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男子聽到蒼仇的話，將杯子在唇邊移開，他看著手中的杯子輕輕地搖著頭，不知是回味杯中之味還是否定蒼仇的話語，他旁邊的紅發男子一直面帶笑容看著蒼仇，這讓蒼仇有些不太舒服，人族男子將杯子遞給紅發男子，紅發男子將杯子輕輕放回桌上的紗布上，人族男子的視線這才從杯子上移開看向蒼仇說：“這是我送給蒼王的第一份禮物。這見面禮您都不接，我還怎麽繼續下去？杯中之物可是人皇親自……”

“對你來說他是人皇，但在我的眼裏，陽聖天只是一個辜負了妖主培養的叛賊！”蒼仇的話音落下，人族男子眉頭微挑，紅發男子見狀立刻對蒼仇說：“蒼王說話用詞可要註意，什麽叫做叛賊？他是我們的人皇，不容任何人言語上的褻瀆！即便你是蒼狼王，也不可以！”

“你們的人皇？若是本王沒有推測錯，你應該是來自朱雀宮的吧？什麽時候四聖宮居然稱他人為皇了？本王怎麽不知道？”蒼仇毫不示弱，明知道此時妖靈力被封禁的狀態下對上眼前的紅發男子他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但對陽聖天的恨意讓蒼仇忘記了此時身陷的處境。

“你居然知道四聖宮！”紅發男子吃驚的看著蒼仇。

“夠了，”人族男子看向紅發男子，“蒼王是我的客人。”然後他看向蒼仇說，“主隨客便。對於先任蒼王之事，在下深感不幸，蒼王對人皇有所成見，我……也可以理解。”

“有所成見？本王的父妖歸祖（註3）於陽聖天，這是不爭的事實！”對於‘人皇’這個刺耳的詞語蒼仇不會做絲毫讓步，直接打斷了人族男子的話，沒有給他留有絲毫餘地。

“先任蒼王究竟如何歸祖，想必蒼王比我清楚。畢竟發生的時候您可是親身在場，親眼所見不是嗎？真正置先任蒼王於死地的，真是人皇？”人族男子對蒼仇的這一番執拗顯然也有了煩厭，說了這番話後引開了話題說，“我們說回皇液，這東西在外面一滴都是天價，您眼前這一杯價值足有數百萬金陽，多少人窮其一生都賺不到半滴，要讓他們知道您這麽不屑，不知道得要怎麽咒罵您了……”

蒼仇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退讓，若是再不做點表示也說不過去，況且蒼仇也不知道他還要胡扯多久。經過這一番試探，蒼仇大致摸到了人族男子的底線，人族就是讓人厭煩，不論什麽事都要繞個彎子，哪裏像妖族一樣有什麽說什麽，從來不會拐彎抹角，蒼仇一把端起身前桌上的小杯，就要下口之時人族男子話鋒再轉。

“這可是皇液，只有慢慢品才能品出個中滋味……好吧，蒼王不愧蒼王，果真豪爽！”蒼仇一口吞咽的行為出乎了他的預料。

“喝完了，我們可以步入正題……”‘了’字還未出聲，杯子還沒來得及放在桌上，蒼仇突然體內一股強大的能量沖破了腹中的炙熱。突來的妖靈力沖擊讓蒼仇一陣目眩，猛地站起身來他想要離開，但卻雙腿發軟差點摔倒在地，若不是雙手及時撐在石桌上，必然會出盡洋相，就在蒼仇雙手撐上石桌的這一刻，雙手與石桌接觸的地方一股來自石桌的吸力驟然鉆入體內，身體內肆虐的妖靈力順著這股吸力被導走，幾個呼吸後蒼仇感覺全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盡一樣，再也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您看，我都和您說皇液要慢兒慢兒品，您非不聽。這下上頭了吧。”人族男子面帶微笑看著蒼仇，旁邊的紅發男子也看著蒼仇，眼神裏毫不掩飾的戲謔。

妖族的強大恢覆力讓蒼仇很快就恢覆了過來，感受著體內湧動的妖靈力，蒼仇頓時底氣升起，感受到煥發的妖靈，即便在之前通道裏確定了紅發男子是一名尊者，蒼仇也有了底氣，看人族男子和紅發男子的站位不難判斷，這人族男子深受紅發男子的尊敬，而這人族男子，蒼仇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沒有絲毫的力量，和《萬妖大陸》中對人族的記載一樣——

孱弱不堪！

一旦交手，以這人族男子做牽制，即便紅發男子是一名尊者，蒼仇相信他也能與之一戰。

“不知對於這份薄禮，蒼王是否滿意？”人族男子見蒼仇恢覆的差不多了，開口詢問。

面對他的主動示好，蒼仇繼續坐下之前的位置哼道：“用你們人族的話說，你這是打了我一巴掌後給我一個甜棗，然後就想要我感謝你？想要我做什麽就直說吧。”

“想不到蒼王對我們人族的語言文化也頗有涉獵，比方打的很形象嘛。”人族男子微笑著說，“還沒介紹，”說完指向身邊的紅發男子，“這位是火雀尊者，想必蒼王早就認識了。”

“當然認識，”蒼仇看向火雀尊者，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敵意，“二十五年來年從未忘記。”

“能讓蒼王時時記掛，是在下的榮幸。”火雀尊者說著後退一步，右手握拳錘在左胸，對蒼仇行了一個標準的妖族欠身禮。

記憶中的禮節再度浮現眼前，雖然行禮者並非故人，那一種思緒蔓延中，蒼仇忽然感覺這二十五年對火雀尊者的恨意，似乎全部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

人族男子說了句什麽蒼仇沒有聽清，於是人族男子呼喚道：“蒼王？”

“嗯？”蒼仇回過神來看向他。

“……在下羽絨。”羽絨語速放的很慢。

“你是神族之人？！”蒼仇驚呼出聲，隨後蒼仇就為自己的急躁懊悔不已。

《萬妖大陸》初篇‘神妖之戰’中就有記載神族與妖族爭奪大陸控制權，神族最終被妖主擊潰驅逐出了大陸，封印在了東海深處無人能夠找尋得到的神遺之島，不可能會再次出現。羽姓雖是神族姓氏，但人族本就與神族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再者看看眼前坐著輪椅的男子，這和他所了解的神族未免也差距太大了些……

“不不不！”羽絨連忙擺手搖頭否認，“羽姓是神姓不錯，但在我們人類之中一樣也有羽姓，您看看我這樣子，神族會下肢癱瘓？神族會像我這樣病弱不堪？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是啊！神族體內流淌著上古諸神的血脈，更是修習有上古神術，亦有神咒庇佑，怎麽可能會是眼前這般摸樣？恢覆了妖靈力，運行妖靈力，蒼仇看到羽絨身上飄散著兩種完全不同的靈澤：一種是代表著生機的綠色，另一種則是代表著死亡的灰色，兩種靈澤出現在同一個生命體上，這是蒼仇從未見到過的。

羽絨身邊的火雀尊者身上，許是因為火雀尊者刻意收縮的的緣故，蒼仇能夠看到的只有淡淡的紅芒，但僅這一點也已經足夠了。

火雀尊者察覺到什麽向蒼仇看了過來，蒼仇移開了目光繼續看向羽絨。

“您看到了，綠色和灰色是吧？有時候真羨慕你們，能夠看到我們所看不到的靈澤……我的腿部完全死透，沒有治愈的可能，而且這種死亡還在向著我的上半身蔓延，現在已經到了這個位置，”羽絨將手放在肚臍位置，緩緩向上移動到心口位置，“一旦到了這裏，心臟一死，我也就不可能再活著了……”說著羽絨擡起頭看向了蒼仇。

“看我做什麽？人族和妖族完全是兩個生命體征，這個我了沒法幫你。”蒼仇說。

“在我還小的時候，父親找遍帝國四境，甚至請了人皇來給我檢查，都無能為力。這麽多年我一直被封著三魂七魄，冰凍身體來阻止蔓延，父親去了多次六兇之地為我尋找治療之法，最終上天不棄，父親找到了。這種方法需要以妖族之靈與我融合，將我魂中死氣渡入妖靈之中，唯有這樣方可救我不死……只是這個方法有一個極其苛刻的條件，必須要剛剛覺靈正處於養靈期的初妖才行，二十五年前火雀將您請來，雖非我之命，但終歸是因我而事，我代表父親給蒼王賠禮。”說著羽絨對蒼仇微微欠身表示歉意，隨後擡頭繼續說，“原本沒想過會耽擱蒼王這麽久，結果日月帝國那邊出了一點意外，當然最主要的是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找到適合的目標。”

羽絨停止了敘述，蒼仇神色凝重著說：“我現在坐在這裏……這麽看來，你們是找到合適的目標了。”

“您說的沒錯，我們找到了。”羽絨擡起頭看向蒼仇，不等蒼仇開口詢問目標是誰，羽絨又一次岔開了話題，“這麽久了，我給蒼王的禮物也早已奉上，反倒蒼王您……您知道嗎，當我們人類想要和對方做朋友的時候，我們都會先自報家門，一般這個時候對方也會自覺的自報家門，可是我這都已經自報家門這麽久了……”

“我叫蒼仇。”蒼仇不想再聽羽絨的絮絮叨叨，趕忙說道。要問名字直說不就得了，這七繞八繞煩透了！而且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是蒼狼族王，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他的名字？說出來誰會信？

“仇？”羽絨疑惑地看向身邊的火雀尊者，火雀尊者也一臉茫然。羽絨低下頭低聲嘀咕了一句，這聲嘀咕雖然壓得很低，但蒼仇還是聽得清楚，說的是‘不對啊’，不過羽絨顯然並不想在他的名字上過多糾纏，伸出一只手在桌子中間對向他說，“蒼狼王蒼仇，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您看可好？”

註3：歸祖。

妖族各族均有其祖，每一位妖族死亡之後，其妖靈都會被認定回歸其祖，故而妖族將死亡稱為‘歸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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