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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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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闔家齊歡聚,元三來城信天緣◎

又說鹿哥兒和杜子規從沈煜那裏得了錢,往廚房備了些酒水蔬菜糕點,邀著就一起去了紙火鋪裏,買了香火蠟燭元寶等。

昨日那些落蘭人雖然都被斬殺了,但到開膛挖心的事兒,終究是嚇人,加上今日又是大年三十,所以白天這街上行人也少,大部份的商鋪也都關門了。

像是商行那頭,早在前天就已經放了假,只是雜貨鋪裏今日還有那馬虎客人備貨不齊全,所以還開著,估摸得到下午些才能關。

兩人各自提著籃子,買的香火蠟燭和元寶有些多,所以向店家借了個背簍,杜子規腿腳不好,鹿哥兒就背著。

從雜貨鋪門口路過的時候,見著李燼在門口貼對聯,“燼叔叔還不回去過年麽?我聽煜叔說,早叫你今日不必再來,家裏陪著奶奶就是了。”

沈煜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也是憐他們孤兒寡母兒子,母親身體又不好,所以讓他今日在家好好陪著他母親便是。

可他們受人恩惠,他母親又因沈煜給的這份好差事,買藥時候不必再精打細算,如今身體逐漸有些好起來的樣子。

心裏高興,自然是要讓李燼好好盡心盡力才是,莫要丟了這份好差事,往後就難遇到這樣的東家了。

李燼想著他母親也能下床做些簡單的事情,因此知道這邊鋪子裏好幾個夥計都放假回了家,就剩下那孫少卿和一個老夥計,便特意過來幫忙。

眼下見著倆小子問,站在凳子上刷面糊的他轉頭笑道:“又耽擱不了什麽,我這裏一會兒收拾好也要回去了。”又見二人這架勢,像是要去送年飯,便道:“你倆也快些去吧,早去早回。”

不過料想他們兩個小子,怎麽可能給各自的父母親立牌位,多半還是大小姐夫妻倆幫忙張羅的。

一時只覺得這兩個小子運氣著實好。

不過自己也不太差,似乎自從父親去世後的一切悲慘命運,在考試前遇到大小姐夫妻倆後,都出現了轉折。

尤其是那總是隔三差五找機會羞辱自己的黃晟,放榜後他一場病到現在,都沒露過面兒,更不要說是去學堂了。

沒有了他,其他人也不會起哄為難自己,自己這世界倒是清凈了不少。

供奉牌位的廟就在城東那老菩提廟,很小的一個寺廟。因為那地勢狹窄又不占優勢,得穿過好幾條巷子才能在那最角落裏尋得到。

所以也是十分簡陋,裏頭的和尚也只有兩個,一老一小,往日裏也沒什麽香客上門,更沒有像是城外石頭廟那樣靈的送子觀音,於是就給那些個外鄉人們供奉牌位,賺取些香油錢。

說起來,也算是小祠堂了。

鹿哥兒和杜子規從雜貨鋪路過後,穿了兩條街,就直走小巷子,這七拐八彎的,便到了老菩提廟門口。

旁的寺廟那是逢著三六九,或是初一十五人聲鼎沸,香客滿堂。此處卻因給外鄉人們供奉牌位,所以剛好相反,只有這清明中元寒食,還有過年這一天熱鬧。

各家都來給親人們上香燒紙。

所以小和尚和老和尚分工也十分明確,小和尚就在外迎客,老和尚在裏頭招呼。

鹿哥兒和杜子規這裏上來,問了各自父母的牌位供奉何處,尋了個地址便直接過去。

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明明只是那樣一個簡單的牌位,可是等鹿哥兒和杜子規瞧見後,就好似仿佛父母親又在跟前一般,那眼眶一下就紅了,忙跪下來磕頭叫問爹娘安。

上了香擺了酒菜,又一面絮絮叨叨說自己這些年的經歷怎樣,一面往身前的火盆裏燒紙扔元寶。

後來兩人都眼淚汪汪的,就是不知道是真難過或是思念父母親哭了,還是因為被這裏頭濃郁的香煙紙灰熏的。

相互摻扶著出來的時候,兩人將背簍放在那羅漢樹下,坐在那花壇邊上還是結結實實哭了一回,後又相互取笑,才擦了眼淚去見老主持,遞了些香油錢,方從老菩提廟裏出來。

看著各自泛紅的雙眼,又忍不住好笑,那杜子規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陳舊老朽的小廟,“虧得有這樣一個地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樣告訴我爹娘,如今我過得甚好,好叫他們在那邊不要擔心我。”

鹿哥兒也十分感慨,“是呢,誰能想到那天災裏逃生出來已經是萬幸了,偏我們還遇到這樣好的長輩。”又擡手看了看自己這一身錦面襖子,邊上還鑲著一圈狐貍毛。

這狐貍皮毛是上一次沈煜去外州府帶回來的,好的沒有雜色的就那麽幾匹,明玥一匹,餘下的都給孩子們分了。

鹿哥兒和杜子規這裏也分到了。

所以他看著自己這衣裳,“我家雖然當時在鎮上還算是有些銀錢,但這樣的衣裳是想也不敢想的,更不要說現在跟做少爺一般,去學堂還有書童伺候筆墨,家裏又不用幹活。”說罷,扭頭很認真地看朝杜子規,“子規,你說我們要怎樣才能報答煜叔他們一家的再造之恩呢?還有我也欠了你爹兩次救命之恩,不行我以後要好好學武保護你。”

杜子規也沒想到,被杜子寶他們三兄弟斬斷腿後,會是他人生的大轉折,不但躲過了所有天災,還因父親而留在了沈家當了個小少爺。他想著這大抵便是先生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只是看了看自己那條藏在棉褲裏的木腿,“科舉之路我是走不了,但我想只要我好好讀書,就像是明玥姨說的那樣,即便是我的腿斷了,只要我的心還在,我也能走很遠,做很多很多的事。”再不濟,讀好書往後到雜貨鋪裏去,也不用去做那些苦力,只需坐在櫃臺前面算賬就好了。

但杜子規想,自己怎麽能僅僅如此呢?科舉之路已經隨著腿而被一起折斷,那他就在經商處事上,盡自己的全力幫煜叔。

這就是他現在所追求的夢想了,也是他活著的價值。

當然,他自己也覺得這是一件極其有意義的事情,並沒有說是為了報恩才去努力做好這些。而是他自己本身也不想錯過這樣好的條件與機會,想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些。

而且也只有現在好好努力,將來有了能力,既然能報恩,也能讓下面的父母放心。

至於鹿哥兒說的要保護他,只拍著鹿哥兒的肩膀笑道:“那大可不必,煜叔說等過段時間,讓我學些旁的,將來若真遇到危險,也能自保。你啊,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自己的事情上吧。”

“那不行,必須報恩,不然如何對得起你爹。”鹿哥兒不應,見杜子規起身走,一把將那空籃子一並扔進自己身後的背簍裏,然後追上杜子規的腳步叫嚷著。

兩人一前一後,一鬧一笑,雖是眼眶還紅著,但此刻再無剛才在廟裏的悲傷。

到了家門口時,正好見沈煜帶著元盼妹拿著對聯出來,兩人便自告奮勇幫忙。

那元渙塵果然是個不靠譜的,他家那宅子他一天沒去住過,也沒叫人收拾,更沒打算把元盼妹接走。

這就算了,早上還差了那花樓裏的小龜公來傳話,說晚上他要過來吃年夜飯。

這是個什麽神仙大爺?但是看在元盼妹的份上,還是算了。

“你們來得正巧。”元盼妹上前打招呼,將面糊遞給鹿哥兒,“你去刷這邊,我和子規給你扶著凳子。”

另外一頭,沈煜已經直接平地飛起。

這讓鹿哥兒和杜子規看得一臉的羨慕,忍不住朝沈煜詢問,“煜叔,什麽時候也教教我們唄。”這樣哪裏還用爬上凳子啊?

沈煜只貼橫幅,上下聯就留給他們幾個孩子了,畢竟滿這過年貼春聯也是大事一樁,總要叫他們體驗體驗的。

恰好灼雲姐妹三也出來了,她們貼另外一邊,灼雲最高,爬上去貼,兩個妹妹在一旁扶著小梯子。

明玥有些擔心,正出來看,見著沈煜就站一旁環手抱胸指點,歪了斜了,高了低了,忍不住嗔怨了一聲,“你自己輕松就完成的,非要折騰孩子們。”

沈煜笑了笑,很自然地拉過明玥的手退開,繼續指點孩子們貼春聯,一面同明玥說道:“總要給孩子們一些機會體驗一下。”

然後明玥也加入了沈煜的口頭指導中。

站在上面的灼雲和鹿哥兒脖子都仰麻了,手也酸了,這才算是貼好,下來少不得感慨這原來也不是一樁小事情,這瞧著簡單,操作卻如此之難。

於是讓沈煜趁機教育了一下,“那是,許多事情只單看表面,是十分簡單,所以自己若是沒有切身體會經歷,人家若是做得不好不完美,還是不要隨意發言提要求,多誇人兩句才是要緊。”

六個孩子點頭應著,見沈煜和明玥將那福字貼上,一行人也進了屋去。

家裏的年夜飯有巧袖在,已經張羅好了,大廳裏燒了火爐,只開著小窗戶,所以暖烘烘的,幾張大方桌拼成了大長桌,所有熱氣騰騰的飯菜都擺了上來。

今日過年,不講究那些主仆一說,家裏傭人本來也就少,還不如他們主人家多,所以就湊在一起熱熱鬧鬧。

沈老爹早就已經給先人供奉完,燒完紙沈煜這邊帶著龐龍龐虎兄弟點了鞭炮,隨著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大家一起湧進廳裏來。

沈老爹和他三個老友坐在最上方,緊挨著的便是沈郁龐龍龐虎兄弟,然後就是烏韭鹿哥兒等小男娃兒。

而明玥坐在沈煜對面,既能與他和長輩們說話聊天,又能與女眷沒招呼著。

所以這一排也是餘娘子孟婆子巧袖還有明玥家的三個閨女,以及楊氏。

家裏老人多孩子多,那就是天大的福氣,今年的年也註定是熱鬧非凡了。

這剛說了些吉祥話開了席,元渙塵總算是來了。

什麽都很好,沈煜唯獨不滿意守歲。關鍵四個老頭還是臭棋簍子,四個人擺了兩盤,又不好好玩,四個加起來幾百歲的人了,居然還因悔棋拌嘴吵架,最後砸了棋盤。

這些本來和沈煜無關,他就聽一聽覺得吵鬧而已,可沈老爹非得要拉他去評理。

評理?他怎麽評?哪個沒悔棋沒賴棋?

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他還是找個機會溜了,任由四個糟老頭繼續在大廳裏吵。

新年伊始,便是家中條件如今變得好了,但是對於孩子來說那壓歲錢的誘惑力還是極大的。

所以一個個起得大早,挨個給長輩們拜年。

明玥也拿出早就準備的紅包一一分發下去,張羅著吃早飯。

老頭子們折騰一晚上,白天倒是都焉了。

沈煜這裏卻是要忙著與朋友同窗師長間拜年。

反正過年孩子歡喜大人忙,就是這樣的。

轉眼到了初五,白屠夫也從衙門的安置點來了,這時候的白阿傑已經醒過來,但因為胸膛上的傷口太大,所以呼吸喘氣都疼,吃喝也只是些流食。

好在楊氏這個做後娘的耐心體貼,硬是撐著身子一丁點地餵著。

所以孩子不但不見瘦,反而好像是胖了一些。

這總算是白屠夫瞧見了希望,又感恩沈煜他們的救命之恩,只是這手是還能提得動殺豬刀,腿卻上了傷不能再下大力,不免是為了往後的生計發愁。

楊氏與他商議將那肉攤盤了出去,那邊的房子也賣了,湊了些錢在這城裏買了個小角落,前面差不多有一米寬的門臉,她打算過陣子賣些炒貨。

恰好已經是正月十一,白阿傑只吃藥,胸口上的傷已經不用在換藥,就給接了新家去,只覺得不好一直麻煩明玥家。

至於白屠夫這裏,也沒想著找明玥,而是打算等過了這上元節後,去找些輕巧活計做著。

錢少不要緊,只要有活幹,好歹能顧著白阿傑的藥錢就好。

只是明玥哪裏能叫楊氏活得這般辛苦,更何況還有著身孕,但也清楚楊氏的性子,曉得她平生最不願意麻煩人,於是就讓八角去同她說。

八角進了屋子裏,只覺得這位置雖然還好,那門臉卻好似過道一樣大小,實在狹窄得很,而且楊氏往後大了肚子,這進來進去的,若是遇著個人,還讓不開身,便勸道:“商行那邊人多,每日吃飯好幾十個人,廚房裏實在是忙不過來,夫人就想找個切菜工,白大哥這裏砍肉切菜只有一手,這刀工沒人能比,何不讓他去做這份工,既是輕松又不用擔心什麽。”

楊氏是心動的,但又怕是明玥專程為自家騰出的位置,所以很是不放心,再三朝八角問,“真的是現在才缺的麽?我是曉得你夫人什麽心腸,你可不要騙我。”

“我騙您作甚?商行最近從梧州江州雇了些人來,不是練家子就是那水面的一把好手,吃飯就是要大碗肉大碗菜,原來廚房裏的人自然也就不夠了,而且除了雇這切菜工,還要好幾個雜工呢。可不是專程為了您家騰出的位置,您就放心叫白大哥去吧。”八角是真沒騙她,畢竟沈煜那漕運線權已經拿下來了,到正月初五六左右,那親戚朋友間走完了,就開始辦貨,如今只等那江南元家的船過來。

楊氏這才答應了,只叫八角轉達,幫忙道謝明玥夫妻,她這裏實在走不開,得看著白阿傑一些。

白屠夫就這樣在商行的廚房裏待下來,過了那上元節,衙門給這樁案子的傷者家裏各發了些銀錢。

白屠夫便做主拿這錢,去買了些薄利,與楊氏一同上門道謝。

而沈煜那邊,與秦道幾因這樁案子有功,那秦道幾是侯爺身份,終究是吃著天家的飯,論功行賞不要盧大人來操勞。

所以這盧大人就只詢問沈煜要什麽賞賜。

沈煜既不要什麽金銀財寶又不要什麽特權,他只是不想去上學,可把盧大人給氣了個半死。

但因此前許了話,只說沈煜提出的要求,能力範圍能辦到的都滿足。

哪裏曉得沈煜如此不著調呢?

明玥家這邊,沈煜不上學了,除了去商行去辦貨,時間多了,也教孩子們些輕功。

至於老刀幾個,過完正月十五就各自搬回了自己的小窩裏去,還是見天到天橋邊去擺攤。

沈老爹沒事,也同他們一般支了個攤在那裏。

沈煜和明玥也不覺得丟人,反正老爺子高興最重要。

這日元渙塵來了一趟,只說他江南那邊,他大哥打發了老三元招妹過來,想來這一兩日就要到了,他則要去辦些事,到時候叫沈煜同老三交接就是。

明玥曉得了,忍不住吐槽,“他能辦什麽事?不過是楊姐姐過來時,說他們那大嵐鎮上有個煮豆腐的姑娘生得美貌,故而客人們管人叫豆腐西施,他這絕對是跑去瞧人了。”

又問沈煜,“盧大人的家眷已到了兩日,這也差不多安頓好了,早上來了帖子,請過去一聚。”明玥想著沈煜雖然把盧大人氣得病了一回,但終究是盧大人眼裏的愛徒,所以想問他到時候去不去?

“你去吧,衙門裏最近聽說忙著那春耕事宜,這是西南人遷移過來後第一年正式耕種,大人那裏多半是沒得空閑的,想來就是師母備的席面,請的都是女眷,我去了也不合適。”更何況沈煜想著既然那元家的船要來了,那這兩日只怕也要忙起來了。

明玥聽罷,倒也覺得有理,便去打聽了那盧夫人和小姐們的喜好,各自準備了相應的禮物。

隔天便問女兒們,隨願意同她去?可孩子們這會兒才學了輕功,又剛摸到些門檻,正是聚精會神練著,於是這去知府大人家上門做客的機會,誰也不要。

可自己一個人去,明玥怕到時候都是些面生的夫人小姐們,自己一個人坐著無聊,帶個孩子應該不至於那樣尷尬。

於是也是威逼利誘,將最小的耀光給哄了跟著去。

孟婆子是大戶人家裏做了十幾年的,貴人官人都見了不少,規矩也熟悉,所以明玥攜著她一並去,自己哪裏做得不對的地方,她也好提醒著。

這廂龐虎趕了馬車過來,明玥將穿戴整齊的小女兒沈耀光一起牽著上了馬車,便往知府大人家去。

盧夫人是蘭陵人,聽說性格是個極其爽快的,當然明玥是從秦夫人那裏得來的情報,但是秦夫人自己也不愛去這些聚會,更不喜歡和這些貴夫人們打交道,她這也是道聽途說。

因此明玥還是仔細著些。

到了盧家這裏,遞了帖子,便有人來邀請入院。

去年也就是年前下了一場像樣大雪,年後過了這正月十五後天氣就開始逐漸暖和起來。

這些天還出了太陽,暖烘烘的,以至於她家這後院裏的柳枝已經抽了芽兒。

正好這時間又是午後,院子裏不算冷,盧夫人就把宴設在這院子裏,擺了些從暖房裏搬出來的花,倒也是像模像樣的。

明玥來時,已經有不少大小官員或是城中名流夫人已到此了,她家相公其實就是個解元罷了,又是商賈之家,按理她是沒在列的。

可偏那盧大人認了死理,與秦道幾一般盲目地相信這沈煜將來會有大造化,所以就算是被沈煜氣了個半死,還是要做他的老師。

不過這一點明玥倒是覺得這兩人其實是有眼光,能發現沈煜這潛力股。

因此明玥今日也可以說是專程替沈煜來拜見師母的。

那盧夫人想來也是曉得盧大人對沈煜的偏愛程度,因此也十分重視明玥,聽到明玥攜著幼女來了,便讓人請。

她才初來這城裏,不曉得沈煜夫妻倆是怎樣的俊公子和俏美人,所以家中婆子將明玥領到跟前來,她硬是楞了一回,“你,你便是沈郁的媳婦?這是你家小閨女?生得好俊的女娃娃,快到我這裏來。”

說罷,忙招手想將那穿著一身粉嘟嘟的耀光抱進懷裏。但眼睛卻仍舊忍不住打量明玥,怎也想不出來,那樣的小地方,怎麽養得出這樣的絕色美人?嘴裏也直稱讚:“真真是叫我開了眼,天底下竟然還有你這般美人兒,只怕是畫裏走出來的神仙也沒你這樣好看。”

明玥今日的妝容仔細得很,看起來整個人很是柔和,那種美是沒有半點攻擊性的,自然是很容易招長輩的喜歡。

她行了禮,秦夫人便忙讓坐下,一手拉著她,一面摟著沈耀光。

盧夫人是真的歡喜,怎麽看都覺得這母女倆好看,瞧著也賞心悅目,心情莫名地好。

這也算是明白了,為何自己提議將那無依無靠寄居在家中的表侄女許給沈煜做妾時,丈夫不答應了。

家裏有著這樣的美人,什麽花草還能再入眼?

更何況這沈娘子說話有度,言語溫柔,舉止還優雅,與她所預想的那種商婦是一點不沾邊的,倒像是那有著底蘊的大戶人家養出來的一般。

耀光那小嘴兒也是抹了蜜,說的都是盧夫人愛聽的話,就越發歡喜,臨走時候還有些不舍,只讓明玥得空多帶著孩子們來家裏陪她。

明玥原本以為無聊的聚會,竟然就這樣充實地結束了,當然這一切都要感謝盧夫人的擡愛。

也第一次發現美貌帶來的優勢。

最起碼人見了你都是和顏悅色的。

又說她還沒回到家中這會兒,灼雲練輕功累了,就隨著元盼妹去廚房裏學做新的糕點,煌月自己在後院那秋千架子上玩,借著那秋千的力道,讓自己飛得更高些。

反正就是一次次地試探自己的潛力。

試了好幾次,待那秋千飛起時,她就壯著膽子撒了手,然後想著她爹說的話,腳底淩空踩過,如果一切都按照她預想順利的話,預計是會落到對面巷子那屋頂上的。

但就在她剛越過自家的墻頭,加上第一次這麽高也有些害怕,步伐也就慢了兩分。

這樣一來,只怕要想法子才能落到對面的屋檐上了。

她全心全意都在對面那屋檐上,壓根沒留意下頭有人突然走過,想是見著她這顫顫巍巍難以保持平衡的身影,也就誤會了,那人頃刻間飛檐走壁,竟然就跳了上來,一把將她給攬住,然後一臉驚喜,“算得可真準,果然是天降媳婦,不過這也太小了吧?”

煌月這馬上就要成功了,誰知道跳出來一個多管閑事的,還是個胡言亂語的登徒子,一落地就氣得從他懷中掙脫出來。

只見卻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罷了,但身形比尋常少年要高大些,額前綁著一根皮革抹額,一頭烏墨般的飄逸長發散在腦後,五官很俊美,但輪廓不大像是中原人,尤其是那雙眼睛,顏色很奇怪,但不得不說,是很好看。

不過他身後那一把重劍,煌月更喜歡。

但是,不能因為他和他的重劍好看就能說那些胡話。

於是煌月踮著腳跳起來一巴掌就往對方那俊臉上扇了過去,“哪裏來的混賬小子,不要仗著自己武功不錯就欺淩人。”

她雖年紀小,個頭也遠不及這少年,但那氣勢上卻生生把少年壓了一頭。

少年捂著臉有些懵了,“不是,我說什麽了?是那個……”

但是煌月怎麽可能給他機會說完呢?這會兒早就轉身往側門方向去了。

少年又氣又急,但也記著自己有重要事情要辦,便想著反正她是這墻頭裏出來的,肯定跑不了,等自己把事情辦妥了,就托二叔幫自己先把這娃娃親訂下。

這般想著,少年便背著劍,一手捂著那有些火辣辣的疼的臉,朝著沈家大門尋去。

二叔說了,就這巷子裏,他雖然不是從二叔說的那個巷口進,但也不至於找不到吧

但初來乍到,還是多走了幾圈冤枉路,最起碼把這整個沈家和秦家四周都給轉了一圈,這最後才找到大門,便高興地去敲門。

恰好這個時候明玥才回來,前腳剛進去,正在廳裏喝茶,和孟婆子討論在盧家做客之事,就聞得八角來稟,“夫人,外頭來了個小公子,說是元家的三公子元招。”

不是叫元招妹麽?不過這出入也不大。明玥想著那元渙塵也說著一兩日到,便讓八角去請,又讓南星把在廚房裏的元盼妹喊來。

元盼妹還沒到,這元招就先到廳裏了,見了明玥就直接見禮,“小子元家老三元招,見過嬸娘。”說罷,目光就朝著廳外尋去,“沈叔叔不在家中麽?”

雖然這孩子不像是個中原人,但這行事風格頗有元家風範……“他在商行那邊,這會兒天色已不早,也該回來了,你稍在這裏等會。”聽元盼妹說過,家中好幾個娘。

畢竟嘛,那麽多兒子就一位夫人,連著生個十幾年也不見得能生出來,所以明玥早就猜到了這位元家大爺應該有不少女人。

但是聽元盼妹提起都是叫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顯然是沒有妾室之分。

所以看著眼前這元招的相貌,明玥懷疑這元招的母親,應該不是夏王朝的人。

正想著,叫人上了茶水點心,就聽得元盼妹的高興的聲音從外傳來,“三哥!”

剛坐下的元招也倏然起身,長腿大步跨出廳迎出去去,見著果然是自己的小十一弟弟,臉上的笑容也濃郁了幾分,那目光就顯得更為深邃了,“阿盼,你似長高了不少。”

他拍著元盼妹的肩膀,看得出來是真的很高興,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包遞給他,“這是你上次要的香料,我從碼頭找到就直接給你帶來雍城了。”

元盼妹拿著香料本來是很高興的,但是隨即一看到他三哥這身裝扮,不知為何忽然面露擔心。一面往廳裏探了一眼,見明玥正看著這邊,便回了個笑,隨後拉著元招走偏了些,“哥,你好像惹事了。”

這話好叫元招不解,“什麽?我一下船就按照二叔給的地址找來了。”何曾惹事?

元盼妹好心提醒,“你方才在外頭,是不是碰見了一個特別漂亮又霸氣的小姑娘?”

其實元盼妹聽到煌月氣急敗壞地罵那個登徒子的時候,就覺得這樣的裝扮和長相,和他三哥比較符合。

但三哥還沒來,所以是抱著些僥幸之心的。

元招還不知自己惹了事,還一臉興奮道:“莫非你也知道我族預言?”

元盼妹搖著頭,“我不知道你們族裏什麽預言,我就知道你惹了煌月不高興。”還說往後學了武功,必然要砍掉這登徒子的手。煌月說那話時候,咬牙切齒的,顯然是十分生氣的,不像是隨便說說。

“咦?你不知道麽?今年我生辰的時候,族裏給我預言,我的妻子會在今年從天而降。”前面挺準的,就是沒說是個小娃娃,不知道還要等十幾年呢!

不過不要緊。

元盼妹看著滿臉興奮的大哥,覺得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封建迷信了,這樣的鬼話,沈爺爺和他朋友們在天橋邊上見天地說呢!不過想著到底是親兄長,便勸阻著:“那種虛無縹緲的話,三哥萬不要相信,更何況煌月妹妹還這樣小,你大人家差不多八九歲呢!別想了。”

但是元招壓根沒有把年紀這個問題放在心上,反而不以為然道:“七娘也比爹小十幾歲呢,那又什麽關系?何況我又不是不能等她及笄。”

是及笄的問題麽?元盼妹想上去捂住三哥的嘴巴,但奈何身高也不夠,最後只能嘆氣,“三哥,聽我一句勸,不該咱想的,咱還是別想。”

但到底感覺是有些雞同鴨講,也懶得再論了,“算了,和你說不通,我還發著面呢!先去廚房了,灼雲她們還等我呢。”然後就去了。

主要還是他覺得,三哥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雖然沈家叔叔和嬸嬸只有灼雲她們姐妹三個親女兒,但是這女兒的寶貴性質和沒有女兒的元家是一樣的。

可三哥想幹嘛?就因聽了他族裏那些老人家的鬼話,居然對一個五六歲的小妹妹起了這種心思!這是人幹的麽?這簡直就是畜牲不如!

不行,他在沈家待得多快活,妹妹們香香軟軟的,不像是家裏那些哥哥們一樣,一個個渾身的臭汗味,每次練武回來還要抱自己,沾自己一身臭味,在這裏妹妹們又能同自己學針線,繡了花朵兒還能相互分享,在家啥也沒有。

他可不能因為被三哥牽連,叫沈家趕出門去,所以決定最近還是少和三哥打交道。

明玥以為這兄弟倆久不見,有些悄悄話要背地裏說也正常的,只是沒想到這才一會兒就說完了。

而且只有這元招一個人回來。便問:“你十一弟呢?”

“廚房裏去了。”元招坐回椅子上,只覺得無聊,拿起自己那重劍就開始擦。

重劍無鋒,所以並沒有劍鞘,明玥見著是挺酷的,但是這重劍大約六七十斤吧,可剛才這元招進來的時候,像是背一根茅草一般的感覺,輕飄飄的。

莫非這小子天生神力能抗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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