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像是墜入冰冷的深潭。刺骨的寒意。

她的世界一篇漆黑，再也找不到光亮。

原來，自己本就是不被人要的多餘，原來，對他們而言，自己就像垃圾，可以任意丟棄。多可笑，自己還曾經期待過，在看到淺淺的家人時。那些幻想，終究只是幻想罷了。

爸爸媽媽不要她，趙柏錫不要她，即使那是假的，誰又能擔保，有一天，他們不會成真，今天的擁抱，也許明天就變成親吻了。最後，連淺淺也不要她了。

從來都是自己死皮賴臉的巴在他們身邊，現在終於，他們也都不肯要了。

可是當那一刻，當那些人惡狠狠的扯開自己的衣服，當所有的骯臟鋪面而來，自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了他們的名字。只是他們在哪裏？他們都不在。誰也不在。他們聽不到她的害怕，他們感受不到她的絕望，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她被扔進了冰冷的深潭。

黑暗吞噬所有，然後，隨之驚醒。

那股冰冷的觸覺還沒有消失，直至遍布全身，不得動彈。

眼前是一片白，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白淺最先撲了上來，她的眼淚順著手臂一直流進了她的後背。淺淺是很少掉眼淚的，可是，她現在卻只是哭，還有抱著她，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

誰對不起誰呢？

原來那都是真的。她沒有在夢裏死去，現在卻必須面臨更加殘酷的真實。淺淺的身體和自己貼近，她是暖的。可她已經枯竭。

她也不能溫暖她了。甚至是，讓她更冷了。

她推開她，不讓她靠近，“不要碰我。別碰我。你走，你們走開。不要，不要。”

淺淺不肯，固執的更加靠近。

她用力的想要把她的胳膊掰開，指甲掐進了肉裏，冒出血珠來。鐘謹緊張的叫出聲，想把白淺拉離開來，可是她卻緊緊不放，“素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受傷...”她反反覆覆的重覆著這句話，她難過極了，卻找不到任何方法來緩解她的傷痛，她多希望自己能夠代替她承受一切，她討厭自己現在的無能為力。

“臟，好臟，你不要碰我。”她突然無力的松開手，再次把自己蜷成一團，拒絕任何的探視。

“素素...沒有，不是的，你很好，很幹凈。我們別想了，忘掉那些好不好？”明明知道這些話很蒼白，明明知道說出來起不了一絲作用，可是她真的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話語，再說什麽都顯得多餘無力。

站在另一邊的趙柏錫，這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現在也紅了眼睛，強忍著眼淚的樣子，脆弱至極。

她終究是活下來了。她至少還活著。雖然她再也不願見他。

看到她每次冰冷絕情的把那個人拒之門外，白淺也無可奈何。她不敢奢求再多，她好不容易讓素素肯平靜下來，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好好的和她說話，也肯讓她碰她了。她不能再強求什麽。雖然知道那個男人的痛苦，也看到他的憔悴無助，素素沒了工作，他也轉身辭去自己的職務，素素不肯見他，他就每天站在門外，一個人抽煙。偶爾白淺出去和他說幾句素素的情況，他也只是點點頭，不說話。他好像都不用休息似地，白淺記得有一天晚上突然醒來，他就坐在素素的床頭，靜靜的看她，她沒敢說話，怕驚動了誰，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久到白淺再度睡去了也沒有離開，第二天起床，他還在門外。

也許，久一點，再久一點，結果會好一些吧。她在心裏祈禱。她知道素素是愛他的，他也愛著素素。只是那件事之後，誰還能輕易放開。

白淺向公司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本來鐘謹也要陪她的，但是以他的身份，怎麽可能耽誤的起。最後還是她再三保證，她會沒事，會好好照顧自己，這才終於說服他去工作了。只是也還時常放心不下，早中晚來來回回的趕。

每個人都很辛苦。為了她。

原本就怪不了任何人，現在又何苦拖上他們也跟著受累。

顏蕭素開始恢覆正常了，別人眼中的正常。只除了對趙柏錫苛刻以外，她真的就和平時一樣了。會笑，會鬧，會拉著淺淺出去逛街，會和朋友聚會玩樂。

她太過平靜，白淺卻越發擔心。

直到這天，她再一次把趙柏錫的好意拒之門外，自己卻坐在沙發上開始發呆。

“素素。”她叫她。

她偏過頭看她，“什麽？”

“為什麽不給他一次機會？你那麽愛他，難道真的要放棄嗎...”她還想說什麽，卻發現素素竟捂著臉哭了起來。

“不行的，不可能了。我都這樣了，還怎麽和他在一起。不可能了。”他們，再無可能了。從以前她就配不上他，更何況是現在，這樣一個殘破的身體，讓她還有什麽資格去擁有。

“對不起，是我不好。”趙柏錫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他蹲下身子想抱她，卻馬上被更強烈的推開。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好不好。很臟。它們很臟。”她的眼神又變得慌亂起來，像剛開始那樣，用力的，不停的，擦自己的手臂，紅了傷了也似乎沒有知覺。

白淺害怕的趕緊阻止。

“不要。不要傷害自己。會疼的。”連她也覺得疼了。

看到這一幕，趙柏錫覺得絕望，比她自殺那天還要絕望。他可以把那些傷害她的人揪出來統統殺掉，可是他卻救不了她，他不能消除她內心的恐懼，曾經發生的一切給她造成的痛苦，他無法彌補。

該怎麽做，到底他該怎麽做，才能讓她好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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