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其實也看出來了，不管講不講，面前這女子都不會相信，正猶豫著，身邊的雪寂言急急催問：“無字簽又是什麽意思？”

“無字簽意味著大吉大兇！”姑子還是依慣例解讀，“這位姑娘的姻緣，深不可測，吉則幸福美滿，甜蜜幸福，兇則獨身一世，孤苦一生！”

“啊？”安若素笑得更大聲，“這麽說來，我以後要改名要叫獨孤女俠了？”

“安若素！”雪寂言瞪她，“你正經點好不好？這正聽師父解讀呢！”

“這位姑娘心胸寬廣，天性豁達跳脫，應是大吉之兆！”姑子微笑著看向安若素，“貧尼在梅庵數十年，姑娘還是第二個抽到這無字簽的人呢！姑娘命格，必定貴不可言！”

“第二個？”安若素好奇道，“那第一個是誰？”

“第一個是一位清雅公子，只可惜貧尼並不知他的來歷。”姑子答。

“好了，不說那位公子，只說她！”雪寂言打斷姑子的話，“你說她是大吉，那為什麽我卻是大兇？”

“我跟你又沒關系嘍！”安若素輕哧，“各人有各人的命數，大師父，是這樣吧？”

姑子看看她，又看看雪寂言，淡笑回：“姑娘所言正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數，這姻緣之事，是兩個人的命數相交融合，所以，吉兇之數並不是不可逆轉的，不管是吉是兇，有一顆赤熱真心，總歸是沒錯的！”

“你看，大師父說可以兇轉吉的！”安若素笑瞇瞇的看向雪寂言，“所以，你想開點了！”

大男人居然為芝麻粒大的破事憂心，她真是醉得不要不要的！

雪寂言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轉身走出梅庵大殿，那臉上神情卻仍是郁郁的，不光憂郁，還有點失魂落魄的。

“卷叔叔，你不要不開心！”花花這時發揮貼心小棉襖的功能，扯著雪寂言的手軟語安慰，“等回宮之後，你變成卷哥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雪寂言低頭看看花花，伸手將她抱在懷中，啞聲回：“好！我聽花花的！”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安若素笑道，“讓你卷叔叔早點變成卷哥哥，好不好？”

“好！”花花用力點頭。

“你想回去了？”雪寂言問她。

“你還想去什麽地方？”安若素訕笑，“老大想去什麽地方只管講，小弟無不遵從！”

雪寂言看著她，半晌，低嘆：“本來興致勃勃的，不過這會兒……算了，回吧！”

三人一起走出大殿，安若素自覺渾身輕松，雪寂言卻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路沈著臉，沒怎麽說話，只有花花依然開心得蹦蹦跳跳，這梅庵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她看看這瞧瞧那，興致盎然，跳了一陣，突然大叫：“霜姑姑！”

安若素扭頭一看，還真是雪亦霜，在幾名宮女的陪伴下，正懨懨的往這邊走。

自從上次安若素勸她那一回，她便很少再激動發狂，整個人沈靜了許多，只是這種沈靜，並非來自心情的平靜，而是一種深沈的落寞和絕望，看起來頹廢又憔悴。

看到她這幅模樣，安若素一時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給錯了建議，因為長時間的陰郁絕望，對人的身體也是無益的。

好在她雖然憂郁憔悴，人倒是正常了許多，看到安若素和雪寂言，也知道過來打招呼。

“哥哥，安姑娘，你們也在梅庵啊！”

安若素微笑著向她點頭，雪寂言看到自已妹妹，原本沈郁的臉上也堆起疲倦笑容。

他上前一步，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在她肩上，嗔怪道：“山上冷，怎麽不多穿一些？要是著了風寒，又該難受了！”

那份關心疼愛，溢於言表，讓安若素也微微動容，平靜下來的雪亦霜自然也感受得到兄長的寵溺心疼，遂強笑搖頭：“哥哥，我不冷，走了這麽久路，都有點出汗呢！”

“越是這樣，越不能著了風啊！”雪寂言細心的幫她把披風掖好，叮囑道：“你上次失血過多身子骨弱，一定要多加註意！對了，你用過飯了嗎？山上新開了一家館子，拿手菜就是你最愛吃的粉蒸肉……”

“哥哥，我不餓！”雪亦霜仍是搖頭，“我出來時才剛用過！你有什麽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就隨便在這裏轉一轉！”

“你就得多轉轉！”雪寂言柔聲道，“你以前就是個瘋丫頭，沒一天能閑得住，常常拉著雪幽到處跑……”

他提到雪幽，雪亦霜面色頗有些不耐煩，安若素見勢不妙，忙插話道：“人就得到處處走走逛逛，視野開闊了，心胸自然也就豁達了，聽說霜公主以前最喜歡玩冰嬉，這驪山上就新開辟了一處，地方可大著呢！”

“是嗎？”雪亦霜的註意力很快被安若素吸引過去，忘了剛才的不快，又略略生出些興致來，她問：“安姑娘怎麽知道我愛冰嬉？”

“有聖上這樣嬌寵妹子的人整日在身邊嘮叨，我又怎能不知道？”安若素微笑答，“我不光知道你公主愛玩冰嬉，還知道你的冰嬉玩得非常好，在整個雪啼都能稱王稱霸呢！”

“安姑娘過獎了！”雪亦霜展眉輕笑，眉宇間一派清傲之氣，這冰嬉之術，她確是爐火純青，只是這些年一直跟餘歡在風吟邊境的一處小島上蟄伏，島上氣候溫暖，少有霜凍，她漸漸也忘了自已還有這項技能。

曾經最最喜歡的一件事，幾年過去，竟然就能忘得一幹二凈，她頗有些感慨，那邊安若素又道：“聖上還說過霜公主當年的風采，一襲耀眼紅衣，自由馳騁於冰場之上，如行雲流水，似蛟龍出海，英姿颯爽……啊，這麽一說，突然心癢難耐，想親眼目睹霜公主的風采呢！”

她嘴裏說著，面上也滿是向往之色，雪亦霜本來覺得懨懨無趣的，此時被她聲情並茂這麽一說，也覺技癢，猶豫說：“我倒是好久沒玩了，好像突然忘了怎麽玩……”

“霜公主從小玩到大的，哪裏就忘了？”安若素熱切道，“只要霜公主到了那冰場上，只怕立時滿血覆活呢！”

“滿血覆活？”雪亦霜面露微笑，“你這說法倒挺有意思的！那麽，我就去瞧瞧？”

“去吧去吧！”安若素不由分說扯了她的手，“花花剛剛還吵著去玩呢，我正愁沒人教！”

“是啊，霜姑姑，我們一起去好不好？”花花也軟軟糯糯叫，雪亦霜雖然有點神叨叨的，但平靜下來後，也不難相處，好像又特別喜歡小孩子，對花花十分友善。

雪亦霜本身其實也有點孩子氣，也很喜歡孩子，她比安若素還小兩三歲，本也正處在天真爛漫的年紀，平靜時脾氣其實並不壞，甚至可以說是好，不管是對親友還是宮人，都十分和氣友善，並沒有多少公主的架子，對於皇宮裏出現的唯一一個小萌娃花花，更是喜愛的不得了，閑來無事，常陪花花一起玩耍。

此時她被安若素說動了心，又有花花在旁軟語相求，當下便忘了自己來梅庵的初衷，是來祈願的，轉身興沖沖的跟花花往冰場的方向跑。

冰場上人很多，十分喧鬧，時不時有新手四仰八叉的倒在冰面上，引來一陣陣哄笑，而那些玩得好少男少女，則引來圍觀者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這喜樂歡快的氣氛撲面而來，讓每一個身臨其境的人，都不自覺的受到感染，也露出開心笑容。

雪亦霜本就喜愛此項游戲，雖經數年未練，可底子還在，短暫的生疏過後，她很快便玩得得心應手，玩到最後，竟有獨占鰲頭之勢，幾名女子試圖與她較勁，都被她遠遠的落在後頭。

後來有人認出她是雪啼的長公主，昔年在冰場上獨領風騷的冰上美人，較勁的人便覺輸得心服口服，一起過來朝拜公主，同時也向她求教冰嬉之道。

雪亦霜這些年一直獨處孤島，很少與人交流，或者說，她身邊的人，根本就不屑與她交談說話，更不用說得到應有的尊重和愛戴，久而久之，她也將自已看得極低極卑賤，此時重回眾人視線中，才恍然意識到自我的存在。

她不是別人的附庸者，她是眾人喜愛傾慕的公主殿下，無須仰別人鼻息而活，她是自由的，快樂的，被人熱烈的喜歡著的女子，這樣的認知猛烈的沖擊著她的心，讓她茫然無措的同時，卻又叢生出無盡的歡喜和快樂。

她暫時忘卻了那些悲哀陰郁的過往，這一時這一刻，享受著獨屬於雪啼長公主的尊榮，在冰場上帶著一眾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隨風起舞，盡情徜徉，她一直郁郁寡歡的臉上，也露出甜美愉悅的笑容。

那種笑，是發自內心的真正的笑，屬於以往那個被人愛著寵著幸福甜蜜的長公主的明朗笑容，那樣燦爛快樂，看得雪寂言鼻子發酸，眼眸中水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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