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言小瑤發現自己在自己的房間裏，身上也好好穿著衣服。言小瑤有點不清楚，昨晚是不是一場夢，若那是夢，她也太大膽了些。言小瑤在被窩裏瞬間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臉，卻發現身體有點發酸。言小瑤伸出手瞧了瞧，卻越發地覺得昨夜指尖傳來的溫度異常真實。應該是雲致把睡著的她抱回了房中。言小瑤這樣想著，然後記憶一下子湧了上來。

最後雲致並沒有真的做到最後，而是像個孩子似得，心滿意足地抱著言小瑤入睡。因為雲致有些過於用力了，言小瑤還讓他松開了一點，不過還是被他抱得死死地，根本沒有動彈的餘地。

真是佩服自己在那樣的情況下都能睡過去。言小瑤無奈地笑了笑。

丫頭們進來更衣，言小瑤本來很大大方方地就要換身上的衣服，可突然看見自己手臂上的印記，嚇得趕緊把衣服捂上，對丫頭們說，“我今日還有些困乏，你們把東西放在這裏就好。若是我醒了，定會叫你們的。”丫頭們點頭退身出去，言小瑤才松了一口氣下來，然後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好衣服，梳好發髻，要推門出去。

可言小瑤推開門看見的，卻是瞿雲致的臉，於是瞬間將門關上。雲致在外面也被這一突然的舉動嚇得一楞，之後抿唇笑著，隔著門縫，輕聲對立面靠著門扉的姑娘說道：“怎麽？見到夫君害羞了？”言小瑤現在氣得恨不得把他的舌頭割下來。於是打開門，紅著臉怒氣沖沖地瞪著雲致，左右查看了一番，小聲說道：“你能不能別捉弄我，這瞿府上上下下的嘴，我可受不了。”瞿雲致笑著說：“好。小瑤讓不說就不說。”

“我覺得你現在特別像一個人。”言小瑤看著瞿雲致。

雲致勾起唇角：“哦？誰？”

“趙峰。”

瞿雲致好像有些不太接受這個觀點，於是輕聲咳了咳，“不提了，我們不提。”

早晨用過膳，雲致就要出門找他爹去，他弟弟瞿安陽好像要去溫家說點事兒，於是言小瑤請求跟著弟弟一起去，瞿夫人思索了一下也準了，讓人備了一份禮，好讓他們帶去。遞到手上的時候，瞿安陽直接把頭偏了一些，雙手一動不動，言小瑤見狀趕緊接了禮盒，笑著說道嬤嬤辛苦了，然後一個人先上了馬車，留瞿安陽不可置信地看著馬車遠去後狂追不止。

言小瑤讓車夫停下的時候，瞿安陽也總算是跑到馬車邊上，喘著氣瞪了言小瑤一眼，一聲不響地上了馬車。兩人並排的時候，言小瑤發現瞿安陽一直看著外面，於是問，“外面有趣麽？”嚇得瞿安陽一臉驚恐的看了看言小瑤。言小瑤倒是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還被自己給嚇到，一時沒有忍住，在車上笑了起來。瞿安陽覺得，完了，我哥一定攤上了個妖怪。

“方才為什麽不等我上車就離開？”瞿安陽問。

“哦？是嗎？”言小瑤想了一下，“我只是在遠處等你，並無丟下二公子的意思啊。”瞿安陽竟無言以對，只能繼續轉頭看著外面。

言小瑤眼尖地嘆到：“哦，包子鋪！”又嘆道，“誒！有洞庭橘！”然後看著一家神奇的店鋪，於是指著問瞿安陽道，“那是什麽？做什麽營生的？看著著實有趣啊！”瞿安陽覺得言小瑤一直在耳邊吵得很煩，本來自己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邊上看看風景的。瞿安陽準備轉過臉去，說說言小瑤的，可看見言小瑤眼角眉梢洋溢出的喜悅之情，著實讓他有些於心不忍，於是瞿安陽又把這個想法憋著，盡量不在意她說的話。

“你們的兵器是從何處來呢？”言小瑤突然換了一個話題，十分好奇地問著瞿安陽，“難不成是直接把銅錢融掉……”

瞿安陽白了言小瑤一眼，說道，“怎麽可能。只是用了一些已經快敗落的寺廟……”說到一半，瞿安陽一下子停住，上下掃了言小瑤一眼，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為什麽要告訴你，你又不是久北人。”

說完就佯裝要休息一會兒，便靠在窗邊小憩。

言小瑤當然也沒說什麽，只是在下車的時候輕輕走下去了，讓馬車帶著瞿安陽去了一個比較遠的巷子就是了。

言小瑤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笑瞇瞇地把禮物交給夫人身邊的姑姑。姑姑接過來，表示謝意，然後問道，“聽說二公子今日要來，沒跟姑娘一起？”言小瑤笑著說，“一起的，一起的。只是途中二公子想起還有事，驅車去了別處，一會兒的功夫就會來的。夫人現在在嗎？”姑姑點了點頭，然後吩咐丫頭帶姑娘去夫人的房間。

千巧的屋子裏的布置倒是跟舊宅裏的很像，桌案上也燃著香，只是這裏的東西看起來就比舊宅貴氣很多。隔著珠簾，丫頭欠身說道：“夫人，言姑娘來了。”那邊等了一會兒，言小瑤連大氣都不敢出，總算聽見千巧說了一句，“進來罷。”

在下人面前，言小瑤還是秉著久北的禮節給長輩行了禮，喊了一聲夫人，然後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可千巧似乎並沒有屏退左右的意思，而言小瑤也明白了，千巧現在已經不是言家的女人，而是溫家的夫人了，做為貞烈的女子，她不願意想到過去，可她還是把言小瑤當成自己的女兒。

如何在那次劫持中活了下來，並且脫身逃到久北，進入四大家，成為溫家的夫人，溫歌是否是自己的親妹妹，這些言小瑤都想知道，可是有許多外人在，言小瑤開不了口，而千巧也深知這一點。

“言姑娘來，可是有什麽事？”溫夫人坐在藤椅上問道。

“啊，沒。就……”言小瑤第一次感覺到慌亂，因為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卻一個字也沒辦法在這個場面下開口，於是吞吐了半天，才緩緩道，“只是過來看看夫人過得好不好，這些年有沒有吃苦，小瑤見到夫人深感親切，相與夫人聊聊我以前的事。”

“小瑤七歲喪母，之後全由二娘撫養長大，二娘待我與兄弟姊妹一般好，只是小瑤偶爾也會想著自己的娘親若是能在身邊看著這個小丫頭一點點長大多好。可能是小瑤的母親太過厲害，厲害地讓人忌憚，家中立出禁女從商的家規。可小瑤管不住自己，犯了這條家規，在及笄之日，已經從族譜上除名了。”

言小瑤說道這裏的時候，只是低著眉眼看著下方，盡管在一旁的下人們都覺得有些傷心難過，為她嗟嘆起來，言小瑤仿若無聞。

“一見夫人，如見故人。生母生前我沒有好好待她，常常鬧脾氣，還跟她吵嘴，其實她偷偷哭的時候我都知道，也覺得滿是歉意。我想我是憧憬母親的，我想跟她一般優秀。不知夫人能否滿足小瑤一個願望，叫夫人一聲‘娘親’呢？”

千巧有些猶豫，看了看下人們，下人們好像被言小瑤的說辭感動，回望著夫人。於是千巧說：“可以，孩子。”

言小瑤瞬間開心地笑著，沒有止住這十來年聚集起來的辛酸淚，跪伏在地，喊道：“祝娘親身體康健，壽與天齊。”良久，言小瑤起身，臉上已是淚痕遍布，可她還是彎著眉眼，笑著說道：“兒今與母別，或無歸期，魂亦相隨。”說完再拜。

那日，滿屋子的姑娘都拿出絹子來擦了眼睛，覺得言家這姑娘實在讓人心疼惋惜，連溫夫人都撲簌落淚。都說夫人被誠意所動，認了言家的姑娘作女兒，與溫歌姐妹相稱，一時間成為佳話。

可也只有言小瑤知道，他們口中的溫夫人，當時多麽隱忍地抱著她，喚著她的乳名，如小時候一般抱著她，向她說著抱歉。

言小瑤的毒徹底化解，當日便進到雲致的房中翻看他日常所看的典籍，發現與在良東學習的有些出入，或許是兩國的地勢不同導致的，可在上面，言小瑤倒是看見了新奇地陣法兵術。丫頭們急急忙忙地過來，對言小瑤說，“姑娘，大公子這上面的東西不能碰的，要是碰亂了順序，公子回來定是要生一會兒氣的。”人家看看就要生氣？言小瑤有些不解地笑了，故意將書籍擺亂了一些，說，“哦，知道了。若公子回來還要生氣，你們就且說是我碰過就好。”說完言小瑤輕悄悄地出去，摸了摸自己已經空空如也的衣袖。

該給的東西也給了，該拿的東西也拿了，在久北的這些時日也真是學到了不少東西，良東缺少的是什麽，言小瑤好像有些明白了。只是希望這些情報能夠被人正確地使用，而不是招敵去了。當晚，言小瑤給岸口的人寫了信，希望兩日之後能夠隨他們一起出海，岸口的人也表示準備妥當，言小瑤可以隨時過來。

瞿雲致回來的時候，確實招丫鬟過來問話，聽說是言小瑤來過，雲致怔了怔，讓丫鬟出去，自己開始瘋狂地翻看起來。果不其然，在裏面夾著一張紙信，上面是重山的標志。瞿雲致一怒之下將桌案上的書悉數推翻，用力握著那張寫滿字跡的紙，說道：“你還是騙了我。”

“姑娘？”要開船的人喊她，言小瑤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往船艙中走去。

船上，毒龍放下自己的帽子，對言小瑤說道：“多謝。”言小瑤擺了擺手，表示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你去過商家了？”言小瑤問。

“去過了，當時義池指著在院裏跟溫歌玩耍的姑娘，說她是我們家的恩人。”毒龍沖言小瑤笑著。

那日天氣有些冷，眾人都用灰色鬥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唯有一位身穿白衣，頭戴紅簪的女子，於寒風中站立船頭之上，低眉之姿宛如仙人。

雖然這都是久北岸口傳出的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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