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玉卿陪天帝一雙兒女瘋了半天，累的精疲力竭。

身累、心也累，感覺比自己幾日不吃不喝來回奔波還累。

由此她便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從前，是否也像其他孩子一樣的累人。

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似乎比別的孩子更不省心。

公玉爻和沈遙華雖然沒有時刻的註意著她，沒有給她定下許多規矩，但是心裏一定是時刻都記掛著她的。

而她的小時候，除了惹是生非，似乎就只有惹是生非了。

長大之後呢，又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心裏根本就裝不下任何的誰。

有那麽多人對她極盡寵愛，她也覺得理所應當似的。

現在呢，她寧願父母沒有將她生下來，或是順應天意讓她死掉算了。

她實在是太不配當他們的女兒了。

“你若只知道自怨自艾，我便將你也打入牲畜道，讓你陪著父母輪回如何？”

律浮生與公玉卿並行於雲團之上，吹著清涼的夜風，一輪明月觸手可及，風美雲美月美，不過某人的話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公玉卿連翻幾個白眼，氣哼哼道：“要是與他們共同輪回能讓他們早些解脫倒也無所謂。”

“不能。”

律浮生只是看不慣她動不動就黯然傷神的模樣罷了。

如果黯然神傷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這世上便沒什麽問題存在了。

“我去找藥了。”

公玉卿被氣的連步都不想與他一同散了。

律浮生淡然道：“去罷，有機會我幫你再問問黃婆，你切莫再動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了。”

公玉卿皺奇道：“什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

律浮生道：“譬如說尋找天外天、遠古之神之類的。”

“你果然在偷看偷聽！”

公玉卿像捉到了賊一般大叫起來。

“什麽叫偷看偷聽？我不過是擔心你而已。”

律浮生對‘偷’字表示不滿，後一句話卻讓兩個人同時怔住，又同時露出一絲尷尬。

“是我讓你去尋藥的，我是怕你凍死在冰天雪地裏，倒時再認為是我害死了你，萬一變成怨鬼纏著我不放怎麽辦。”

律浮生倉促解釋了一句，對兩人之間的尷尬並無緩解。

“那個……我去找藥了，你別再偷看偷聽了。”

公玉卿急急甩下一句話，跟被狼攆的兔子一般竄了出去。

直到落到金剛廟外的樹林裏，公玉卿的心還跳的亂七八糟。

而律浮生只不過說了句擔心她，便讓她如此的驚慌失措，難以冷靜。

這是怎麽回事？

公玉卿在林子裏胡亂的繞圈子，滿腦子都是疑問。

他不過是擔心她而已，他擔心她也是正常的吧？畢竟他是個有情有義心又軟的男人，擔心她應該就跟先前擔心九方離是一樣的吧？

唔……

所以說是她想多了吧？

他才不會是因為別的心思而擔心她呢，而是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同情既然吧……

公玉卿好一通胡思亂想，總算將心裏的悸動壓了下去，化成一縷清煙飄到了則言的小屋。

她還要繼續問問有關天外天的事。

則言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做好了素齋，公玉卿進屋時，飯菜都還熱氣騰騰。

“啊！！！則言你簡直就是救苦救餓的佛祖轉世！！”

公玉卿口無遮攔的大喊了一聲，立刻便撲到了桌旁狼吞虎咽起來，像是幾輩子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似的。

則言淺笑，坐在她對面，一如往昔般細嚼慢咽，時不時幫她添些湯，免得她被飯菜噎死。

“則言你不該當和尚的，你該當廚子才對，天下第一廚……”

公玉卿一邊吃一邊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麽難看。

則言只是淡笑聽著她的胡言亂語，明明她那麽聒噪，吃飯時碗筷叮當有聲，但不知怎麽，與她在一起時心下額外的寧靜。

在極遙遠的山顛，一襲黑影負手靜立，眼前一面懸浮的鏡中清晰的映出公玉卿的形貌和言語。

她的胡言亂語，和先前在林中的自言自語，律浮生盡收眼底。

她的慌亂，莫明讓他有一絲歡喜，而她對著另一個男人毫不掩飾的歡喜時，又莫明讓他有一絲不喜。

盡管對方是個和尚。

這種情緒很陌生，讓他很不舒服，在內心深處，他希望能將這一切化成煙雲就此消散。

然而他越想忽略，一切反而便越是深刻了。

深刻到他開始仔仔細細在鏡中打量起她的容貌並註意到了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比方說她笑的方式。

其實她喜歡肆無忌憚的大笑，像個孩子似的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發出清亮而灑脫的笑聲，揚著眉咧著嘴，透著無盡的意氣風發。

還有她對著自己喜歡的人說話時，眼裏是一直帶著笑的，明亮亮歡喜喜的，即便小半張臉埋在碗裏，只是看著那一雙帶笑的眼就讓人心曠神怡了。

唔……

律浮生沈吟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她對著則言時才是最放松最歡喜的時候。

沒有輩分地位實力的輾壓，沒有任何的禁忌，則言既不能俯視她也不會仰望她，對她只是一心的包容和呵護。

她來，他歡迎，她走，他不強留，她喜他亦喜，她悲他便盡力化解。

他如春風雨露，一心給予不求回報。

所以，與他在一起她很輕松，很快樂。

即便在內心深處想要遠離他，怕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只要一相見，便不由自主被吸引，貪戀於則言身邊的清凈與美好。

則言能給她的，別人都無法做到。

“想不到冥王竟有偷窺之好。”

直到冰冷的聲音響在身後，律浮生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太入神了。

入神到根本不知九方離何時到了自己身後。

這種錯誤原本他認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犯的。

不過原因可不止他入神那麽簡單，短短數日不見，九方離的修為似乎到了一個極可怕的境界。

而他身上原本掩都掩不住的妖氣如今也大多轉成了冷煞之氣，令他氣勢更勝從前，卻少了幾分‘人氣’。

如今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完美無暇卻沒有七情六欲的雕像。

律浮生淡然道：“妖王可是特來踐諾的？”

“不然還是與冥王一同偷窺的麽？”

九方離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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