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pov視點：餘月

她沒有休息。餘月也同樣沒有休息，從她遠離狼山南部餘月選擇跟上去，這一跟就是一天一夜。

她一直在選擇遠離大道的偏離路徑，有些都是沒人走過的不能叫做路的荒野地區，餘月也不著急，他只是跟著她，她會帶著餘月找到她的主人。餘月和她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時候她出了他的視野餘月也不著急追上去，倒不是擔心會被發現，餘月和她保持著水平位置的視野差，她就算突然回頭也要擡頭才能察覺到餘月，至於視線之外餘月相信她是不太可能會察覺到他的。餘月也不擔心會跟丟，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神涎”已經濃郁到整座山上餘月已經聞不到別的味道了，想要跟丟都不是易事。（註：神涎）

這是一座孤山。上面各種樹木叢林密密麻麻，不過沒有妖獸，野獸倒是不少，山腳四周有一些不太大的村莊，小的十幾戶大的幾十戶反正餘月所發現的七八個裏一眼看過去沒有超過百戶的，人族中有個詞叫“靠山吃山”顯然就是說的他們了。可能是因為不到狩獵大的季節，餘月跟著那名女子目前還沒有遇到過進山狩獵人，和她選擇的路線有關系吧。別說人了，連野獸的形跡都很少能見到，遠離水源野獸當然會少了。

她站在前面的一處高點，她的前方也是密密麻麻的林子遠眺什麽都看不到。她的腳下很虛，身體輕微的晃動感覺隨時都會站立不住倒地一樣。和她大量失血有關吧，雖然她在結束以後就做了止血處理，但那個不知道什麽儀式中失去的血也太多了些。

起碼對人族來說，是足以危機到生命的。能堅持走這麽遠餘月都有些佩服，他當然不希望她倒下，她還要帶著他找到她的主人呢。

女子短暫的停留後走下了前面的高點，看著女子消失，餘月行禮念叨了一下“神涎”，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聞到。在無妄古林殺羽二的時候，羽二手上流出的血液裏也有同樣的氣味。在風月峽谷風月守護的口中餘月才知道這種味道叫做神涎。只不過這個女人的神涎和羽二的有些區別，她的神涎中有若隱若現的鐵的味道，和風月峽谷的風鐵場的味道一模一樣，只是非常淡，不細心的話根本註意不到。

餘月伸手摘了顆果子，準備下口的時候忽然前面女人下去的方向傳來一聲慘叫。聲音只是響起來一瞬間就戛然而止。這不是人的聲音，這裏沒什麽野獸，莫非居然有妖獸？餘月立刻從樹枝幹上躍下來沖向過去。

女人已經那麽虛弱了，可別死了呀。

聲音只出現了一次就再沒有出現了，餘月沖上去停了下來，他沒有再下去。因為已經全部結束了。

一頭野豬倒在血泊中，一把匕首準確的從它的左眼紮進去，這個手柄幾乎全部刺了進去，顯然第一時間就斃命了，餘月聽到的聲音應該是在被刺破眼睛的時候發出的。匕首的尾端沒有被野豬的眼球血液以及其他流出來的東西完全掩蓋，能看出原本手把這邊是銀色的某種材質。女人在另外一邊大喘著氣扶著一棵並不算粗的樹，她身上的袍子被撕破了，面紗卻還沒有掉落。她黑袍下是一身潔白的衣服也破損了，裏面露出來的皮膚慘白，這當然不是因為被野豬嚇到，是因為大量失血。餘月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她的視野死角，她短暫的休息等喘息緩過來一些，也不去拿野豬腦袋中的匕首，撐著一棵棵樹往那邊更高的山頂走去。

等她走的遠一些，餘月走下去將野豬頭部的匕首拔出來，用野豬的毛發擦拭幾下，這匕首樣式是劍樣式，兩邊開刃，手柄確實是銀色的材質，上面還有一個“月”字和一個半圓圖案。餘月往女子方向看了眼，這匕首他雖然不知道什麽材質但也能看出來並不普通，還有一個“月”字，這也太巧合了，他就不客氣收下了。反正看女子走路的樣子，能不能出這座孤山都是兩說，想要跟著她找到其他神氏看來沒可能了，再等一會吧，要去東境也不差這一兩天，不能白拿她這麽好的匕首，給她收個屍就算交換了。

女子在山頂的一處坐了下來，她坐了很久，一直搭在樹上的手終於滑落了下來。餘月知道他可以上去了。

到了高點，前面依舊是長出來的樹，擋住餘月前面的視線，但是通過縫隙能夠看出再往南已經沒有更高的地方了，這裏能夠看到外面有一坐城，但因為樹葉和樹幹的阻擋只能隱約看到，當餘月走到女子坐著的地方，這裏的視線亮堂起來，前面的樹木並不是很高對視線的遮擋也並不算嚴重。

於是，餘月居高臨下，見到了所有流亡者的家鄉——流城。

這是一片無比廣袤的平原，烏托和她比起來可能都不到她的一半。遠處和天相連在一起，兩側一望無際也連到了天邊。如果有人說從這裏開始往南不會在遇到任何高的山脈也不會有人反駁。在這平原上，一座巨大的城市立在前方數十裏外，成為了萬裏平原上唯一的凸起。

城並非四四方方而是長方形。最外層的城墻上有一些城閣，餘月知道這些城閣以裏而立，所以流城的長度和寬度也就一目了然。四十四裏和三十二裏。流城是一個有五座城墻的同心城，最初只有最裏面的城中城才是流城，隨著後來流兵和流亡者的飛速增長，為了讓這裏容納更多的人，三百年來一共進行過四次擴建，從最初的占地百裏到現在的占地一千四百裏，翻了十四倍。在外層的城墻再往四面各十數裏的平原上有一些堆砌的巨石和鋪好的地基，但是它們已經擱置很長時間上面都已經布滿了青苔和土層，石頭也都已經風吹雨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這是在多年前想要進行的第六次擴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而被擱置了。流城的城門從裏到外也越來越寬越來越多，最內層的每一面城墻上也就只有正中間一進一出的兩個城門洞，而到了最外圍的第五道城墻，光是餘月能看到的這面北面城墻上，從左到右就有四個大的城門洞。每一個城門洞的寬都不下三十丈，兩側靠近城墻拐角的會稍微窄一些，中間兩個是最寬的足有五十丈寬。當然這麽大的城門有十數根立柱支撐著，也被分開把守，每一道小城門所通行的職業都是有規定的。還有專門的指導的人在給初來流城的人指導該走哪個城門洞進城。流城最外的城墻和已經被擱置的第六道城墻中間的地方，成為了各處往來通行的交匯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一條被走出來的路，一直延伸到天地相交的遠方。

餘月久久沒有動。毫無疑問，這是他見到的最震撼的城市。

他曾天真的以為，銀月峽谷是最雄壯的建築。現在看到流城，餘月才意識到，銀月峽谷和這比起來——野蠻。

沒錯。是野蠻。

餘月覺得只有兩個字才能形容銀月峽谷和流城的差距。這裏是人世間的繁榮昌盛，銀月峽谷是荒原偏僻的野蠻。

黑袍女子來到這裏，面對著流城死去，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她的主人就在流城裏。餘月吸了口氣，好一個壯闊的流城，他一定會進去看一看。

但是不是現在。

餘月看著黑袍女子。既然你堅持著來到這裏，那麽就把你埋葬在這裏，可以一直看到流城的位置可好？

黑袍女子已經無法回答餘月了。餘月就當她默認了，取出寫著“月”的匕首，在黑袍女子附近挖起坑來。這個坑餘月挖的有半人高，這裏的土壤相對稀松挖起來並不費力。餘月將女子抱起來，她並不重。將她放進坑裏平躺好，她的面紗餘月沒有摘，餘月對她的容貌沒有興趣，只是在破損的衣服出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餘月註意到有一些已經結疤的紅褐色的條狀痕跡，餘月也沒有多想拉了拉她的衣服給她盡量遮住軀體。她身上散發出的神涎還在，但是人已經死了，無根的神涎也不會持續太久終歸是會散掉的。餘月開始往上蓋土。

餘月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雄壯的流城，然後轉身往東準備離開。餘月剛準備動腳，身後西邊的方向有聲音傳了過來，是一個人的說話聲，但從腳步和動作上，並不是一個人。光從聲音上判斷，是六個？七個。

他們在西面的山丘後面停了下來，天已經快黑了，這個時候到這裏來，顯然是很有目的性。餘月看了眼埋葬黑袍女子的地方，除了她這裏也沒什麽別的了。餘月本不想多管閑事，就在餘月準備走的時候，那邊有聲音傳了過來。

“這裏什麽都沒有，我說月竹姑娘你是不是理解錯大白的意思了？”聲音有些熟悉，餘月肯定在哪裏聽到過，當然現在一時間是想不起來。但是話語中提到的一個名字餘月卻聽清楚了。

月竹？是要找李元的那個女子，照顧著李玲。餘月想起了在蠻荒的事情。

隨後就是一個女聲。“不會錯的，大白的意思就是這邊。是你要來的，喏就這附近，你自己找吧。”聽到聲音，結合之前聽到的名字，餘月當然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月竹沒有錯。

“大白，是這兒嗎？”男子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次餘月總算把他和記憶裏和月竹有關的人對上了。月竹要找李元，而和李元有關的他認識的聽過聲音的就只有有數的幾個，男人不是李元也不是年邁的李春明，是李觀。

餘月確定了李觀的聲音，但是更讓他在意的是李觀說的這句話。

大白，是這兒嗎？

回答李觀的，是一身“咕嚕”類似的聲音，聽到這聲音，餘月立刻就知道了這個大白是誰。

顯然大白對李觀並不友好，他沒有回答李觀的問題。月竹主動問詢起來，很快月竹驚訝的說：“啊不是這兒？在前面？行吧。聽到了嘛在前面，趕快點天要黑了距流城還有三十裏地呢。”

他們沒能上到山坡的另外一邊，因為他們擡起頭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餘月正站在那裏看著他們。

李觀，李耀。月竹，還有八十六號銀月狼月朝，以及餘月在蠻荒對他下令讓他守護的正騎在他背上的女孩，李玲。

註：神涎

神族與生俱來的血脈之中存在的氣味，無法根除。味道類似米香，除妖族之外任何種族血脈都無法察覺。神族通過後天的特殊浴液長期的洗浴可以掩蓋身上的神涎。一旦神族受傷流血，體內血液中的神涎比體表要濃郁數倍，而且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根除的。神族先輩們嘗試出一種可以完全消除神涎的方式，通過種神籽或者和人族女性結合的方式在人族女體孕育出生的人神混血後代不會有這種神涎，但同樣也失去了神族長久的壽命和強大的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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