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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哄 要不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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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草屋後, 梵一發現此處有好幾間草屋,一間間挨在一起...

她心中焦急,只好一間間尋過去。可連續進了三間草屋, 都空無一人,難道他已不願見她, 才故意住得離得她這麽遠?

梵一的臉色愈來愈白。

難道不應該嗎?瞧瞧她都做了些什麽?

嘴上說得好聽, 信他?可結果呢, 不仍是和其他人一樣,誤會他...

她忽得想起,在私宅的那場夏日暴雨, 陳亦行在雨中堅定的擁著她,說他永遠信任她。

從始至終,他對她都是以誠相待,以命相護。

可她呢?

梵一的心臟窒得生疼,她推開一間間屋門,迎接一個又一個失望。

活該。

她想,這樣的自己,先前還敢信誓旦旦地同他說想永遠陪在他身邊。

可笑,她哪裏有資格。

終於, 她走到最邊上的那間草屋。

還未推門,從門縫中漏出的濃重草藥味便熏紅了她的眼。

她深吸一口氣, 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陳亦行臉色煞白,闔眼坐靠在軟塌上。

梵一緩緩走到塌邊, 仔細瞧他, 發現他左臉上淡淡的手指印還未完全消去,緊閉的雙眼處眼睫輕顫...

這時,方俊正好端著湯藥進屋了, 許是動靜有些大,塌上的人微微蹙眉,緩緩睜開了眼。

陳亦行一睜眼便看到站在他塌前的兩個人,一個小臉慘白、鼻尖和眼圈通紅,連眼尾都泛著紅...另一個端著藥碗,神色平靜。

他思索片刻、濃眉一挑,盯著那發紅的杏眸:“有人欺負你了?”

梵一一楞,方俊端著碗的手一抖,差點把湯藥給撒了...

“沒...”梵一開口,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多沙啞。她原本有千言萬語想同他說,可真的走到他眼前了,卻是什麽都說不出口。

她的心沈了下去,終是嘆息一聲,轉身欲走。

“回來。”她聽見身後的人開口,語氣中帶著笑意,“你走什麽?”

方俊多機靈呀,一看這場面,趕緊笑著將藥碗放倒梵一手上,然後快步離開,還順便帶上了門...

梵一只得走到塌邊,垂著頭將藥碗遞過去,“大人先喝藥吧。”

陳亦行也沒伸手接,只說:“坐吧。”

瞧著姑娘耷拉著腦袋坐到塌上,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怎麽了?是不是從懸崖上掉到到海裏,嚇壞了?”

人的情緒有的時候很奇怪,她原本雖自責,卻還能強忍著。可當有人柔聲安慰時,卻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低聲啜泣,淚珠一滴滴地落下,端著藥碗的小手顫抖。

見狀,陳亦行有些慌,他趕緊接過她手裏的藥碗,放到一邊。伸手扶住她的肩,神色慌亂,“究竟怎麽了?梵一?”

“對不起。”她擡起頭,眼睫處還掛著淚珠,“是我蠢,大人,我愚蠢至極。”

陳亦行楞住,總算反應過來。

原來小姑娘是太過自責了。

他擡手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輕笑:“不怪你。事前你毫不知情,有所誤會很正常。”

梵一猛地搖頭。

不是的,在你身邊一年,見了你的為人處世,我不該還像旁人一樣,誤解你。

“乖啊,我沒有怪你。”陳亦行溫聲道,可眼前的人依舊哭泣不已,他只好故意逗她:“別哭了,這麽難過的話,要不抱一下?”

他只是開玩笑,沒料想眼前的人直接撲進他的懷裏...

陳亦行微怔片刻,擡手輕拍懷中人兒的背,一下又一下,以作安慰。

窗邊人影晃動,而屋內兩個人皆心事重重,並未察覺。

王立和吳慕本是想來瞧瞧陳亦行傷勢如何,剛好看到這一幕。

兩人轉身往外走,王立輕嘆一聲,壓低聲音朝身側的人說:“吳兄,唉...”

吳慕心中淒淒,面帶苦笑。

原來她並非無情,只不過是心中已有所屬罷了。

那位掌印大人...他嘆息,確實是智勇雙全,且心懷萬民。

可是,他終歸不是個健全的人吶!

吳慕心中惋惜,可轉瞬便釋懷了。

梵一姑娘那樣的女子,豈會同尋常閨閣女兒家那般膚淺呢?

梵一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該她來哄他的,到最後好像反過來了,他一直在哄著她,讓她寬心...

待她冷靜後,陳亦行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同她和盤托出。

這個局,是陳亦行到涴州城臨時府邸後計劃的。

澇災過後,瘟疫起,而涴州巡撫視人命為草芥,必定不會管百姓死活。他原本可以直接拿住他,一了百了。

可是他此次前來賑災,目標在於錦衣衛鎮撫使,宋朗。

於是他利用周遠槐貪得無厭的個性,步步緊逼,逼得他不得不去找宋朗合作。

而宋朗呢?此行不就是為了替皇後除掉他麽?

兩人自然能夠一拍即合。

至於王立和吳慕,算是這個計劃裏的意外,最後卻成為了計劃內關鍵的一環。

兩人匆忙前來,在府邸義正言辭。他瞥見周遠槐眼底的殺意漸濃,只好出面將兩人鞭打後吊在城墻上,再將二人扔出城。這樣既保住了二人的命,又不會讓周遠槐起疑心...

梵一的進城,也在他的計劃之內。

她的慈悲心,絕不會讓她對城中的百姓視而不見。再者,他也希望她能來,他原本就是要借此次賑災換取一個籌碼,讓普樂庵恢覆以往的安寧...

讓她參與其中,待將來事了,她也不會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

他希望她能夠擡頭挺胸的回去,告訴庵中眾人,為了救她們,她也做了不少努力,並非全是倚靠他的幫助。

至於城中的瘟疫,他早有所防。前後投了三劑藥到城中水井內,才不至於讓瘟疫蔓延。

否則,光靠梵一他們設的粥棚藥棚,哪裏足夠呢?

而一直不見她,卻非他所願。

宋朗這樣的老狐貍精,對梵一又有著那樣的心思,豈會不派人暗自盯著她?

倒是王立和吳慕,他倒會有所忽略。畢竟這二人與他已有結怨,宋朗怎能想到他們還會同力協契呢?

昨夜梵一求見未果後,陳亦行倒是暗自去了客棧見了王立和吳慕...

否則,今日他們在客棧外哪裏有機會殺出重圍,奔逃至懸崖邊——

只是因為,侍衛中早已安插了陳亦行的人!

而懸崖下的汪洋大海,方俊早已做好了接應安排,他們四人掉落後,潛在海裏的番子很快將他們轉移到此地。

陳亦行娓娓道來,梵一愕然,原來他早已計劃好了一切。

可是——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方才我聽了宋朗的話,若是我跟他走了呢?”

梵一秀眉蹙起,他就這麽自信,這計劃中的每一環都能如他所願?要是她更蠢一點呢,要是她就是一個白眼狼呢?

陳亦行勾唇,恢覆往日的戲謔:“你跟他走啊?那我就只好把你抓回來...然後再打斷你的腿。”

本就是一句玩笑話,可面前的姑娘卻紅了眼,還鄭重地朝他點點頭:“嗯,若以後我再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你就打斷我的腿。”

“說什麽胡話呢!”陳亦行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被氣笑,“若我說太陽是從西邊升起的,你也信?”

“嗯,我信。”

從今日起,只要你說的,我絕不會再有一絲懷疑。

即便違背自然,我也信你。

陳亦行聽著她堅定的話,想到她方才的疑問,眼底泛起笑意——

你才不會跟宋朗走。

既然你都賭贏了,我更不會輸。

宋朗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按理來說那麽高的懸崖,底下又是汪洋大海,陳亦行他們幾個人必死無疑。可他卻總是莫名的心慌...

攪弄朝堂的司禮監掌印真的如此輕易地死去了?

他自嘲的笑,看來陳亦行真是他最大的對手。即便當著他的面命喪大海,還能給他造成慌亂...

“大人...宋大人。”周遠槐討好地開口,“大人看這歌舞,可還滿意?”

宋朗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這周遠槐他一向是瞧不上的,與他合作,不過是權宜之計,只為除掉陳亦行罷了。

“尚可。”

周遠槐嘿嘿笑,“大人喜歡就好。那這賑災款,大人您看?”

宋朗擡眸,眼中閃過精光,“那便二八分吧。”

周遠槐臉色的笑意凝住。

天下烏鴉一般黑吶!那陳亦行巨貪,這宋朗也不相上下!

不過多了一成嘛...也好!

“不過大人,之前王立和吳慕兩個礙事的,在城中搭粥棚、施湯藥,我看城中的百姓氣色漸好。這疫情眼看著就要過去了,那我們之後還如何向朝廷開口撥賑災款呢?”

宋朗笑道:“如此,那便將這些粥棚全拆了。再張貼公告,加重一倍的賦稅,你看百姓的氣色還好不好?”

錦衣衛本就是貪汙腐敗爛到了骨子裏,只不過這幾年被東廠壓了一頭,如今東廠提督已亡,那錦衣衛便可以在大褚只手遮天了。

公告一出,民怨四起。

再過了兩日,東廠的番子浩浩蕩蕩進城,宋朗和周遠槐在歌舞聲色中被拿下,滿臉震驚的望著坐在廳正中的陳亦行。

“幾日未見,兩位大人,別來無恙?”

周遠槐被嚇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宋朗怒目而視,雙眼猩紅,咬牙切齒:“陳亦行,你居然詐死誆我?”

陳亦行笑得隨意,“是啊,咱家就是誆你了,你又待如何?”

宋朗掙紮著想起身,卻被番子按得死死的。

“宋朗,你辜負皇恩,與地方貪官勾結,企圖貪汙賑災款,人證物證俱在。你有何辯解之詞,留到朝堂上,對著陛下解釋吧。”

宋朗被壓了下去。

陳亦行起身,緩緩走到周遠槐面前——

“周大人,有件事咱家想問問你。”

周遠槐哆哆嗦嗦的擡頭,“掌...掌印請問?”

陳亦行盯著眼前的人,冷笑:“沈仕琛,周大人對此人可還有印象?”

周遠槐心臟一滯,癱在地上...

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當時也是涴州澇災,朝廷派了工部員外郎沈仕琛前往賑災。

鮮為人知的是,沈仕琛曾是他父親的至交好友。

沈仕琛去賑災前,還來見了他一面,陳亦行還記得他穿了一身素衣,完全不像是五品官員該有的樣子。

“亦行啊,伯父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是伯父覺得,咱們還會有別的法子,你等伯父從涴州回來,咱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陳亦行當時紅著眼眶,看著眼前鬢角染白的沈仕琛,終是應聲:“好,我等伯父回來。”

誰知,那竟是最後一面。

伯父,沒有別的法子了。

您看您賠上一條命,卻如雁過無聲般,無一人記得。

陳亦行低頭望向周遠槐,雙眸似是染了血。

三年前他根基維穩,才留他的爛命至今。如今卻是無人能阻他了。

“周大人,還記得沈仕琛是如何死的麽?”他啟齒,聲如浸霜,“帶下去。”

方俊了然,招了招手,外頭的番子進廳將地上如同爛肉一般的周遠槐拖了下去。

陳亦行呼出一口氣。

伯父,亦行為您報仇了。

王立和吳慕剛從外頭回來,看到被拖下去的周遠槐,也是吐出一口惡氣。

兩人大步進廳,朝陳亦行行禮,“掌印,方才我們巡視了涴州城,這瘟疫倒是壓下去了。只是如今良田受損,而先前我們二人從鄰城調來的米糧也即將用盡。如今雖有錢銀,可糧食難求吶!”

陳亦行擰眉,他雖有想到城中存糧不足,也早派了番子去遠處的幾座城池調糧,估計再有五日便可將米糧送到。可沒料到城中餘糧連這幾日都難以支撐了。

他正苦惱,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番子,一臉興奮地朝他行禮:“掌印,外頭來了一個人,帶了好幾車米糧。他自稱是您的故人。”

故人?

如今他何來什麽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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