覺得有些浪費人才。所以我誠意邀請韓小姐去白氏就職,你幫我勸勸她。”

韓數無語,低頭笑了一下。

趙時律冷著臉,“那是她的事情,不需要你費心。你今天來時居有什麽事,方案做好了嗎?”

白露臉略有些僵硬,努力維持著臉上優雅的表情,“我說過三天之內一定會交一份滿意的方案,我的能力你放心,方案已經提前做好。”

她把方案交到他手上,他接過來沒有看,隨手放在桌上。

“白小姐,我看過後會與你溝通的。”

趙時律說著,走到韓數的面前,微彎著腰詢問,“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

他的語氣是別人從未見過的溫柔,對待韓數的樣子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白露被晾在一邊,原本就極為難堪。現在看到這一幕,覺得無比太刺目,他的溫柔刺痛她的眼,她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時律,你上回不是還催著要確定方案好印宣傳單子嗎?為何不現在看?我人就在這裏,你要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我們隨時修改。”

“白小姐,現在是吃飯時間。方案我們下午再談。”趙時律並未回頭看她。

“那正好,我請客。”

“不用,我讓馮秘書安排你的午餐。”

白露臉上的優雅有些維持不住,她的眼神看向韓數,韓數半垂著眸子,未看她一眼。她心裏更氣,指甲掐得更深。

韓數忽然擡起眸,看了她一眼。

“趙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怎麽每回來時居,往往不到半小時白小姐就會出現。不知道是我一人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其他女人來找趙總,白小姐都會及時趕來?”

白露“刷”地一下白了臉,心裏“咯噔”一響。眼裏全是不可置信,這個女人怎麽敢?怎麽敢在時律的面前告自己的狀?憑什麽?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趙時律,趙時律也真起身體,緩緩看向她。

那原本深邃的眼中全是冷漠,俊美的臉上是她看不懂的徹骨寒意。他整個人冷下來,走到桌子前打了一個內線,“馮秘書,你過來一下。”

很快,馮新民便敲門進來。

一看室內的情形,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老板,您找我?”

“小劉私自放人進我辦公室,讓她去財務那裏結工資走人。”

馮新民看看韓數,又看看白露,不知道小劉私放進來的到底是哪一個?

“時律,你不能聽信一個外人的話,我沒有故意監視你。都是因為最近方案的事情,我跑得比較勤,撞上的機率大了一些。”

“外人?”趙時律聞言,眼神更冷。

馮新民皺著眉,可是白氏和趙氏兩家是世交,分明是有聯姻的打算…但是老板的態度一直都很冷漠,今天難不成要鬧僵?

“時律,我們白氏和趙家是世交。韓小姐對於你我而言,就是一個外人,她說什麽你不能都相信。”

趙時律冰冷的眼就那麽看著她,眼神一如往常的冷漠,“她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什麽?

白露心沈到谷底,時律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被這女人給哄騙過去,真的為了這個女人下自己的臉面?

馮新民已聽出自己老板的話外之意,不是外人,那就是內人。內人在古代是妻子的意思,他們老板這是…承認韓小姐是妻子?

韓數還是坐著的,此時也坐不住了,她慢慢起身。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索性說來。上一世,她和沈書揚的婚姻中橫著柳佳寧,還有朱紫青。她可不想這一世,和趙時律之間還要插著一個白露。

那樣膈應的事情,她不願意經歷第二遍。

“白小姐說是巧合,世上除非人為,要不然哪裏會有那麽多的巧合?昨天趙總剛去過我的店裏,不到一個小時白小姐就出現了,難道這也是巧合嗎?”

“不…時律你別聽她胡說…我只是去那裏隨便逛逛,不想碰到韓小姐,誰知道她竟然誤會了,還把這件事拿出來說。”

趙時律哪裏會信她,他眼底劃過狠厲。韓數是他的底線,誰也不能碰,任何人都不行!

馮新民跟在他身邊好幾年,從他剛從江市接回來沒多久,就跟在他的身邊。記得那時候他整個人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經過這幾年的淬煉,他已收斂所有的鋒芒,盡皆藏起。

然而名劍再是蒙塵,利芒仍在。

他氣場一變,馮新民就覺察到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白小姐很明顯惹到他,他真無情起來,根本不會把兩家的交情放在眼裏。

“我有沒有胡說白小姐難道不清楚嗎?白小姐口口聲聲自稱趙總的未婚妻,讓我遠離趙總,並甩給我一張二十萬的支票…這事白小姐總不會忘吧?”

“你胡說…你胡說…時律你不要聽她的…”

趙時律不光是眼神變了,整個人都變了。要不是韓數見過他更陰沈的樣子,只怕現在都要被他的模樣嚇到。

白露明顯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她有些站不住。

“白小姐,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何時訂過婚?”冰冷的字,一個一個地從他嘴裏冒出來,冷進人的心裏。

“時律…你聽我解釋…”她急急解釋著,這個女人怎麽什麽都敢說?時律會不會誤會她,她該怎麽辦?

“不用解釋了,我們時居真心誠意和白氏合作,沒想到白氏卻如此沒有誠意,那麽我現在宣布時居和白氏的合作作廢。白小姐以後不用再來談什麽方案,我怕談著談著,我會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妻子。”

白露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才是最配得上時律的人,一定是韓數用花言巧語迷惑了時律,才讓時律這麽不留情面。

“時律,你聽我說,合作本來就是幌子,是我們兩家為了撮合我們。她是為了你的錢…趙阿姨不會同意你們的…”

趙時律狹長的丹鳳眼瞇起來,他怎麽不知道兩家要聯姻?

“我媽同不同意不關你的事,她就算是為了我的錢,我願意雙手奉上,她要多少我給多少,哪怕是我所有的資產。現在請你離開!馮秘書,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趕緊讓小劉直接收拾東西滾蛋!”

白露被他的話驚住,他竟然是心甘情願受騙的,還要把所有的資產都送給這個女人。憑什麽?這個女人什麽都比不上自己,為什麽?

馮新民也被鎮住,接收到老板飛過來的眼刀子,他頭皮一麻,立刻飛快出門去辦。

小劉還在留心著辦公室裏的動靜,聽到趙總的吼聲,她心驚了一下。然後看到馮新民出來,她連忙小聲問道:“老大,趙總在發火嗎?我怎麽聽到他讓人滾…讓誰滾啊?”

她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趙總肯定是讓那姓韓的滾。哼,不過是一個小記者,仗著長得漂亮就想勾引他們趙總,也不看看趙總是什麽身份。

長得好,家世好,還是一家大公司的總裁,怎麽可能是普通女人能配得上的?也只有白小姐那樣的富家千金才有資格成為他們的總裁夫人,其他的人都是癡心妄想。

馮新民一臉嚴肅,眼神覆雜,“趕緊收拾東西,立馬走人。”

什麽?

小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大讓她走人?

“老大,我犯什麽錯了?”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什麽東西都收?你是不是把趙總的行蹤透露給了白小姐,現在趙總知道了十分生氣,你被開除了!”

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懷疑自己聽錯了。

“老大…”到底是年紀不大的姑娘,哪裏經得起這樣的變故,那眼淚就“撲撲”地往下掉,大顆大顆的,“老大…怎麽會這樣?以前不是一直沒事嗎?我也沒有說什麽,怎麽就把我開除了…”

“白小姐是誰,是你的老板嗎?”馮新民一臉的怒其不爭。“你做過什麽心裏清楚,你不冤,別在這裏哭,趕緊走人!”

小劉更委屈了,她做什麽了,不就是幫老板攔桃花嗎?公司裏都在傳,白小姐一定會是他們的老板娘。她這不是討好未來的老板娘嗎?怎麽還會丟工作呢?

“老大,你幫我求求情…我把她送的東西都還給她…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改…”

馮新民搖搖頭,“晚了,趕緊走吧。公司不追究你洩漏老板行蹤的罪你就該謝天謝天了,還想著留下來?我給你一句忠告,以後無論在哪裏上班,記住不要貪小利,老板的利益高於一切。”

小劉抽抽答答的,怎麽想都不明白。

“趕緊收拾,等下趙總出來看到你還沒走,可就不好辦了。”

小劉一聽,知道事情無可挽回,認命地開始收東西。心裏後悔不已,她能當上總裁辦公室的小秘書,招了多少人眼紅。

工作輕松不說,工資還很可觀。

離開時居,她到哪裏找這麽好的工作?

馮新民眼神閃了閃,看了一眼老板的辦公室。這時白露提著包出來,臉色很難看,完全沒有往常的優雅。

她匆匆走著,連個眼神都沒給其他人。

小劉哪裏管得了許多,人沖出去,緊緊地拉著她,“白小姐,你一定要幫我向老板求情。我都是聽你的話,是你說會保我以後當秘書組長的…”

白露暗恨,這個不長眼色的。

“劉秘書,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是常來時居和你熟一些,偶爾給你帶個小禮物什麽的,誰知道你竟然做事這麽沒有分寸。”

小劉被她說得有些發懵,“白小姐,不是你讓我留意趙總的事情,一有女人來找他就告訴你…”

“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都是你誤會我的意思…時律…你要相信我。”

聽到她最後一句話,小劉回過頭去,只見趙時律和韓數就站在辦公室門口。

“趙總,你不要開除我。都是白小姐讓我做的,公司裏的人都在傳說她以後會是我們的老板娘,我一個小秘書,得罪不起…”

“馮秘書!”趙時律睨一眼馮新民,馮新民暗自叫苦。

“趕緊走吧,再晚點走恐怕連工資都結不到。”他走到小劉的身邊,拉了一把。

白露昂著頭,看著那站在一起的兩個人。該死的,怎麽看怎麽不舒服?她不甘心,不甘心輸給一個處處都不如自己的人。

天底下做著嫁進豪門夢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後還不都敗給現實。越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婚姻越是由長輩做主。

她就不信,趙阿姨會認一個這樣的兒媳婦。

小劉抽抽答答被馮新民拉走,白露也高傲地揚著頭,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門口,就剩趙時律和韓數。

韓數進去拿包,趙時律亦步亦趨地跟著。

她拿包的手被人按住,他整個人環在她的身後,低沈的聲音響在耳邊,“我發誓,我真不知道白家存的是那個心思。你放心,無論我母親…是什麽想法,都不能左右我的決定。”

這話她信,即便是上輩子她都嫁了人,他的想法也沒有變過。

他的母親,在書中是一位極為通情達理的女人。即使他一直拖著沒有娶妻,他媽媽還是尊重他的選擇。

“數數…”

見她不語,他輕喚著。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聽得她渾身一顫。

“這事以後再說,我餓了。”

孕婦最大,一聽她餓了,趙時律連忙帶她出去吃飯。

兩人一出門,馮新民等候在一旁。

“趙總,韓小姐。”

趙時律微微頷首,和韓數離開。

馮新民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覺得出奇的般配。怪不得趙總從來不找女朋友,或許心裏一直惦記著自己的小青梅。

青梅竹馬,真令人羨慕。

那邊趙時律和韓數出了電梯,一樓的前臺小姐立馬恭敬地打招呼。

韓數微微一笑,“趙總,這個前臺不錯,小姑娘挺熱心的。”

趙時律眼神閃了閃,心裏有數。

因為韓數想吃辣白菜,兩人選了一家韓國料理。辣白菜豆腐湯上桌的時候,趙時律的手機響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聲抱歉然後離開座位。

韓數心下一動,能讓他不能拒絕的電話,只能是一個人。

他的母親。

她所料不差,打電話過來的確實趙氏的上一任總裁,趙時律的母親趙遠芳。趙遠芳此時身在國外,陪著自己的父親看病。

“時律,剛才白雲先打電話給我,說你宣布和白氏終止湖庭一號的項目,有沒有這事?”趙遠芳的聲音不緊不慢,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焦急和怒火。

“沒錯。”

電話那頭的趙遠芳停了一下,問道:“為什麽?”

“因為白小姐對我的私人生活造成困擾,她收買我的秘書監視我的行蹤。”

“這確實是她的不對,但是她的心意你應該明白。她是個女孩子,只想著多了解你。行為雖然有失偏頗,但出發點卻不是惡意。你告訴媽媽,你對她就沒有一點好感?”

趙時律眉頭皺起,難道母親真的有意和白氏聯姻?

“沒有。”

趙遠芳聽到兒子的回答,沈默了一會兒,“好,媽媽知道了。但公是公,私是私。就算不聯姻,我們也可以和白氏合作。”

“我們時居有能力自己開發一個項目,不需要借助白氏。”

“項目的事情先放一邊,時律,我聽說你好像…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趙遠芳把白雲先的原話省去,那原話可不好聽。什麽物質女,就是看中時律的錢,在背後使絆子,讓時律誤會白露。更過分的是,那女人在時居指手劃腳的,伊然一個女主人。

做為母親,誰都不願意看到自己兒子被其他女人蒙騙。

“嗯。”

趙遠芳聽到這個嗯字,楞了一下,“時律,媽媽希望你能幸福,你要是覺得那個女孩子適合你,媽媽也想見見。”

“好,爺爺身體怎麽樣了?”

“老樣子,你爺爺還惦記著當曾祖父呢。”

母子倆討論了一下老爺子的病情,就掛了電話。趙遠芳收起電話,出神了許久,眉頭緊鎖著,長長地嘆一口氣。

“是給時律打電話嗎?”

房間裏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還有一位中年男子扶著。趙遠芳連忙起身,上前扶著他的另一只手臂。

“爸,是時律。”

“哼,白雲先是不是為了他的寶貝女兒,給你上眼藥啊?”

趙遠芳和中年男子把他扶坐到沙發上,輕輕點了一下頭。

“可不是,好像白露在時律面前受了委屈。聽白雲先的意思是咱們時律不對,在外人面前不給白露面子,似乎還和一位姑娘走得近…”

趙老爺子七十八,面色有些不好,但總體精神狀態不錯。他有一雙精明睿智的眼,臉上的皺紋都透著深沈古板。

也是這幾年,脾氣好了些。

趙遠芳長得不像他,但眼裏的精明如出一轍。

論長相,趙時律長得也不像她。她眉眼大氣,就算年近五十依然保養得十分好,瞧著就像三十多的樣子。

“我們時律和什麽人來往,還要經過他白家的同意?白露那丫頭聰明有餘,就是性子太小氣,和她那媽有得一比。”趙老爺子哼哼著,語氣中頗為瞧不上白家那位太太。

“爸,我明天就回南城,到時候我問問情況。時律的性子我了解,他不是一個願意和姑娘打交道的人。白氏和咱們家的那個項目也是給他們兩個小輩練手的,要是能成自然錦上添花。要是時律真不喜歡白露,我不會逼他。”

趙老爺子臉一沈,“怎麽,你想讓你兒子也學你?”

“爸!”

“罷了,過去的事,我就不提了。時律的婚姻大事,一定不能由著他自己胡來。白露雖然有一些小缺點,但總體還是個不錯的姑娘,長相家世都沒得挑,你可不能縱著時律。”

趙遠芳剛才微變的臉色已經恢覆,“爸,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是時律不喜歡的人,哪怕長得再好家世再好,我都不會逼著他娶的。”

“你…你這是和我做對?你還想不想我病好了?”趙老爺子氣得頓了一下身邊的拐杖。

“老爺子,大小姐是想小少爺過得開心,並沒有反對你的意思。”那中年男子朝趙遠芳使個眼色。

趙遠芳便起身借口收拾東西去了自己的房間。

“你就是護著她,從小你就護著她。她的心思我還不了解,怕是心裏還怨著我呢。”趙老爺子說著,聲音低落下去。

“老爺子,你都是為她好,大小姐心裏明白著呢。”

中年男子姓張名大海,是趙老爺子收養的,一直都跟在趙老爺子身邊。他管著趙家的大小事務,算得上是管家。

趙老爺子聽他這麽一勸,氣是消了一些。

“你去訂機票,我和她一起回南城。這個破地方,呆得我都快煩死了。”

趙老爺子說著,看了張大海一眼。

“老爺子,這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問過醫生。”

“哼,你去問吧,反正我就是要走。”

趙老爺子任起性來,十頭牛也拉不回。張大海想了想,決定先和趙遠芳商量一下,再問過醫生後做決定。

趙時律回到位置時,韓數已吃完一份辣白菜豆腐湯,其他的東西一個都沒動。酸酸辣辣的湯菜,吃得她還算舒服。

“快些吃吧,肉我都給你烤好了。”韓數招呼著他。

他坐下,看著她替自己夾肉,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一頓飯吃了一個小時,吃完飯後韓數要回店裏。趙時律堅持送她,她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昨天坐公交她吐成那樣,何必要逞能。

送她到店裏後,他一直磨蹭著不離開。

韓數看出他的心思,這個男人是不放心她一人。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但她沒有他想的那麽嬌貴。

“你趕緊回公司吧,我一個人可以的。你看多少孕婦還不都是挺著大肚子擠公交上班的,我這月份還早,根本不累。你放心,要是有事我一定給你打電話。”

想了想,看他還是不放心的的樣子,說道:“你下班來接我吧。”

這句話才算是讓趙時律走了。

他一走,她就拿出畫好的設計圖開始裁布。面料是開店之初就訂的,她又是精於此道多年,手上的活是又好又快。

快收工時,訂做的招牌好了。招牌店的工人給她送過來,幫她把招牌弄好,只見上面是四個大字:摯愛一生。

下面則是小些的字:高級服裝私人訂制。

趙時律來時,盯著招牌出神了許久。

摯愛一生。

誰是誰的摯愛?

她是他的摯愛,他們一定會相伴過完一生。

“怎麽樣,還行吧?”

她笑吟吟地問著,請他進去。

“再等一會,我收個尾。”

他跟著進了工作間,就靠在隔斷門邊,看著她在工作。她的動作嫻熟,一看就是技藝熟練的人。

她什麽時候偷學的?為了沈書揚嗎?

他狹長的眼沈沈的,不管是為了誰,她今後都只能是自己的。

已近六點,街上開始上人。二樓慢慢人流多起來,喧囂不斷。而最偏在裏面的這間店面,卻是安靜祥和。

燈光柔和,室內溫馨。

他溫柔地望著她,她在幹活的間隙時不時擡頭看他一眼。雖然沒有交流,卻此地無聲勝有聲,勝過世間千言萬語。

盛世安穩,歲月靜好。

剪下最後一個線頭,晚禮服就算完工,熨燙的工作明天來做,今天收工。

她抖了一下禮服,小心地掛起來。

“走吧。”

她拿起自己的包,關了燈。他關好店面,和她一起走。

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她坐在副駕駛上,不時用餘光看他。他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臉色冷峻面無表情。

若是她再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用力,而且他的唇是抿著的。劍眉微蹙,連眼梢都透著嚴肅。

她納悶著,剛才還好好的,暗想著他是不是有什麽事。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他先下車,從車後繞過來給她開門。她似乎聽到後背箱打開的聲音,正準備自己下車,車門就開了。

視線中,是一大捧紅艷艷的玫瑰。

玫瑰的後面,是他緊張的俊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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