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撐住。

但她身後的安芊秀和五姨太卻撐不住了，兩膝一軟，跪倒在地。

劉之問和江華章官場混跡多年，見多識廣，但這種情形，卻是頭一回見，冷酷陰狠的臉上，也不自覺出現一道裂痕。

臺上的安若素卻舞得十分盡興。

她從來不知道，裝神弄鬼原來是這麽好玩的事。

劍鋒一轉，她手中桃木劍毫不客氣的刺向直挺挺僵站的胡凝霜。

又是一陣黑煙滾滾起。

眾人齊聲驚呼。

在靜虛灌輸給他們的認知中，桃木劍只有戳到妖身上，才會出現詭異黑煙。

所以，胡凝霜也是妖？

安若素渾厚威嚴的聲音此時又應景響起。

“你這只狐貍精，作惡多端，已報應到自己兒子身上，如今又與妖道狼狽為奸，還要生出什麽禍端？安家百年家業，只怕要壞在你這狐貍之手！今日本仙就替天行道，廢了你這四蹄，看你還敢妖媚作亂！”

她說廢就廢，長劍唰唰唰，無情的往胡凝霜招呼，手心暗藏的銀針無聲飛出，胡凝霜連聲尖叫，癱軟在地，只覺四肢僵麻，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她又驚又嚇，又氣又惱，抽搐了幾下，也暈厥過去。

這下現場更靜了。

大家呆呆的看著佛光劍影，沐在滾滾的佛霧之中不敢動，生怕一動就惹怒了上仙。

安若素執著桃木劍，在煙霧繚繞中穿行，秋風拂起她的衣角，飄飄若仙。

她一路飄到安芊秀和五姨太面前。

兩女面現驚恐，瑟瑟發抖。

“若巫蠱可以害到人，這天底下的人，豈不死個幹凈？”她輕蔑出聲，“收起你們的五毒娃娃，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蠢事，否則，本仙定不輕饒！”

兩女同時傻掉。

天地良心啊，她們啥時候弄過什麽巫蠱娃娃？

但上仙的話豈能有錯？

安老太君使了個眼色，沈媽會意，忙令人去搜，很快，便從兩人處各搜出三只蠱娃娃，上面堂而皇之的寫著安如磐劉大鵬和江通宇的名字，那針紮得密密麻麻，還沾了鮮血，令人觸目驚心。

兩女痛哭流涕，連呼冤枉。

但罪證確鑿，豈容她們分辨？

安老太君冷冷下令：“動家法！各打殘一條腿，日後決不許出安家門！”

目的達到，安若素也決定見好就收。

裝神弄鬼這種事，不能持續太久，太久容易露出破綻。

最主要的是，她用的幹冰快揮發完了，手電筒的光也有些減弱。

她緩緩走到祭臺中央，雙手合十，盤膝打坐，坐著坐著，頭一歪，睡著了。

這一睡，佛影消失，佛煙漸散，她舒舒服服的躺在祭臺上假睡了一會兒，然後，被安老太君關切的聲音叫醒。

“素丫頭，你沒事吧？”

“我沒事！”安若素作茫然驚愕狀，“我怎麽躺到祭臺上來了？這……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都躺在地上做什麽？捉妖捉完了嗎？對了，祖母，我們這院裏有妖怪嗎？”

“沒有！”安老太君凝重搖頭。

現在她確定了，這院裏只有仙，沒有妖。

“那太好了！”安若素快活叫，目光在人群中一掠，落在江之問和劉華章兩人身上，緩緩道：“既然沒有妖，就說明弟弟和江劉兩位公子的病與我們無關，那賠償銀子的事，兩位大人不會耍賴吧？”

江之問和劉華章對看一眼，剛要說話，安老太君那邊冷冷開口：“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別說是兩位朝中老臣，就算是個村漢民婦，也決不會食言！”

這一句話，把兩人想說的話生生的堵了回去。

“那自然是不會食言的！”江之問率先開口，雖然心中肉痛，面色卻依然平和安靜，他從懷中掏出銀票，恭敬送到安老太君手中，那邊劉華章也只好認栽，也交出銀票，兩人此番真正是賠了銀子又折兵，面色覆雜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胡凝霜，灰溜溜離開。

胡凝霜渾身都在發顫，跟篩糠似的抖，怎麽控制也停不下來，以致於想說句話，發出的聲音卻零零碎碎的。

“妖怪……你……你是妖怪……”她指著安若素，又恨又怕，臉上表情十分精彩，恐懼讓她忘記戴上白蓮花的偽裝，她有點失心瘋，一邊顫著四蹄，一邊狂叫：“快來人，把這賤人亂棍打死！這賤人是妖怪！”

她在那裏大呼小叫，身邊一向聽她使喚的家丁腿卻有點軟，剛剛的情形他們可都看在眼裏，這位大小姐不是妖怪，是上仙啊！

他們怎麽敢和上仙作對？

所以只好集體保持沈默。

這沈默令胡凝霜憤怒，她尖聲大叫：“你們沒聽見我的話嗎？你們都是蠢貨！都是豬！連這賤人都殺不死，還讓她妖上身又從那破山裏跑回來，我養著你們有什麽用？你們全都去死！”

此話一出，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打手們滿臉驚悸，自家主子真是瘋了嗎？連這種事都張嚷嚷出來，還當著府中老太君的面，這是是瘋了嗎？

安老太君的臉登時變得比紫茄子還難看！

對於安若素這個孫女的遭遇，她也是略有所聞，但胡凝霜瞞得好，她又對這個孫女失望至極，真心不想管太多，所以一直睜只眼閉只眼。

可她沒想到，現在胡凝霜在驚惶之中，竟然自己供出曾指使家丁殺人！

要知道，在雪啼國，殺人可是重罪，莫說殺死府中千金，就算無緣無故打殺家奴，也會被官府追究！

更別說，從倫理上來講，安若素還算是安府主母胡凝霜的大女兒！

這種主母弒庶女的事，簡直就是驚天醜聞！

如今，這醜聞從胡凝霜嘴裏說出來，還被那麽多不相幹人聽了去！

要知道，為了打壓安若素，徹底置她於死地，這場捉妖盛宴，胡凝霜可沒少拉雪歌城世家來觀陣！

試想一下，這醜聞一旦傳出去，該對安家造成多麽大的負面影響？

那些跟安家對著幹的人，整日削尖了腦袋找不到機會，現在得了這消息，還不藉此大作文章？

想到由此產生的深遠影響，安老太君只覺頭昏眼花，幾欲跌倒，胸口一陣刺痛憋悶，面色陡然變得青又紫，她指著胡凝霜一個勁跺腳：“賤婦，你這賤婦……”

胡凝霜被罵傻了。

下一瞬，她在身邊劉媽的提醒下，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可怕的錯誤，情急之下，忙結結巴巴補救：“母親莫怪……媳婦是中了邪了！都是中了那妖道的邪，才會胡言亂語！我怎麽可能做出那種事呢……我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會把她們娘兒倆打斷腿扔到青冥山的！我……”

她漸漸說不下去，因為好像越描越黑，那邊安老太君氣得快要暈厥過去，沈媽見狀，忙拿出安若素給的薔薇噴霧，可只噴了幾下，噴霧竟然沒了，忙看向安若素，急急問：“大小姐，您那還有嗎？快拿出來救命！”

安若素本來還打算故弄玄虛一下的，但看到安老太君那難受的模樣，覺得十分揪心，忙沖進屋子，往隨身空間裏拿了哮喘噴劑施救。

在噴劑的作用下，安老太君很快緩過氣來。

“素丫頭，多虧了你了！”安老太君猶如死而覆生，愈發相信有上仙存在。

安若素則不動聲色的加深這種信任，微笑回：“祖母要謝，就謝上仙吧！我哪裏會治病？都是上仙提點！”

“是啊！”安老太君點頭，正要說什麽，胡凝霜在旁幹笑問：“母親您現在好些了吧？”

“你還有臉問我好不好？”安老太君看到她那張臉，眼前又一陣陣發黑，“胡氏，你……你……”

她連說了幾個“你”字，卻無法說出一句訓斥的話，謀害殺人這種禁忌話題，怎麽好再提？

可這麽生生憋在心裏，由得事態發展惡化也不行，無奈之下，只好厲聲呵斥：“今日之事，任誰都不許對外傳一個字！否則，別怪我老太婆無情！”

她說完，手中拐杖重重在地上一戳，那些世家來賓皆訕笑應和：“老太君放心，我們不敢！萬萬不敢！”

可嘴裏說不敢有什麽用？心裏卻各自盤算各自的小九九，交換著幸災樂禍的眼色。

安老太君當然也知道這威懾無用，但事已至此，強行狡辯又有何用？不過是越描越黑罷了！

正感頭痛之際，忽聽安若素輕輕淡淡開口：“祖母，我看夫人真是中了邪得了失心瘋，好端端的，怎麽說是她雇人殺我？”

“素兒，不要再說了！”安老太君眼皮一跳，忙阻止她。

“祖母！”安若素扭頭看她，忽地一笑，說：“祖母忘了嗎？我明明是被山妖抓上了山啊！怎麽可能是夫人派人殺我？那山妖生得一座小山般大小，夫人可沒本事找到那樣的怪物！就是因為有怪物出現，上仙才會現身拯救黎民百姓，祖母，您說是不是？”

安老太君怔怔的盯著她看，眼圈一陣陣發熱。

她怎麽也沒想到，安若素會說出這麽一番話！

雪寂言高懸的一顆心，這時卻放了下來。

顧清雲和清盈花花等人則是郁悶滿胸，完全不明白安若素為什麽要幫胡凝霜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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