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話。

花無憂卻似很明白，微仰著頭，一字一頓回：“祖宗在上，花無憂今生無悔無怨！”

安若素再次看傻了。

說好了只是演演戲，草草走過場就算了，這廝怎麽搞得這麽正式？

這太嚇人了！

安若素心內忐忑異常，滿腹疑惑問不出口，憋得直瞪眼。

花寒弦掠他一眼，忍不住又要輕嘆。

安若素不明白這位年輕的老人家為什麽要一直嘆息，但她也懶得去管，出得祠堂門，便扯著花無憂嘀咕：“戲演完了，解藥呢？”

“你先回房！”花無憂微笑看她，“我待會兒拿過去給你！”

“不會再出什麽變故吧？”安若素想了想，威脅道：“你要是再敢誑我，我就沖到你家祖宗前告狀，告你糊弄祖先！”

“我好害怕！”花無憂大笑，“娘子發話，為夫豈敢不聽？你就放心吧，半個時辰後，解藥一準到你手中！”

安若素“嘁”了一聲，換掉衣裳，轉身就走，走了一會，忽又回頭，小聲警告：“不許叫我娘子！再叫，我就拿銀針廢了你的舌頭！”

“是，娘子！”花無憂一本正經回。

“蛇精病！”安若素輕哼一聲，離開祠堂，徑直去找雲影，經過小花園時遇見月彎彎，她看到她，陡然尖聲大叫。

“怎麽了？”安若素嚇了一跳，怔怔問：“出什麽事了？”

“你……你……的眉心……”月彎彎眼淚汪汪的看著她，“那是……花印嗎？”

“是吧！”安若素回，“怎麽了？”

月彎彎不答話，眼淚啪啦啪啦往下掉。

“姑奶奶，你怎麽了？好端端的哭什麽啊！”安若素愈發不解。

月彎彎不答話，捂臉悲泣一陣，忽然哽聲哭嚎：“老不死的！老娘跟你拼了！”

她說拼就拼，本來正澆著花的，往噴壺往地上一摞，人如狂風般席卷而去……

安若素瞠目結舌。

蛇精病家族的思維，不是她這正常人所能理解的，她還是關心自己的事為好。

首先得把這花鈿想法遮了去，免得雲影看到多心，她想了想，把額前頭發扯下來，拿月彎彎用來修剪花枝的剪子割了割，雖然割得參差不齊，但勉強能把那紅印子蓋住，這才往房間去。

雲影已經洗漱幹凈，正坐在那裏用餐，安若兮在一旁陪著說話，聽到腳步聲，兩人一起擡頭，看到她，雲影失笑：“你那頭發怎麽了，是被狗啃了嗎？”

“我看不像狗啃的，倒像人啃的！”安若兮話裏有話，“大姐，剛剛你跟花大人做什麽去了？怎麽這會兒衣冠不整的？”

“若兮姑娘！”雲影面現不悅，“你說什麽呢？若素是向花無憂討解藥去了！”

“我知道啊！”安若兮掩唇笑，“我跟大姐開玩笑呢！”

“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雲影看著她，“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還是別開這種玩笑為好！”

安若兮面色有些訕訕的，安若素忙打圓場，笑道：“她一向是口無遮攔的，我都習慣了！別管她了，說解藥吧！花無憂說半個時辰後會把解藥給我！”

“那真是太好了！”雲影十分激動，“有了這解藥，風帥還是以前的風帥，我們這些人，總算又有主心骨了！你是不知道，風帥中毒這段時間，我們真是跟沒頭的蒼蠅似的，都快被雪寂言趕盡殺絕了！”

“趕盡殺絕？”安若素心裏一沈，“是雲崢他們出事了嗎？”

雲影一時激動說漏了嘴，此時含糊答道：“要爭鬥，便必定會有犧牲，我們這些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話雖如此，可他們可都是餘公子的左膀右臂呢！”安若兮感傷不已，默然道：“大姐，你此番真是惹下了彌天大禍！因為你，不知死了多少人！你任性不要緊，別人可是拿命來陪著呢！”

安若素聽慣了此類論調，已然麻木，基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加思索的便把話題岔開，問雲影：“你呢？你可有受傷？”

“皮肉之傷，無妨！”雲影搖頭。

“還是讓我瞧瞧吧！”安若素說，“現下天氣炎熱，傷口極容易化膿感染！這解藥還得指望你去送呢，你可不能有什麽閃失！”

“也好！”雲影點頭，起身拉上窗簾，關上房門，褪去外面衣衫，安若素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雲影渾身上下，傷口不下二十處，雖然傷口都不算深，不致傷及筋骨，但也定然是苦痛難當。

就這樣的身體，她還策馬跟赤煉奔徙數千裏，這一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不知吃了多少苦。

其實，吃苦的又何止雲影一人？

餘歡他們這一路，不定經過多少次廝殺突圍，想到他們處境的艱難，安若素揪心異常，卻也無法再訴諸於口，只悶頭處理雲影身上的傷口。

她的動作十分輕柔，亦十分細致，生怕處理不當，令她受苦，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令雲影啞然失笑。

“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你這麽細致，這一身的傷，你怕要治到晚上了！”她取笑她。

“就算拿到解藥，你也要明天才能啟程，急什麽？”安若素回，繼爾又叮囑，“明天你回去，千萬記得別讓傷口沾到水，還有，我到時給你帶一些消炎止痛的傷藥和繃帶，你帶上，幫他們也一並處理一下，記得包紮之前，一定要把傷口用酒精消毒，擦拭幹凈！這樣的天氣，若是發炎潰爛，那才真正受罪呢！”

雲影感嘆：“也只有在你這裏，我才覺得自己是個女人！”

安若素也嘆：“什麽時候不打仗就好了！”

雲影剛要回應，安若兮在旁插了一句：“大姐你選定一個男人，別再任性耍暧昧，就不用打仗了！女人搖擺不定，男人爭風吃醋，這架打一輩子也停不了！”

安若素愕然，繼爾，覺得好笑。

最近安若兮說話越來越搞笑，以前聽著憋屈，這會兒聽著倒跟聽笑話似的。

以前是滿心慚愧內疚，怯於回應，這會兒，卻是覺得實在沒有必要跟她一般見識了。

仇恨已令她狹隘偏激，眼盲心瞎。

但這種情形，她救不了安若兮，能救安若兮的，或許只能安城軒了。

再等一等，等拿到解藥，就帶她離開，去找安城軒……

可她能忍，雲影卻再也忍不住了。

“若兮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看著面前女子，怒目圓睜。

安若兮有些懵懂。

“我說了……什麽？”她呆呆回應。

最近跟自家這位大姐說話，是越來越不過腦子了，因為知道自己說什麽，對方都是忍氣吞聲。

安若素試圖打破這種一觸即發的局勢。

這事兒她可以解決的，只要見到自家親哥哥，安若兮必定怒意全消，沒必要讓雲影再做一回惡人。

“若兮，你幫我去弄點熱水來好不好？”她想支開安若兮。

“我去幫你弄熱水，然後，讓你在雲影姐姐面前搬弄我的不是嗎？”安若兮伶牙俐齒回。

安若素被這尖刻的話刺激得一楞一楞的。

“若兮姑娘，你是想做第二個雪亦霜嗎？”雲影單刀直入，一針見血。

安若兮的臉唰地漲得通紅。

“雲影姐姐，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她幹笑掩飾，“雪亦霜有癡妄癥，我可沒有！”

“快有了！”雲影看著她，“因為你居然認為，是因為你大姐，風帥才會和雪寂言交戰！”

“我那樣說過？”安若兮呵呵笑，“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一向心直口快……”

“你現在的心，不是直，是歪！”雲影冷冷回，“你是心歪口賤！”

這話說得太重，安若兮原本還強笑的臉倏然變色，如漲紅的豬肝一般難看。

“雲影……”安若素苦笑，“她一個孩子，想到哪兒，就扯到哪兒，你……”

“你住口！”安若兮郁積的尷尬情緒瞬間找到了宣洩口，她指著安若素大叫：“誰要你在這裏假惺惺？我難道說錯了嗎？要不是你在餘公子和那個姓雪的之間搖擺不定，怎麽會有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娘不會死，我哥哥也不會……”

“如果沒有安若素，你娘和你哥哥還有你，你們一家三口，在安明啟謀反的那一天，便已人頭落地了！”雲影利落的打斷她的話。

安若兮一怔，隨即冷笑：“你也這樣說？祖母天天就這麽說！她是安家的大功臣呢！沒了她，我們誰都活不成！可到最後，我們不是還沒活成？她朝三暮四，水性楊花，既然愛了餘公子，當初就該跟他走，偏要留在宮裏跟雪寂言眉來眼去，餘公子為了他，什麽都不管不顧，她倒好，說不要他就不要他了，棄之敝履，她到底想做什麽啊？你敢說她這不是玩弄別人的感情？”

安若素本來已經被罵得臉憨皮厚，這會兒當著雲影的面，聽到這些數落，還是覺得無地自容，有心相勸，但這兩人你來我往，一句緊頂著一句，密不透風，她哪裏插得進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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