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什麽意思？”新月眉頭微皺。

艾維斯眼裏露出一縷吃驚，但轉而看到新月身上穿著破爛的黑鬥篷，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這只脾氣向來乖戾的雄蜂罕見地耐心解釋，“王女殿下的信息素對整個蜂族都有吸引作用，他們會為您癡狂，為您所指使，也會像我一樣願意成為您最忠誠的騎士。但這裏僅限於純血蜂族，至於那些骯臟的混血……”

這裏明顯停了下來。

艾維斯看向沈君臨的目光變得鋒利，後者俊美的臉上表情分毫不變，一派的雲淡風輕。

如果沈君臨換上一身西裝，哪怕說他是一個名校講師，也有的是人相信。

“至於那些骯臟的混血，他們的大腦就像在臭水溝裏泡過一樣，一聞到您的信息素就會短路，他們失去理智，連自己做什麽都不知道。”艾維斯對此十分嫌棄。

“你叫艾維斯對吧？”新月先確認了一下名字。

“是的，很榮幸您能記住我的名字。”艾維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新月一點都沒愧疚地把擦完手的帕子還給對方，“你或許可以換一個詞來形容混血，‘骯臟’兩個字並不好聽。”

新月覺得她自己應該也是個混血。

靈納摩星人把她制造出來的過程中，肯定加了雜七雜八的東西。

“混血”這兩個字讓新月代入感太強了，總感覺在罵她一樣，所以她很不愛聽。

艾維斯楞住。

沈君臨也楞住了。

新月不管他們了，這只紅眼睛的蜂族看起來威脅不大，既然這樣，那填飽肚子要緊。

於是她開始搗鼓起地上氣絕的土狼。

在新月想將土狼剝皮時，沈君臨自告奮勇，“大人，我幫您。”

艾維斯正在認真折手帕，動作小心翼翼而虔誠。

哪怕帕子上已經沾了土狼的腥臭血液，他還是認真疊好，最後放回懷裏。

“你這個骯……混血就打算讓殿下吃這些東西？”艾維斯看著土狼，眼裏滿是嫌棄。

在他的認知裏，王女殿下就應該享受極好的待遇。

她們的食物由專人烹制，用的都是最珍稀的異獸的肉，或者經過幾十年才栽種出來的昂貴植物果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吃一些亂七八糟、一看就是很沒營養的東西。

沈君臨顯然對這座森林很熟悉，也清楚在哪裏可以找到溪流，“如果不是你帶巡邏兵挨家挨戶的搜查，大人現在還在酒館裏吃著肉。”

新月不悅地瞇了瞇眼睛。

她自個兒也覺得是這樣，飯還吃到一半，桌上還有許多肉都沒吃完。

浪費了。

“殿下，我……”艾維斯連忙想要解釋。

“別吵吵。”新月盯著土狼。

艾維斯眼裏掠過不甘心，但到底是閉上了嘴巴。

紅眼蜂族淬了毒一樣的目光射向沈君臨，然而後者似乎在全神貫註的處理土狼。

動作熟練地放血，剝皮，將心臟旁邊最細嫩的肉用刀切出來。

艾維斯抿了抿嘴唇，動作略為生疏的在附近撿了些枯木，生起了火。

作為一名出色的雇傭兵，沈君臨燒烤手藝無疑非常棒，哪怕現在缺少調料，他還是將土狼肉燒得金黃金黃，上面像是塗了一層蜜一樣的好看。

不久後，土狼肉燒好了。

“大人，這有點燙，請您小心。”沈君臨將烤好的土狼肉遞過去。

新月是真的沒吃飽，拿到土狼肉立馬就咬一口，舌尖傳來的肉香與油香味讓她享受地彎了彎眼睛。

不過還真的有些燙。

沈君臨看著新月咬了一口肉後，本來淺緋色的唇瓣染了一層亮色的油光，像玉一般的貝齒咬著深色的肉，偶爾因為燙，還能看見少女緋紅的小巧舌尖。

沈君臨直勾勾的看著，眼底慢慢染上一層灼熱。

艾維斯同樣。

“給我說說現在的蜂族。”兩三下的，一塊肉下肚後，新月感覺滿足了些，也是時候了解一下這個與自己關系最近的種族。

無論是沈君臨還是艾維斯，都覺得新月是新生的王女殿下，只不過這位王女殿下不慎與大部隊失散了。

她懵懂不知事，需要他們的保護。

很顯然，受信息素與歷代的傳統觀念影響，這兩位將剛剛新月單槍匹馬就將土狼擊殺的事情給忘記了

“蜂族的首都星在路易凱，曾經的蜂族從路易凱往外的五光年都被稱為一區，也就是最靠近首都星的中心地帶。”歌劇式的華麗男音緩緩道來。

想起過往的光榮歷史，艾維斯眼中迸發出極亮的光芒。

任何個體都會為自己種族強大而感到驕傲。

曾經的蜂族無疑是強大的，但是現在……

“現在的一區呢？”新月又咬了一口肉。

“現在的一區只有圍繞在首都星旁邊一圈的星球。”說話的是沈君臨。

新月咀嚼的動作停下，肉還在她嘴裏呢，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像一只藏了食物的漂亮小松鼠。

新月還是有基本常識的，知道五光年有多大範圍。

“換了王之後，我族走上了下坡路。”沈君臨苦笑，“其實與其說下坡路，還不如說坐了往下的快速升降梯。”

僅僅是百年不到，蜂族就從一只戰無不勝的雄鷹，變成了翅膀羸弱、幾乎飛不起來的小雞崽。

“你族？你這個骯臟的……”艾維斯下意識就想說。

新月淡淡往那邊一瞥，她嘴裏還有肉，整個人顯得很可愛，然而那雙青黑色的眼卻像是冬日裏的寒潭，不帶半點暖意。

艾薩克一僵。

新月不喜歡別人不聽話，見艾維斯歇了聲後，下巴微擡，示意沈君臨繼續說。

沈君臨笑得更溫柔了些，“一般來說，無論是女王陛下還是王女殿下，都居住在首都星，偶爾去會附近的領地游玩。像流亡星這樣的邊緣星，別說陛下，就是殿下們也絕不會過來。”

這裏的環境太差了。

沒有珍稀的異獸肉，也產不出高等的能量晶石。

當然，更主要是流亡星有許多外族，外族對於那些極度需要保護的殿下們來說，是相當危險的。

新月又解決一塊烤肉了，艾維斯連忙雙手遞上一塊剛剛烤好的土狼肉。

新月接過。

“你之前說，我的信息素會讓某個區域的蜂族感知到我的位置，那這個區域的範圍是多少？”新月問。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如果她存在的消息傳到了首都星，絕對會有其他王女來找她麻煩。

畢竟換位思考的話，倘若她此刻實力雄厚，而得知新生的對手不僅孤零零一個、還懵懂無知，她一定會有所行動。

不是對方把她弄死，就是她弄死對方。

兩者中只能活一個。

這是叢林法則，勝者為王。

“說實話大人，我沒辦法給您準確的答案。”沈君臨歉意說。

新月看向艾維斯。

“抱歉殿下，我也不能。”艾維斯苦笑。

好不容易有表現機會，沒想到自己卻無能為力，艾維斯很是失落，“您的信息素到底能擴散多廣，這得用專門的機器測定，我們雄蜂個體無法感知。”

新月又吃了一串土狼肉。

期間分出一點點心思，心想這土狼肉的肉感沒有酒館裏的兔子肉好吃。

“有辦法能暫時把我的信息素掩蓋起來嗎？”新月問。

她可不想被一大串蜂族追著跑。

“有的，女王陛下每次秘密遠行，都會註射一種特殊的抑制劑，免得一些基因差、制止力薄弱的雄風工蜂因為太激動而失控或暈倒。”沈君臨說。

慢了一步的艾維斯不甘心的皺眉。

新月也皺起了眉頭，“既然是專門為女王定制的抑制劑，現在這種地方很難找到吧。”

這是流亡星，又窮又破。

在黑市打工的那段時間，新月曾經聽見當地人將流亡星戲稱為“小破星”。

真是該死的生動又形象。

艾維斯搶先說，“黑市上有一種從女王專用抑制劑裏延伸出來的藥劑，可以暫時屏蔽信息素，不過這類藥劑是給即將進階的人使用的。”

有些基因不太好的種族在進階時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這時候外洩的信息素具有十分鮮明的挑釁意味。

就好像說：我進階了，我實力又強了，來比一比啊！老子一定能錘扁你！

沒有開智的兇獸會被這類信息素吸引，不僅是兇獸，某些想奪寶的高階掠奪者也會關註進階者。

蚊子再小，但也是肉不是麽。

至於道德良心？那些玩意兒早就在劫殺裏遺失了。

“那種對我有用？”新月抽空說一句，然後繼續啃她的土狼肉。

靠近心臟的肉質很嫩，哪怕缺少調料，但在吃了那麽多天黑面包的新月吃來，還是很好吃的。

“大人，我不確定。”沈君臨直言。

新月看向艾維斯。

艾維斯點點頭，難得同意沈君臨。

從來沒有過一個王女會來到這種小破星上，所有的王女殿下一破殼，就已經待在最舒適的屋子裏。

她們享受最好的食物，最高等的藥劑。

像那種黑市裏販賣的、可以說是三無產品的東西，壓根沒有一個王女殿下會接觸。

這自然的，無從得知效果怎麽樣。

新月咬了一口烤肉，若有所思。

三人坐在烤肉堆前，艾維斯坐在右邊，沈君臨坐在左邊，他們把新月夾在中間。

忽然，沈君臨與艾維斯一左一右地同時往新月這邊傾了傾。

距離瞬間被拉近。

艾維斯微微垂頭，他貴氣又英俊的臉上浮現出迷醉的神情，好似一只聞到了蜂蜜味道的熊。

“殿下，您身上的氣息好香啊。”艾維斯由衷地感嘆，“您的香氣愈發濃烈了，我想我好像看到了春天裏最嬌艷的花朵，我現在想用最美麗的詩篇歌頌你。”

新月吞咽烤肉的動作一頓，她扭頭看向沈君臨。

對方神情雖然沒有艾維斯那麽誇張，但也確確實實露出那種沈醉感。

“大人，您是快要吃飽了嗎？”沈君臨看著心口處少了大半邊的土狼。

新月：“……”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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