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寂言被她那過於燦爛的笑臉刺得渾身都不自在，粗聲粗氣道：“總之，你別想傷害這孩子！否則，朕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又嚇我！”安若素輕哧，“你就不怕把我嚇死了，這孩子胎死腹中嗎？”

“安若素……”雪寂言一陣氣血翻湧，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個女人，是誠心要氣死他吧？一張嘴全是這樣晦氣話，還嫌眼下的情形不夠晦氣倒黴嗎？

如果可能，他真想拿雙臭襪子把這死丫頭的臭嘴堵上，只是，看到她那過於蒼白憔悴的臉，一說話就要氣力不濟的模樣，還是強行將一腔怒氣壓下去，站在那裏噅噅的喘息著，生悶氣。

看到他氣急敗壞的小模樣，安若素瞬間覺得心情好多了。

這麽多天，她天天被他氣得眼冒金星，今兒可算報應在他身上了。

忍了這麽些日子，也該到她反擊的時候了！

她心裏有了盤算，面上卻一片悲傷灰敗，一陣長籲短嘆之後，她幽幽道：“雪寂言，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為什麽？”雪寂言苦笑，“關於這個問題，你自己心裏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我自然是為了打敗自已的宿敵，為了利用你，對付風九笙！”

安若素輕嘆：“我一開始的確是這麽想的，不過，現在我又覺得這種想法很可笑！”

“哪裏可笑？”雪寂言挑眉。

“哪裏都可笑！”安若素低低道，“小叔叔是馳騁沙場的大將軍，他身負血海深仇，為覆仇，忍辱含憤，隱姓埋名，苦心經營了七年，方有這快意恩仇之日，怎麽可能為了我受掣肘？他是胸懷天下的熱血貴族，我卻把他想成一個為了情愛而不管不顧的多情種子，這當然很可笑！事實也證明，他不是，如果他是的話，我這會兒也不在你的宮裏了！”

雪寂言盯著她看，目光閃爍不定：“你這算是……在怪他？”

“不！”安若素搖頭，“只是對他的認識更深刻了！他不光是我的小叔叔，還是風雲軍的統帥，有他身為大將軍的使命和天職，不可用兒女情長來衡量！你與他是十數年的宿敵，數度交鋒，自然知道他心腸有多冷硬，所以，你不會那麽愚蠢，拿我來要挾他的！而且，你應該也不屑於此吧？”安若素擡眼看他，目光清澈明凈，“堂堂鐵血帝皇，若以這種手段贏得戰爭，只怕反是你的恥辱了！”

她的聲音沈靜溫柔，一嗟三嘆間，雪寂言胸口酸漲郁結之氣緩緩散去，他在她身邊坐下來，黑眸纏住她眼睛不放，仿佛要一直看到她心裏去，半晌，他啞聲開口：“所以呢？”

“所以，你不是為了利用我，才囚禁我！”安若素直直的迎著他的目光，似也要看到他的心裏去。

只可惜，他們都是心思深沈之人，誰也看不透誰的心。

“那我是為了什麽？”雪寂言又問。

“不知道！”安若素搖頭，輕聲回：“但我卻知道，那晚，你不是故意要傷害我！你也是被人構陷罷了！”

“你這算是良心發現？”雪寂言唇角輕揚。

安若素搖頭：“我不喜歡你，一直對你有偏見，所以，不會有良心發現的！”

“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對我有偏見！”雪寂言低嘆，“偏見會害死人的！”

“我知道啊！”安若素點頭，“你的偏見，已經把我害死了，僅剩的那抹游魂，對你有偏見，也在情理之中吧？”

“是！”雪寂言點頭，“我自作自受！但是什麽讓你改變了這種偏見呢？”

“你請來的女大夫！”安若素回，“她問我中毒狀況，問我的身體感受，我回答完之後才發現，這些痛苦的感受，在四年前我就經歷過，所以，我應該是中了跟四年前一樣的毒，四年前你就嫌惡我，怎麽都不會用那樣的方法來害我，四年後當然也一樣，所以，你應該是著了別人的道兒！”

雪寂言長籲一口氣，微笑回：“謝謝你的頓悟，今日，我總算沈冤得雪！”

“你沈冤得雪，我卻永失所愛！”安若素面色淒惶。

“我很抱歉！”雪寂言艱澀回，“你一定很恨我，對吧？”

“恨……或許有吧！”安若素輕嘆，“一開始是恨的，但沒有很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恨不起來，我實在不知道要怎麽樣去恨你，你是花花的生父，她那樣依戀你，喜歡你，你還是卷卷最愛的兄長，你對安家百般回護，我雖然老說你囚禁我，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真正的囚禁是什麽樣，你對我，一直很好，突然壞了一次，還是被人設計，情非得已，我現在知道了真相，更找不到恨你的理由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雪寂言難掩內心激動。

“你是覺得，我的轉變有點大，對吧？”安若素凝神看他，半晌，又是一聲輕嘆，低聲咕噥道：“其實我自己也很奇怪，不知道自己懷孕之前，我一想到你，就覺得滿心厭惡，乍聽到自己有喜，更是煩躁異常，恨不能爬起來揍你一頓，可現在，卻只是覺得累，覺得乏力，不想再跟你這麽僵持下去，一切都已無可挽回，我何苦再作徒勞的掙紮？”

“委屈你了！”雪寂言沈聲道，“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還是沒有找到幕後指使嗎？”安若素看著她，“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靜養！”雪寂言搖頭，忽又怔住，失聲道：“你說幕後指使，你……知道……”

“沒錯，我知道！”安若素平靜回，“我知道下藥的人，就是你的妹妹霜公主！”

雪寂言看著她，面色變幻不定。

“你不用否認！”安若素淡笑道：“我認定的事，你否認，在我看來，反而是越描越黑！”

“你好像很確定！”雪寂言問，“為什麽？”

“除了她，我想不到還有誰能用這種方法暗算到你！”安若素微笑回，“人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那雪暖殿，整日裏守得連只小蟲都飛不進去，更不用說雪暖殿的密室了！”

“桃花霧的起效時間是半個時辰，你在進入密室跟我聊兩刻鐘後發作，而兩刻鐘之前，我們在聽戲，你就坐在我身邊，旁邊坐著的人，是亦霜公主，再遠一點兒，是我的家人，卻不在同一張茶幾上，更沒有人走過來端茶沏水，你的內衛散布在你周圍，也不曾走動，除了亦霜姑娘，還會有誰呢？”安若素篤定道。

“你倒是記得清晰！”雪寂言苦笑。

“因為當時你一直在扯我的頭發，我沒辦法好好看戲，只好研究身邊的人！可能是跟夜千煞混久了，我一直有種強迫癥，時常會下意識的觀察所用飲食，那晚霜公主十分殷勤，一直在給你倒酒，當時雖然沒多想，但事後自然會記起來！”安若素侃侃而談，“我出事之後，就再沒見過她，這不正常，而你又一直在暗中調查她接觸過的人，綜上所述，結果顯而易見！”

雪寂言嘆口氣，點頭：“你得出的推論很正確！毒就是她下的！不過，她的情形你知道她是被人慫恿！”

“她當然是被人慫恿！如果是主動為之，就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安若素笑，“你不用擔心我會遷怒於她，身為大夫，我是不會跟自己的病患計較的！我更關心的，是那個幕後主使者！你盯了那麽久的瑩雪殿，有什麽發現嗎？”

“沒有！”雪寂言沮喪搖頭，“連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你不該讓她禁足的！”安若素聳肩，“這等於明白的告訴那人，你知道他做的壞事了，他跑都來不及，還會等著你去抓他？”

“我只是不敢再冒險！”雪寂言苦笑，“我怕霜兒會做出更多錯事，更怕她受到傷害！其實，這幕後主使，不用查也知道是誰！”

“你覺得是陰十三或者風十一的人？”安若素問。

“你不這麽覺得嗎？”雪寂言反問，“要是換作仇視朕的人，必然一步到位，借霜兒之手徹底的毒死我們，又何必用什麽桃花霧？我和風九笙本來就是宿敵，就是沒有你，沒有他們的挑撥，依然是針鋒相對的，何必再多此一舉？”

“所以你覺得，只有陰十三或者風十一的人才會這麽做，純粹就是想把水攪渾，以便來個渾水摸魚！”安若素把他心中所想直白說出來。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雪寂言盯著她看，“但是，你好像並不這麽認為，有什麽新的想法，說出來聽聽？”

“我也沒什麽新的想法，就是覺得這人行事怪怪的，不太像陰十三這種禽獸將軍的作風！”安若素回答，“這種事，更像後宮後宅的女人慣用的伎倆，他的人如果能進宮，還能說服霜公主，那直接通過霜公主把我劫持，豈不是更省心？還省得再招惹到你，這種時候，風十一應該很不願得罪你吧？”

雪寂言倏地一怔，隨即點頭：“你分析得不錯！我倒疏忽這點了，那這個幕後主使者，到底是什麽來頭？跟陰十三他們，到底有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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