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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業火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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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有四氣,活人的陽氣,死人的死氣,鬼魂的陰氣,怨靈的怨氣。這四氣無處不在,此消彼長,相互牽制,相互轉化,保持平衡。

一個地方,如果只有陽氣和死氣,也能勉強算是正常的。不是所有的靈魂都會滯留人間源源不斷散發陰氣,也不是每個滯留人間的靈魂都會變成怨靈。但這樣的地方少之又少,反正鐘縈是沒見過的。

地府常年和鬼魂怨靈打交道,平日裏更強調陰氣和怨氣的重要性,而對於陽氣和死氣,過於常見,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並不會特地去提起它。鐘縈工作感受怨氣尋找怨靈的時候,也會習慣性地忽略它。

但正是因為陽氣和死氣的常見,就像是空氣一樣,所以一旦消失,就會格外的不適應,格外的不舒服。

所以哪怕郁良感官再遲鈍,也會明顯地感到不對勁。

鐘縈反覆閉上眼睛,細細感受。這個村子,用眼睛看,是存在的,就在自己面前,一旦她閉上眼,就仿佛身處一片真空,周圍什麽也沒有。

郁良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的,道:“那我前幾年來,為何沒有今年的這種感覺?”

鐘縈說:“這也是奇怪的地方。因為什麽也不得而知。”還是要進入這個村子,才能夠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她輕輕呵出一口白氣,對著郁良道:“走吧。去齊修家。”

郁良一點頭,領著鐘縈走進村子。

時間還早,但村子裏已經有醒來在門口坐著的老人了。兩人從門口路過的時候,老人就擡起眼睛看著他們,連帶著腳下的老黃狗也撩起眼皮,目送他們遠去。

不吵不鬧。

鐘縈毫不避諱,誰看過來,她就看回去。然而不等兩人眼神相撞,對方就率先偏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鐘縈也不糾纏,也跟著收回目光。郁良就走在她面前不遠處,她加快速度,兩三步跟上去,在他身旁低聲問道:“村子裏的每個人你都認識嗎?”

“沒有,我認識得並不多。”

一線天村幾百號人,郁良他認識的,也不過一二十人。

看起來多,但是放在整個村子裏來說,已經算是少的了。

鐘縈問:“那這些人你認識嗎?”

“哪些?”郁良擡頭。

人。

道路兩邊的房子,幾乎每一間裏都有人,在凝視著他們。

郁良沈默良久,道:“並不認識。”

“啊。”鐘縈輕聲應了一聲,看向離自己最近的那間房。

這間房的窗簾緊閉,被她看過去,窗簾跟著動了一動。但視線並沒有消失。

被註視的感覺仍然存在。

甚至依稀,能夠從細小的窗簾縫隙中,看到那只躲在後面窺視的眼睛。

這是要做什麽?

郁良也跟著她看了幾間房,皆是如此,說道:“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從來沒有?這是第一次麽?”鐘縈了然,“那就是專門沖我來的了。”

是想用這種方法把她攔在村子外面嗎?

鐘縈思緒一轉,若是如此,那她就更要進去了。無視越來越多落在身上的目光,道:“郁良,我們走。”

郁良一楞,隨即應道:“嗯。”

兩人快步穿過這條進村的路。

道路盡頭是片一望無際的田,入眼皆是翠玉青蔥。

田中種著不知道叫做什麽的作物。碩大肥嫩的綠葉層層疊疊,相互覆蓋,繞著根莖一圈生長,像一座寶塔。遠處山坡被改為梯田,滿山金黃,風吹浪起,延綿起伏。

郁良準確無誤地找到了藏在葉子中的田埂,帶著她走上去。

穿過這片田就是他說的那個山坡。

這下不用郁良指,鐘縈也大概能猜到,齊修住在哪裏了。

不遠處的半坡上,有一座房子,建的格外的漂亮,白色墻漆,灰色窗欞,院子裏種著各色各樣的植物,花團錦簇,藤蔓藤蔓爬上籬笆,把整座房子都圍了起來。

鐘縈剛走下田埂,聽見一人道:“去!”

幾顆石子落在腳邊,鐘縈腳步一頓,看到一群鴨子嘎嘎嘎地亂叫著,張開翅膀,半是奔跑半是飛地從坡上撲騰下來,從她身邊掠過,一頭鉆進田裏,不久就沒了影子。

這一番動靜仿佛喚醒了整個村子,驅散縈繞不去的死寂感,帶來一絲若有似無的生氣。

鐘縈幾乎有一瞬以為,這個村子還有活人。

隨之,那個聲音又道:“喲,你怎麽又回來了?”

郁良回道:“有東西忘了。”

“我說呢,昨天才在房間裏翻著個錢包,正想著放到明年給你。也好,你自己回來了,省得我還替你收著。”那人婷婷裊裊地從坡上走下來,在兩人面前站定,將鐘縈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問:“這位是?”

現在是清晨,其他人大概都才起,她卻已經化好全妝,穿戴整齊。只是頭發還沒來得及整理,用鯊魚夾簡單夾起,幾根短發不受控制,松松散散地落在耳邊。

她穿了一件墨綠色的羊毛針織長裙,裙子並不緊身,在裙擺處做了斜開叉的處理,就會非常巧妙的凸顯出曼妙身材。

她手裏夾著一根煙,紅唇輕啟,深深吸了一口,偏頭吐出,透過繚繞煙霧向鐘縈睨來。

鐘縈迎上她的眼神,一顆心又慢慢落回低處,心道,只是錯覺。

郁良按照鐘縈之前說的,老老實實回答:“哦,開發商的。”

鐘縈:“……”

她歪過頭,看著鐘縈:“嗯?”

“……我是巖石旅游開發公司的。”鐘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接過名片,輕聲念了一遍名片上的名字:“鐘縈。開發公司的?”

鐘縈道:“是,我們公司有意把一線天打造成一個旅游景點,我是來考察的。”

她挑起一邊眉,似笑非笑道:“考察?就你一個?”

鐘縈面不改色:“嗯,我正好在附近工作,接到考察任務,來得比較快。郁良和我是舊識,在山下碰到的,他說認識一線天的路,所以帶著我先上來了。開發團隊從總部出發,還在後面。”

她明顯聽得心不在焉,名片在她手中翻飛,沒等鐘縈說完,就直接打斷:“行了,這些話和我說沒用。先上來吧。”

說完,轉身便走。

郁良顯然已經習慣了她,對著鐘縈點點頭。等到走出一段距離,他漸漸放慢腳步,靠近鐘縈,悄聲問道:“你哪來的名片?”

鐘縈輕咳一聲,非常誠實道:“亂做的。”

郁良:“……”

“時間緊,做的不是很逼真。”不過看這樣子,她並沒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對於鐘縈的來歷和目的也不感興趣。這倒也給她行了方便,鐘縈道:“哦,對了,剛才我說得那些公司什麽的,也都是臨時胡亂扯的,如果有人問你,你記得別說錯了。”

“……好。”

鐘縈揚聲問道:“姐姐怎麽稱呼?”

“我姓秦,單名一個霜字。”秦霜頭也不回地回答,拉開自己院子的籬笆門,這才回頭瞥他倆一眼,“進來吧。”

郁良站在院子外探頭看了一會兒,問道:“齊修不在嗎?”

“那小子最近總是天沒亮就跑到山上去,估計晚上才會回來吧。”她嗤聲道,“一大早把我吵醒,連句對不起都沒說就跑沒影了,晚上得教訓他一頓。”

郁良道:“他最近一直都往山上走嗎?”

“嗯。”

他沈吟片刻:“你知道他去做什麽嗎?”

秦霜挑眉看郁良:“他的事我怎麽知道?”

顯然對齊修的事情不上心。

但這也正常。

秦霜名義上是齊修的養母,她自己都沒有多大年紀,比起養母養子的關系,兩人更像是搭夥過日子的室友。秦霜對齊修也是放養狀態,只能保證齊修有飯吃有衣穿,不至於四處流浪。

郁良對她的性子知根知底,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出什麽答案,於是不再追問,跟在秦霜後面進入院子,轉頭見鐘縈還站在原地,叫道:“鐘縈?”

鐘縈恍若未聞。

秦霜的家地勢較高,站在這裏,正好能把他們剛才走過的路盡收眼底。甚至還能看見村外的那顆迎賓的大石頭。

鐘縈神色愈沈。

這路不對勁。

她進來時,註意力全被道路兩邊的人多了去,沒有留意這條路本身。

進村的路由寬變窄,呈喇叭狀,兩邊建築像兩條線,不斷收縮靠近,路口越收越小,最終交匯於道路盡頭的那一片田地。

乍一看沒什麽。

但郁良說過,進村的路僅此一條。

這條路這麽修建,就把整個村子變成了一個入口寬出口窄,進來容易出去難的籠子!

一座山,一條路,兩重障礙。

這是要把什麽東西困死在這裏。

鐘縈一顆心不斷下沈,忽然聽到秦霜說:“花看可以,別動手。”

她猛然驚醒,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覆在了花朵上。那花開得正嬌艷,花瓣上墜著清晨的露珠,嬌嫩欲滴,如果不是秦霜提醒,恐怕就被她辣手摧花了。

鐘縈連忙擡手,柔軟的花瓣蹭過她的手腕,逃過一劫。鐘縈訕訕的,向著大門走來,問道:“霜姐,這村子一直都是這樣的布局嗎?”

郁良眼神一變。

秦霜漫不經心地翻著鑰匙,時不時吸口煙。門旁的窗臺上就放著一只煙灰缸,裏面裝滿了煙蒂。她用力吸了最後一口,熄滅煙頭按進煙灰缸,終於也找到了鑰匙,把鑰匙插進鎖孔裏,才回鐘縈的話:“不是,重建的。”

她一把推開大門,大步邁進。

鐘縈跟著走進來,問道:“重建的?什麽時候?”

“嗯。”秦霜一揚頭,點點鐘縈,又點向樓梯,對著郁良說:“她的房間上樓左邊第二個。”

郁良應了,示意鐘縈把包給他,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相交片刻,彼此了然於心。郁良就拿著行李上樓先安置去了。

秦霜說:“坐。”

鐘縈應聲坐在離她不遠處的沙發坐下,道過謝後問:“霜姐你還記得村子為什麽重建嗎?”

秦霜說:“你們考察也要問這個?”

“呃。”

秦霜倒沒有為難她,戲謔地看她一眼,回答道:“時間記不太清了,有段日子了。重建是因為起了一場大火,把整個村子都燒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時候歌單突然跳到了一首恐怖純音樂,差點把我送走。o( ̄┰ ̄*)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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