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務開始著手的那天，言小瑤就沒怎麽在府裏見過趙峰，倒是為了方便，四方通常常跑到府上來，偶爾還跟言莞玩得不亦樂乎，被言小瑤默默看一眼卻會收斂許多。言莞偶爾也在四方通耳邊小聲感嘆，當初要是你真就那麽把二姐帶走的話，現在你就是我姐夫了？想起來還挺讓人開心的。四方通也總打趣說，要是你二姐願意的話，咱們還真是一家人。繼續繼續。

說完，四方通又開始教言莞解她手上的九連環。言莞一個人琢磨了許久都沒有成功的，四方通教了不到半個時辰，第二天就興沖沖地把揭開的九連環搖著給四方通看，笑著說，多謝師傅教導了。四方通笑，就是喜歡你率真的性子。然後四方通一個勁兒的嘀咕：要是你二姐也這樣多好？

“不過，一直聽二姐他們叫你四方通來著，”言莞偏了偏頭，“你本名是叫顧……顧盛良？”

四方通笑著點了點頭。也算是真名，畢竟從有記憶以來，自己唯一的姓氏便是顧，盛良是當初五爺喊過的名字來著。顧盛良，頂著這個名字，四方通從一個四處游蕩的乞丐變成了一個皇城中的重要的情報販，現在歸在重山門下，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不過只要聽說顧盛良到了某個地方，總會有一場處心積慮的暗殺和奔逃。所有有秘密的人都想置他於死地，又想讓他一直活下去，好從他口中得知其他人的消息。

明明知道身為這樣的人，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管好自己的嘴，不過四方通還是把黃藤的事告訴了言小瑤。言小瑤聽的時候也就只將手微微握緊了一下，從臉上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反應地說了一句，知道了。四方通才覺得自己剛才多事，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並不是那個只要求真相的女子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毒龍究竟為什麽會到久北那邊去？”言小瑤整理完最後一冊指令和名單，彎了彎纖長的手指。四方通低頭看著手裏由言小瑤剛剛整理出的東西漫不經心地說道：“他本就是久北的人，只是恨透了那裏，既然進去也方便，就順便為我們做點事咯。”四方通擡眼看著言小瑤。

“……你那是什麽表情？”

言小瑤慢慢地把視線轉向別處，慢吞吞地說：“啊……就覺得，毒龍兄弟他，還蠻讓人心疼的……”四方通聽完這話，把手中的東西合上長嘆一聲，“不過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我們有不是劊子手，有的時候，雙親還會把自己的孩子扔進狼群，等他長大，要他親手屠殺掉那些狼，也不管他們是否有了感情，跟這樣的人比起來，我們不知道善良多少倍。”“不過你說的狼群的故事是不存在的吧？”言小瑤打斷他。

四方通頓了頓，嘴角帶著笑意：“對，不存在。”只是狼群其實只是一群羊罷了，不過羊，也有牙齒和犄角，有人可能忘記了這點。

為了精密的籌劃，這次光整理情報和羅列名冊就花了整整十來日，所幸久北那邊沒有什麽較大的動靜，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終於，計劃了長達半個多月的征戰開始了。雲致作為謀策士需要一起到前線去，四方通也為了獲得更多的情報隨雲致一起走了，不過兩人在不同的陣營，為確保前方與伏玉消息暢通，四方通讓言小瑤守在城中，也保障重山手上情報的安全。

言小瑤在伏玉更為謹慎小心，生怕手中的消息有半個字被放出去，不過看了看伏玉城中的情況，言小瑤卻莫名覺得心涼起來。重山討伐久北，情願收回並城，這件事良東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更何況這裏還是最有勢力魚龍混雜的皇城？可是言小瑤並沒有見到任何的跡象，沒有人收拾行囊，也沒有人為重山祈願，倒是有人一直在抱怨，怎麽還沒拿下，怎麽還沒有收回來？言小瑤突然有些恍惚了，伏玉沒有被征兵，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現在這些並沒有上前線，沒有感受身體疲乏，沒有流血流汗的人究竟是哪裏來的氣魄說出這樣的話？

死的不是自己，就跟自己沒什麽關系。只要他們拼命就好啦。言小瑤突然有些為重山的人感到不值，無論是皇家的官兵，還是青冥的人，朝廷至少還會派人向那些死去的英烈祭奠，可是在重山，連這種名分都落不著。贏了自然是好事，還會傳出更響亮的名聲來，可若是輸了……

言小瑤突然想，當初久北為何不一鼓作氣，直接打進良東來，而是僅僅將與它接壤的小小並城吞並了呢？

這場征戰是場惡戰。賀太守如是說，趙峰也如是說。這張仗並不費勁，大家這樣說。重山捷報，喜慶而歸，舉國雀躍，也因為此事，朝廷方面對重山居然有了嘉獎，同意從一線的重山人中挑選出作戰英勇的三百人，加入朝廷的隊伍之中。趙峰跟言小瑤都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嘉獎，只是變相地找重山要人而已。不過在朝堂上還是和顏悅色地答應下來。言小瑤問，大人，你這樣不覺得吃虧嗎？

趙峰看了看梁上的燕子窩，“不能為了我們這個巢穴，放棄他人展翅高飛的權利啊。江山少年天下士，真正能帶上烏紗帽的人沒有多少，這也是他們的榮譽，比起在什麽都給不了他們的重山來說，進宮是最好也是最有保障的選擇。”言小瑤看了看趙峰，“可是他們並沒有對重山有任何的撫慰。”說完，言小瑤活生生折斷了手邊的一根枝條。

這場仗，是場而惡戰。雙方並沒有怎麽膠著，卻一直持續了將近五日才打完，一線一千人只回來了四百餘，後衛也損失了盡八百人，中斷更是死傷慘重，前前後後，重山派出去三千餘人，幾乎折了一半。可重山損失的不僅這些，知道最多機密，掌握著多少組織命脈的顧盛良在這場戰役中失蹤，據說，是被俘。的確，重山是贏了，可是卻也輸得一塌糊塗，加上朝廷要的三百人，重山幾乎要真的重頭再建起一座高山了。

言小瑤越來越想不明白，問了問趙峰，為什麽要開戰呢？四方安穩，不好嗎？

渴望更多的人臣服。趙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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