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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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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山亭內。

煙霧裊裊。

抱山樓的水榭之中, 投擲了一種特殊物質,能夠讓水中升起霧氣,煙霧在嶙峋山石中飄散開來,宛若身處人間仙境中。

飄渺的霧氣衤糀飄到了涼亭中來。

亭內, 三人圍石桌而坐, 石桌上設有一方玉底棋盤, 三人漫不經心下著棋, 棋局溫和,不見廝殺之氣, 打發時間的意味更多。

顧青山執一白子緩緩落下, 一擡眼, 卻見大皇子赫連英擡眼看著他笑而不語, 片刻後, 與一旁觀棋的鄭嘉行對視了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顧青山淡淡瞥了一眼, 目不斜視道:“殿下都取笑微臣一刻鐘之久了,敢問殿下, 還需笑話多久?”

顧青山淡淡說著。

隨即斜置手掌, 沖著大皇子道:“請。”

然而此時的赫連英興致早已不在棋盤上了, 聞得顧青山此言, 只當即將手中的黑子重新扔入了棋罐裏,一時憋不住大笑道:“不下了不下了,無憂今日一鳴驚人, 讓我等哪還有心思在下棋上。”

赫連英呵呵大笑的打趣著, 話一落, 掃了眼鄭嘉行道:“承德你來晚了, 錯過了一場如膠似漆、婦唱夫隨的好戲碼。”

鄭嘉行樂了一下,道:“微臣在方才下馬時便已聞得了王府中奴仆們的議論,不過——”

鄭嘉行笑著看向一旁的顧青山,笑瞇瞇道:“當時還以為聽錯了,屬實想象不出來無憂兄深情款款、含情脈脈、溫柔小意的一幕該是何等的模樣?哎,錯過了,錯過了,生平第一憾事!”

赫連英和鄭嘉行二人一唱一和著,打趣著顧無憂方才同安陽打情罵俏的秀恩愛戲碼。

顧青山直徑執起黑子罐裏的一枚黑棋落入棋盤上,自己一左一右左右開工,自己同自己下起了棋來。

面對二人的打趣,只微微勾唇,早已面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了。

直到,赫連英思索片刻,笑著試探開口道:“可是因那日在承德府上的那枚婢女一事?安陽回去同你鬧了?”

赫連英稍稍思索了片刻,便尋到了出處。

不是他同鄭嘉行二人喜歡打趣人,實則是方才顧無憂那驚人之舉,驚到他了,甚至可以說是險些……閃瞎了他的眼。

大皇子赫連英、安伯侯府世子鄭嘉行和將軍府顧青山三人年齡相仿,可謂一同長大,當年在皇家學院時也多三人行。

赫連英十三歲便已經人事,如今二十四,正妃已娶,側妃已納,後院還有美人良人好幾人,皇孫都已呱呱落地了兩個了,而鄭嘉行也早在娶樂文卿之前,早已有通房通了人事,不過是在樂氏進門之前,將人打發走了罷了。

唯獨,無憂那裏一直孑然一身。

當年赫連英給顧無憂塞過無數回美人,然而那顧無憂卻坐懷不亂,對女人,好似一直不甚感興趣。

顧無憂喜好騎射,從北疆回來後,雖棄武從了文,然而多半的日子裏依然泡在了練武場,美人這兩個字幾乎從來沒有在他的字典裏出現過,那個時候,他還同鄭嘉行戲言,想象不出將來無憂取了妻將會是何等模樣。

便是後來當真娶了妻後,竟也是將安陽一拋便是三年,絲毫不待猶豫的。

故而在赫連英眼中,這才是他顧無憂的做派。

沒曾想,方才這位一改往日風範的行徑,竟直令他大跌眼鏡,真真開了眼。

他顧無憂竟小意溫柔,在大庭廣眾、縱目睽睽之下,又是討藥,又是悉心關懷,輕聲細語,還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替妻子搽藥揉起了手來。

嘖嘖,光是現如今回想起來,都覺得……有傷風化。

想到這裏,赫連英繼續笑道:“安陽自幼被皇祖母嬌慣長大,性子略有些嬌縱任性也是正常的,若同你鬧了,你日後便多哄著她些,女人都是吃軟不吃硬,多哄哄準能了事,就像今日這般這樣。“

大皇子說著說著,便又戲謔了起來。

若非安陽回去同無憂鬧了,無憂今日怎會做出這般驚人誇張之舉。

赫連英想都不用想,便知了事情始末。

只是,卻也有些意外,便是安陽鬧了,他顧無憂竟也樂意賞這個臉,陪她折騰,是不是意味著——

顧青山聽到這裏,執棋的手卻微微一頓,片刻後,擡眼看了赫連英一眼,只神色淡淡道:“郡主極好,並非無理取鬧之人。”

說著,沈吟片刻,方將一黑子落入棋盤中,微微挑眉道:“相敬如賓、互敬互愛乃顧家祖訓,顧家的祖訓素來嚴苛,無憂豈敢有不遵循的道理。”

顧青山一本正經的說著。

將方才“寵妻”之舉,竟掰開了,揉碎了,說得這般的冠冕堂皇。

赫連英不由笑話道:“話可別說得這麽滿,既無憂你如此遵循祖訓,當年又為何將安陽拋棄,一走三年不管不顧的道理?”

說到這裏,赫連英便又繼續打趣道:“這事兒若要較真說起來,站在安陽娘家人的立場,我便也要譴責無憂你一聲不地道了,無憂,你可知,你當年這一走,給安陽惹下了多大的非議?”

赫連英似乎想要戳破顧青山“寵妻”的假面具,如是說著。

顧青山原本正要落子的,聽到這裏,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枚白子,一時嗖地一下,將執子的手直接懸在了棋盤之上,一動未動一下,直到許久許久,他將棋子直接收了回來,看向赫連英,微微蹙眉道:“殿下此言何意?”

赫連英有些驚訝道:“別說你不知道?”

說著,與身側鄭嘉行對視了一眼,赫連英道:“當年安陽染了天花,大病初愈,臉上的結痂都還未曾好透,便匆匆指婚給了你,可你在婚後第二日便馬不停蹄走馬上任,我們都還以為你對這門婚事不滿了。”

赫連英如是說著。

鄭嘉行繼續補充道:“外界皆傳郡主感染了天花,臉上長了麻子毀了臉,故而遭你不喜,這才迫不及待地將人拋下走馬上任了,所以這兩年來郡主在京中的滋味可不好受,我都聽內人無意提過好幾嘴了。”

鄭嘉行挑眉看了顧青山一眼,道:“無憂兄竟不知這些年郡主的這些遭遇過往?”

鄭嘉行略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顧無憂這些年來“虧待”“冷落”郡主了,故而才在今日特特上演了這般伉儷情深的一幕,以作補償,故而此舉落到了他們眼中,多少有了幾分“作秀”的味道。

這便導致了大皇子與他二人連連打趣他來著。

看顧無憂這神色,似真不知情。

按理說,不應該啊,顧家的耳目遍布滿京甚至整個大俞,沒理由這些傳聞傳不到他顧無憂的耳朵裏罷,除非是他不感興趣,不作理會而已。

顧青山聞言,卻將嘴角微微一抿,半晌,將白子投擲入了棋罐中,似乎也沒了再繼續下下去的興致。

當日與安陽在安伯侯府會面時,安陽一臉“盛氣淩人”,高高在上,對他視作空氣般,不予理會,他起初以為是緣於婢女一事,後又以為是當年上任時沒有帶她走馬上任的緣故,卻沒想到竟都不是。

背後竟還有著這麽多隱情?

西南之事繁瑣,又因與南邊的秘差交織在一起,十足忙碌,再加上與北疆密探聯絡過多,京城那邊太平,又因他剛與郡主成親,其實了解並不算多,知她搬回了宮中生活,便也安心,加之每月兩封從京城送來的密探中每每提及郡主時,也多為安好,從這幾年郡主的行蹤中可以看出,她每年不過出宮三四回,連宴會都鮮少參加,顧青山對安陽這幾年的行蹤其實了如指掌,卻並沒有做過多其他方面的盤問,例如:流言蜚語。

言語有時候是能殺人的。

安陽郡主向來高高在上,成親之前,在他的印象中,幾次交鋒,對方甚至對他都不屑一顧。

難以想象,如何受得住那些……冷言冷語?

顧青山一時眉頭緊蹙。

這時,大皇子的親衛忽而上前稟告道:“殿下,樂二娘子到了。”

親衛冷不丁開口稟著。

“哦?樂家二娘子來了?快快請來,吾今日剛得了一塊奇石欲當作送給丹旸的生辰禮,樂二娘子飽讀詩書,這兩年來游歷山川異界,見多識廣,快請二娘子過來替本皇子斷一斷這塊奇石的出處!”

大皇子赫連英聽到樂二娘子的到訪,頓時頗為高興,很快差人去請。

然話剛一落,又反應過來,不知想起了什麽,一時,看向了對面的顧青山,不由無奈笑著道:“眼下將樂二娘子請來,無憂,你可方便?會不會從中作了你與安陽的梗?”

赫連英淡淡打趣著,末了,飲了口茶道:“吾還是將人給喚了回來吧。”

說罷,便要派人將方才派去的喚回來。

卻見那顧青山已從方才的沈默中回過神來了,淡淡道:“無妨,殿下的客人,於微臣的方便何礙?”

話說雅閣內,樂未央姍姍來遲。

“縣主大禮,未央來遲,還望縣主見諒。”

話說樂未央一身白銥嬅衣玉簪、淡衣素服施施然的一經露面,卻瞬間吸引了整個雅閣所有人的視線。

樂未央相貌平平,不過六七分之姿,在滿京絕色中,乃不算招眼的存在,她相貌雖不過堪堪中上,然氣韻獨特,像是一株玉蘭,淡雅出塵,永遠不爭不搶,卻自有一縷芳華。

又像是一株雪蓮,冰清聖潔,潔白純凈,有著某種洗滌心靈的奇效,乃許多人心目中,一方稀世良藥。

樂未央乃帝師樂太傅次女,庶出,樂文卿庶妹,據悉自出生起便身子羸弱,臥床不起,十一歲之前,默默無聞,滿京幾乎無人聞得她的芳名,半個京城的人皆以為樂家唯有嫡女樂文卿一女,直到五年前,據悉庶女大病一場後,由太傅帶著去往郊外的庵裏小住過一陣,回來後,大病初愈,在太傅的親授下,開始漸漸顯露人前。

在安陽郡主隱匿深宮的這三年裏,整個京城最引人矚目的便是要數樂家二娘子樂未央是也,一度蓋過了嫡姐樂文卿的風頭。

據悉,她被稱作京城第一才女,卻又絕非才女,乃真真切切奇女子一枚也。

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樂太傅後半生最大的驕傲。

更有狂熱者,稱呼她一聲:樂先生。

她與在座的許多人皆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與安陽聯系不多,有一條間接聯系,據悉,早在三四年前,坊間有人相傳,京城第一公子顧無憂與樂家二娘子曾在皇家學院的某個雪夜裏,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

據悉,當年顧無憂年近二十還未成親,實則是在等著某個小姑娘長大。

如今的小姑娘出落得……玉骨千塵了。

“民女見過七公主,見過……郡主。”

“大姐。”

話說樂未央立在雅閣中央,朝著赫連毓、安陽郡主一一行禮。

沖著長姐樂文卿招呼著。

舉止優雅得體。

屋內靜悄悄的。

無一絲聲響,許久,無一人回應。

這時,樂未央視線一擡,朝著屋內環視一圈,最終,視線遠遠落到了最裏側安陽的臉上。

兩人遠遠對視了一眼。

屋內再次驟然一靜。

就在這微妙的時刻,忽然,外頭有人恭恭敬敬過來稟告,卻是沖著樂未央道:“樂二娘子,大皇子有請。”

至此,這一插曲,終於打破了屋內死寂。

樂未央看向宴會的主人丹旸,溫聲從容道:“民女告退了。”

說話間,還遠遠沖安陽點了點頭,便緩緩轉身,大方得體、恬靜從容的隨著大皇子親衛而去。

樂未央走後,丹旸看了安陽一眼,忽而一把從席位上噌地一下一躍而起,沖著赫連毓、樂文卿、安陽道:“走,咱們也過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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