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也不知道！”劉媽抹著眼淚嗚咽回，“但捉妖那日，她頭頂佛光，腳駕祥雲，確是奴婢親眼所見！不光奴婢，安府的人也都見到了！現如今，連老太君都拿她當仙佛拜著，不知有多聽她的話呢！夫人被關進祠堂，肯定是那賤人在旁攛掇！”

“那個老不死的！”安如錦張口便罵，“一把年紀，不好好縮在屋裏當烏龜，出來指手劃腳做什麽？她是活夠了嗎？還是男人死了，寂寞得要命，要出來發騷？”

她一旦罵起人來，還真是滔滔不絕，各種惡毒詛咒的話源源不斷而出，連見慣她嬌蠻潑辣模樣的皇叔都張口結舌。

他不明白，一個大家閨秀的女兒，怎麽會罵那些鄉野俚婦才能罵出的粗魯的話？

真是……太尷尬了！

但安如錦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什麽叫大家閨秀？她是出身高門大戶，可卻從來沒想要做大家閨秀！那些繁瑣禮節，那些琴棋書畫，她雖然每日照著學，也學得有模有樣，內心卻半點也不喜歡，相比之下，跟母親在房中道道東家長西家短，罵罵這個，損損那個，倒是樂趣多多。

這種稟性，倒也不是無跡可尋，因為胡凝霜的母親，年輕時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媒婆，最是喜歡搬弄是非的。

安如錦一通亂罵過後，趾高氣揚發話。

“劉媽，你先回去，本宮後日就會請皇上與我一同出宮省親！到時，別管那賤人是妖是鬼還是神，本宮一並收了，幾年前沒騎成的木驢，本宮也要讓她騎一騎！本宮要饒她一條賤命，她倒來勁了！”

劉媽大喜，急急問：“那娘娘何時回去，給奴婢透個底，夫人知道了，心裏也有個盼頭！”

“近來皇上政務繁忙，怕是沒時間陪娘娘！”皇叔忙在一邊打岔，同時一個勁對安如錦使眼色。

他身為皇叔，並不能隨意進入皇宮，假皇帝一直是由安如錦操控，在這種時候，安如錦怎麽可以離開皇宮？

但安如錦顯然並不管他那一套。

“省親自然要選個黃道吉日，就三日後吧，三日後是九月十五，十五這日子，正適合收拾賤人！”

皇叔被她嗆得直翻白眼，奈何目前離不了她，只得暗暗咬牙，那邊劉媽卻喜極而泣，連連叩頭，回：“老奴這就回府，把這好消息告訴夫人！娘娘省親，老太君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把娘娘的親娘關著！”

“嗯，去吧！”安如錦擺擺手，滿臉傲慢，“也去告訴安若素那賤人，讓她把家裏老的小的脖頸全都洗得白白的，等著本宮去砍！”

……

安若素睡到半夜，忽然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扭頭一看，脖邊赫然出現一只大砍刀，那大砍刀磨得閃閃發亮，砍刀後還跟著一只詭異木馬，木馬搖啊搖，血如泉水般湧出，安如錦站在木馬後尖聲狂笑，那情形如此恐怖，讓她大汗淋漓，忍不住尖聲呼叫。

“你怎麽了？”耳邊有稚嫩清亮的聲音響起，“是做惡夢了嗎？你快醒醒！”

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掌貼上她額頭，安若素睜開眼，看到卷卷沈靜的黑眸，方知做了一場惡夢。

“媽蛋！”她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爆了粗口，“你有點出息好不好？她再強也不過是個女人，我可是特種兵出身，不知比她強多少倍，你怕個鬼？”

雪寂言愕然。

這女人在說什麽鬼話？

“這兒除了我們，還有別的什麽沒出息的人嗎？”他左右看了看，怔怔問她。

安若素惡夢初醒，有些混沌，脫口道：“你不懂，我是在跟我這身子說話！這身子真是被虐怕了！我跟你說你真不用怕，我一人能虐她那樣的貨色一千個你懂不懂？”

雪寂言表示完全聽不懂。

“怪胎！”他用安若素慣常說他的話來回應她。

安若素困得很，歪頭瞧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咕咚一聲倒下來，又睡著了。

這一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梳洗飯罷，正想著去佛香院請安，那邊岳九青派了婢子來傳信，說胡凝霜昨晚一直在祠堂受罰，因為劉媽被打斷雙腿扔進祠堂，她被嚇到，連爬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回我總算放心了！”安若素瞇眼笑，“她若殘廢，便是晴天啊！突然覺得應該利用這好時光去放松一下，不如，咱們全家去逛街怎麽樣？”

“會花錢的！”花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娘親，不花錢到外面溜達一下倒是可以接受！”

“守財奴！沒出息！”安若素呵呵笑，“要郊游就得有馬車，這筆銀子可省不了！”

她是說做就做，揣了銀子上街購了輛馬車來，馬倒是現成的，拴在馬車上，倒是有模有樣。

只是，她不會趕車，試著揮了下馬鞭，因為用勁太小，馬兒低頭吃草，理都不理她，她一著急，又猛抽了一下，這下好了，馬兒跟發瘋似的在院子裏橫沖直撞，差點把剛買的馬車給撞散了，她則被摔到水坑裏，摔得滿臉是泥。

雪寂言看她那狼狽模樣，大笑出聲。

安若素怪叫：“卷卷你這個不孝之子！老娘要是摔死了，你是不是要放鞭炮慶祝？你給我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雪寂言吐吐舌頭縮縮袋，迅速逃離災難現場。

那邊花花乖巧的打了水給安若素洗臉，安若素慨嘆：“關鍵時候，還是親生的好用啊，卷卷你這撿來的就是白眼狼！”

雪寂言被罵，卻仍是忍不住笑，這女人有時高冷得要命，有時就是個女神經，看女神經發神經，他怎麽能忍住不笑？

笑鬧一陣，那邊安若素也重新換了衣服，他慢吞吞走出去，爬上馬車，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馬兒馴得服服貼貼。

“想上哪兒？”他對著安若素叫，“我帶你們去！”

“哇！”花花拍掌笑，“卷哥哥好棒！”

“小怪胎！”安若素一臉稀奇，“連馬車都會趕，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好像沒有！”某小屁孩一本正經搖頭，“我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安國武能安邦！”

“吹牛！”安若素伸手揉他的頭，招呼顧清雲等人上車，這邊卻好奇請教：“卷卷啊，你跟娘親說，這車到底要怎麽趕法？”

“想學？”小萌娃黑眸微眨，回：“要拜師的！先叫句師父來聽聽！”

“我叫你師父？”安若素伸手掐他的脖子，“我是你恩公哎！你是不是皮又癢找抽？”

“別說，還真有點癢，要不，你抽抽？”某小孩笑得調皮又欠揍。

“小怪胎！”安若素撫額長嘆。

但小怪胎本領多多，把車趕得又穩又快，那沈穩的小模樣兒，惹得不明真相的顧清雲和清盈都一臉緊張，私下裏一再勸安若素：“素兒啊，你對小仙童尊敬點，不要惹惱了他！”

安若素哭笑不得。

但有這樣的小怪胎在身邊也不錯，他不光是個萬事通，還是個活地圖，玩了幾處景點，大家十分盡興。

行到一處人少的官道時，安若素硬生生把韁繩從卷卷的手裏搶過來。

“我還就不信了，這馬兒肯被我騎，不肯被我趕？”她上了倔勁，堅決不服輸。

雪寂言暗覺好笑，也由得她鬧，反正本來就是出來玩的。

可這一放任，他就知道安若素有多二。

她調教不了馬兒，居然讓馬自己跑，還在一旁發狠：“我就不管你，看你能跑到哪兒去！”

等到雪寂言回過神來，那馬兒已偏離官道，竄上一處林間小道。

“這是哪兒？”雪寂言左右四顧。

“不知道！”安若素倒是興致勃勃，“不過，這兒風景很不錯啊！果然不經意中處處有驚喜……”

雪寂言白了她一眼：“你不怕是驚嚇嗎？”

安若素瞪他：“你不應該驚嚇吧？被追殺那麽多次，不是說已經麻木了嗎？啊……馬兄，你是見到美女了嗎？突然跑那麽快做什麽？”她突然驚叫。

“看這情形，怕是見到原主人了！”雪寂言朝她呶呶嘴，安若素扭頭，看到不遠處的荒草叢中，一抹灰色的身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馬是搶來的吧？”雪寂言伸手去扯韁繩，可惜他力氣太小，而馬又太興奮，根本無濟於事。

不過瞬息之間，馬車已竄至那抹灰影之後，馬兒發出一聲興奮的嘶鳴，那灰影轉過身來。

眉似刷漆，斜飛入鬢，鳳目狹長，容貌清俊，皮膚略嫌蒼白，眉宇間微帶一絲憂郁，薄唇卻微微上揚，秋風起，黃葉瑟瑟，他立在紛飛黃葉之間，灰袍飄灑，長身玉立，有種難以言說的瀟灑俊逸。

安若素看著他發怔，這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下一瞬，她脫口叫：“餘歡？”

話音未落，卻又迅疾改口，訕笑叫：“餘……小叔叔好！”

餘歡初時並未看清來人是誰，他只顧著看那匹馬了。

馬兒膩在他身邊，親昵的蹭來蹭去，他拍拍馬頭，微笑看向安若素，說：“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

“那個……”安若素幹笑道：“小叔叔，這馬……很喜歡你啊！”

“跟了我十年，你說呢？”餘歡含笑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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