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新倚收到信的時候又氣又惱，可還是覺得終於能安心下來。從大姐消失之後，陸新倚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患得患失，可言小瑤不見之後，陸新倚自己都不敢相信地大病了一場。去言小瑤夫君的店鋪找他，卻被告知老板早就已經找人接手，如今也不知處向。

很好，陸新倚想，言小瑤一個就算了，還夥同她看似人畜無害的夫君一同騙她，玩兒起了失蹤。

那封信中並沒有寫名字，不過陸新倚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言小瑤的字跡。即便有一千個不願意，還是擋不住心中兩千個歡喜。陸新倚悄悄泡上閣樓關了門，靠在門上打開，映入眼簾的天下大勢，家國大義又讓陸新倚有些疑惑，言小瑤以前說過，只要自己活著，即便天下破爛成了被白蟻做巢的朽木又如何！

不過那個受了傷的男子還真的出現在了信中所寫的地點，看起來只是跑累了，唯一的傷口就是左眼上的傷，明明淺淺的一個傷口，卻流了許多血。夜裏給此人換藥的時候，他看著亮晃晃的月亮，眸子裏面像是有點點淺藍的微光在流連著，很是好看。

“你怎麽什麽都不問我？”毒龍看著她。

“如今這種亂世，我知道的越多，對我越沒好處不是嗎？”陸新倚頭也不擡地說。

“你叫什麽名字？”毒龍突然有點感興趣，以前她覺得女子都很膚淺，只知道圍坐在一起談談家長裏短，聊聊洗衣做飯。

陸新倚換好藥，發現男子的傷口並沒有什麽大礙，可能當時的血是假的，瞬間也來了興致：“你隨便問問別人就知道我的名字，倒是你，我只知道你被稱為毒龍，這樣有失公平，不如你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如何？”

“好啊。”毒龍笑著自己綁好了藥帶，像是將一個黑色的眼罩換成了白色，他笑了一下：“我姓商，商義傾。”毒龍一筆一劃在泥地上寫下這個名字，之後把樹枝給了看得仔細的姑娘。

陸新倚。她在他名字的下面，工工整整地寫到。

毒龍一直帶著眼罩的是左眼，在跟言小瑤假裝廝殺的時候，換成了右眼。

毒龍並沒有瞎，只是兩只眼睛有一些不一樣，左眼也的確曾經受過傷罷了。所以假裝被言小瑤劃傷的那只眼睛，一開始就是帶著傷的，也不存在言小瑤回去稟告的那樣雙目失明。這點上，毒龍倒還是挺謝謝她的，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抱保全了他們自己，還讓他從久北那裏脫身出來。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四方通一直放不下這個姑娘了。

感覺審問的地方跟牢房也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就是待遇稍微好一些，有幹凈的水喝，有凳子坐，還要專人伺候，唯一有些難過的就是會被綁起雙手。每一個情報使都會進去，在點著白色蠟燭的黑屋子裏待一會兒，對面坐著的是審問者，然而卻只有鷓鴣一個人。

前面似乎並沒有多問，只是出來的同門大部分都腿抖牙顫的，看得言小瑤還有點緊張了起來。不過進了屋子，整個氛圍還真不一樣了。每個人都像彼此不認識似的。言小瑤在心裏吶喊：說好的同門之誼呢！

鷓鴣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把一張有點泛黃的紙拿了出來，讓人攤開在言小言的面前：“你打開看看，是不是上面所說的那樣。”鷓鴣的聲音冷冷清清，擱著細細鐵條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地方問她。按理來說，鷓鴣在查人的時候是應該避開此人的生平舊事的，不過當初被拜托找言小瑤的時候順便拿到了這份東西，不要白不要。只是這上面對言小瑤的開脫沒有半點幫助，反而有些火上澆油。

言小瑤一字不落地看完了上面的內容，笑著看了看鷓鴣：“青冥不是不問出處，只求衷心嗎？”

是，言小瑤說得很對。鷓鴣站起身來：“可是你的衷心還不夠，畢竟，你家族背負了通敵的罪名。”

“那是誣蔑。”言小瑤答得冷靜，絲毫沒有慌張，“不過我知道我這樣說，你們也不肯相信。”言小瑤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幫著看守的人，對鷓鴣提了提條件：“我有辦法證明我的清白，不過害得請鷓鴣姑娘先讓其他同門回避一下。”鷓鴣並沒有動作，言小瑤也猜得到這一點，於是補充道：“反正我現在雙手被綁著，也不會武功，況且我在這間房，你在那間房，就靠著這個四四方方的鐵柵欄連著，我還能把你怎麽樣？”

言小瑤等了片刻，鷓鴣才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則又坐下，跟言小瑤面對面，等言小瑤先開口。

“我知道，我口說無憑，當初的誣陷是沒有證據的，我也不可能找得到。但是呢，誰還沒有過去？”言小瑤看著鷓鴣，她知道鷓鴣是個聰明人，“你能拿到我的過去，青冥就不會拿到你的過去嗎？只求衷心，這是不可能的，有一個汙點，就會被死死盯住，一旦勢頭不對，刀子是又快又鋒利的。我敢打賭，金獸是被派來監視你的，而不是因為雲致。”言小瑤的眸子太過吸人，就那樣看著鷓鴣，她都渾身感到可怕。

“我的過去？”鷓鴣輕笑一聲，“那你這個情報使知道嗎？”

言小瑤看著鷓鴣，覺得她應該就要堅持不住，因為自己剛剛說的一字不差，對一個身陷看似充滿著希望的龍潭虎穴的人來說，告訴他現實才是最殘忍的，即便那人自己對這件事清清楚楚。

“景城陸家，有兩個女兒。二小姐冰雪聰明，接手了陸家的一家絲線莊，並當上了那裏的小掌櫃。大小姐從小恬淡安靜，不問閨外之事，氣質過人，曾經跟澤城李家的公子李源有過短暫婚約，可五年前景城地動，死傷無數，那之後大小姐便杳無音信。”言小瑤看著鷓鴣，一字一頓道，“二小姐名為陸新倚，接手景城杏梅莊。大小姐名為陸新闌，如今被稱為鷓鴣，拜入青冥門下，統領四城情報使。”

“大小姐，”言小瑤眉眼柔和地問，“難道你不想回到陸家嗎？”

陸新闌停頓了一會兒：“不得不說，你作為情報使還是很出色的。只是可惜，如果你要說只有這些，我是沒辦法放你出去的。當初朝廷雖然寫的是疑似通敵，可就這幾個字，足以確定你，作為細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言小瑤也不想再反駁些什麽，所幸把自己像個廢物一樣，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側臉看了看擺在屋子角落的燭火：“我能活著出嗎？”

鷓鴣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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