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POV：月

周醒回來後也只待了三天便又跟著村長老頭進了楓林，這已經是周醒進入楓林後的第四個夜晚了，走的時候周醒就告訴了餘小兔這一次可能會要一個周的樣子。

在餘小兔睡著以後月從窗口跳了出來，頭頂的月亮幾近通圓，只要片刻就會成為正圓。

今夜，是月中。

月來到了村子北邊的石柱頂，這裏最初是餘小兔融魂中的那個人帶著月找到的，從那之後每個月中的時候月都會在這，這裏已然成為了月化形和賞月的私地。

當月亮成為正圓，月華照在月的身上，月閉上眼睛享受著微風和滿月的月華，感受著化形的蛻變，每一口氣都吸得很深，受到滿月月華照射的空氣似乎都能讓他倍感舒爽。

也唯有在這個時候，月感受不到妖靈的存在，就像是妖靈從來不曾有過一樣，每次在滿月的時候妖靈都會消失，對此月已經有了些猜測，只是還沒被證實。

而且隨著妖靈和妖體對妖核的吸納，月察覺到三覺正在退化，不論是視力聽力包括嗅覺、甚至是觸覺，都沒有以前那麽敏感了。

所以當餘小兔順著懸掛著的長梯出現在月的面前，月除了錯愕之外沒有其他的表情。

同樣，餘小兔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裏會有一個“人”，她看著月半響後往月身後看了看，四下找了找，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月的心咯噔一下，應該不能吧？

當餘小兔主動開口問說“有一只白色的小狼”的時候月知道自己猜對了，餘小兔的話並沒有停，直到她說完“他叫小白，你有見到嗎？”月才緩慢地搖兩下頭表示沒見過。

餘小兔走到石柱邊，望著茫茫黑暗的後山，好一會她回頭看著月突然輕咦一聲，她朝月靠過來，在距離只剩下兩尺的時候月剛想後退餘小兔突然停了下來。

她看著月好奇的說：“你的眼睛？居然是白色的！和村裏他們都不一樣，你看我，我也和他們不一樣，我是藍色的。”說著餘小兔用手指著自己的眼睛並且努力睜大好讓月看的清楚。

“叔叔說我們這種異瞳在外面有一個說法，可是她沒有給我說是什麽說法。好像和我娘親有關，叔叔不願意告訴我關於娘親的事情……”餘小兔平日裏都是見人幾乎不說話，哪怕有人主動和她說話都很少會有回應，更別提主動去說。

月也不知道餘小兔為什麽會突然對他說這些，她此刻說的這些月其實都知道。

在無數個寂靜的深夜，餘小兔抱著她的“小白”傾訴著她的過去。

起初的時候月之所以靠近餘小兔是因為和周醒的約定，但後來月發現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族女孩，在人前沈默寡言，沒人的時候獨自一個的時候偶爾會像是變了一個人，成為像榮爺爺孫女一樣活潑，只是這種情況很少，月也就見到過寥寥數次。

隨著月和妖靈越多的接觸，隨著妖體的壯碩和對妖核的吸收，月察覺到了餘小兔身上居然有著若有若無的妖族氣息，這才是月對餘小兔最感興趣的地方。

不論是餘村其他人包括那些長老和周醒他們都沒有任何的妖族氣息，餘小兔的父親餘白水也該也不可能有，而且有一次周醒拿出餘白水和餘小兔娘親的畫像，畫像中的女子和餘小兔有著一模一樣的水藍色眼睛，給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異瞳……或許就是父師所說的妖瞳。（註1）

盡管餘小兔說的這些月都已經以“小白”的身份在餘小兔口中聽過，但現在餘小兔坐了下來，面對著皎潔的月華，再一次對著這眼前的“陌生人”吐訴起來，很顯然餘小兔暫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月看看月亮的位置，化形狀態還能持續一個時辰，那就再聽一個小時也無關緊要。

“那時候我兩歲，在大爺爺的建議下，叔叔帶著我提著一筐筐的雞蛋去村裏挨家挨戶為我爹爹的事道歉。叔叔帶著我到第一家的時候，是誰家我記不清了，可是他們拿著我們帶去的雞蛋朝我丟過來，叔叔擋在我身前，一顆顆雞蛋砸在叔叔身上，那時候叔叔身上的傷還沒好……那會村裏比現在大的多了，家戶也比現在多得多，最少有三四百多戶，第一天回來的時候大爺爺知道我們的遭遇後讓我們不要去了，可是叔叔堅持要去，他說這是唯一能讓村裏人接受我的辦法……”

餘小兔靜靜的說著，自從餘同帶著那一筐雞蛋來請求原諒，之後餘小兔將一顆顆雞蛋全部打碎，那一場發洩之後，或許她自己都沒有註意到，盡管嘴上說著“不會原諒”，但其實在心底，她已經原諒了那些人。

原諒？

月看著夜空的月亮，他問自己，能夠原諒嗎？

餘同在為全村請求原諒的時候說了一句“終究都姓餘”，曾經也有一位妖族對月說過同樣類似的話。

“不論上一代做過什麽，蒼狼氏這三百年也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殿下和我有一點是一樣的，我們的母妖都是妖氏族後，可是殿下的母妖是高高在上的銀月王後，享受著無數族妖的尊敬。而我的母妖卻只能在陰暗潮濕的地牢……只要能夠救回母妖，我願付出所有，我可以送出妖契奉殿下為主，只要殿下能夠幫我……我不是請求殿下幫蒼狼氏救回蒼狼王後，而是請求殿下幫我這個為妖子者，救回母妖。”

同為餘姓？同為妖子？

蒼圖，其實你錯了，我們還有一個共通點，我們曾經都是妖氏少族。

我答應了幫你救母，我沒有要你的妖契，我把你當成和黠一樣的朋友。可是你對銀月峽谷、對銀月氏、對我……又做了什麽？

蒼狼守護？

熟悉銀月峽谷，更是在入侵前進入銀月峽谷為內應，這樣的勞苦功高如何不能成為蒼狼守護？而我，成為了銀月王。

蒼圖。

此王拜你所賜！

蒼狼少族也好、蒼狼守護也罷。

從你們入侵我銀月峽谷那一刻……既然是守護，那就守好你的蒼狼氏。一旦覺靈，我會帶著月族的風影二氏奪回你們在我手中拿走的一切。

這一次，絕不會像父妖那樣仁慈。

等著吧，要不了多久的，對我們來說，幾年十幾年幾十年乃至百年都只是轉瞬而已……

這一次，你不是蒼梧；而我，也不是父妖。

“兩個月，之後的兩個月，每天叔叔都帶著我去請罪，三四百戶我們用了兩個月。每天總會有那麽一兩家將我們帶去的雞蛋丟回給我們，叔叔只是代替發音不利索的我給他們說著請求原諒、代替爹爹請罪的話，即便這樣還是沒能阻擋那些雞蛋朝我們飛過來。每次身上沾滿雞蛋，叔叔都回家清洗幹凈換一身幹凈的衣服，然後再帶著我走向下一家……”

餘小兔似乎沈寂在了回憶中，許久沒有聲音，半響後她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下心情，然後突然看了過來：“你呢？既然是分享，那不能光我一個分享，你也該給我分享一下你的事情。”

“不說話？你怎麽和小白一樣，每次我和小白說他也沒什麽反應，說起小白……你的眼睛和小白的好像哦！他也是這樣的，叔叔說這是銀色，可我看著和白的沒什麽區別，你這個是銀色嗎？”說著餘小兔居然伸手朝月的眼睛探了過來，月突然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

餘小兔也站了起來，她也意識到了剛才動作的不妥，於是趕忙說道：“啊對不起啊，剛才看著你的眼睛……太像了，如果小白可以變成人，眼睛肯定和你一樣！”

聽到餘小兔的話月心下一驚，這餘小兔未免也太厲害了，難道被識破了？他可是一句話沒說！在隨後餘小兔的表情中月確定她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將現在的他和“小白”聯系在一起。

“對了，你不是餘村的人吧？”餘小兔突然轉移之前話題，“你的衣服都和村裏他們穿的不一樣，而且和我一樣是異瞳。他們說在那邊的那一大堆石頭後面，有一個叫龍墓的村子，你是從那邊來的嗎？”

餘小兔指著更北邊的一堆石頭方向，那裏月曾經嘗試著去過，可是在靠近的時候感受到一股和大青極其相似的氣息就退了回來，後來月知道那堆石頭之後就是周醒口中的龍墓所在。

“你怎麽不說話啊？你是外村人嗎？你倒是說句話啊，就我一個說，問你你也不說話，你是啞巴嗎？”

面對餘小兔這一串的問題，現在月已經可以肯定餘同的那次請求原諒對餘小兔確實帶來了很大的改變，往常她可沒這麽多話！

啞巴？別人問你的時候你不也不怎麽回話的，現在反倒說我是啞巴？

月剛想用說話來證明他不是啞巴，可是他忽然身體一顫。月猛地擡起頭，之前還正圓的月亮的一個邊角有了一丁點的暗淡。

餘小兔也註意到了月神色的變化也看向月亮，可是她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她當然發現不了，就算是其他的妖族妖氏，非月族之妖同樣不可能察覺到月亮如此細微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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