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杯盞碎裂的聲音將鳶兒飄遠的思緒瞬間拉回現實，當她看清眼前的情形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次一定會被春娘打死”。

那個被她手裏的托盤無意帶倒的酒壺先是撒了桌邊那人一身的酒，然後才骨碌碌滾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鳶兒趕忙蹲下身去撿拾那些碎瓷片，醇厚的酒香撲鼻而來，她順著仍滴答著酒液的衣擺向上，偷眼去瞧那個青衫半敞，滿身酒氣的客人，卻發現他剛抿了一口杯中美酒，正瞇著一雙狹長鳳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鳶兒連忙垂下眼來，目光無意滑過那男人的腰間，那裏本來是被衣物遮掩著的一個東西，卻因她此刻所處的角度而被盡收眼底。鳶兒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端起托盤起身想走，不料卻被一只手拉住。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

鳶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背後激出一片冷汗，想也沒想，回身就跪在地上，一邊求饒一邊不住磕頭。

這動靜惹得兩旁客人紛紛側目，於是鳶兒不敢再出聲，只是跪著，身子微微發抖。不多時，她瞧見一只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伸在她面前，從她端著的托盤上抽了一張空白的紅紙，一把慵懶悅耳的磁性聲線緩緩在她頭頂響起：

“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這桌子上的紙用完了，我不過是想向姑娘討張紅紙罷了。”

鳶兒戰戰兢兢的擡頭，正對上一雙促狹含笑的漆黑眸子，她又迅速的往他腰間一瞥，仍不太確信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對她並無惡意。

男人從每張桌上都備著的四寶盒中拈出一支筆來，蘸滿濃墨，用下巴抵住筆端略一思索，隨即提筆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字，封好以後遞給鳶兒，仍是那副輕笑的模樣，慢道：

“有勞姑娘。”

鳶兒遲疑著接過紅封放進盤中，微微點頭致意便急忙轉身離開。走出幾步才好容易安撫下怦怦亂跳的心臟，大著膽子偷偷回頭看去，卻見那男人已經背過身去又開始喝酒。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那男人腰間系著的確是一把纖長挺直，鞘上描金的短刀。藏著把刀來喝花酒的人物，想來不是善茬。

鳶兒收回目光長籲口氣，覺得今天真是老天保佑撿了條命，連忙在心裏念句阿彌陀佛。耽誤這許久功夫，待會回去春娘那裏準又是一頓打罵，鳶兒如此想著擡腳剛要走，目光卻被托盤最上面的那張紅封所吸引。

這正是剛才那男人遞給她的那張，可能是因為在桌上沾到了酒水，所以紙張變得有些透明。鳶兒雖認字不多，但還是識得這幾個字，她看後先是一楞，隨即又不禁掩口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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