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百行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抵抗住誘惑，能讓雪聖帝的日子不好過，他倒真是樂見其成，因為雪聖帝也曾讓他度日難年，如喪家之犬，顛沛流離。

他拈起紙頁看了一陣，紙上所書，俱是今日發生之事，只是將已方的人略了去，只寫雪寂言和風九笙之爭，寫皇皇安若素如何為敵將不顧腹中皇子，寫雪寂言又如何被她所惑，親手放走雪啼仇敵，稱雪寂言為昏君，安若素為禍國殃民的妖物，風帥更是囂張狂妄，視雪啼人如塵如泥。

她的文采著實不錯，短短數語，將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還兼繪聲繪色，入骨三分，令人一看之下，便如親在現場一般。

“你倒也是個有本事的！這個東西要是散出去，真正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夜百行咕咕笑起來，“不過，你怎麽敢確定，雪寂言一定會放了風九笙？”

“因為他是昏君，為這妖女所惑！”風紅葉回，“因為安若素生了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肚子裏還懷著他的孩子，手裏還有他的妹子，還因為就算他不殺，風九笙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就是你不直接殺死風九笙，又把雪亦霜留下的原因？”夜百行問。

“這只是小部份原因！”風紅葉輕笑，“至於最主要的原因嘛，如果你幫我忙，我倒是可以告訴你！”

“你想讓我幫什麽忙？”夜百行問。

“去安府！”風紅葉掩唇輕笑，“去安家，殺人放火！”

……

安府，正廳，燈火通明，將正廳照得如同白晝。

安老太君坐在太師椅上，面色平靜，腳下跪著顧清雲和景氏，再往後，則是安府的一些下人。

“白日裏的事，你們想必都聽說了吧？”安老太君淡淡開口。

眾人一齊點頭。

“太後都被炸死了！”安老太君輕嘆了一聲，“好在皇上沒事，不過，皇上沒事，我們便會有事，說起來，還真是糾結，可我還是盼著皇上沒事，我們安家雖然出了一個謀逆之臣，可原也是忠良將門，雪聖帝是明君，若沒有他殫精積慮，帶著將士們為國拼殺，我們這些人，怕是早已做了亡國之民，所以，我老婆子今日是縱死也無怨的，只不知你們心裏如何想！”

“我自然是隨著母親的！”顧清雲輕聲回，“媳婦兒也是將門之女，這國大於家的道理，也還是懂的！”

安老太君微笑看她：“你今日倒沒哭哭啼啼抹眼淚，真是難得！”

“哭夠了！”顧清雲搖頭回，“不想哭了！我怕再哭，素兒會嫌我呢！”

“素兒……”安老太君長嘆一聲，“也不知她和餘歡現在如何了，這一對癡兒女，真是讓人心疼得緊！”

“不管如何，能和與她兩情相悅的人在一處，便是辛苦些，她怕是也開心的！”顧清雲笑，“我前陣子一直是提心吊膽的，不知她會出什麽事，現在事兒出來了，反倒平靜了！”

“你連死都不怕，自然平靜！”安老太君看向景氏，道：“我讓你差人去給軒兒送信，你可辦妥了？”

“妥了！”景氏回，“母親放心，就算沒有這信，軒兒一向敬慕皇上，從軍多年，自然也知道以國為重，不會做出投敵賣國那種不恥之事的！”

“他畢竟年輕，血氣正旺，我是怕他會為人所利用！”安老太君低嘆，“安家不能再出謀逆之臣了！皇上不顧前嫌，力排眾議，讓他做了驃騎大將軍，是真正惜才愛才之人！軒兒如今雖不是手握重兵，卻也有了一定的影響力，雪啼如今剛剛安定一些，再生烽火又有何益？為我安家這幾條人命，去拼別人家孩子的命，沒有意義！”

“是！”景氏和顧清雲一起恭順點頭。

“兮兒呢？還是沒有消息嗎？”安老太君又問。

“那丫頭……”景氏輕嘆，“她是吃了豬油蒙了心，追隨那位風九笙而去，現如今風九笙來風吟，也沒見她人，想來，還留在風吟吧！”

“這丫頭，打小兒就是一根筋！”安老太君搖搖頭，“罷了，這些年輕人的事，各有各的緣法，也是管不了的，隨她去吧！”

她說完又轉向安府那幾個下人，這些留下來的人，都是安府故人，此時見她看過來，一齊道：“我們都追隨老夫人！”

“讓你們引頸受死，對不住了！”安老太君輕嘆一聲，說：“不過，事發突然，你們便是想走，怕也走不掉，也罷，黃泉路大家一起走，倒也不寂寞！既如此，便都準備著吧！”

她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向黑漆漆的院子裏看了一眼，帶頭走了出去。

顧清雲景氏和下人們亦步亦趨跟上。

安老太君穿過抄手游廊，徑直往安府大門走去。

安府門口，一直有守軍值守換防，不分晝夜。

初時安府的人都很慌張，以為是雪聖帝派來監視的，時日久了，便發現這些守軍防的不是安府的人，而是安府外的人。

他們是雪聖帝派來保護安家的。

只是，今晚，他們卻是追魂索命的閻羅。

安老太君一行人走到影壁處時，大門洞開，一群兵丁舉著火把闖了進來！

“來了！”安老太君像平時那樣打著招呼，語氣親切溫和，讓那闖入者倏地一怔，懷疑自已的耳朵出了問題。

“早就在等著你們了！”安老太君又說，“一直沒見你們來，便想著到外頭去迎一迎，正好，你們就來了！”

她上前一步，伸出雙手，問：“要帶枷嗎？”

闖入者似是被她這份主動熱情給驚著了，忙不疊的退後數步，全神戒備，好像生怕她會突發奇招。

安老太君啞然失笑。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你們怕什麽？來陣風就刮倒了！”

她說完又覺不對，雪聖帝的守衛，可不是這個德性，他們在安府也待了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跟安府上上下下都很熟，安府人因為念著他們相守相護的情，待他們極好，大家相處很是愉快，就算出了這事，來拿人時，也不該是這種態度。

她生了疑心，欲待細看，奈何老眼昏花，燈影迷離，實在看不清晰，一旁的景氏卻是最精明，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母親，這些人雖穿著守軍的衣裳，可竟一張熟臉兒也沒有！”

安老太君悚然一驚。

她是決意以一府之死，來平息這沸反盈天的局面，她是要死在雪聖帝的手上的，因為只有死在他手上，才能令事態盡快平息，可若那些心懷叵測的宵小，為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來取她這一家的性命，她便是死，也為他們所用，她是死不瞑目的！

“你們是什麽人？”她冷冷發問，雖然年近古稀，如朽木一根，但那話裏的淩厲氣勢，仍讓面前的人震了一震。

為首一糙漢獰笑道：“我們還能是什麽人？自然是皇上的雪影衛！老太君，你該知道，我們是為何而來吧？快快引頸受死吧！”

“你們不是！”安老太君上前一步，目光似箭，在這些人臉上一一掠過，冷哼一聲：“一個個賊眉鼠目，鬼鬼祟祟，雪影衛個個是人中英豪，才不會像你們這幅鬼模樣！說，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意欲何為？還不從實招來！”

她聲色俱厲，霸道淩厲，面對強敵，竟然毫無懼色，那些人被她這一步驚得心一跳，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沒出息！”一道陰冷卻又嬌嫩的聲音響起來，“一個死老婆子，你們也怕！她有什麽好怕的？她不過一把腐朽爛臭的老骨頭罷了！”

“每個人到最後都會變成腐朽爛臭的老骨頭！你也不會例外的！”安老太君微瞇著眼去看說話的那個人。

那人披一身古怪黑袍，口鼻頭發俱遮得一幹二凈，此時慢吞吞走出來，她一直走到安老太君面前，仰著頭看她。

“老東西！”她罵，“我最恨的就是你這張嘴了！一天到晚聒躁得要死，今兒個，我要先拔了你的舌頭，看你怎麽再說廢話！”

“你要是喜歡我老婆子的舌頭，盡管來拔好了！”安老太君面色沈穩不屑，“你當心別讓老婆子的口條給吃了就行！”

那群人一聽她這話，不由得又往後縮了縮，安府可是藏龍臥虎的地兒，又一直被雪聖帝護得好好的，雪聖帝又是城府深沈之人，誰知道他們有沒有聯合起來，設什麽圈套讓他們跳？

他們可是吃過雪聖帝的虧的，作為一個殺手組織，被雪聖帝的雪影衛殺得只剩十來個人，如今他們就如驚弓之鳥，要不是為了弄點盤纏好跑路，他們無論如何是不願接這趟活兒的！

正驚惶間，耳邊突然響起風紅葉的叱責聲：“你們是豬嗎？聽不到我說的話？”

為首的糙漢倏地一驚，想起來這個古怪女人也是不好相與的，遂往地上唾了一口，叫：“我來拔這死老婆子的口條，兄弟們，你們給我殺，雞犬不留！”

身後的人嗷嗷叫著撲上來，府內幾個家丁早有準備，齊唰唰擋在安老太君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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