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際有九歲了！”雪寂言面色凝重，還想再說下去，安若素那邊撫著胸口長長舒出一口氣，纖掌拍在他肩頭，大大咧咧叫：“我說聖上，說話能別大喘氣嗎？你差點嚇死我了你知道嗎？另外，九歲跟五六歲有什麽區別嗎？”

“沒有……區別嗎？”雪寂言扭頭看看放在自己肩頭的手，唇角微揚。

安若素像被他的目光燙到了一樣，忙不疊的縮回手，訕笑道：“聖上，民婦……唐突了……那個……五歲跟九歲當然沒區別了，都是小娃娃嘛！”

“在我們看來，可能是這樣！”雪寂言輕嘆，“五歲也罷，九歲也好，都是一個小娃兒，可在卷卷看來，明明已經九歲，卻只有五歲孩童的身高，對於他這樣聰明絕頂又早熟的孩子來說，卻是一種難以言說的隱痛！”

安若素怔了怔，點頭：“是！可是，為什麽會這樣？卷卷他是天生長不高嗎？”

“當然不是！”雪寂言搖頭，“他是皇室血脈，血統高貴，怎麽可能長不高？他只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會讓他發育遲緩，一直停頓在五六歲孩童的模樣！”

“啊？”安若素一聽，又急了：“那可怎麽好？這中的又是什麽毒？不會又是夜千煞研制出來的奇毒吧？”

“如果是他的毒倒好了！”雪寂言低嘆，“以你目前和他的交情，卷卷又何必犯愁？只可惜不是，卷卷所中的毒，是先皇時的一位嬪妃所下，那位嬪妃是花頌國的公主，施毒沒多久，自已也死於非命，臨死前說，這毒只有北海神僧才能解得了！”

“那北海神僧在哪兒？”安若素急急追問。

“這位神僧是世外高人，向來行蹤飄忽，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他，一直不曾找到！”雪寂言掠了安若素一眼，見她滿目擔憂焦慮，心下發虛，便低垂了眉眼，一口氣將這謊言編下去。

“但令我們驚喜的是，就在前天，突然得到這位北海神僧的消息，說他不知何故，竟然來到了雪啼！”

“那太好了！”安若素歡欣叫，“那卷卷不是有救了？”

“是啊！”雪寂言微笑，“我帶卷卷找到了他，他一向性情乖僻，不喜與人交往，但見到卷卷後，卻十分歡喜，說卷卷絕頂聰明，竟要收他作關門弟子！”

“這很正常啊！”安若素松了一口氣，自豪回：“我家卷卷自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北海神僧會看中他作關門弟子，這叫有眼光！”

“是啊！我也這麽想！”雪寂言笑，“他既要收卷卷作弟子，自然會盡心盡力為他驅毒，我們原都是很歡喜，只是……”

“又怎麽了？”安若素的心不自覺又提起來，她扯著雪寂言的袖子，毛躁叫：“聖上，您說話能不能一次說完？這麽一上一下的，我的心臟都快受不了了！”

雪寂言低頭看看她的手，衣角被人扯住，要放在以前，他一定會煩躁得要死，可這一回，心裏竟說不出的歡喜。

他喜歡她這樣無拘無束的跟自己相處，就像跟卷卷在一起時，嘻笑怒罵，風風火火，真實可愛，率性直爽，這才是真實的她。

而那個自稱民婦，對他看似恭謹，實則疏離嫌惡的女人，是他最不願看到的。

要怎麽樣，才能拉近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沒有別的渠道，只有兩個字：卷卷！

目前來說，這是他和她之間唯一的聯系，他一定要把握好這種聯系，能多留她一會，便多留她一會。

所以，適當的惹惹她，逗逗她，對於兩人之間的發展大有裨益。

只有惹毛了這個女人，她才會現出原形來。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

看到他那皺眉沈思欲言又止的模樣，安若素再也坐不住，也顧不上什麽顧忌避諱，逮著他的手一個勁猛晃，嘴裏哇哇亂叫：“聖上聖上，看到我看到我！”

“我看到你了啊！”雪寂言淡笑回，“你好像越來越好看了！”

“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安若素一頭黑線，“重點是，卷卷到底怎麽了？”

“剛剛告訴你了啊！”雪寂言施施然回。

“告訴我了？”安若素抓耳撓腮，腦中卻是空空如也，她茫然咕噥著：“沒說啊！什麽也沒說啊！”

“是沒有直說，但是，以你的聰明，應該能猜出來，不是嗎？”雪寂言回：“我剛剛說過，卷卷已經離開雪啼了，北海神僧要收他為關門弟子，自然要帶他四處雲游，卷卷想驅身上的毒，也就只好答應這個條件，陪他四處走，這位神僧性子又急，收了卷卷後，火急火燎的就要帶卷卷走，一刻也不肯停，所以那天卷卷沒能見到你，才會這麽傷心，因為他這一走，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連你最後一面也沒見到，他自然十分難過！”

他這會兒把早就編好的謊言一古腦說出來，安若素這邊卻傻掉了，她呆呆的看著雪寂言一張一合的嘴，半晌才把他的話消化完。

“卷卷……就這樣走了？”她眸中酸澀，淚盈於睫，喉中不自覺哽咽，“就這樣走了，見不到他了？”

“也不是永遠見不到！”雪寂言心下酸楚，轉過身，伸掌將她的手圈在掌心，柔聲道：“或者，兩三年他就會回來的，嗯，兩三年後，他驅了身上的毒，可就變成了一個半大小子了，怕是要跟你一樣高了呢！”

“可是，到底是兩年還是三年？”安若素吸著鼻子，眼淚汪汪看著他，扁著嘴道：“你剛才還說，三五年，還說十年，到底是多久？”

雪寂言默然。

他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卷卷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到底多久啊？”安若素眼淚啪啪的往下掉，怎麽忍都忍不住，這種情緒的爆發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以前在她眼裏，卷卷就是個天山童姥似的小怪物，是個太過早熟的熊孩子，但再怎麽早熟，再怎麽聰明，他還是一個熊孩子，她對他，跟對花花一樣，是當成心尖上的小寶貝疼著寵著，同時也當成小把戲逗著耍著樂著。

可現在，乍聽到卷卷離開的消息，她好像突然的就失去了一個堅強有力的依靠，原本堅不可摧的內心，陡然坍陷了一個角，那種恐慌感和無力感席卷而來，讓她幾乎不能自控。

原來，一直以來，並不只是卷卷在依靠她，她在心理上也習慣依靠卷卷，習慣了相互依賴相依有命，現在，這個相依為命的人突然抽身離去，她心裏某個地方，突然就變得空蕩蕩的，沒著沒落的。

“你怎麽能讓他就這樣走了呢？”她抽抽噎噎的數落雪寂言，完全忘了這貨是天子是帝君，蹭了他滿襟的鼻涕和眼淚，“他再怎麽聰明，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啊！他其實笨得要死，連照顧自己都不會，不知冷也不知熱的，那個什麽神僧脾氣又那麽怪，他得受多少委屈啊！他是那種能受委屈的人嗎？”

“還有，他既然離了家，你怎麽不讓雪無邪跟著他？他可是卷卷最喜歡的屬下，你幹嘛把他留下？你該不是讓他一個人跟北海那小老頭走的吧？啊，七殺好像都在……”

雪寂言默然。

這一點，他確實沒考慮周全。

看他埋頭不吭聲，安若素那邊淚落如雨，數落聲也像暴風雨一般砸過來，“不是我說你，你是他最喜歡最信任的皇兄啊！你怎麽可以這樣不負責任？他天天把你掛在嘴邊，不許別人說你半句壞話，他那麽小就知道照顧你，你怎麽反而沒把他照顧好？”

“北海神僧說要帶他走，你就由得他嗎？他比夜千煞還難對付嗎？你手裏那麽多人那麽多兵，對付不了一個古怪小老頭？你對付不了，你先把他逮起來，等我來想法對付也行啊！我和卷卷一起想辦法，一定可以既留在雪啼，又能把毒驅了!”

“不是找不到你嘛！”雪寂言悶悶的回了一句。

“你可以捉住那小老頭等我回來嘛！”安若素淚水飛濺，“我又不會一直留在雲夢山！”

“那誰知道？”雪寂言嘆口氣，“你那麽花癡，誰知道你會做什麽？沒準直接跟風九笙回了風吟呢！”

“我……”安若素撇撇嘴，捂臉低泣不語，雙肩抽動不停。

雪寂言扳住她的肩，柔聲勸道：“好了，你也別太擔心了，你不了解神僧，他性子是怪了點，可對自己的徒弟特別的好，江湖人人皆知，而且，卷卷又那麽聰明，有什麽事能難倒他？其實我原本也派無邪跟著的，後來被神僧驅了回來，還發了脾氣，我怕他惱了不肯再治卷卷的病，也只好如此了！”

安若素不說話，默默落淚，兩眼很快腫如核桃。

“好了！”雪寂言滿心愧疚，因為這謊言，害得她這麽傷心，可是，不說這謊言，他又沒有別的法子好用。

他嘆口氣，掏出帕子幫她拭淚，一邊溫柔勸：“其實你該為卷卷高興的，他雖然要受些委屈，可如果毒驅凈，便可以像正常的男孩子那樣，長得高高大大的，沒準十年之後再回來，還能帶個媳婦和孩子回來呢，到時你就年紀輕輕就做姥姥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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