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個鬼啊！”花無憂急得直撓頭。

“那就這麽幹等著？”赤煉呆呆問。

花無憂苦苦臉，悶聲回：“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花漠離的造化並不好。

從他被指派和月初雲一起執行這次暗殺任務，他就知道此行未必能善終善了。

雪寂言這個對手太強大。

而月初雲卻絕對是個豬隊友。

昨晚在長樂河畫舫上露了形跡，他決意放棄原來制定的廟會暴亂計劃，先行潛藏，伺機再行事。

可月初雲死活不同意。

本來如果只有她一人不同意，他也無所謂，此次行動，本來就是以自己為主，以她為輔，關鍵時刻，她還是得聽自己的。

可讓他意外的是，這位公主魅力超群，口才驚人，不過一番慫恿，竟讓自己帶來的人全都熱血沸騰，嗷嗷叫著要跟她去拼命，他出言阻止，反被他們譏諷為膽小懦弱，成不得大事。

他勸阻不成，眼睜睜看著這麽多人喪了命，想了又想，冒險潛入迷魂巷，他對奇門八卦之術也略懂一些，不敢往迷魂巷深處闖，但在那外圍找一處藏身之地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心想著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這迷魂巷是雪寂言的地盤，就算雪寂言的人想抓他，也絕對想不到他會藏在這兒。

可沒想到他前腳剛躲好，後腳雪影衛就摸了過來，他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幾人牢牢按倒。

身為曾經的花頌國花影衛精英，此時此刻，雪漠離內心的挫敗感難以言傳。

“為什麽要殺我們皇後？”青衣輕拍他肩，冷冷發問。

“什麽都不用問，因為我不會回答！”雪漠離閉目，仰頭，淡淡回，“要殺要剮，隨便！”

“挺有骨氣的。”青衣輕哧一聲，緩緩走上前，“但就是不知你這骨頭是真硬，還是假硬。”

“試試不就知道了？”雪漠離咧嘴笑。

“那就試試吧！”青衣招招手，幾名雪影衛悄無聲息走過來。

“主子說過，娘娘不能見血腥，”青衣囑咐，“所以，動動筋骨就好！”

“是！”雪影衛點頭。

雪漠離面色微微泛白。

同為暗衛，他當然知道動動筋骨是什麽意思，傷筋，動骨，是最最疼的。

青衣推門走出，屋子裏傳來雪漠離慘痛的悶哼聲。

她漠然聽著，等到那聲音從悶哼變為慘嚎，聲音一點點啞下去，漸漸沒了聲息，她重又推門而入。

雪漠離渾身大汗淋漓，已然暈厥過去。

青衣舀了盆水，潑在他頭上，不多時，他悠悠醒轉。

“如何？”青衣問。

“無可奉告！”雪漠離咬牙答。

“繼續！”青衣也不多說，後退一步，雪影衛無聲上前。

雪漠離再度慘嚎，聲如困獸般粗啞難聽，痛到極處，再度暈厥。

青衣再潑涼水，雪影衛再審，如此五輪，雪漠離面色蒼白，已瀕死境，仍堅不吐實。

“骨頭倒真是硬！”青衣嘆口氣，“帶他走！”

一行人擡了雪漠離出門。

迷魂巷的小行宮裏，雪寂言和安若素剛在吃飯後甜點。

青衣上前匯報：“主子，過了五輪，雪漠離仍是不肯招。”

“倒是條硬漢！”雪寂言黑眸微瞇，“月初雲呢？她怎麽講？”

“半輪就招了！”青衣回，“但招的都是廢話！說是因為吃醋，才要殺娘娘！”

雪寂言輕哧一聲，轉向安若素：“你說，他們為什麽要殺你呢？”

“怎麽？”安若素笑，“看我的命比你的重要你有意見？”

“有點！”雪寂言點頭，“他們最該殺的人是朕啊，放著朕這條真龍不殺，殺你這蝦兵蟹將做什麽？殺了朕，豈不是一了百了？”

“確實匪夷所思！”安若素點頭。

“朕得親自去瞧瞧！”雪寂言起身。

“我也去！”安若素跟上。

花漠離被青衣扔在隔壁廂房，此時正昏迷不醒，青衣連潑幾桶冰涼的井水，他仍是毫無反應。

“不會死了吧？”安若素下意識上前。

雪寂言扯住她的手，道：“此人詭詐多端，不要靠前！”

安若素失笑：“他若真如你所說，就不會躺在這兒了！”

“那是因為主子比他更詭詐！”青衣回。

安若素看著雪寂言，忍俊不禁：“你家屬下誇你呢！”

“她確實在誇朕！”雪寂言回，“這一點不用懷疑。”

“主子確實比他詭詐啊！”青衣呆呆看著兩人，問：“屬下說錯了什麽嗎？這花漠離是花影衛中最狡猾的一個，屬下跟他打過交道的，最是難纏！”

安若素忍不住又笑，笑得青衣摸不著頭腦，雪寂言斜覷著她：“不要欺負朕的侍衛好不好？”

“好！”安若素從懷中掏出一物，遞給青衣，“你餵他吃下去！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

青衣接過來，塞在花漠離嘴裏，過不多時，花漠離果然悶哼一聲，悠悠醒轉。

“還好嗎？”雪寂言淡淡問。

花漠離看著他，目光渙散。

“看來不大好！”安若素低聲道：“他現在體力透支嚴重，如果不想他死的話，就不要再用刑了，攻心為上！”

“那就攻心吧！”雪寂言點頭，淡淡道：“如果朕是你，朕就不會這麽白白丟了性命！”

花漠離掙紮了一下，意識似乎清醒了點，扯著嘴角笑了笑。

“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你母親應該是花皇身邊的第一女將蓮姑吧？”雪寂言的聲音不急不緩，“你可否知道你母親死在誰的手上？”

“月南音！”花漠離啞著嗓子回，“花瑞的母妃！”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效忠於他？”雪寂言盯住他。

“我效忠的人，從來都是花皇！”花漠離傲然回。

“可你在幫花瑞做事！”雪寂言目光如炬，“在幫你仇人的兒子做事！你的母親，又是為他背黑鍋至死，生為人子，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冤屈而死，還要為那人說犬馬之勞，朕該說你蠢，還是愚忠？”

“雪聖帝，你蠱惑人的本事不一般！”花漠離呵呵笑，“不過，對我，就不用費那個口舌了，我母親為花皇的花頌而死，死而無憾，背負再多冤屈，也無悔無怨，這花頌國什麽時候都不會是花瑞的，他永遠都屬於花皇，永遠……”

花漠離說到這兒，情緒激動，有些氣力不繼，劇烈的喘息一陣，又一字一頓說下去：“我和花瑞之間，有再多恩怨，也決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與敵國狼狽為奸！雪聖帝……我們花影衛的人……跟你們……雪影衛一樣，都不是……孬種，你……你殺了我吧！”

雪寂言微微動容。

安若素也看得唏噓不已。

雖然這人是來殺她的，但一個受盡磨折委屈，卻仍對自己國家葆有一顆赤誠之心，至死不肯投降，這份氣節，值得尊敬。

“既如此，朕就不勉強你了！”雪寂言向青衣點點頭，青衣會意，上前一步，把花漠離從地上拉起來。

“給他個全屍！”雪寂言淡淡吩咐，“朕敬你是條漢子，會讓你死得有尊嚴！你的骨灰，朕就差人灑在花頌和雪啼交界的汩羅江，你覺得如何？”

花漠離沒想到他會說這些話，微微一驚，擡頭怔怔看著他，欲言，又止。

安若素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花漠離的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有悲傷，有絕望，更多的卻是感慨和迷茫。

但很快的，這些表情如煙般散去，只餘一片平靜死寂。

“謝謝！”半晌，他吐出兩個字。

安若素嘆口氣：“有時人太固執不好，不過，像你這樣的固執的人，倒讓人討厭不起來！只是讓你說說為什麽殺我，又不是洩露什麽國家機密，至於這麽倔嗎？”

花漠離盯著她看，雖說是受命來殺安若素，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安若素的真人，以前看的，一直都是畫像。

面前女子的眉眼五官，跟畫像並無二致，只是，氣質不同。

許是受流言影響，天下人眼裏的安若素，是個放蕩妖媚的女子，能引得雪寂言和風九笙如此死心蹋地，必是有狐媚的勾魂之技，而能將堂堂候府攪得天翻地覆，又不知有多陰毒難纏。

可看到她的人，花漠離才知世人錯得有多離奇。

她跟放蕩妖媚陰毒這些字眼，完全不沾邊。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子，清新，秀雅，溫和，悲憫，眉目之間，一片清和沈靜，並未因為他是處心積慮要殺她的人，而有半點仇恨和憎惡。

花漠離呆呆看著她，那一瞬間，腦海中突然浮起一個人影，雖然容貌不同，但那骨子裏的悲憫和寬厚溫和，卻如此相似，讓他有些恍惚。

安若素溫和的掠了他一眼，轉向雪寂言，道：“咱們走吧！”

雪寂言點頭：“這回你只能悶著了！”

“無所謂。”安若素聳肩，扭頭看看外面，說：“好像起風了呢！會不會下雨？”

“可不要下雨！”雪寂言牽住她的手，笑回：“要是下雨的話，朕原定的計劃可就要泡湯了！”

話音剛落，一陣強勁的風忽忽刮進來，繼爾，大雨傾盆而下，兩人閃避不及，頭被淋得濕漉漉的。

“不是吧？”安若素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笑：“這天怎麽說變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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