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以城為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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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POV視點：餘月
去荒城的人過了南荒城總人數的一半，但是比慕三陽預計的要少很多。
“五千兩百人。”姜霓裳對餘月說。昨天會議結束以後紫薇老人找過姜霓裳說過他的事情，餘月和慕三陽等人剛到姜霓裳就看到了他們朝他們走了過來。姜霓裳告訴餘月，有三百多人是脫離大隊伍自己往荒城去的，大隊伍的人數有四千九百人，目前前面一批隊伍已經出發了，一共會有三批，最後一批全是有一定戰鬥能力的，一旦冥三河追來，最後這一批將會是最後一道阻擋線。姜霓裳當然會在最後一批，她問餘月他們是跟這第二批還是下一批，慕三陽搶先餘月回答了姜霓裳。
這個回答在姜霓裳的預料之外，她緩慢的點了下頭，說了聲：“謝謝。”
慕三陽隨後說道：“我和餘月會在最後一批，月竹和李玲你安排在這一批讓她們先走。”
“好。”姜霓裳答應了。
第二批在一個時辰後出發了。月竹站在餘月和慕三陽身邊，李玲則在餘月的背上背著。她們終究還是沒能跟著第二批離開，這不是姜霓裳沒辦好，而是李玲。
月竹帶著李玲往第二批隊伍裏走的時候，李玲回過頭看著餘月伸出手，喊出了餘月見到她的數個時辰裏的第一個聲音。
“月……姐姐……”
第三批也就是最後一批的人很快聚集過來，他們的裝束很簡單，並沒有太多的行李和物品。每個人神情都很嚴肅，他們並不是在逃命，這裏有些是想要留下來和南荒城共存亡，但是被姜霓裳選出來必須離開的，姜霓裳說服了他們。對他們而言，他們如果活下來，要承擔“逃兵”的自責，如果冥三河追上他們，他們又必須拼死阻擋住冥三河前進的步伐，一旦冥三河追上了前面的兩撥，他們就算死了也依舊成為了罪人。從他們被姜霓裳說服答應的那一刻，他們不論結果怎麽樣，都註定成為了一個不會被自己原諒的人。而四周的人群裏，還有一些姜霓裳選定但卻沒有成功說服的，他們不需要承擔活下去的痛苦。當冥三河兵臨南荒城的時候，就是他們迎接死亡的時候。
“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慕三陽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餘月看著慕三陽，這句話他好像有些理解，但又不是那麽理解。
所有最後這一批的人在兩刻鐘後全部集合完畢，一共有六百二十八人。隊伍開始出發了，除了四周的決定留守南荒城的零零散散的人來贈送友人外，南荒三老並沒有任何人來相送。
他們只有不到十輛木板車，裝著一些水和幹糧，至於帳篷什麽的是根本不需要的。
隊伍一路往北，除了餘月的86號外再沒有一只妖獸，所有人在往北的過程中不斷的回頭看著南荒城，慕三陽除外，餘月沒有看到他回過頭。所以當他們到了五裏外的一處山頂，下了山南荒城就再也見不到的時候，慕三陽忽然停下來回頭看向南荒城方向，餘月註意到了他，餘月知道他看的不是南荒城，而是更遠的，霧海方向。
“冥三河……來了。”慕三陽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不高，稍遠一點的因為風太大可能都聽不清他的聲音，周圍有人聽到也看向更遠的地方，很快，那個方向的半空中出現了一些小點。
“那是什麽！？”有人看到了這些小點驚呼出聲，更多的人看向了更遠的方向，他們都看到了。人群騷動了起來，已經開始下山的人也折返了回來。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慕三陽凝重的神情顯然知道，餘月當然也認識，那是冥獸。
一眼看上去足有數百之量的冥獸！
冥獸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長線。那是一團團霧氣，霧氣阻擋住了更遠的地方，他們無法判斷霧氣裏還有多少冥獸，但不論有多少，光是這一眼能夠看到的就有數百只，餘月在霧海中光是一只就讓他狼狽不堪，現在的數量，紫薇老人要怎麽做呢？
慕三陽看向了南荒城。
南荒城的外形城廓是一個三角狀，東西兩面城墻並不是南北向，而是傾斜著，在正南的方向形成一個角，這個角是南荒城最高的地方，紫薇老人就立在那裏，紋絲不動。他的四周沒有任何一個人，兩邊的城墻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他身後兩側的另外兩個城墻角，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各占其一，除此之外再無一人。
冥獸在南荒城的南邊空中停了下來，它們三丈寬雙翼展開來，整個天空全被擋住，天空都因為昏暗了下來。隨後它們的雙翼收束了起來，天空再次出現在南荒城的南邊，只是這一眼看過去懸在半空的影子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那是什麽！”
人群沒有見過冥獸的人驚呼出聲，冥獸的只有開荒的人才親眼見過，他們這裏沒有一個是十六年前的幸存者。
不遠處的姜霓裳顯然知道這些冥獸的存在，但也只是知道。她的樣子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倒是慕三陽，他也是知道冥獸的，只是他和姜霓裳的神情有些不同，餘月將視線在他們身上移開，他們見沒見過冥獸和他也沒什麽關系，這種東西有多難纏餘月再清楚不過了。
人群中有人提議他們先走，有人卻想要留下來看看南荒三老和留下來的人如何對抗，給的理由是萬一冥獸追上了他們他們也能夠借鑒一樣的方法去抵擋。姜霓裳和慕三陽都沒有說話，他們和餘月一樣清楚冥獸有多難纏，能夠困住虛尊無法掙脫片刻的月華凝只能對冥獸只有短短的五個呼吸，一只還好，現在這個數量就是餘月也無能為力。而且，還有那個能夠直接附身冥獸直接無視月華凝的自稱“本尊”的，如果餘月的推測沒錯的話，“本尊”就是他們口中的冥三河。
從冥獸身後留下的霧氣中出來的冥獸越來越多了，它們的數量很快上千，還在不斷增加。
“那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人群中有一個大喊了出來，他的問題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有答案的人只有三個，卻沒人想要去回答。
“我要走了！我要去荒城！我不要留在這裏！”
該來的終於來了。只要有人做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這樣的人盡管是少數但一直會有，從來不會消失。餘月從不相信這六百二十八人都是不怕死的，果然，面對密密麻麻的冥獸，再一次遮擋住了南荒城南面的天空冥獸，這一次它們不是憑借寬大的雙翼，而是單純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千。
它們來時帶出來的霧，已經被阻擋在了身後。
隨著冥獸的越來越多，脫離人群的人數也在增加。冥獸的數量達到了七千的時候，人群終於差不多穩定了下來，離開的人差不多達到了兩成。
對於這些離開的人，沒有人指責他們。姜霓裳從第一個人轉身離開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回頭一次，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南荒城，那三位老人，和他們將要面對的十六年前讓日月帝國無數強者隕落的對手。
十六年前的交手，叫做“開荒”。
十六年後的交手，叫做“守荒”。
冥獸的數量增長緩慢了下來，後面出現的體型也不如剛出現時候的大小了。最終冥獸的數量沒有突破八千，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在冥獸聚集的中間位置突然開了一道口子，那裏的冥獸往兩側移動，中間空了出來，一個人影從冥獸空出的霧氣中，一步又一步，走了出來。
這個人身高超過七尺，身形消瘦，身上戴著褐色的鱗甲，上面刻畫著一些餘月從未見過的詭異兇獸，身後還有一件同樣深褐色的長披風，足足延伸到霧裏看不到盡頭。他的皮膚是暗紅色的，略黑一些，整個人浮在冥獸中間，暗紅色的眼睛掃視著南荒城，在紫薇老人身上停留了下來。
紫薇老人率先開口，仰視著冥三河，他說：“一別十六年，前輩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不給借道就直接搶，你還讓本尊跟你別來無恙？”冥三河俯視著南荒城，說：“這一手是跟冥百晨學的吧。”
紫薇老人說道：“事已如此多說無益。前輩既然親自來了應該不是來尋對錯的吧。”
冥三河嘴角一揚，說：“明白人。那就讓本尊看看你們這十六年做了多少準備。動手吧。”他說的時候風輕雲淡，十六年來紫薇老人和南荒城的種種準備對他而言好像根本不值一提，語氣中只有不屑一顧。
只是冥三河隨意的一句話，本來還在對峙的局面瞬間便被打破。
冥獸在冥三河的聲音落下的下一刻便張開一雙翼撲向南荒城，因為太密集的所以是零零散散並不是一窩撲過去。但只是如此，第一時間沖向南荒城的也有數百只之多。紫薇老人面色一變，他知道冥三河一定會出手，卻沒想到冥三河出手是這樣的隨意。
“南荒開陣！”
紫薇老人雙手用力拍在身前的地下，同時喊出四個字。在他雙手拍下喊出聲音的同一時間，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喊出了同樣的四個字，他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不論音調還是時機快慢都完全重合在一起，如果不看另外兩人，沒人會認為這是由三個人發出的聲音。
在這四個字發出的時候。南荒城內，被安排在三處城墻下的武道元途的強者們，相繼使出全身最強的力量拍打在城墻上，他們的力量盡管不能做到完全的同步但相差也最多只有分毫，這樣的力量全部轟擊在南荒城墻上，強大的力量讓南荒城發生了剎那的顫動。遠在數裏外的餘月他們這邊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南荒城的城墻在這樣的力量下，出現了裂痕！
但是裂痕裏面，不是砌成城墻的石磚，而是密密麻麻無數的黃色液體所畫的無數符文咒語。
“那是什麽！”
在南荒城生活了十六年的人都沒有見過這些符文，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刻畫上去的。姜霓裳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但是她還是沒有開口做任何的解釋。
“陣法。”慕三陽沈聲說，他沒有說陣法的功能，因為他也不清楚。
但是緊接著，餘月忽然一震差點跪倒在地。在餘月受到影響的同一時間，86號銀月狼發出一聲哀叫，“啪”的一聲整個身軀全部趴在了地上。銀月狼的突然變故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以至於他們並沒有註意到餘月這邊的變化。
餘月還是被註意到了，月竹和李玲畢竟是在身邊的。突然的下拉抓著李玲的手讓李玲被拉的撞在了餘月身上，李玲張了下嘴沒有出聲，月竹趕忙過來扶住李玲，然後拉著餘月吃力的站起來，餘月驚訝的看著南荒城方向。
那裏，所有沖向南荒城的冥獸像是地面上突然出現了吸力一樣，所有沖向南荒城的冥獸全部砸向了南荒城南外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塵土在轟隆的撞擊聲中揚起。遠處還沒來得及沖向南荒城的冥獸，遠遠看去像是一張天幕，但是現在，這張天幕頂上吊著的線好像被人剪斷了，整張幕布“唰啦”著墜向地面。所有的冥獸慌亂中展開雙翼，雙翼是展開了但是幾乎都是向下偏著根本煽不起來。就連冥三河，盡管他還能保持住穩定不被這股突然的吸力讓身形扭曲，但他也在下墜，雖然非常非常緩慢，但躲不過餘月的眼睛。
冥三河，也受到了影響！
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都已經直起了身體，只有紫薇老人依舊雙手按在城墻上，他們看著全部墜下的冥獸，只剩下冥三河一個還在半年空。
墜下去的冥獸，互相之間撞在一起，大大小小都受到了或輕或重的創傷。尤其那一幕墜落的，先落地的被後落地的不知道砸了多少次，展開的雙翼完全變了形，裏面的翼骨毫無疑問不是斷了一處。
冥三河對下方的冥獸絲毫不在意，他嘗試著擡了擡腳也很難擡起來。“改變空間重力，越往北倍數越大……”他看著紫薇老人，說：“只針對除了人族之外的異族血脈，這個陣法很厲害。但是這樣一來你也走不了。你的死換他們的活，你是繼風道以後此界第二個獲得本尊認可的人。”冥三河的視線越過南荒城朝餘月這邊望了過來，說，“月嘯所留之物你要的話自己來拿，本尊不會找你說第三次。”
“他說什麽？”
“沒聽清，什麽所留之物自己去取……”
冥三河突然看過來的時候讓所有人驚了一下，餘月也不例外，慕三陽的手都握在了身後的劍柄上。兩側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起來，因為距離夠遠他們只知道冥三河是看著這個方向，只有餘月，他清楚的知道冥三河是在看著他，而且餘月還和冥三河對視著。而那句他們沒有聽清楚的話，當然也是說給餘月聽的。
“城裏的人就給你們了。”
冥三河對著下方晃晃悠悠著站起來的冥獸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轉身就準備離開。
“冥三河！”
紫薇老人大聲的喊出冥三河的名字。
未傷的冥獸和輕傷的冥獸吃力的一步步往南荒城逼近，陣法已經限制了他們的飛行，就連行動他們都變的遲緩起來，但是冥三河的命令讓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
“我等不是敗給你！是敗給了此界眾生——”
紫薇老人喊出了他最後的不甘！
冥三河朝南的腳步雖然緩慢，但起碼是能夠跨出的，紫薇老人喊話的時候已經跨出了兩步。他聽到紫薇老人的不甘，頭也不回。
“沒有此界眾生你們不會敗——”冥三河的第三步跨了出去。
“你們會死。”
第三步冥三河沒有落下，而是淩空一擡，整個身體都跟著往上。他雙臂張開，對著南方，驟然加速，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南邊的天際。
南荒城南城門外，留在南荒城的武道元途的近五千人，他們大聲喊叫著，迎著朝南荒城晃悠而去的冥獸沖了過去。
“我們走吧。”
姜霓裳開口了，她顫了顫嘴角，轉身背對著南荒城，接下來的她沒辦法再看下去。
餘月感覺像是全身綁了千斤重石般，每一步，餘月的腦海裏只剩下兩個字，沈重。月竹奇怪的看著餘月，她不知道餘月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冥三河和紫薇老人的對話聲音並不高，距離又遠這邊當然聽不到。但是，餘月走了三四步後停了下來，他看向前方的慕三陽，從南荒城陣法開啟他受到影響以後，慕三陽就不止一次朝他這邊看過來。
慕三陽走了過來，他看了看餘月和86號，然後對前面喊道：“姜姑娘。”姜霓裳回過頭。“這是怎麽回事？”慕三陽指著86號問姜霓裳，他說，“剛才陣法啟動的時候就突然這樣了，南荒城的陣法你不打算給我們解釋一下嗎？”
如果是其他人問姜霓裳一定不會理會，但是現在是慕三陽在問。姜霓裳看了眼餘月，餘月在慕三陽喊出姜霓裳名字的時候就直起了身子讓他看起來正常一些。面對慕三陽和餘月，姜霓裳必須做出解釋了，畢竟這兩個人是紫薇老人對她叮囑過的。
“俞月公子實在抱歉。”姜霓裳命令空出一輛平板車來，她走過來對餘月說，“南荒城的陣法是用來針對異族的，您的妖獸也受到了影響。我這就空一輛車出來您的妖獸就在車上吧，等我們離開南荒城百裏就正常了。”
既然有了車，餘月當然也坐了上去。李玲和月竹也坐在了上面，慕三陽倒是無所謂，他跟著馬車旁邊，本來就沒有駕車的人，他就充當了。只是他們的車上因為有銀月狼，所以車的移動很慢，以至於他們和前面拉開了數丈都多。
餘月看著慕三陽，銀月狼的重量是一回事，慕三陽刻意放緩馬車也很明顯，他並沒有掩飾。
“聽說過妖族嗎？有一個萬妖之主，他叫嘯月。”前面已經足夠遠了，不可能聽到的他們的對話，慕三陽終於開口了。
“嘯月。月嘯。很有意思的名字。”慕三陽朝餘月看了過來，餘月的眼睛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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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荒城的人過了南荒城總人數的一半，但是比慕三陽預計的要少很多。
“五千兩百人。”姜霓裳對餘月說。昨天會議結束以後紫薇老人找過姜霓裳說過他的事情，餘月和慕三陽等人剛到姜霓裳就看到了他們朝他們走了過來。姜霓裳告訴餘月，有三百多人是脫離大隊伍自己往荒城去的，大隊伍的人數有四千九百人，目前前面一批隊伍已經出發了，一共會有三批，最後一批全是有一定戰鬥能力的，一旦冥三河追來，最後這一批將會是最後一道阻擋線。姜霓裳當然會在最後一批，她問餘月他們是跟這第二批還是下一批，慕三陽搶先餘月回答了姜霓裳。
這個回答在姜霓裳的預料之外，她緩慢的點了下頭，說了聲：“謝謝。”
慕三陽隨後說道：“我和餘月會在最後一批，月竹和李玲你安排在這一批讓她們先走。”
“好。”姜霓裳答應了。
第二批在一個時辰後出發了。月竹站在餘月和慕三陽身邊，李玲則在餘月的背上背著。她們終究還是沒能跟著第二批離開，這不是姜霓裳沒辦好，而是李玲。
月竹帶著李玲往第二批隊伍裏走的時候，李玲回過頭看著餘月伸出手，喊出了餘月見到她的數個時辰裏的第一個聲音。
“月……姐姐……”
第三批也就是最後一批的人很快聚集過來，他們的裝束很簡單，並沒有太多的行李和物品。每個人神情都很嚴肅，他們並不是在逃命，這裏有些是想要留下來和南荒城共存亡，但是被姜霓裳選出來必須離開的，姜霓裳說服了他們。對他們而言，他們如果活下來，要承擔“逃兵”的自責，如果冥三河追上他們，他們又必須拼死阻擋住冥三河前進的步伐，一旦冥三河追上了前面的兩撥，他們就算死了也依舊成為了罪人。從他們被姜霓裳說服答應的那一刻，他們不論結果怎麽樣，都註定成為了一個不會被自己原諒的人。而四周的人群裏，還有一些姜霓裳選定但卻沒有成功說服的，他們不需要承擔活下去的痛苦。當冥三河兵臨南荒城的時候，就是他們迎接死亡的時候。
“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解脫。”慕三陽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餘月看著慕三陽，這句話他好像有些理解，但又不是那麽理解。
所有最後這一批的人在兩刻鐘後全部集合完畢，一共有六百二十八人。隊伍開始出發了，除了四周的決定留守南荒城的零零散散的人來贈送友人外，南荒三老並沒有任何人來相送。
他們只有不到十輛木板車，裝著一些水和幹糧，至於帳篷什麽的是根本不需要的。
隊伍一路往北，除了餘月的86號外再沒有一只妖獸，所有人在往北的過程中不斷的回頭看著南荒城，慕三陽除外，餘月沒有看到他回過頭。所以當他們到了五裏外的一處山頂，下了山南荒城就再也見不到的時候，慕三陽忽然停下來回頭看向南荒城方向，餘月註意到了他，餘月知道他看的不是南荒城，而是更遠的，霧海方向。
“冥三河……來了。”慕三陽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不高，稍遠一點的因為風太大可能都聽不清他的聲音，周圍有人聽到也看向更遠的地方，很快，那個方向的半空中出現了一些小點。
“那是什麽！？”有人看到了這些小點驚呼出聲，更多的人看向了更遠的方向，他們都看到了。人群騷動了起來，已經開始下山的人也折返了回來。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慕三陽凝重的神情顯然知道，餘月當然也認識，那是冥獸。
一眼看上去足有數百之量的冥獸！
冥獸的身後，留下了一道道白色的長線。那是一團團霧氣，霧氣阻擋住了更遠的地方，他們無法判斷霧氣裏還有多少冥獸，但不論有多少，光是這一眼能夠看到的就有數百只，餘月在霧海中光是一只就讓他狼狽不堪，現在的數量，紫薇老人要怎麽做呢？
慕三陽看向了南荒城。
南荒城的外形城廓是一個三角狀，東西兩面城墻並不是南北向，而是傾斜著，在正南的方向形成一個角，這個角是南荒城最高的地方，紫薇老人就立在那裏，紋絲不動。他的四周沒有任何一個人，兩邊的城墻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有他身後兩側的另外兩個城墻角，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各占其一，除此之外再無一人。
冥獸在南荒城的南邊空中停了下來，它們三丈寬雙翼展開來，整個天空全被擋住，天空都因為昏暗了下來。隨後它們的雙翼收束了起來，天空再次出現在南荒城的南邊，只是這一眼看過去懸在半空的影子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那是什麽！”
人群沒有見過冥獸的人驚呼出聲，冥獸的只有開荒的人才親眼見過，他們這裏沒有一個是十六年前的幸存者。
不遠處的姜霓裳顯然知道這些冥獸的存在，但也只是知道。她的樣子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倒是慕三陽，他也是知道冥獸的，只是他和姜霓裳的神情有些不同，餘月將視線在他們身上移開，他們見沒見過冥獸和他也沒什麽關系，這種東西有多難纏餘月再清楚不過了。
人群中有人提議他們先走，有人卻想要留下來看看南荒三老和留下來的人如何對抗，給的理由是萬一冥獸追上了他們他們也能夠借鑒一樣的方法去抵擋。姜霓裳和慕三陽都沒有說話，他們和餘月一樣清楚冥獸有多難纏，能夠困住虛尊無法掙脫片刻的月華凝只能對冥獸只有短短的五個呼吸，一只還好，現在這個數量就是餘月也無能為力。而且，還有那個能夠直接附身冥獸直接無視月華凝的自稱“本尊”的，如果餘月的推測沒錯的話，“本尊”就是他們口中的冥三河。
從冥獸身後留下的霧氣中出來的冥獸越來越多了，它們的數量很快上千，還在不斷增加。
“那到底是些什麽東西！”
人群中有一個大喊了出來，他的問題沒有人能給他答案，有答案的人只有三個，卻沒人想要去回答。
“我要走了！我要去荒城！我不要留在這裏！”
該來的終於來了。只要有人做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這樣的人盡管是少數但一直會有，從來不會消失。餘月從不相信這六百二十八人都是不怕死的，果然，面對密密麻麻的冥獸，再一次遮擋住了南荒城南面的天空冥獸，這一次它們不是憑借寬大的雙翼，而是單純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千。
它們來時帶出來的霧，已經被阻擋在了身後。
隨著冥獸的越來越多，脫離人群的人數也在增加。冥獸的數量達到了七千的時候，人群終於差不多穩定了下來，離開的人差不多達到了兩成。
對於這些離開的人，沒有人指責他們。姜霓裳從第一個人轉身離開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回頭一次，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南荒城，那三位老人，和他們將要面對的十六年前讓日月帝國無數強者隕落的對手。
十六年前的交手，叫做“開荒”。
十六年後的交手，叫做“守荒”。
冥獸的數量增長緩慢了下來，後面出現的體型也不如剛出現時候的大小了。最終冥獸的數量沒有突破八千，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在冥獸聚集的中間位置突然開了一道口子，那裏的冥獸往兩側移動，中間空了出來，一個人影從冥獸空出的霧氣中，一步又一步，走了出來。
這個人身高超過七尺，身形消瘦，身上戴著褐色的鱗甲，上面刻畫著一些餘月從未見過的詭異兇獸，身後還有一件同樣深褐色的長披風，足足延伸到霧裏看不到盡頭。他的皮膚是暗紅色的，略黑一些，整個人浮在冥獸中間，暗紅色的眼睛掃視著南荒城，在紫薇老人身上停留了下來。
紫薇老人率先開口，仰視著冥三河，他說：“一別十六年，前輩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不給借道就直接搶，你還讓本尊跟你別來無恙？”冥三河俯視著南荒城，說：“這一手是跟冥百晨學的吧。”
紫薇老人說道：“事已如此多說無益。前輩既然親自來了應該不是來尋對錯的吧。”
冥三河嘴角一揚，說：“明白人。那就讓本尊看看你們這十六年做了多少準備。動手吧。”他說的時候風輕雲淡，十六年來紫薇老人和南荒城的種種準備對他而言好像根本不值一提，語氣中只有不屑一顧。
只是冥三河隨意的一句話，本來還在對峙的局面瞬間便被打破。
冥獸在冥三河的聲音落下的下一刻便張開一雙翼撲向南荒城，因為太密集的所以是零零散散並不是一窩撲過去。但只是如此，第一時間沖向南荒城的也有數百只之多。紫薇老人面色一變，他知道冥三河一定會出手，卻沒想到冥三河出手是這樣的隨意。
“南荒開陣！”
紫薇老人雙手用力拍在身前的地下，同時喊出四個字。在他雙手拍下喊出聲音的同一時間，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喊出了同樣的四個字，他們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不論音調還是時機快慢都完全重合在一起，如果不看另外兩人，沒人會認為這是由三個人發出的聲音。
在這四個字發出的時候。南荒城內，被安排在三處城墻下的武道元途的強者們，相繼使出全身最強的力量拍打在城墻上，他們的力量盡管不能做到完全的同步但相差也最多只有分毫，這樣的力量全部轟擊在南荒城墻上，強大的力量讓南荒城發生了剎那的顫動。遠在數裏外的餘月他們這邊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南荒城的城墻在這樣的力量下，出現了裂痕！
但是裂痕裏面，不是砌成城墻的石磚，而是密密麻麻無數的黃色液體所畫的無數符文咒語。
“那是什麽！”
在南荒城生活了十六年的人都沒有見過這些符文，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刻畫上去的。姜霓裳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但是她還是沒有開口做任何的解釋。
“陣法。”慕三陽沈聲說，他沒有說陣法的功能，因為他也不清楚。
但是緊接著，餘月忽然一震差點跪倒在地。在餘月受到影響的同一時間，86號銀月狼發出一聲哀叫，“啪”的一聲整個身軀全部趴在了地上。銀月狼的突然變故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以至於他們並沒有註意到餘月這邊的變化。
餘月還是被註意到了，月竹和李玲畢竟是在身邊的。突然的下拉抓著李玲的手讓李玲被拉的撞在了餘月身上，李玲張了下嘴沒有出聲，月竹趕忙過來扶住李玲，然後拉著餘月吃力的站起來，餘月驚訝的看著南荒城方向。
那裏，所有沖向南荒城的冥獸像是地面上突然出現了吸力一樣，所有沖向南荒城的冥獸全部砸向了南荒城南外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塵土在轟隆的撞擊聲中揚起。遠處還沒來得及沖向南荒城的冥獸，遠遠看去像是一張天幕，但是現在，這張天幕頂上吊著的線好像被人剪斷了，整張幕布“唰啦”著墜向地面。所有的冥獸慌亂中展開雙翼，雙翼是展開了但是幾乎都是向下偏著根本煽不起來。就連冥三河，盡管他還能保持住穩定不被這股突然的吸力讓身形扭曲，但他也在下墜，雖然非常非常緩慢，但躲不過餘月的眼睛。
冥三河，也受到了影響！
北鬥老人和摘星老人都已經直起了身體，只有紫薇老人依舊雙手按在城墻上，他們看著全部墜下的冥獸，只剩下冥三河一個還在半年空。
墜下去的冥獸，互相之間撞在一起，大大小小都受到了或輕或重的創傷。尤其那一幕墜落的，先落地的被後落地的不知道砸了多少次，展開的雙翼完全變了形，裏面的翼骨毫無疑問不是斷了一處。
冥三河對下方的冥獸絲毫不在意，他嘗試著擡了擡腳也很難擡起來。“改變空間重力，越往北倍數越大……”他看著紫薇老人，說：“只針對除了人族之外的異族血脈，這個陣法很厲害。但是這樣一來你也走不了。你的死換他們的活，你是繼風道以後此界第二個獲得本尊認可的人。”冥三河的視線越過南荒城朝餘月這邊望了過來，說，“月嘯所留之物你要的話自己來拿，本尊不會找你說第三次。”
“他說什麽？”
“沒聽清，什麽所留之物自己去取……”
冥三河突然看過來的時候讓所有人驚了一下，餘月也不例外，慕三陽的手都握在了身後的劍柄上。兩側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起來，因為距離夠遠他們只知道冥三河是看著這個方向，只有餘月，他清楚的知道冥三河是在看著他，而且餘月還和冥三河對視著。而那句他們沒有聽清楚的話，當然也是說給餘月聽的。
“城裏的人就給你們了。”
冥三河對著下方晃晃悠悠著站起來的冥獸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轉身就準備離開。
“冥三河！”
紫薇老人大聲的喊出冥三河的名字。
未傷的冥獸和輕傷的冥獸吃力的一步步往南荒城逼近，陣法已經限制了他們的飛行，就連行動他們都變的遲緩起來，但是冥三河的命令讓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
“我等不是敗給你！是敗給了此界眾生——”
紫薇老人喊出了他最後的不甘！
冥三河朝南的腳步雖然緩慢，但起碼是能夠跨出的，紫薇老人喊話的時候已經跨出了兩步。他聽到紫薇老人的不甘，頭也不回。
“沒有此界眾生你們不會敗——”冥三河的第三步跨了出去。
“你們會死。”
第三步冥三河沒有落下，而是淩空一擡，整個身體都跟著往上。他雙臂張開，對著南方，驟然加速，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南邊的天際。
南荒城南城門外，留在南荒城的武道元途的近五千人，他們大聲喊叫著，迎著朝南荒城晃悠而去的冥獸沖了過去。
“我們走吧。”
姜霓裳開口了，她顫了顫嘴角，轉身背對著南荒城，接下來的她沒辦法再看下去。
餘月感覺像是全身綁了千斤重石般，每一步，餘月的腦海裏只剩下兩個字，沈重。月竹奇怪的看著餘月，她不知道餘月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冥三河和紫薇老人的對話聲音並不高，距離又遠這邊當然聽不到。但是，餘月走了三四步後停了下來，他看向前方的慕三陽，從南荒城陣法開啟他受到影響以後，慕三陽就不止一次朝他這邊看過來。
慕三陽走了過來，他看了看餘月和86號，然後對前面喊道：“姜姑娘。”姜霓裳回過頭。“這是怎麽回事？”慕三陽指著86號問姜霓裳，他說，“剛才陣法啟動的時候就突然這樣了，南荒城的陣法你不打算給我們解釋一下嗎？”
如果是其他人問姜霓裳一定不會理會，但是現在是慕三陽在問。姜霓裳看了眼餘月，餘月在慕三陽喊出姜霓裳名字的時候就直起了身子讓他看起來正常一些。面對慕三陽和餘月，姜霓裳必須做出解釋了，畢竟這兩個人是紫薇老人對她叮囑過的。
“俞月公子實在抱歉。”姜霓裳命令空出一輛平板車來，她走過來對餘月說，“南荒城的陣法是用來針對異族的，您的妖獸也受到了影響。我這就空一輛車出來您的妖獸就在車上吧，等我們離開南荒城百裏就正常了。”
既然有了車，餘月當然也坐了上去。李玲和月竹也坐在了上面，慕三陽倒是無所謂，他跟著馬車旁邊，本來就沒有駕車的人，他就充當了。只是他們的車上因為有銀月狼，所以車的移動很慢，以至於他們和前面拉開了數丈都多。
餘月看著慕三陽，銀月狼的重量是一回事，慕三陽刻意放緩馬車也很明顯，他並沒有掩飾。
“聽說過妖族嗎？有一個萬妖之主，他叫嘯月。”前面已經足夠遠了，不可能聽到的他們的對話，慕三陽終於開口了。
“嘯月。月嘯。很有意思的名字。”慕三陽朝餘月看了過來，餘月的眼睛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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