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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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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林冬笙不再去網吧玩游戲之後,陳夏望也不再去了。

好不容易將人帶入坑的羅葉橫剛開始還覺得奇怪,玩得好端端的,怎麽就突然不玩了呢?後來時間久了,他在網吧沒見著那位清麗的學姐,就得知緣由,沒再游說陳夏望去網吧。

陳夏望又回歸單調枯燥的生活,沒有半點娛樂消遣,從不聽音樂和看視頻,他只有兼職和學習,慢慢攢錢,成績也在穩步提升,從普通班進入重點班,最後再進入尖一班,每次考試都能在年級前三。

他攢下第一筆錢,主動找上林石坤,要將其墊付的學費歸還。

林石坤正要去會所找樂子,被人擋住,顯出不耐,他沒正眼瞧過這從鄉下來的小子,聽說是來還錢,眉毛一挑,語氣意外:“還錢?”

他上下打量這十幾歲的少年,呵笑一聲:“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子,你倒是和盧蕙芝那女人不一樣。”

盧蕙芝刻意註重保養,堪堪挽住正在流失的美貌,但她又和那些繡花枕頭不同,頗有手段,生活工作都能拿捏到位,不時還能幫他兩下,又從不計較感情,不在乎他和別的女人怎麽樣。

因為她貪,只要錢。

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反而最省事省心,所以她能跟他最久。

林石坤最後一點耐心用盡,直徑要離開:“別擋路。”

陳夏望不卑不亢:“請您收下錢。”

林石坤嗤了一聲:“這錢倒不如給你那視財如命的媽。”

他不重感情,也看不起重感情的人,他只計較得失利益。

還錢未果,陳夏望去找盧蕙芝問要林石坤的銀行賬號。

平時對陳夏望漠不關心的盧蕙芝,這下反而慍怒起來:“什麽?還錢?!”

“是。”

陳夏望說:“我不用他的錢。”

透過眼前這張年輕面孔,盧蕙芝看到陳樺忠的影子,那個沈穩緘默的男人,瞬間憎恨四起,她淪落到如今看人臉色討生活的日子,不就是因為那個爛好人嗎?

“不管因為什麽,這些錢都是我自己得來的,你憑什麽還回去!”盧蕙芝陰冷道,“還有,你以為你進一中只用給點學費那麽簡單?人脈關系不需要錢?”

陳夏望:“您說,總共需要多少錢?”

“夠了!”

“想要還錢是吧。”

盧蕙芝冷笑:“你最好從現在起,清清楚楚記住我給你的每一筆錢,將來連本帶利還給我。”

這句話如果放在別人家,有可能是父母上頭的氣話,但陳夏望知道,這是盧蕙芝的真心話。

養兒防老這個在村裏根深蒂固的思想也影響了她。

常言道血濃於水,她卻血冷於冰,完全把親生兒子當作賦值商品。

商品交易無需講究任何感情。

陳夏望早已將她看得透徹,倒也沒有悲憤情緒,也因為她,很小的時候他就學會降低對世界的期待感。

少些希冀的光亮,心裏也會少些落下的暗影。

陳夏望看著眼前的女人,說:“我會記得。”

“每一筆都記得。”

林石坤在喝酒摟女人的時候,手機收到銀行的短信提示,收到一千多塊的匯款。

他不在意這點小錢,關掉手機沒再理。

陳夏望還給林石坤那筆學費錢,林石坤不甚在意,盧蕙芝諷刺嘲笑。

林冬笙也不知道。

做這事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但陳夏望還是這樣做了。

林家的東西不屬於他,哪怕盧蕙芝用手段得來一些,其中的一分一毫他都不想碰。

這樣,他是不是就有底氣站在林冬笙身邊呢。

好像也沒有。

他忙到神經都疲軟的時候,不會再頻繁地想起她。

可是,天一黑,他會想到夜盲癥這個詞。

經過盛夏的樹蔭,他會想起她靠著樹幹抽煙,眉眼輕淡,白煙緩散的畫面。

他也不再長時間失眠,只是偶爾夜裏睡不著,打開那盞她送的臺燈,拿出老舊棋盤,獨自對下。

棋盤算是爺爺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他很小就和爺爺下棋。

經過歲月雕刻,棋盤上的格線斑駁,棋子長了裂痕,上面的顏色掉得所剩無幾。

不時盯著臺燈燈光走神,再低下頭落子時,他的內心平靜許多。

日子過得很快,一個學期又匆匆過去。

即將放寒假,陳夏望明裏暗裏向謝蘭恬打聽林冬笙的事。

謝蘭恬和林冬笙都在淅池市,只是不在一所大學,平時有聯系,偶爾約著一塊出去玩。

聽謝蘭恬說,林冬笙過得還不錯,陳夏望猜想林冬笙寒假應該也不會回來了,這座滿載不好回憶的城市,他知道她是不喜歡的,那她確實沒有回來的理由。

陳夏望心裏計劃著,寒假他也不可能在林家待,不如去淅池市住個短租,然後打個寒假工。

可以離她近一點。

放假準備關宿舍,陳夏望在宿舍收拾行李,衣服沒拿兩件,裝的全是書。

“陳夏望,你姐來短信了。”舍友拎起背包剛出宿舍門又折返回來遞手機。

“謝謝。”

陳夏望接過手機看內容:[冬笙說她寒假回會邶市。]

陳夏望眼睫輕動,心頭一跳,面不改色將手機還回去。

舍友拿回手機,又往外走:“你最後走記得用鑰匙反鎖門。”

“行。”

陳夏望拎著行李離開學校,滿腦子只剩下“她會回來”四個字。

街上亮起的一盞盞路燈,像夜幕下低垂在塵囂裏的一顆顆星星,行人車流往來不斷。

陳夏望回過神來,自己已經進入一家手機店。

這時候智能手機剛開始流行,手機大多還是直板和翻蓋手機,一一展示在玻璃展櫃中。

陳夏望買一個最便宜的手機,然後辦一張電話卡。

他一個學期發不了幾條短信,只借舍友的手機給謝蘭恬發過兩三條。

手機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奢侈品,還不是必需品,這花掉他的小半存款,意味著他寒假得花更多時間做兼職。

但是——

陳夏望低眼,用新手機給謝蘭恬發短信:[我是陳夏望。]

[她什麽時候回來。]

這次陳夏望問得太直接太清楚,甚至問到林冬笙坐哪趟火車回來,問得謝蘭恬起疑:“你們現在是什麽情況?你這是什麽意思?”

陳夏望給出的解釋是朋友很久沒見,所以他想去車站接林冬笙,還讓謝蘭恬不告訴她。

謝蘭恬把車次時間告訴他,“那行吧,你們寒假玩得愉快。”

陳爺爺去世,陳夏望不再回村裏,謝蘭恬也沒勉強他去她家過年。

林冬笙買晚上的票,坐一晚上火車,第二天早上到。

陳夏望提前一個小時在站外等待。

邶市冬日的清晨極冷,天空青灰,飄落細雪,地上鋪了一層濕黏的薄雪,寒風削得人影哆嗦。

陳夏望站在一塊擋板後,遮住身形,目光落在出站口。

他嘴唇凍白,細小的雪花落在睫羽上,而後一點點洇濕,令眼睛都顯得濕潤。

站口的人流量像起伏的水波,一趟火車到站,人流蜂擁而出。

哪怕許久沒見,哪怕人流再多,他好像總能一眼認出她。

她似乎又瘦了。

沒有好好飲食麽。

陳夏望默默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坐上出租車。

他也坐上一輛,跟司機說:“跟在那輛車後面。”

司機看他一眼,應了聲。

車子沒往市中心走,反而去了越來越偏的地方。

林冬笙下車,住入一家明思酒店。

陳夏望也下車,記住這家酒店後,他在附近找短租住,最後找到一處筒子樓,住一個單間,廁所是一層樓住戶共用的,環境很差,樓道有不少垃圾,墻上有汙漬和黑腳印,但勝在便宜。

他決定在這個地方度過今年的寒假。

他很快找到兼職,早上六點到上午十點在一家早餐店幫忙,下午到另一處給人看攤,晚上的時間留來學習。

筒子樓隔音極差,夫妻吵架,孩子挨罵,收音機和電視機響個不停,好在陳夏望早已習慣在嘈雜環境中靜心學習。

藍白色的臺燈一開,他翻開書本,想到她就在附近的酒店,他心裏便有些許暖漲,就像一個人在水中漂浮許久,無處著落,遠遠望見一座小島,心緒就有了一個安定的點。

期許的人和事不多,所以能從餘燼裏翻找出零星幾許,他就能滿足了。

他很容易滿足。

每天經過明思酒店,陳夏望都不由自主頓步幾分鐘。

她有按時吃東西嗎?

他一直沒有再遇見她。

很快到除夕夜,早餐店和小地攤都停業休息,陳夏望難得空閑下來。

他多次出現在酒店周圍,但都沒看見林冬笙。

這時候邶市還沒禁燃煙花炮竹,街邊搭建有臨時擋風蓬,專門賣煙花、春聯和紅燈籠。

炮竹聲接連不斷,紅屑匯入白雪,白裏透紅,像是紅梅雕零葬雪。

陳夏望的通訊錄裏只有謝蘭恬和林冬笙的號碼。

他這種從不害怕孤單的人,在這樣闔家團圓,喜慶熱鬧的節日裏都會感到一絲孤寂,那麽她呢,也會覺得自己和這樣的氛圍格格不入麽。

陳夏望慢慢低下頭,第一次用自己的手機和號碼,給林冬笙發了一條短信:[新年快樂]

和兩年前一樣,他只發了這簡單的四個字。

但又和兩年前不一樣,她沒有回覆。

因為這個號碼不是謝蘭恬的,只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擠在各種各樣的新年祝賀當中,也許同其他垃圾短信和錯發的短信一樣,不會被點開,也沒人會註意。

或許是陳夏望這次停留的時間足夠久,他看到林冬笙出現了。

她從酒店下來,往一個方向走。

陳夏望遠遠跟在後面,呼氣帶出的白霧有點模糊視線,他不禁收緊呼吸,滯住氣。

思念是個奇怪的東西。

她在遙遠的淅池市,他覺得自己不再那般頻繁地想念她。

當她回到邶市,有見到的可能性存在,思念反而瘋長,像帶刺的草葉,攀附血管往裏深紮。

自己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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