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一棟小屋內，顏白淺扶著顏蕭素，小心翼翼的指引她下樓梯。

沒錯，是顏蕭素。

這應該是她離開以後，唯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吧。那天，白淺隨便搭乘了一座列車，它把她帶到了這個城市。後來，竟然奇跡般的遇見顏蕭素，也終於知道了她離開的原因。

“也許，我註定就是得不到幸福的人吧。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的。只是你們曾經讓我以為，還有機會。哪有什麽機會，是我天真了。這樣就好了吧，它也算是一個促使我下定決心離開的導火索，不管我是否打掉它，無可否認的它都印證著我的屈辱，它時刻提醒著我，我是骯臟的，它的到來，只是迫使我認清這個事實。我永遠也無法面對他了，所以還是算了吧，反正我本來就配不上他...”

看到她消瘦了許多的臉龐，白淺覺得心疼，她心裏一定很苦很苦。

“你不許告訴他，否則我還是會走的。”

她這樣要挾她。

“不會的。”白淺擦擦眼淚，“我們今後還是像以前一樣，兩個人相依為命就好，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和鐘謹怎麽了？”顏蕭素驚訝。

“我們分手了。是我提出來的。”白淺平靜的道出事實，卻也難掩眼裏的黯然。

“為什麽？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

白淺不想回答，素素也不好再勉強。兩人相互安慰，相伴如昔。

可是始終還是無法真正和過去一樣了。多了一些人，一些事，橫亙在她們心中，所以怎麽也無法輕松。

素素是孕婦，白淺沒有經驗，每天都萬分緊張的跟進跟出，把兩人都搞神經質。

更多時候，她們都彼此沈默。吃飯，走路，睡覺，看書，彼此都不敢開口，唯恐一說到什麽，那些防線就會崩潰。

這是白淺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原來想念一個人，是會這麽如影隨形的。看書會想到他，吃飯會想到他，喝水會想到他，洗臉會想到他。最漫長的是黑夜。轉個身，觸不到那個熟悉溫暖的懷抱，竟是如此令人難過的一件事。

很多感覺，綿綿密密的，就像針刺，又像刀割。有時候隱隱作痛，有時候鮮血淋漓。像在被淩遲。想要快點解脫，卻始終不得。

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讓她整個人都不受控制。

連眼淚也流不出，只是覺得，自己好像不在了，不存在了。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刺激，也喪失了身體感官的全部機能。

她沒敢告訴顏蕭素，自己好像不能吃東西了。她的喉嚨，快不能吞咽，連水都艱難。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活不久了。

可是身體沒有任何感覺。

她只是覺得心好像，不在了。

“淺淺！”

顏蕭素的驚叫把白淺的魂魄拉回來。“怎麽了？”她疑惑。

“你是不是也…”她欲言又止，讓白淺更加不解。“什麽？”

“你是不是也懷孕了？”

“你說，什麽？”她似乎沒有聽太懂。

“不然你為什麽聞到雞蛋的味道會吐？”

是嗎？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最近常常會有想吐的感覺。可是她明明也沒有吃進去過什麽東西，吐出來的也都是些酸水。

“可是我們每次都有做措施的。”除了第一次，懷孕也不可能是那麽早之前，鐘謹好像每次都有戴套的。

“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你最近精神狀況很不好。”素素也察覺到，她的異樣。只是她太安靜，不哭也不鬧，以至於她忽略了。

“您好，這位太太已經懷孕35天了。不過需要註意的是，她現在的身體極度營養不良，好像主要是因為近期的營養攝入不足，如果再不好好調養，孩子也會有危險的。你們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照料她。”

醫生的話讓顏蕭素心驚。

這麽多天，她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不對勁，每次她去叫自己吃飯時總說她已經吃過了，她便也真的以為，她是好好的。雖然看到她一天天瘦了，可是也依然沒有重視。她竟然，放任她，這麽多天的獨自承受一切。

回到家，顏蕭素端過兩個小凳子，讓白淺也坐下。

她的嚴肅讓白淺有些不安，懷孕的事，她真的完全不知道啊，素素是要問這個嗎？

“淺淺，”她開口，白淺也緊張的看著她。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好不好？如果你心裏難受，也說出來，好不好？不要憋在心裏。”

她擔憂的語氣，讓白淺一陣愧疚，“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控制不住。”

“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不好好吃飯？還把自己弄到營養不良。”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白淺認真的保證，“喉嚨好像，吞不進去。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吃，可是，真的，吞不進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什麽都不是自己的了。還有他，到處都是他，可是看不見，摸不著，我不知道怎麽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像生病了，快要死掉了...”她漸漸語無倫次，突然眼淚就傾瀉而出。原來，只要觸碰到某個點，就足以將她擊潰。

看著那個從來都是淡然的女孩，現在卻脆弱無助的像個小孩子的白淺，素素一陣心酸，她緊緊的抱住她，“乖，沒事，別怕，你沒有生病，你只是，愛他罷了。”

“愛？”白淺重覆這個字眼，“可是，什麽是愛？”

“愛就是把一個人融入了你的身體，你的血液，你的骨髓，甚至你的每一寸肌膚，然後，你再也離不開他了。”

“可是我已經離開他了。”

“所以你會痛苦。”素素更加用力的抱緊她，“為什麽要走呢？他應該也是愛你的。”

“…可是那個女孩也愛他，很愛很愛。沒有他，她也會死吧，像我這樣。”

素素忍住眼淚，淺淺，還是太過善良。其實，又有多少人，會愛得像她這般，生不如死。

“可是你現在有孩子了，而且因為你先前的行為，它現在也有危險了，它也是鐘謹的，你真的不讓他知道嗎？”

白淺沈默許久，搖搖頭。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寧宛靜，她自己突然也怕了。當初是自己要離開的，現在，又這樣死皮賴臉的說要回去，憑什麽呢。她只是怕，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他，還愛她嗎？如果不愛，那自己的回頭，還有這個孩子，對他會是困擾吧。

所以還是算了。

“你別去告訴他，不然我也去告訴趙柏錫。”她只是隨口加了這句有點威脅的話，不過對素素倒也管用。

“那你從今天開始，一定要好好吃飯，每餐至少吃一碗米飯。”

白淺點頭答應。

心裏是這樣想的，可是做起來好像格外困難。

顏蕭素還以為，因為有孩子了，白淺或許會借著對鐘謹的愛，有所好轉。可是完全不是那回事。

自從顏蕭素監督她吃飯以來，才真正看到她的痛苦。她是真的，完全無法將那些食物，吞入胃中。牙齒還可以勉強咀嚼，舌頭也尚能分辨味道，可是喉嚨，像是被掐住，直到把她逼得滿臉蒼白，食物依然含在口中。

又因為懷孕的緣故，有時候還沒吃進去什麽東西，就開始嘔吐，把胃裏僅剩的一點殘渣，都全部吐了出來。最後她竟然還能微笑的安慰她，和她說對不起。

顏蕭素覺得自己會瘋，如果她再不做點什麽，她真的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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