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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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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的中秋宮宴,薛太後請了幾家誥命夫人在宮中用膳,多是些平日裏奉承她或者她想著拉攏的,還有一些姻親之家,例如楊衛楊首輔的夫人楊老夫人及其長媳楊大夫人。

不過楊老夫人婆媳看到這日誠郡王府入宮的不是誠郡王妃韓氏,而是老誠郡王妃帶著有了四個月身孕的薛側妃時,面色都十分的不好看。

以宓坐在右首首席,下面是淮寧公主和北沅三王子妃嘉善郡主薛芯怡。

且說薛太後看了看下面大著肚子的淮寧公主和侄女薛芯怡,再看看燕王妃平平的肚子,就露出了些隱隱的得意之色。

她當著眾人的面對以宓語重心長道:“我們皇家子嗣艱難,當年先帝的太子妃也是多年不孕,雖然彼時先帝和太子妃夫妻情深,但皇家從來都是以子嗣為重,太子妃賢惠,親自請旨,為先帝納了幾位良娣良媛,之後這才有了淮寧和陛下。想來燕王和先帝一母同胞,就是這子嗣上也是相像的。”

這簡直是睜眼說瞎話,誰不知道先帝恨透了宋後和宋後的侄女太子妃宋氏。而且把以宓比作後來被廢不得好死的先太子妃宋氏,簡直就是大過節的膈應人。

不過薛太後這般說著,下面坐著的幾位勳貴夫人們耳朵也都豎了起來聽著,燕王妃成親近一年,還一直未有身孕,不少人心中都已有所動,只是燕王寵愛燕王妃是出了名的,誰也沒敢隨意往前踏一步罷了。

這只是為了膈應自己,還是有後招?

以宓掃了一眼薛太後,正色道:“太後娘娘,先太子妃以不賢無德,殘害子嗣被廢,太後娘娘這是在說當年先帝是冤枉了先太子妃,要給先太子妃翻案嗎?”

那殘害的子嗣指的還就是薛太後第一個未能生下來的孩子。

薛太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自從成為太後之後,諸位誥命夫人哪個見她,不都是只有奉承的話,哪怕自己是閉著眼睛說瞎話,也沒人會戳穿。

尤其是現在坐在大殿裏的這些最愛迎合奉承她的這些夫人們。

她瞪著以宓,眼裏能噴出火來,以宓卻無動於衷,可她身旁的淮寧公主眼看著情況不妙,怕薛太後和以宓鬧起來,便想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伸了右手暗中推了推自己面前的一只點心碟,“嘩啦”一聲,桌上的杯子碟碗一起灑了下來,可令淮寧吃驚得是,跌到地上的不只是她推的那只點心碟,她面前剛剛斟滿了熱水的水杯也滑了出去。

不過熱水沒潑在淮寧公主自己身上,而是全部傾斜著潑在了她右手邊薛芯怡的身上,接著還有薛芯怡面前的杯杯碗碗也都灑了下來,薛芯怡尖叫連連,一邊用手去擋前面的熱水和杯碗,一邊就往後退。

薛芯怡身後的宮女眼看著她被椅子絆了就要摔倒,沖過去扶住了她,但薛芯怡雖未摔著,卻還是被那滾燙的茶水燙著,後面又磕了腰,她當場便雪白了臉捂了肚子冷汗淋淋的哀嚎著疼。

被宮人護到一旁的淮寧公主也被這一串的變故嚇著了,只盯著面色蒼白得可怕的薛芯怡微微發抖。

混亂中已有人去傳太醫,及至薛太後反應過來,又急命人送了薛芯怡去一旁宮室躺著,薛老夫人和薛大夫人也急急退了席跟著過去照看了。

一場混亂之後,餘下的眾人再回到座位上,整個大殿的氣氛都有些凝滯,淮寧公主被剛才的事情有些嚇著,手捂著肚子蒼白著臉就跟薛太後和以宓告退了。

她還未退出大殿,就聽到身後薛太後氣急敗壞的斥責聲,腳步就是一滯。

薛太後對著以宓破口大罵道:“就算你不能生育,也用不著拿淮寧和嘉善出氣,想要把她們的孩子也給害了,什麽時候我們皇家的公主郡主都由著你糟蹋了?”

因為事情並不完全是她計劃的方向令她真的有些氣惱,但好在還可以繼續。

以宓挑眉,她還在串著這前後事情的關聯,對面老誠郡王妃已經附和著薛太後倚老賣老的斥責以宓道:“是啊,貴為皇家兒媳,卻不以身作則,反而如此善妒,自己不能生育,不幫燕王殿下迎娶側妃也就罷了,竟然見著侄女們有孕就因嫉妒而行如此惡毒行徑。”

一唱一和竟是就要強行把善妒,惡毒,謀害侄女腹中胎兒的罪名按到以宓頭上。

以宓目光環繞了一圈在座的其他貴夫人,眾人觸及她的目光都有些惶恐或不自在的垂下了頭,以宓輕笑,若是她不能駁回去,哪怕這事聽起來再荒謬,但出了這大殿,這罪名立馬就能傳遍世家圈及至整個京城甚至更遠。

這種事絕對是百口莫辯的,且此事傳出去,自然還有有心人再加以添油加醋的傳播。

以宓可不是什麽挨打不還手的性子,她起身剛準備說話,對面的楊老夫人卻先開了口。

楊老夫人板著臉道:“太後娘娘,怕是太後娘娘您誤會了,剛剛老身親眼看見是嘉善郡主自己不慎這才打翻了水杯,並不關燕王妃的事。當時燕王妃和嘉善郡主中間還隔著淮寧公主,再如何,此事也賴不到燕王妃頭上。”

以宓笑著看了一眼楊老夫人,然後對著薛太後冷笑道:“太後娘娘,您要將薛家女塞進燕王府為妾,臣妾不應,您就命薛家女演出了這麽一部戲。可臣妾和燕王成婚尚未足一年,您就想以臣妾不育為由,強行塞人入王府。太後娘娘,您要將薛家女塞滿朝廷重臣後院的心也未免太過急切了些。”

“您雖然貴為太後,也不當屢行如此蠻橫強逼失禮之舉。難道還是因為您認為這天下,只有薛家女才最會生養嗎?”

這赤-裸-裸的反駁,滿座皆驚。

薛太後再想不到以宓這般大膽狂妄,又驚又怒,氣血一陣陣的上湧,她手死死按著鳳椅扶手才沒讓自己倒下去。

“你,你好大膽!你這個……”

薛太後顫抖著,幾乎又氣又羞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燕王強硬,她又覺得他心懷不軌,她早失了塞女人進燕王府的打算,此次不過是為了誣陷以宓,壞她名聲,壞燕王名聲,挑撥他和文武大臣的關系,可是她賜婚大臣薛家女的事有太多先例,此時以宓以此反駁,她竟是無從辯駁。

以宓冷哼了身,卻是懶得再理會她,也懶得繼續留在這裏,對著薛太後略一施禮,便告退轉身離開了大殿。

眾人看著她的背影滿臉震驚卻半點也不敢出聲,老誠郡王妃看著她的背影張大的嘴簡直能塞下個雞蛋,她想的是,難怪那韓氏如此不孝又蠻橫,果然是有女如此,其母也差不離……不,都是遺傳了魏國公府那老潑婆子的粗蠻。

在坐也唯有楊老夫人和楊大夫人聽了心中只覺暗暗的快意。

不是她們偏幫以宓,而是薛太後這般猖狂,將來他們家的女兒入宮為後哪裏還能有什麽活路?楊老夫人幫以宓說話,也是幫自己的孫女出聲。

不,若是可以,絕對不能將孫女嫁入宮,否則簡直就是送她去被人糟踐。

淮寧公主離開大殿並未停留多久,她讓太醫把了脈後說胎兒穩定應是無礙後就直接出了宮,片刻也不想再留在宮內。

馬車上,她雪白著臉問自己的貼身侍女采衣道:“先前,到底是怎麽回事?”

采衣低頭,片刻後才低聲道:“大概是有宮人想把熱水灑到公主身上,誣陷燕王妃,奴婢情急之下,暗中用暗器擊了一下水杯卻不想潑到了嘉善郡主身上。”

采衣並非普通宮女,而是慶源帝精心挑選了放在女兒身邊的暗衛,這事,就是薛太後亦是不知的。

淮寧公主面色變幻,然後慢慢黯淡下來,手捂著肚子靠在軟墊上,聲音低啞道:“我叫了她這麽多年的母後,事事順著她,幫著她,這些年也一直費盡心力幫著她和阿弟圓著他們和皇叔的關系,卻不想,只不過是為了抹黑一下皇嬸的名聲,就能對我下這樣的狠手,哦,或者還想挑撥我和南陽侯府與皇叔皇嬸的關系。”

說著忍不住眼圈還是紅了。

慶源帝受過毒,淮寧公主也是先天的就有些病弱,她這一胎懷的並不容易,太醫再三強調了,定要小心調養,不得受刺激等等一系列戒律,那一杯熱水潑下來,還真不知道她會怎樣,胎兒還能不能保得住,甚至就是她,怕也危險,畢竟胎兒已經有五個多月。

采衣心中也難受,這麽些年淮寧公主在宮中的處境她是最清楚不過的,她忍了不適笑著勸道:“公主不要想這些了,以後您就借著身孕別再入宮就是了,這次的事還正好是個契機,就說是嚇著了,動了胎氣,太醫要讓您在公主府好好養胎。”

“再說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現在侯夫人和駙馬都真心疼愛公主,燕王殿下對公主也是再好不過,有什麽事,燕王殿下定會為您做主,公主您只要好好養胎,再沒有比您肚子裏的小公子更重要了。”

淮寧公主聽言手慢慢撫摸著肚子,扯出了一抹苦笑道:“是啊,可是我,我總想著那是我唯一的阿弟,父皇臨終前都要我照看他,可是……父皇,我是再沒有能力照看他了。”

這天下,還不如讓皇叔坐了呢,至少,她再不用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服侍著薛太後,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為了她的丁點需要就被賣了害了。想到這裏,那心中卻是一片酸痛,眼中忍不住滴下淚來。

楊首輔聽了自家夫人回來說的話,好半晌才咬著牙從牙縫裏憋出了一句“蠢婦”。

她以為她壞了燕王妃的名聲,壞了燕王的名聲她就能有什麽好處?

她有的也不過就是文臣堅持的正統大義,燕王對先帝的承諾和舊情,可軍權政權早就握在了燕王的手裏,不說她那些伎倆瞞不過文武大臣成了精的眼,就算滿天下人都說燕王燕王妃不德不賢又如何?

沒了小皇帝,燕王就是最正統的大位繼承人。

權力,擁護,人心,就是這麽一點點流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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