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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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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

如同沈煜所期待的那樣,臘月二十七那天中午他回到村子裏的時候,果然看到臉上總算是有些正常血色的明玥坐在窗口。

窗軒半掩著,正好露出她一張小臉,在看到沈煜的時候,明玥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一面招呼著身後屋子裏烤火的孩子們,“你們爹回來了。”

幾個孩子魚貫而出,轉眼間就已經沖到沈煜跟前,將他團團圍住。

女兒們圍著沈煜撒嬌,爭相訴說著他不在這些日子她們是怎麽認真照顧娘。鹿哥兒則紮緊了腰帶,擡起手臂要去解牛背上的大小包袱。

從前的鹿哥兒是陳家的獨生子,嬌生慣養不比那些地主家的哥兒們差,但自打經歷了這些艱苦日子,仿若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他,整個人不管是心理還是性格,都忽然長了一大截。

沈煜不在的這些日子,他就仿佛是個小男子漢一般,承擔了一個男人該有的責任。

沈煜見此,忙放下懷裏的耀光,朝鹿哥兒溫和道:“我來就好,你帶著妹妹們回屋裏去。”

可鹿哥兒還是一定要留下來幫忙,沈煜無奈只得遞給了他一個小包袱,“裏頭都是些給你們準備的玩意兒,拿去和妹妹們分了。”

當初他們家紙火鋪子開起來,多得那鹿哥兒父母搭手幫忙,沈煜進城後他們夫妻倆也照料著明玥這頭。

所以如今多一個鹿哥兒,沈煜也覺得多個兒子罷了,盡量與女兒們一視同仁。如今手裏有了銀錢,街上給孩子們頭繩的時候,也給鹿哥兒買了個彈弓。

因此當鹿哥兒帶著沈灼雲她們姐妹進去,到明玥跟前的小桌上將包袱展開,看到裏面的那支彈弓,眼睛裏一下充滿了閃閃的光芒。

果然還是個孩子,小小的彈弓就能讓他擁有了幸福感。他在一旁歡喜地玩著彈弓,幾個女兒怎拿著五顏六色的頭繩到明玥跟前,要明玥幫忙編辮子。

明玥看著那些顏色過於鮮艷誇張的頭繩,有些哭笑不得,這是什麽直男審美?不過不得不說,孩子們生得可愛,這樣的醜顏色也能駕馭得住。

沈煜進出幾趟,將自己和宋家夫妻準備的年貨都搬進來,鹿哥兒就眼疾手快收了彈弓,“叔,我牽牛去河邊喝水。”

那牛走了這麽久,自然是該是喝水餵食休息了,鹿哥兒從門口的草棚邊解了牛繩去,沈煜這也進屋子將那個最大的包袱解開,“今年委屈你們了,明年定不會如此寒酸。”

他說話間,那包袱裏的顏色同樣燦爛鮮艷的襖子就展露了出來,幾個女兒一眼就從大小上認出了屬於自己的一件,紛紛甜甜地謝著爹爹,然後在身上比劃,相□□評。

至於明玥那一件,沈煜親自拿到她跟前,“掌櫃的說,這是上京最流行的款式,只是可惜這個顏色有些素了。”說著,將那襖子往明玥肩上披上,然後退開兩步看了看,“不過也挺好看的。”

一面還朝幾個閨女求證。

孩子哪裏有覺得娘醜的?自然是一個勁兒地誇讚。

明玥抿著嘴角,輕輕摩挲著料子,心裏是歡喜的,但一想到可能花了不少錢,還是有些心疼。“是不錯,只不過花了不少錢吧?你往後莫要再這樣胡亂花錢了,得攢著,我又不是沒有衣裳穿。年後咱們到汝州去,還不曉得要花多少呢!”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她這件不管是料子還是款式,都是孩子們的那些不能比的。

當然,也只有這件像些樣子,至於孩子們的那四件,坦白地說明玥覺得像極了是人家送的一樣,太粗糙了。

於是等孩子們穿上新衣裳去找鹿哥兒的時候,明玥忍不住問,“你這不會是買一送四吧?”

沈煜一怔,似乎有些驚訝明玥怎麽看出來的,回頭望著她:“很明顯麽?”

明玥‘嗯’地輕點著頭,心裏忍不住想著沈煜是哪個筋搭錯了?他忽然對自己這樣例外做什麽?萬一以後自己真喜歡上他了?那得多難受?

沈煜已經回過頭繼續整理東西了,沒有看到明玥眼底的疑惑和擔憂,只不以為然地笑道:“沒事他們還小,不懂的,再說小孩子穿好吃好的日子在後頭呢!”

話是沒有錯,但明玥總覺得,是不是有點敷衍孩子們了?不過對於沈煜不知道為何給自己的這份偏愛,心裏還是十分受用的。

孩子們一會兒就回來了,餵完了牛,鹿哥兒也被灼雲幾個勸著試了新衣裳,但他舍不得穿,馬上就給脫了下來。

直至大年初一才給重新穿上。

明玥本來以為,這個年多少會有些清冷,畢竟這麽一大片山裏,唯獨他們這樣一戶人家,連多餘的炮竹聲音都沒聽到。

哪料想年夜飯那日,她就覺得不對勁,沈煜什麽都準備得太多了,還有酒。

她就有些納悶了,沈煜雖然沒和自己說,自己這副身體到底怎麽了?但是這些日子裏,那藥和補氣血的膳食都沒有斷過,如此沈煜怎麽可能讓自己喝酒呢?

孩子們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大年三十,總是有那麽多忙不完的,等她終於得了些空,想要問的時候,只聽到外面傳來煌月歡喜的驚叫聲。

然後大聲叫著爺爺,孩子們頓時放下手裏的活兒,串子一般朝著遠處那馬車沖過去。

明玥驚了一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忙在圍裙上擦著手跑出門,果然看到了那駕車的不是別人,而是胡子頭發雪白一片的沈老爹。

她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動情緒,忙叫了一聲爹,然後也要迎上去。

但人還沒出屋檐,就被身後的大手拉了回去,“你身體不好,少見冷風,回屋裏等著。”

然後沈煜的身影從她眼前閃過。

待沈老爹和裝了木頭假肢的杜子規從馬車上下來,一行人進了屋子裏圍著火塘吃著幹果瓜子,明玥才曉得沈煜前陣子就托人給了沈老爹消息。

原本是打算年後明玥身體合適遠行了再去汝州和沈老爹團聚的。

但是沈老爹卻因聽到明玥身體不好,又覺得他年紀大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少,還能和家人們過幾個年都不知道呢!

所以哪怕不清楚這瀾州如今到底是怎麽樣的情況,還是帶著杜子規一起趕來了。

沈煜也早就知曉,所以才給沈老爹備了酒。

這一頓年夜飯很是熱鬧,鹿哥兒多了杜子規這個伴兒,三個女兒玩在一起的時候,明玥不再擔心他一個人產生失落感了。

又看著沈煜和沈老爹高興地推杯換盞,忽覺得人生好幸福,親人環繞,衣食無憂。

她以前給自己定的人生計劃,稍微有了那麽點動搖。

大年初一是孩子們最歡喜的,因為長了這麽大,除了鹿哥兒,其他孩子都是第一年收到壓歲錢。

灼雲當天就找明玥要了針線,帶著妹妹們自己縫制荷包。

明玥想幫忙,但她對於女紅真的是不擅長,也就在旁邊口頭指導,哪料想這些孩子手藝居然比自己還要像樣子。

如此,明玥這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打算也自己做一個,不想沈煜瞧見了,將她的針線奪了過去,“這些事兒,往後你又不需要做,學來作甚?還不如多躺著休息休息才是要緊事情。”

骨頭都要躺酥了,明玥拒絕,“我也想親手給你們做件像樣的衣裳。”

沈煜聽到這話,有點遲疑,像是經過了什麽艱難的思想鬥爭,最終將針線還給明玥,“衣裳倒不必,做襪子就好,既簡單旁人又看不到,你心意還到了。”

“額……”明玥仰頭楞楞地看著沈煜,心想他不會說話,大可不必說。

不帶這樣打擊人的。

初五的時候,宋家夫妻來拜年,在這裏歇了一夜,明玥聽著宋胡子的意思,是不繼續做他的老本行了,打算正月十五過後,找人將鋪子重新修葺一回,然後要做糧油鋪子。

隔天沈煜送他們回城,帶著鹿哥兒隨行,回來的時候買了些小糖人,聽說城裏已經恢覆了災前的繁榮熱鬧,竈王廟門口更是熱鬧,城中幾戶大老爺出錢請了戲班子,從初一唱到上元佳節呢。

要將去年的黴運都給唱走,所以沈老爹琢磨著什麽時候帶孩子們去聽。

至於那帶來的糖人,明玥本來以為沈煜是專門給孩子們帶的,沒想到沈煜在沒人的時候忽然遞給了她一個。

當然這不是讓明玥意外的。

讓她驚訝的是沈郁晚上沈煜從袖籠裏裏拿出幾雙小襪子塞給她,“你分給孩子們,就說你做的。”

明玥有些遲疑,“我什麽水平,他們都知道,這樣騙他們不好吧?”那針腳漂亮又細膩。

不過明玥覺得,如今的沈煜對自己好像很體貼,話也多起來,不像是之前在彎山鎮時,總是看書,便是在一處紮紙人做花圈的時候,他也很少說話。

而現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會忽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她其實想問沈煜,是不是喜歡自己?

但這種話,怎麽好問出口?而且如果他真喜歡自己,晚上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他連碰都不碰自己一下。

要真喜歡,早就上手了。

於是明玥自己得了結論,大概是沈郁感激她在逃難途中沒扔了孩子們,所以報答她罷了。

這樣一想,沈郁對自己的那些溫柔,似乎也就順理成章了。

正月十二那天,舉家進城,趕上了上元佳節這天晚上的大戲。

就屬孩子們和沈老爹最高興,從竈王廟回宋家的路上,還意猶未盡地聊著,就連向來沈默寡言的杜子規也參與了其中。

這讓明玥忽然起了心思,晚上同沈煜商議,“要不,咱們想法子搬進城裏來吧?這樣孩子們也不必整日困在那山裏,多長些見識。而且我聽宋嫂嫂說,那書院二月中旬估摸是能重開,你也要讀書。”有風聲說,今年要補去年的試。

她在心裏算了算,手裏的銀子,應該能在這城裏買一處小院子落腳,就是這樣一來,這一大家子的吃喝成了問題,到時候只怕還得做點什麽小生意才是。

卻聽沈煜說道:“宋大哥的鋪子要改成雜貨鋪,我與他入了股,之前在他手底下砍柴的那些小兄弟們如今組了一支小商隊,只等新任的知府大人到,手續辦妥後,商隊就開始上正軌。”

這是大事情,而且組商隊這事兒,是明玥怎麽都不敢想的事兒。“咱們那點錢,夠麽?”那可是組建商隊啊!

沈煜一臉從善如流,“本來是不夠的,但是有一日我撿了一塊玉,我給換了銀子,所以錢的事情你莫要擔心,房子的事情我和爹商量了,這一方面他比咱們有經驗,叫他去相看就是。”

他本來是沒打算回這城裏的,覺得那鄉下寧靜安逸,是挺合適明玥養身子的。但是如今城裏逐漸恢覆了秩序,藥鋪子裏的藥材也齊全了,而且明玥能和宋家嫂嫂作伴,也不用那般無聊,免得她又總想學什麽針線。

但是只靠著手頭賣柴火那點錢,莫說是買房子,就是跟宋家大哥合夥做生意,也是杯水車薪。

這不是碰巧那貴人的謀士,死活要給留點東西麽?那東西放著也是無用,倒不如換些銀子實在。

明玉沒去追究他怎麽撿到的寶玉,反而有些擔心起來,“這合夥做生意,十個合夥有九個扯皮的,就是那親兄弟間也沒少因為生意合夥的事兒鬧掰了。既然你手裏有銀錢,咱們自己做個小鋪子不好麽?那樣也少操些心。”

沈煜沒想到明玥竟然是擔心這個,索性與她坦白道:“其實吧,是我自己要做這些,我雇了宋大哥做總管,他的鋪子我給租金,所以你擔心的這些問題其實並不存在。”主要沒敢告訴明玥自己做東家,是擔心明玥細問銀錢的來路。

也不得不說,他的擔心是對的。這會兒明玥一聽,驚得捂住小嘴,隨後一臉防備地壓低聲音朝他湊近問,“那玉,真這麽值錢?是古董麽?”

不是古董,但比古董要值錢。“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為足夠大吧。”

這麽蹩腳的借口,明玥居然信了,還自言自語道,“難怪和氏璧能換城池。”於是她覺得沈煜可能虧了。

不過轉頭一想,吃虧是福,算了算了,不計較這個。但一想到原本緊巴巴的又忽然變得有錢,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爹知道麽?”

“嗯,知道。”沈煜看著明玥這短時間裏連翻變化的表情,竟然覺得她比軟萌萌的女兒們還要可愛,忍不住想要伸手掐了一把她才長了些肉的臉頰。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恰好女兒們又闖進來,一下將明玥給圍了過去。

他們一家子就在這城裏住下,買房子的事兒沈老爹十分上心,第二天尋到合適的,第三天就給談下來,當天一手交錢一手拿地契房契,第四天明玥就帶著孩子們搬了進去。

沈煜則帶著鹿哥兒回鄉下收拾行禮。

這一折騰,家裏安頓好,竟然就要出正月了。天氣逐漸變得暖和起來,城裏湖邊還沒冒芽的柳樹上,幾只早鶯爭相擇址搭窩,便是明玥家這新房屋檐下,也有燕子來築巢。

沈老爹看了十分喜歡,“這是好兆頭,往後年年歲歲必然是平平安安的。”

明玥打算把這院子墻根下收整起來,趁著過兩日第一道春雨落下,就種些菜。這會兒正買了鋤頭歸來,聽到沈老爹的話也擡頭望去,“是呢。”

只是沈老爹轉頭見到她說裏拿的鋤頭,頓時就虎著臉給搶了過去,“你這底子差,還沒養回來就這般折騰,那藥就這樣好吃麽?”

明玥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好了啊,雖然月事還沒恢覆,但身上沒有一處疼了,而且臉也有了血色。不過她的身體差,這倒是不假,那逃難過程中大家吃喝一樣,孩子們沒事,很快就養得珠圓玉潤,唯獨是她這不對勁那不舒服的。

實在不敢想象,若是沒進城遇著沈煜,只怕自己這會兒身子已經徹底垮了。

沒準,不在了。

想到這裏,她也就沒去奪鋤頭,只是看著那空蕩蕩的墻根下,“可這地總不能閑著。”

“那也不要叫你操心,阿煜那麽大的個頭閑著作甚,等他回來我叫他翻,每日挖一點,總能挖完的。”沈老爹說著是叫沈煜動手,但下午些他自己就在墻下翻地。

於是鹿哥兒和灼雲煌月也加入,不知道何處借來的小鋤頭,跟著一起翻地,便是杜子規那腳不怎麽方便,也跟著撿雜草什麽的。

年紀最小的耀光則給他們倒水。

這樣明玥反而成了活脫脫的一個閑人了。

二月二龍擡頭,春雨如約而至,今年看起來果然是個好年頭,明玥的菜種子挨著下地兒。

隔了幾日就在春雨裏冒芽,溫暖的太陽冒出頭,一眨眼柳條抽芽,明玥墻角的菜苗綠油油的,待吃上的自家種的菜時,竟然已經是二月下旬了。

街對面也私塾開了,溫先生是個秀才公,只不過是去年旱災逃難的時候,傷了腿,一瘸一拐的,是不能再繼續考功名了。

於是就開了這私塾,專門收這城中稚子,替他們開蒙。

明玥正是聽說了,便與同沈煜商議,“咱們這手裏也算是有些餘錢,不若把鹿哥兒和子規送去溫先生那裏吧?”她其實是有些擔心的,怕沈煜不同意。畢竟送兩個孩子去私塾,少不得是要花些錢的,若是自家骨血就算了。

可是兩家長輩對自己都是有恩情的,明玥覺得有條件,也不能叫兩個孩子一輩子做睜眼瞎,自己是識字,但總不是個合格的先生。

她一面偷偷看沈煜,見他沒表露出不滿的表情,就繼續說道:“總不能叫他們整日在家裏閑混著,便是要送去宋大哥那裏做學徒,年紀也小,而且多認識幾個字,往後也能走遠一些。”

沈煜是能看出明玥的小心翼翼的,越是長久相處,他就越是發現,明玥的每一次提議,都正好中了他的下懷,就是那種很默契的感覺。

甚至連這種擔心對方不同意的心情,和自己都是一樣的。

他本來今日也是要和明玥提起此事的,只是可惜這朝廷律例多少是有些毛病,對於女子限制諸多,以至於那私塾裏不收女學生。

不然他也是打算讓女兒們讀書的。他可不覺得他沈煜的女兒們會比男孩兒差。

自家的女兒沒機會,他卻要送別人家的兒子去讀書,他也怕明玥心中有想法,認為他重男輕女,所以一直在找機會開口。

沒想到明玥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當下便笑應道:“孩子本就該去上學,多長知識。只是城中無女學,得委屈咱們的女兒們,待我尋著合適的先生,再請家裏來。”

女子是不能上學,但大戶人家的姑娘們,還是會去請女道,或是那種識文斷字人家的寡婦,再有條件好的,會請宮裏出來的嬤嬤們。

而且沈煜不但是要教女兒們讀書寫字,還要給她們找那騎射的先生。

他沈煜的女兒們,一輩子就該像是她們本身的名字一樣輝煌如光。

明玥一聽,心中盡是歡喜,“那樣再好不過了。”

當日晚飯後,沈煜本是要和鹿哥兒和杜子規說上私塾的事情,只是宋家那邊找,他抽不開身,明玥只能把兩個孩子喊到跟前來。“今日你們早些休息,明日將體面的衣裳都穿上,待中午你們叔叔回來了,領你們去拜見溫先生。”

兩人見明玥神情嚴肅,還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又或者要將他們打發到何處去?哪裏曉得竟然要他們去拜見溫先生……

這是要讓他們讀書麽?

兩人相視了一眼,皆是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最終還是杜子規垂頭看著自己那褲腿下去的木頭腿,“小嬸,我,我這樣,也可以去私塾麽?”可是朝廷律例,身體不全之人,是不可參加科舉的。

他讀書,這不是浪費麽?

“怎麽不能了?”明玥說罷,察覺出他的顧慮是什麽,便道:“讀書又不是只為了科舉,而且出人頭地有很多種方法。更何況讀了書,豐富了你的內心和思想,開拓你的視野,於你總是有益無害的。”

她說罷,又朝鹿哥兒看去,“你也沒什麽意見吧?帶子規早些休息,明日也精神些。”

杜子規雖然有了那麽一條假腿,可終究是不合貼,走路一顛一跛的。

鹿哥兒哪裏有什麽意見?他是想報恩,但是他想過了,不識字一輩子只能打雜,這能給大家帶來什麽?那肯定還是得讀書,出人頭地,這樣沒準自己運氣好,能掙來功名,往後給杜大德修大墳,給明玥討誥命。

當然,也能給爹娘修大墳,討誥命!

對了,還要給杜子規討個媳婦。

他們倆是住在一個房間的,本來有多餘的廂房,但鹿哥兒執意要和杜子規在一個房間,這樣方便照應他。

後來明玥想,這樣也好,杜子規那腿終究是被生生斬斷了,天氣變化之時,疼得他那張小臉都扭在一處,鹿哥兒和他住一間廂房,也方便些。

因此便多鋪了一張床。

如今兩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有些激動得睡不著。少不得也敞開心扉開始說些知心話,杜子規也是第一次和鹿哥兒提起他父親杜大德。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杜子規眼裏所認識的父親,從來都是懦弱膽小沒有主見的。

可是在鹿哥兒的眼裏,杜大德就是個絕世英雄,兩次救自己的性命,也和明玥一樣,沒有在那最短缺食物的時候把自己推出去。

也正是因為這些恩情,哪怕他比杜子規年紀小,但他仍舊願意做為一個兄長一樣,來照顧著杜子規。

兩人是聊到半夜被起夜的沈老爹發現,拿拐杖敲著窗戶訓斥後才睡著的。

翌日起來多少是有些精神不濟的樣子,又讓沈老爹數落了一回,不過老頭子雖是說他二人的不是,還是在他們跟著沈煜出門的時候,給整理衣裳又弄頭發的,就指望他們倆看起來精神爽朗些,讓先生多幾分喜歡。

按理說,這也不是去白嫖,先生開設私塾就是為了賺取束脩養家,既然交了束脩,先生沒有不收的道理。

但很奇怪,明玥和孩子們都很緊張地等著結果。

加上只隔了一條街,他們去了將近兩個時辰,明玥就更擔心了,忍不住想出門打探。

正巧這個時候沈煜帶著孩子們回來了,鹿哥兒和杜子規看起來都十分興奮,顯然是先生那裏收他們了。

可是明玥卻總覺得沈煜不對勁,只趁著孩子們在沈老爹跟前說拜先生的事,便借著給沈煜遞水的機會問,“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我瞧見杜鵬他們了。”沈煜還以為,這家人死絕了。

明玥一怔,也沒想著他杜鵬居然還活著,不過旋即寬慰著沈煜,“既然還活著,沒準往後能找人打聽你的身世呢?”當初沈煜就在這雍城出生的,只是二十多年前的陳年舊事,很難查了。

而且那位大人已經去世五六年了,當時那夫人的事兒他也有意瞞著,所以即便是尋到他府上去問舊仆們,也很難打聽到。

更何況這些人如今都在上京呢!如此一來,還真的只能從杜家這裏入手了。

不過沈煜對於他自己本身的身世沒有那麽大的期望,他更傾向於幫明玥找回明玥的家人呢!若是她被害,自己就替討回公道。

至於當前,最擔心的還是杜子規,那杜子寶等人對杜子規來說,仿佛惡夢一般,更何況那幾個孩子是骨子裏的壞。

但這事兒,沈煜並沒有打算自己去處理,杜子寶幾人是杜子規的夢魘,那就該他自己想辦法拔出這夢魘才是。

轉頭又見明玥皺著眉頭,顯然是為此事擔心,便轉過話題,“聽說朝廷的調令出來了,一個月後新任的知府大人就來了,是名聲不錯的盧之翰盧大人。”

這位盧大人明玥也是聽說的,曾經好像是在益州做知府,任期滿的時候,還有老百姓送萬民傘。

於是也很期待,“若是如此,商隊的事情倒是好辦得多。”一心為老百姓辦事的官員,自然會十分讚成有老百姓開拓市場。

兩人的話聲這會兒不小,沈老爹聽到了,也起身走過來,“聽說上京那方向的來人說,朝廷要將西北大沙漠裏的人遷過來?”

瀾州除了這雍城之外,吏下縣城幾乎無人煙,空蕩蕩的不說,那些個良田也無人種植,朝廷肯定是要從別處遷移老百姓來此。

但並未聽說是西北大沙漠那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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