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四，寒雪飛絮。

盛雲山莊在一派銀裝素裹之下，仍是難掩新年將至的喜悅氛圍。

如今老莊主程風已基本不理外事，對外只說是兩個兒子已經歷練的成熟穩重，可以獨當一面了，所以將大小事務都交予他們，自己享享清福。明滅發現程風如今卻是深居簡出，莫說去到莊外，就連在山莊內，他也很少出自己住的那個院子。

不過據明滅這幾日的觀察，卻發現程天明和程天亮那兩個草包著實笨的可以，他們每天仍舊是借著請安的功夫，將山莊內外大小事宜統統匯報給他們老子，由此可知那老狐貍根本沒享上什麽清福，倒是一副氣虛體弱的衰敗之象，還時常要被兩個笨兒子氣的背過氣去。

薛岳說父親跟這程老莊主有些私交，可時過境遷，這點私交究竟還值多少分量，明滅不得不重新考量。這些年她已經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看慣了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的炎涼世態，自然明白在敵友難辨的情形下，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無異於自取滅亡。

更何況薛岳死的突然，使得她與薛岳的關系也無從得證，即便程風真的如諾保管著薛岳交給他的東西，那麽憑借明滅的一面之詞也不可能將那東西拿到手。所以來到這裏之後明滅決定先潛在山莊之內，打算伺機盜取。

明滅還隱約記得這裏，不過上次來的時候她除了花園幾乎哪也沒去。這幾日她小心摸清了山莊的布局規格，再看到湖邊那個小花園時，她依稀憶起那個楊柳飛絮的春日午後，自己在湖邊樹下，無憂無慮編織五彩夢幻的時候，還有那個萍水相逢的白衣少年，明滅只記得他唇邊那一縷似有似無的笑意，而他的面容卻模糊在一片飛絮之中，無從尋跡。

入夜，明滅藏身在程風書房對面的柏叢中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白天下過一場雪，這會已經停了，雲層開始變得稀薄，月光堪堪的將要透出來，四下裏寒冷異常。明滅守在這將近一個時辰了，即便是有內力支撐，但四肢還是漸漸凍得僵硬麻木，就連呼出的氣也不見白霧。

忽然，程風書房的燈影被移到了隔壁房間，通過這幾日觀察，明滅知道他因為身體不便，所以書房就設在寢室的隔壁，只用一扇紙拉門相隔，眼下他應該是要準備就寢。明滅又靜靜等了一會，待隔壁的燈燭也被熄滅，整間屋子陷入一片漆黑，她還是沒有動作。

從這幾日看來，明滅發覺程風心思深沈，做事滴水不漏，所以想要拿到東西，恐怕只有以身涉險一條路可走，她打算今晚等程風睡熟，去到他書房一探究竟。那樣東西她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既然刺殺李開不成，薛岳搜集的證據現在就是她唯一的希望，所以即便失手被擒，她也要大膽一試。

又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明滅終於開始行動，幾番騰挪，她悄無聲息的靠近了書房，身子還是有些僵硬，她停下來緩了緩，待氣血更順暢些，才小心翼翼的潛入了室內。明滅知道一般大戶人家都會在書房或是寢室內設暗閣來保管私密性的東西，所以她想找找看這裏有沒有像那樣可以藏東西的地方。

剛剛翻檢了博古架上的幾件擺設，突然紙門那邊就傳來一陣咳聲，明滅停下手腳屏住呼吸，待咳聲稍定正要放松之際，未料那廂卻有一把嘶啞艱澀的嗓音開口言道：

“閣下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只是老夫不明白，閣下在莊上盤桓數日，為何卻挑個夜半時分登門造訪，這讓老夫有失待客之道，慚愧，慚愧。”

言罷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明滅借機躍出窗外，卻發現外面不知何時已圍滿護院家丁，見她出來紛紛點燃火把，刀劍相向。明滅轉頭看見程風披著狐裘，正打開寢室正門走到外面，一雙陰鷙的眼睛緊盯著明滅，以手示意滿院家丁：

“把她給我抓起來。”

“程老莊主且慢，我是受薛岳所托，來取一樣由他交您保管的東西。”明滅無奈只得姑且一試。

“薛岳？”程風面上浮起覆雜神色，最終凝成一股狠戾，“務必將此賊人拿下，生死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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