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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明月卻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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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 吉日。

從天未亮起,十二名宮女便為尚煙梳妝更衣,花了足足三個時辰, 才總算進行到了戴鳳羽冕冠這一步。

“王後可真美。”宮女一邊替尚煙補妝,一邊感嘆道,“難怪把咱們王上迷成那樣。”

鋥亮的地面上, 禮服裙擺拖曳九尺有餘, 玄底金線交織而上, 織出不死冥鳳、遠古蒼鸞交織共舞的紋理。另一宮女跪在地上,用絲綢擦拭縫制流雲紋的金線。正好陽光照入宮內,將一針一線都精細完美的蹙金繡照得閃閃發亮。她動作輕柔, 語氣喜悅:“是啊是啊,若是擱在幾百年前,誰能想到,咱們魔界唯一的王後,竟會是昭華姬呢?”

然而, 看著鏡中的自己, 尚煙不由輕輕吐了一口氣。

這一套王後禮服自然是新制的。但是,她從史書上看過很多月魔王後的畫像,幾十萬年以來,樣式改動甚小。

鏡中的女子嘴唇殷紅似血,冕旒珠簾搖晃,簪珥耳珰垂珠。只似一個更加貴氣的崇虛宮雀。美自然是美的, 但衣服華麗至此,妝容濃郁至此, 已經蓋過了她所有的個人特色, 就像在一棵自由生長的植物上, 套上了一整座泰羅宮。當眼中滿是泰羅宮的宏大高貴,植物的清新自由自然便淡化了。

因此,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也變成了史書上的標簽,和那些王後並沒任何區別。

很多人都樂於將自己印在這個最尊貴的階層裏,受全民朝拜,萬世敬仰。但對尚煙來說,她只感到有些迷失。

這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她低下頭,輕輕嘆了一聲。

罷了罷了,凡事要往好的地方想。

禮服幾十萬年不變,只說明了兩件事:一,這套衣服設計很完美,以至於不再需要改動。二,魔界民間風氣雖然開放,王室確實尊貴又傳統。

尊貴又傳統,若是換成人,不就是紫修嗎?

奈落塑造了如此風氣,也塑造了紫修。

只要想到紫修,本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繁文縟節,好像也變得美好了。

然後,由二十四只玄鳳拖曳的華輦來接她,將她從奈落城東,一路送至泰羅宮階梯下。

階梯上,除了紫修往日的心腹孔雀、涵虛、英羅、尋歌、沙翳等等忠臣名將,魔界另外六王、四大姓的權貴,也都來參加大典了。月魔國衰敗時期消失的異界使臣都回來了,甚至來者更多,足足有七百餘人,到了史無前例的數量。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尚煙初訪魔界那一日。

不同的是,這次是白日。

尚煙擡頭看著階梯上方。繚繞的金光中,天空呈翠雀之藍,張開白雲的翅膀。紫修站在盡頭,身著和她相配的金龍刺繡玄袍,遠遠望著她。她身後跟著兩排宮女,一排六人,一路步行上去。隨著她的步伐,兩側魔族漸次叩首。

見尚煙穿著王後禮服,紫修先是一怔,險些沒認出來她。而後,他嘴角微揚,紫眸中略帶笑意。

她雙手放在膝上,在他面前跪下。

玉尹雙手捧著黑金錦盒,遞到尚煙手裏。她接過來,起身遞給紫修。他將盒子打開,取出其中玉璽。上面印著“魔後之璽”四字。

然後,他牽著她的手,轉過身去,面對臺階下方。

從兩側六魔王、群臣,到臺階下方,萬魔漸次跪下。

“吾王萬歲!吾後萬歲!”

呼聲響徹奈落,震撼天際。

“煙煙,你讓我想起了母後。”紫修雖面對臺階下,卻微微笑著,“雖然我們早在清容鎮成親了,但現在,一顆心才落地。”

“那很好啊。”尚煙道。

紫修回過頭來,有些疑惑,但沒說話。

待到冊封大典結束,一重重宮門為二人打開,紫修攙著尚煙的手,與她一同進入飛月宮,完成最後的儀式。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王後寢殿內只剩他們倆人,尚煙總算放松一些,軟軟地坐在床上。

“怎麽了?”紫修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你有心事?”

尚煙躊躇了一下,搖搖頭道:“沒事。我只是有點累。這後冠沈得跟頂了個鐘似的,玄鳳長袍拖在地上,更是每走一步都要分外小心,實在不符合我出塵飛仙的風格嘛。”

紫修笑了:“言之有理。這王後禮服太過華麗,讓人只看到衣服,看不到我們煙煙的天生麗質。”

其實,尚煙心情低落,除了不喜歡隆重排場、萬民膜拜,還有另一個原因。

不久之前,她才偷偷回過神界,見了胤澤。

為救天衡,胤澤同意了歸元。但是,天帝的要求是,待胤澤元神離開軀體,元神必須鎖在剎海心塔塔頂,直至歸元日到來。胤澤也答應了。

當然,他是為了洛薇。因為洛薇和天衡是青梅竹馬,得知噩耗,她痛不欲生,過得渾渾噩噩。胤澤希望盡早讓天衡回到洛薇身邊。

盡管如此,隨眾神將胤澤送到剎海心塔,與他道別時,尚煙還是忍不住感到傷心。

回來之後,她跟紫修說了胤澤的事,紫修沈吟良久,只道:“我知道了。”

尚煙理解,胤澤是他的情敵,還跟天衡搶老婆,他當然不會很在乎胤澤的死活。今日是他們的大好日子,不論如何都不該提胤澤,讓他感到不快。

過了一會兒,紫修又道:“人生處處是離別。最近,我能感覺到,紫恒正在消失。”

尚煙愕然道:“這如何感知得到?”

“不清楚,就是知道。”紫修頓了頓,道,“大概是雙胞胎兄弟之間的感應。”

“你想留住他嗎?”

尚煙嘴上雖這麽問,心中卻一點也不希望紫恒再出現。她不似紫修,對弟弟那麽包容。想到紫恒對她、對那麽多人作惡的種種,她便覺得無法原諒他。

“不留了。”紫修道,“讓他去吧。”

又過了幾天,尚煙見到了紫恒。

因為是在半夢半醒間,她不確信那是否在夢中,只記得她翻身睜開眼,便見紫恒伏在床邊,靜靜看著她,眼中只剩了無盡的溫柔與幽寂。他們兄弟倆眼神差別太大,紫修即便露出溫和目光,也帶著年長者和上位者的傲慢,絕不會如此低姿態,所以,尚煙一下便認出了是紫恒。

她第一感覺是後縮。但很快,她克服了本能的畏懼感。她知道,以紫修目前的意志力,紫恒如何也無法奪舍。

“煙煙,你醒了。”紫恒故作冷淡道,“睡不踏實麽?”

尚煙意識到,他似乎在假扮紫修,便沒拆穿他,只想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紫修哥哥不也沒睡嗎?”

紫恒遲疑了一下,似鼓起勇氣般,道:“你如何看待紫恒?”

尚煙明白了,紫恒此次回來,可能是為道別。這個問題的答案分寸並不好把握,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借此機會思考,然後緩緩道:“在我心中,我曾經愛過的那個紫恒,已經死了。”

紫恒微微一怔,道:“你……愛過紫恒?”

“對。”

“不是哥哥的替代品?”

面臨離別,尚煙決定留給紫恒最後的溫柔。

“紫修哥哥,我不想向你撒謊。”尚煙輕輕道,“紫恒後來做了很多錯事,讓人很失望。但是,曾經那個喜歡園藝的、召喚靈蝶為我療傷的、能將廉價衣衫穿出出塵仙氣的紫恒,我愛過。”

紫恒的眼睛突然紅了一圈,良久,才輕聲道:“你愛過他,孤想,他應該便滿足了……”

夜露在杏花枝上顫抖,太陽出來便會消失;泉上的水泡,破裂既是巔峰;蝴蝶即便只活一天,已經歷過了永恒;有的愛持續時間甚短,卻已足夠迸射出一生的光輝。

因夜離去,天本褪為青灰,卻編織入了紅色。霧從浮生河上緩緩爬來。晨曦是無聲的黃貓,踩在尚煙的額上。

察覺紫修不在自己身邊,但他躺著的位置還微微發熱,尚煙下床出去,在門外找到了紫修。

杏瓣紛飛,如同粉白色的鵝毛大雪。

紫修站在杏花樹下,低頭看著石桌上的棋盤,任花瓣落滿他漆黑的長發。

“紫修哥哥。”尚煙跑過去,“早啊。”

“紫恒走了。”紫修並未擡頭,眼神空洞。

此事雖並未超出尚煙意料,但她還是佯裝不知道:“‘走了’?什麽意思……”

“我感知不到紫恒的存在了。”

在感情上,尚煙不似紫修,對那麽多人都心懷責任。對不愛的男子,她絲毫同情不起來,甚至有一種解脫感。因此,比起紫恒消失這件事,更令她心疼的是紫修。

“你一定很難過吧。若是難過,來這裏。”她拍拍自己的肩,“愛妻的肩借給你靠。”

見她這副模樣,紫修笑出聲來:“你啊,完全是個孩子,別學大人說話了。”

“八千多歲的孩子……”

“在我看來,你只有八歲。”

“謝謝紫修哥哥賜庚。”尚煙陰陽怪氣道,“我要不要給你磕頭謝恩啊。”

紫修挑了挑眉:“磕,孤不介意。”

“你走開啦。”尚煙笑著推了他一下。

紫修也笑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棋盤,神色欣慰:“紫恒走之前,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嗯?”尚煙走過去,看了看棋盤,“啊”了一聲。

終於,兄弟二人對弈,紫恒贏了。

其實,他們二人既是雙胞胎,自然智力相當,各有所長,但這還是紫恒第一次擊敗哥哥。

原來,勝敗只在一念之間。紫恒每次都執著於方寸之間的輸贏,也輸在同一個地方,不曾發現,只要他退一步,重新思考,便有幾率勝過紫修。

前夜這一步退棋,下得無懈可擊。

“紫恒,贏得漂亮。”紫修望著那一顆白子的位置,微笑道,“你成為了真正的男人,哥哥為你感到驕傲。”

又一年,尚煙偷偷回了一趟神界,參加了火火和小賢的婚禮。結果還是不慎撞到了爹娘。葉光紀在外總是談笑風生,八面威風,一面對羲和,便縮頭縮腦地,比見了天帝還恭敬。面對葉光紀,羲和倒是從容自若,氣場十足,只如見了一名多年不見的老友。

和葉光紀視線對上以後,尚煙拔腿便想跑,卻被葉光紀逮住了。

“你放心,我不過問你違抗帝旨的事。”葉光紀道,“帝君對此事也既往不咎了。”

“是嗎?太好了。”尚煙拍拍胸口。

葉光紀道:“你現在在魔界過得如何?”

“挺好,紫修哥哥待我可好了。”

“那便行。”葉光紀想了想,道,“天衡百年後回來,趕緊把他召回魔界,讓他待在你們身邊。記得,多生幾個孩子。”

“……”

尚煙扶額。隨著時間推移,爹的這大男子心性是有增無減。又想爹都活到這歲數了,要他改變觀念,也太難了。所以,她已經不打算試圖說服他了。

“我努力。”尚煙嘴上是這麽說,心裏卻想,做夢。

葉光紀道:“對了,生完孩子以後,記得多收拾打扮,多照顧紫修的心情。”

“……”

“記得啊,別生幾個孩子便滿腦子都是孩子。別以為紫修現在愛你,便放松警惕,他可是魔界之主。”

“……”

對於父親的嘮叨,尚煙快窒息了。但她發現,爹說完這些話以後,立刻看了娘一眼。

她頓悟了。

原來,父親是想到了他自己的事。當年,母親便是生完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不再照顧夫君感受,以至於他犯下了彌天大錯。他後來自然是後悔到腸子都青了,但哪個人年輕犯傻時,能預料到之後的後悔呢?

所以,葉光紀看似對女兒要求高,其實只是不相信初為人父的紫修會有同樣的覺悟。他無法控制女婿的心,只能教女兒如何留住女婿的心,只因害怕女兒遭遇和羲和一樣的經歷。

想通這一切,尚煙只覺百感交集,道:“爹,過兩個月,我帶紫修哥哥來見您。”

“不用不用。”葉光紀擺擺手道,“你們小兩口過好自己的生活便是。爹忙得很,也沒時間見你們。”

其實,他如何會沒時間見他們呢?只不過是不想給女兒添亂罷了。尚煙不便道破父親心中所想,道:“那,待到神魔二界關系緩和些,我們再來。”

“行。”葉光紀想了想,又道,“若是東皇紫修待你不好,隨時回神界。爹的意思不變,只要你想,未來繼承家業,繼承爹的黑帝之位,爹給你招個入贅女婿。”

“我才不要。當了黑帝,我便要一直待在上界,多無聊。我跟紫修哥哥約好了,以後要去游歷山河呢。”尚煙吐了吐舌頭,“再說了,黑帝這頭銜,聽上去便好老好老,像個老奶奶一樣。我可是青春美少女。”

這模樣,像極了羲和。葉光紀看著女兒,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羲和,心中滿滿都是對前妻的思念,但表情還是硬邦邦的:“都成娘親了,還什麽青春美少女。”

“在紫修哥哥心中,我便是永遠的美少女。”

聽到女兒幸福,葉光紀心中滿是欣慰:“好,好。你們幸福便好。記得,多生幾個孩子。紫修生得太俊,又是魔界七霸之首,你別放松警惕啊。”

“我的天啊,爹,你放過我吧!”尚煙痛苦道。

其實,不用葉光紀強調,尚煙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是不容放松的。

自紫修一統魔界,來來去去,多少女人想湊上來,她看得到。

她從來都相信紫修的心,卻擔心他會身不由己。關於子嗣之事,老臣總是比紫修更操心。他們都在一致等待天衡歸來。

然而,百年期滿,胤澤歸元,天衡重獲新生,卻再沒了魔族血統。他選擇留在了溯昭,打算陪洛薇度過此生,便回神界修行。

所以,紫修唯一的繼承人也沒了。

群臣知道紫修對尚煙情有獨鐘,自不敢冒犯尚煙,崇虛令尹便代表群臣提議,讓紫修寵幸美人,去母留子;或挑選一批魔神美人入後宮,將孩子過繼給王後。如此,王後沒了生育負擔,王室又能有純正血統的魔神世子,一箭雙雕。

對此,紫修只譏笑道:“孤是快死了?你們這麽急著要世子。”

大臣們自然不敢多言。

又數百年過去,尚煙依舊沒有懷孕,紫修只告訴她,要放松,他們有了天衡,即便再沒孩子,也沒關系。但尚煙知道,他其實承受了很大壓力。

神魔結合,想要受孕,原已是極不容易之事,有了這一層壓力,尚煙更是心事重重,別說生孩子,連覺都睡不好。

而紫修對尚煙有多放松,在政事上便有多緊繃。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想穩固住七域的團結,他們便得一致對外,樹立共同的敵人。

這個敵人,既然是神界。

隨著時間推移,神魔二界關系並未緩和,反而愈發尖銳。奈落百姓對尚煙態度變得暧昧,紫修只專註將矛盾轉移到外界。

鴻軒歷兩萬九千多年時,九州正逢安史之亂,紫修撕毀合約,派鬼相涵虛攻打人界,卻被太微仙尊逸疏的幻影阻止。

待涵虛回去,紫修勃然大怒,甚至對尚煙大發脾氣。

尚煙知道,人可以想要很多東西,但不能自相矛盾。紫修既負責,又出眾,便不可能又自由,又放松。

所以,面對他的怒火,她當下安撫了他,私下裏卻傷心不已。後來紫修向她道歉了,但並沒緩解她心中的不安。

因為,魔界之主當得越久,紫修對江山的責任心便越剎不住車。他能給妻子的陪伴,自然也越來越少。而且,從那次吵架之後,即便單獨與她相處,紫修也自稱“孤”了。

他發自內心笑的次數越來越少。只有在她撒嬌之時,他才會偶爾笑一下,卻不再那麽溫柔了——不是紫恒那種水一般的溫柔,而是那種雖然嘴上什麽都不說,或嘴硬著嘲笑她幾句,卻能讓她感到暖意的溫柔。

她愛的紫修哥哥在一天天消失。他變得越來越像所有人口中的東皇紫修。

因此,她也越來越像一個王後,而不再是妻子。

她其實也讓自己忙起來了,並不害怕寂寞。但有時紫修離開奈落,一走便是一兩個月,卻讓她的心情越來越矛盾。

她一直試圖告訴自己,她已經比尋常王後好很多了。他只有她一個人。這點寂寞都耐不住,不知滿足,為何要嫁給紫修?

但是,童年記憶那只怪獸的聲音,卻時不時便會蹦出來,在她耳邊悄聲道:“葉尚煙,你有這麽獨特嗎?你和紫修長時間聚少離多,確定他還會愛你如初嗎?當他需要國家比需要你多時,你和別的女人,真的會有多麽不一樣嗎?你生不出孩子,會不會遭遇和母親一樣的命運?紫修真的和父親不一樣嗎?他是變過的,他變過的……你忘了?”

每次這個聲音出現時,尚煙都痛苦得如同萬箭穿心。她按照父親說的去做了,時刻照顧紫修的心情,時刻保持美貌,積極備孕,但還是沒用。

冷酷的、殺伐決斷的、極擅權衡利弊的紫修,太霸氣,太強大,太有上位者的魅力了。

這不是她愛的男人。

她也知道,紫修心中是愛她的,但他愛她的方式,並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那種愛,在一點點消失。

她終究不是崇虛宮雀。

權力,無法成為她的春*藥。

但阻止紫修厲精為治,經緯天下,難道不是在試圖控制他嗎?將自己的喜好強加到對方頭上,又談得上什麽愛?

就這樣,尚煙一次次將心中的不安壓下去,盡量讓自己變得懂事一點,更像王後一點。

有一次,她故作輕松地跟他說,你可不可以多陪我一點?我很想你呢。

“好,今晚孤便多陪陪你。”

然後,紫修便將她抱到了床上,行了夫妻之實。

燈火是黑夜之蜜,流遍了奈落的軀體。

事後,尚煙依偎在他懷裏,看著窗外的明月,一顆心卻是空的。

她甚至開始假想,倘若當時胤澤對她示愛時,她不要那麽執著於紫修,那該多好。

雖然她不愛胤澤,但起碼他們都是神族,有很多共同話題,胤澤並無王位繼承,過得了清閑日子,也不會與她漸行漸遠。

想到這裏,尚煙擡頭看了一眼沈睡的紫修,不由打了個寒噤。

她在想什麽……

她怎麽開始想別的男人了?!

她逼自己打消了這個恐怖的念頭。

可是,看著月色描摹中紫修的輪廓,她卻覺得很心痛。她抱住紫修的腰,眼淚一滴滴落在他的頸項間,無聲無息。

“煙煙,你怎麽了?”紫修輕聲道,摸了摸她的臉頰,“……你哭了?”

“沒事沒事。我做了個噩夢,有點嚇到了。”

紫修松了一口氣:“只是夢而已。別怕,孤在。”

“好……”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淚水止不住地流,“紫修哥哥,我愛你。”

“嗯,睡吧。”紫修吻了吻她的額頭。

第二天起來後,紫修又不在身邊了。

鬼使神差地,尚煙寫了一封信給胤澤曾經的僚屬,淩陰神君,詢問他水域天的近況。

淩陰神君約她在神魔天塹相見。

她給紫修留下一封信,便動身去了神魔天塹。

淩陰神君遞給她一枚戒指。

“這……不是胤澤的麽?”尚煙疑惑道,但拿著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上面有一顆色純透亮的藍寶石,又道,“不對,胤澤的戒指上沒有這塊寶石。”

“這是神尊歸元前留下的,由他的眼淚凝結而成。”

“竟是這樣……”尚煙握著戒指,心中一陣傷感,“俗話說,睹物思人,如今見淚如見人,希望他在浩瀚乾坤之中一切安好。”

“恐怕這也是神尊存在過最大的證據了。”

“是,如今他連魂魄都找不著,只能與宇宙融為一體,連個來世都沒有。有時想想,身為神族還不如下界之靈。”

兩個人不語了一陣子,都覺得氣氛有些沈重。尚煙想了想道:“不過,他不都已歸元了麽,何故會獨獨留著這一顆眼淚?”

“他在歸元前,將一小塊元神的碎片留了下來,用以陪伴洛薇生命的五個階段,這顆眼淚便附在其中。洛薇死去時他的最後一個元神碎片出現,她握著他的戒指,這眼淚便被他戒指上的靈氣吸引而去,凝在上面,反倒像是刻意鑲嵌在上面的一樣。”見尚煙眼睛睜大作詫異狀,淩陰神君迷惑道,“昭華姬可是有什麽心事?”

“你的意思是說,這裏面有他的元神?”

“是啊,這裏確實是有……啊!我居然會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淩陰神君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又驚又喜道,“神尊有救了!”

“走,我們去幽都。”尚煙道。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快樂。

下一章要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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