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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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艾米這姑娘絕對不是那種死板的書呆子，平時活潑熱情，很愛交朋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但是在工作中卻是認真嚴謹的人。
所以她這麽一哭，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艾米，出什麽事情了？和我說，不要哭。”我這麽說著，可是心裏卻是打著鼓。
艾米吸吸鼻子，哭著說：“陸經理，你快回來吧。公司遇到了麻煩！”
我楞了一下，心裏有些疑惑。
我明明之前才看了卓朗要談的第一筆生意，吳紹先還告訴我等開張的吉日一到，我們就準備投入工作，這話才說沒多久，怎麽會突然變成了有麻煩？
“艾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再過五天，卓朗不就要開張了嗎？遇到麻煩……什麽麻煩？你和我說仔細了。”我也著急了起來，語氣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艾米緩緩心神，沈默了幾秒和我說：“之前，吳總談了一筆木材生意，不算大，但是吳總看重了未來的發展，所以便就合作了，目前給公司根本帶來不了盈利。可昨天晚上，我們接到通知，說是跟我們合作的那個廠子是違規生產！連帶著我們卓朗也要接受調查……吳總早就被帶到局裏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公司裏就坐著我一個人，我害怕！陸經理，吳總該不會被抓進去吧？他什麽也不知道的……冤枉啊……”艾米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而我聽完了這些，大致也算是了解了情況，雖然我心裏也是覺得有些害怕，但這個時候，卓朗在中國地區這邊能依靠的也只有我，所以我必須穩住。
“艾米，你聽我說。”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總體上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現在你要做的是，第一，待在新公司裏，就是待在吳總的辦公室，等我有事情隨時聯系你；第二，聯系卓朗在英國總公司那邊的公關部經理海倫和法律顧問史蒂芬，我們是在英國註冊的公司，在法律程序上可能會和國內有不同；第三，告訴我吳總現在在哪個局。”
艾米聽後一直說“好的”，接著我就聽到電話裏傳來“噔噔噔”的跑步聲，應該是她去了吳紹先的辦公室。
“你一定不要慌，準備好當時卓朗和廠子之間的所有單據合同。對了，鎖好大門，如果不是警察來找你，不要開門。”我又說。
艾米說：“好的，陸經理。我會辦好你交代給我的事情……吳總他……吳總他因該是被送到了南郡西城派出所。”
我又囑咐了艾米幾句，然後就又拜托小陳帶我去派出所。
小陳估計也是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他調轉了車頭，然後問道：“陸小姐，需不需要我幫您聯系沈總？”
我握著手機，看向了窗外。
在英國的這兩年，我也接觸了不少這些與法律相關的問題，因為卓朗主攻的建材生意在國外的要求十分嚴苛，稍有不慎就會惹上官司。
現在，只希望我當時累積的經驗和知識可以在這個時候順利運用上。
“他也很忙，很早就去了開發區處理事情，所以還是先別告訴他了。如果我真的需要幫忙，我會聯系他的。”我冷靜的說。
小陳用前視鏡看了我一眼，最終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
到了派出所，我咨詢出了吳紹先所在的位置就趕了過去，而他的審訊似乎還沒有結束，按照艾米的話來算算，這可能已經有了七八個小時了。
我坐在外面的走廊椅子上，一邊給艾米發著微信，一邊在腦袋裏盤算著各種方案，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要等吳紹先和他的律師出來，才能有確切的打算。
可是我看著艾米和我發的這些微信，我便明白如果提供不了有效的證據，警方極有可能指證卓朗也是同夥。
正想著，只聽“哢嚓”一聲，審訊室的門開了。
最先出來的是警察，再接著是律師，最後才是吳紹先。
他看到我以後立刻擰起了眉頭，可是礙於警察還在說話，沒有馬上走到我的身邊。
警察說：“這是初步調查，如果有需要，我們隨時會召喚吳先生回來接受質詢，所以這段時間請不要離開津城。”
“我當事人奉公守法，是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律師說著漂亮話，然後代替吳紹先和警察去辦手續。
吳紹先這時走到了我身邊，一把抓著我的手腕，帶我到了走廊的窗口旁，說：“你怎麽來這裏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點兒回去。”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和我說這話？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該第一時間告訴我的。”我說。
吳紹先插起了口袋，低下頭說：“這不是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曹律師會處理好的。”
“紹先，我懂得不多，但是以前和你忙前忙後還是學到了一些的。這件事，你說不清楚的。廠子那邊的負責人如果為了減輕罪責，甚至是可以誣陷是你為了節約成本，唆使他違法，到時候就麻煩了。”我越說，心裏也越著急。
我想不出為什麽吳紹先這麽倒黴，好不容易把收購的事情拿了下來，算是邁出了打開國內市場的第一步，可現在新公司落戶，又出了這麽一件事！
任誰心裏都不會好受的。
我抓住了吳紹先的手臂，輕聲說道：“我現在已經都知道了，我們就一起解決問題。原來，我們不也是這麽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嗎？”
吳紹先勉強自己笑了一下，和我說：“怎麽幫？事情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有可能是啞巴吃黃蓮。所以……你要去找沈亦霆？”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怎麽就這麽提到了他。
“紹先，這是我們卓朗的事情，我……”
“可你是沈亦霆的女人，他會讓你著急嗎？他會讓你不開心嗎？你知道卓朗的收購為什麽在最後那麽順利嗎？是因為沈亦霆墊了話。”吳紹先說著，苦笑了一下，拳頭無力的捶了捶窗臺，“我還是昨天簽約的時候，許總和我旁敲側擊，讓我幫他約沈亦霆才知道的。我還以為這是卓朗應得的……可實際呢？”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更沒想到沈亦霆還在背後幫了卓朗。
我和吳紹先說：“或許他真的墊了話吧，可是許總那邊也是老字號了，他有自己的判斷。卓朗能完成收購，終究還是因為我們開出的條件是最合適的。”
吳紹先聽了，嘴角上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我感覺原本就比較低沈的氣氛，現在又變的很悶，因為我知道吳紹先的心情是覆雜的。
“紹先，我們先來討論這件事好嗎？別的都是次要的。”我說。
吳紹先轉過身看向了我，呼了口氣，說：“剛才我的情緒不太對，你別介意。晚之，這件事你真的不用管，我會處理好的，你就等著公司開業吧。”他說完，露出了一個微笑。
但我看得出其中的疲憊。
“讓我幫你吧。”我上前了一步，“我也是卓朗的一份子，應該為它盡我的職責。”
吳紹先沒接我的這句話，只是默默轉過身，說了句：“我們走吧。”
……
我跟在吳紹先的身側，心裏想著這件事，也想著剛才他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相處了這麽久，我反倒有些看不透他了。
我以為他在慢慢放下他對我的感情，可是他剛才的話，明明還是很在意沈亦霆的一舉一動，在意我和沈亦霆在一起。
我們一起出了派出所，律師說：“吳先生，我回去以後會仔仔細細再研究一遍案子，也請您一直保持開機狀態，我們隨時溝通。”
吳紹先和律師道了謝，目送他開車離開。
我和吳紹先站在派出所的院子裏，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微風徐徐，我們兩個都沒有走的意思。
是他先開的口。
“晚之，對不起。”他說。
“為什麽道歉？”我問。
吳紹先擡頭看著那一彎月牙，說道：“其實沈亦霆應該就是隨口和許總說了什麽，算不上幫忙。可我在意的就是這點，他沈亦霆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幾千萬的案子，就好像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一聲嘆息，就奪走了你的心。”他停頓了一下，轉身看向我，又道：“你覺得這公平嗎？”
吳紹先的一番話，讓我之前覺得欣慰的心一下子又變成了擔憂不已。
“我……紹先……我以為你已經……”
“是，我放下了，真的放下了。”吳紹先打斷我的話，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可我心裏不甘！晚之，你告訴我，如果我當初去沒去英國，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愛我？”
我看著他，腦海中也是慢慢回憶起我們在校園裏的點點滴滴，很青澀，卻又分外珍貴，這段過往，是任何回憶都無法替的。
笑了笑，我說：“學長，我們經歷過，結果就那麽重要嗎？也許當年你留下了，我們最後在畢業後是分道揚鑣，也有可能是成了最好的朋友，還有可能成為戀人……可是過去就是過去，誰也不能扭轉過去。”
吳紹先聽完我的話，楞住了。
他一點點垂下了眼眸，似乎也是跌進了回憶的漩渦之中，那些青蔥歲月，閃著無法磨滅的光。
忽然，吳紹先就笑了，笑的像個孩子。
他擡頭看著我，笑著和我說：“晚之，以前真的很美好，可是以前就是以前。”
“以前已經過去了，我們以後會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說的肯定，也知道吳紹先一定會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看著我許久，然後手臂一點點縮緊，將我抱在了懷中。
“小學妹，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他說著，聲音裏卻有些哽咽。
我伸手回抱住他，說：“學妹已經長大了，也能幫助學長了。這次的事情，讓我幫你，我們一起度過難關，把卓朗辦的更好。”
吳紹先將手臂收的更緊，牢牢抱住了我，點了點頭。
我松了一口氣，拍著他的後背，說：“我知道你也是累了，事情越來越多，但是這些總會過去，我會在你身邊，紫安會，卓朗的所有員工也會。”
吳紹先再一次點頭，隨後慢慢松開了我，說：“我們叫上紫安吃火鍋。”
我笑著點頭，和他一同轉身邁步離開派出所。
可連半步還未邁出，派出所的門口正站著兩個人：沈亦霆和陳露影。
……
自從我和沈亦霆坐在車子裏，到我們回到海棠灣，我們之間沒說過一句話。
吳紹先是和陳露影一同離開的，當時，她親昵的挽住了吳紹先的手臂，也未曾看我，也沒打過招呼，直接就要拉著他就走。
吳紹先最先看向我，那意思好像是他可以幫我和沈亦霆解釋，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可我看著陳露影似乎是在隱忍著，那表情看起來很是委屈，同為女人，我忽然就明白為什麽陳露影要幫我，她應該是喜歡吳紹先，所以“投其所好”。
明白這一點後，我對著吳紹先搖了搖頭，讓他和陳露影先離開。
現在，沈亦霆解開了門鎖。
進入房間後，他也不開燈，一邊脫著自己的外套，一邊扯開了自己的領帶，然後坐在了沙發上。
我跟在後面，打開了燈，躊躇了一下便向他走去。
我說：“那個擁抱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真的不參雜男女感情的擁抱，我和紹先成了真朋友。”
沈亦霆不說話，從口袋裏掏出了煙。
我眉頭一皺，冷聲道：“看來，只要我們有了問題，你就要靠煙來解決。那好啊，以後我們不需要溝通，不需要交流了。”
說完，我轉身就要回臥室。
可這時，身後傳來“啪”的一聲，是沈亦霆將打火機和香煙一並仍在了茶幾上。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去派出所？”他的聲音到底是比我冷。
我稍稍轉過了身體，和他說：“因為我還沒徹底了解情況，未必需要你的幫助，所以就沒麻煩你。”
沈亦霆微微抿了下嘴，然後帶著一抹含有怒氣的笑意，說道：“那你現在了解到情況了嗎？我想應該是了解得非常具體了。”
他這樣拐彎抹角的暗藏著諷刺的話語，聽在我耳朵裏覺得特別的刺耳，可現在的我要還是有些理智的，我不想我們之間的矛盾更大。
於是，我說：“你看到的那個擁抱，真的是友誼的擁抱，你相信我。”
沈亦霆沈默了一會兒，銳利的眼睛始終註視著我，就好像我是他的犯人，而他是看守我的人，我做錯了事情，就要被他測評錯誤的程度。
他這個樣子，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即便我知道他這人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強，極其討厭我和別的男人有接觸。
因為我和那個男人是清白的，我也解釋了，他依舊選擇如此，只會讓我覺得他很不信任我，甚至是在時刻提防我。
“回答我，你現在了解的具體了嗎？”他問道，聲音還是很冷。
我依舊強壓著心裏的情緒，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沈亦霆又問：“想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他，你做得到嗎？”
我楞了一下，擡頭看著他，蔣涵和我說過的那些話湧到了心頭上，我反問沈亦霆：“不可以嗎？他是我的朋友，我想幫幫他，哪怕我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只是陪他度過難關也不可以嗎？”
話音一落，客廳內響起了一聲巨響，是沈亦霆站起來伸手一把揮掉了茶幾上的花瓶。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不禁縮了下脖子。
“你的幫助就是抱著他，給他安慰？”沈亦霆怒極反笑了，又問我：“要是擁抱不夠，是不是要獻身安慰？”
我又楞了一下，不敢相信沈亦霆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攥緊了雙拳，我克制著自己，問他：“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隨便的女人？”
沈亦霆冷哼了一聲，說：“那些男人，你都虧欠了。你心裏有那麽大的愧疚和難過，總需要安慰他們，幫助他們！誰知道單單一個擁抱還夠不夠？”
“沈亦霆！”我大喊了一聲。
千言萬語就在嘴邊，我想說他這是冤枉我，我心裏再愧疚，再覺得虧欠，我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越線一步，況且我是他的女朋友，這是我最珍視的身份……可是這些我都說不出來了，只是默默的忍著眼淚。
因為我說不清楚，說得再多，他不信，我依舊永遠被懷疑。
無力的低下了頭，我說：“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我和吳紹先，什麽也沒有。”
說完，我轉身回臥室拿出了一個小箱子，或許我不該意氣用事，也不該沖動，但我現在不想和沈亦霆在同一屋檐下，因為我覺得這讓我的呼吸很困難，我馬上就要窒息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沈亦霆氣沖沖向我走來，將我面前的小箱子掃在了地上，喊道：“你哪兒也不許去！”
我看到自己剛收拾好的東西全掉在了地上，心裏的無力和疲憊更上一層樓，我挺直腰，說了句：“那東西不要了。”
說完，我就直接向門口走去，沈亦霆過來擋在了門前，咬牙道：“什麽叫不要？這些都是我給你的，你沒有權力說不！”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可以支配我自己，現在我要走。”
沈亦霆不肯退讓，又說：“你也是我的，你同樣沒有任何權力！”
我心裏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
我沒有什麽權力？
沒有權力交朋友，沒有權力獨立完成一件事情，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一切嗎？因為在沈亦霆眼裏我是可憐的，所以就該被他“保護”，讓他永遠把我裝在套子裏！
我受不了這樣生活，也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推了他一把，我直接奪門而出，可是我哪裏快的過沈亦霆，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進了他的懷裏，壓著怒氣和我說：“看來我把你寵壞了，你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
我強忍著早在眼中打轉的淚水，仰起了頭，看著他燃著怒火的眼睛，我說：“我是你沈亦霆的幸運寵兒，很榮幸的能被你選中。你是我最大的保護神，我這輩子可以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管，一直活在你給我的城堡裏。可你這麽大的能力，還可以打造很多的城堡，說不定哪天有個比我更可憐的灰姑娘需要解救，你就可以再次挺身而出，為她遮風避雨。”
沈亦霆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而我心中的這團火也是越燒越旺，我怕再這樣下去，不僅我會被燒死，也會燒傷沈亦霆，所以我必須找個地方冷靜！
我伸手去掰沈亦霆的手，可他反而加緊力道，就是不肯松手，我情急之下附身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很重的一口。
但沈亦霆連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來，直接順勢把我給抱了起來，帶回了臥室。
“砰”的一聲，他直接關上了房門，隨即將我抵在門板上，就朝我壓過來，狠狠的吻住了我。
這個吻裏包含著他的怒氣，不滿，甚至是懲罰和發洩。
我睜著眼睛，呆楞的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拿我當個工具一般宣洩著自己。
沈亦霆沒有得到我的回應，微微皺起了眉頭，可我看在眼中依舊是沒有反應，只覺得心疼到了有些麻木的感覺。
我覺得我和以前住在諾瀾公館裏的那個情人沒什麽區別，都是沈亦霆豢養的一只金絲雀，只不過我有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女朋友”，有了這個新名字，我就忘乎所以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了我是個在他面前連說“不”都不可以說的可憐蟲。
我一想到沈亦霆對我的愛裏面有一部分可能是源於可憐我，我就覺得心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樣，因為這是種不牢靠的感情，在他眼裏我不是個獨立的人，而是一個只能依賴他的附屬品，可以隨時丟棄。
這讓我很崩潰。
“嘶——”一聲，沈亦霆倒吸了口氣，松開了我。
他的下嘴唇那裏不停往外冒著血珠子，讓他看起來有些像個剛吸完血的吸血鬼，可怖而又魅惑。
我這一口咬的，毫不留情，真恨不得在他嘴唇那裏留個疤痕，讓他一輩子也去不掉。
沈亦霆伸出手指稍稍抹了一下自己還在滲血的嘴唇，勾起了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然後用力一扯，將我扔進了臥室裏，然後從外面反鎖了房間的門。
我沒有掙紮，也沒有喊叫，只是靠著床邊坐了下來，牢牢的抱住了自己。
……
轉日醒來，我發現自己睡在了柔軟的床上，還蓋著被子。
對於這樣的變化，我自然知道是怎麽而來的，心裏的苦澀一點點蔓延開來。
我不明白我們之間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怎麽忽然好像又是矛盾重重的樣子，也許這本來就是我們之間的矛盾，只不過是現在才慢慢浮現出來而已。
我起身走到房門口，打開了，沈亦霆已經解除了門鎖。
環視了一下客廳，我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又四下找了找，只有客房那裏留下了沒有收拾的被子。
他已經離開。
我關上了客房的門，然後準備去洗漱，可這時大門的安保對講電話響了起來。
“您好。”保安很是客氣禮貌，“請問是3601的住戶陸小姐嗎？”
“我是，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有位沈夫人正在小區大門這邊的會客廳裏等您。”
……
我收拾好自己後到達會客廳時，葉清瑜正坐在沙發那裏，腰背挺的很直，就像一只高貴的天鵝。
她的到來讓我很意外，可是意外之餘，更多的是一種對於未知的憂心，我不知道她又會說什麽。
做了個深呼吸，我向著她走去，在她的對面坐下。
葉清瑜見我來了，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說：“亦霆把你保護的真好，居然讓你住進了海棠灣。”
我垂眸，沒有說話。
沈亦霆對我的好，對我的在意，我都不會忘記，可是昨晚我們之間的爭吵和不愉快還歷歷在目，葉清瑜這樣冷不丁的直接提到他，讓我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酒店。”葉清瑜說。
我一怔，隨即搖頭。
“沈夫人和我也沒有多少話，不如就在這裏說吧。”
葉清瑜看了看我，隨即勾起一抹略帶不屑的笑容，說道：“警惕心很高。”
我沒有接話，算是默認。
沈亦霆把我送到海棠灣這裏來，出行必須是小陳全程接送，還有不知道多少的便衣保鏢在暗中保護我……他做的這一切，就是怕我有危險。
所以，我沒有理由和葉清瑜出去，因為她也是“恨”我的人中的一個，更何況哪怕她對我沒有惡意，也不能給別人鉆空子。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葉清瑜把原本拿起來的包放回了沙發上，“我來找你，是想讓你說服亦霆說出他二叔的下落。”
我猛地看向葉清瑜，完全沒料想到她來找我會是說這事，我還以為她又有了什麽辦法來逼我離開沈亦霆，又或者是為了沈易康來責備我。
葉清瑜見我不語，便接著說：“易康這孩子，自小是他二叔帶大的。他二叔這人比較固執，兩個人磨擦不小，可是那他們之間也是至親。易康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現在轉危為安，他是希望和親人團聚的。”
她的這番話，倒是和薛紫安的話別無二致。
我在內心裏也是讚同的，也認為沈易康大病初愈之後，是需要親人的陪伴的，更何況沈易康自己也和薛紫安表達了願望。
可是，葉清瑜這麽說，讓我心裏也多了另一份疑惑。
那就是葉清瑜才是沈易康最親最親的人，她這麽費心的幫沈易康找出沈良倫，怎麽自己不多抽些時間陪陪沈易康？我聽護工說，葉清瑜每天陪伴沈易康的時間不足兩個小時。
想到以前沈易康那種對母愛的向往，我忍不住說道：“其實你多陪陪易康，他心裏會更加感動，覺得更加溫暖。”
葉清瑜神色一僵，接著就露出了不悅的神態，她說：“我是來讓你說服亦霆的，不是教訓我。”
我搖了搖頭，誠實的說：“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易康很需要自己的媽媽而已，他一直……”
“夠了！”葉清瑜厲聲打斷了我。
她站了起來，看著我說：“記住，你欠了易康。他愛你，而你卻和他的哥哥在一起，枉顧他的感情。現在你能做的補救不多，幫他見到他二叔是一個，看你願不願做。”
對於說服沈亦霆讓他同意沈良倫和沈易康見面的事情，我本來是想昨天就和沈亦霆說的，卻沒成想出了吳紹先的事情，我們還為此吵了一大架，最終不歡而散。
可為了沈易康的健康，我還是一定會和沈亦霆說的。
我看向葉清瑜，也站了起來，說：“我會去說，但是……”想到了那次葉清瑜和沈亦霆提到沈良倫時，他眼中的陰鷙和仇恨，“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同意。”
葉清瑜笑了笑，說道：“別人不行，可你對於亦霆而言，他會答應的。只看你是不是盡了全力去說服。”
說完，葉清瑜帶著笑意離開，似乎是對我很有信心的樣子，可我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沈易康是否知道葉清瑜和沈良倫以前的情緣呢？
或許沈易康對沈良倫的抗拒和叛逆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二叔曾經相愛，所以心裏有個疙瘩呢？
眼看著葉清瑜就要出門，我連忙追問了她一句：“沈夫人，你不想自己多做什麽來彌補易康嗎？易康的二叔畢竟只是二叔而已。”
我特意在後半句強調了沈良倫的身份，目的是提醒她和沈良倫之間比較尷尬的身份，希望她可以再為沈易康多考慮考慮。
可葉清瑜只是腳步一頓，微微側頭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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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出什麽事情了？和我說，不要哭。”我這麽說著，可是心裏卻是打著鼓。
艾米吸吸鼻子，哭著說：“陸經理，你快回來吧。公司遇到了麻煩！”
我楞了一下，心裏有些疑惑。
我明明之前才看了卓朗要談的第一筆生意，吳紹先還告訴我等開張的吉日一到，我們就準備投入工作，這話才說沒多久，怎麽會突然變成了有麻煩？
“艾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再過五天，卓朗不就要開張了嗎？遇到麻煩……什麽麻煩？你和我說仔細了。”我也著急了起來，語氣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艾米緩緩心神，沈默了幾秒和我說：“之前，吳總談了一筆木材生意，不算大，但是吳總看重了未來的發展，所以便就合作了，目前給公司根本帶來不了盈利。可昨天晚上，我們接到通知，說是跟我們合作的那個廠子是違規生產！連帶著我們卓朗也要接受調查……吳總早就被帶到局裏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公司裏就坐著我一個人，我害怕！陸經理，吳總該不會被抓進去吧？他什麽也不知道的……冤枉啊……”艾米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而我聽完了這些，大致也算是了解了情況，雖然我心裏也是覺得有些害怕，但這個時候，卓朗在中國地區這邊能依靠的也只有我，所以我必須穩住。
“艾米，你聽我說。”我深吸了一口氣，“我總體上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現在你要做的是，第一，待在新公司裏，就是待在吳總的辦公室，等我有事情隨時聯系你；第二，聯系卓朗在英國總公司那邊的公關部經理海倫和法律顧問史蒂芬，我們是在英國註冊的公司，在法律程序上可能會和國內有不同；第三，告訴我吳總現在在哪個局。”
艾米聽後一直說“好的”，接著我就聽到電話裏傳來“噔噔噔”的跑步聲，應該是她去了吳紹先的辦公室。
“你一定不要慌，準備好當時卓朗和廠子之間的所有單據合同。對了，鎖好大門，如果不是警察來找你，不要開門。”我又說。
艾米說：“好的，陸經理。我會辦好你交代給我的事情……吳總他……吳總他因該是被送到了南郡西城派出所。”
我又囑咐了艾米幾句，然後就又拜托小陳帶我去派出所。
小陳估計也是聽了個八九不離十，他調轉了車頭，然後問道：“陸小姐，需不需要我幫您聯系沈總？”
我握著手機，看向了窗外。
在英國的這兩年，我也接觸了不少這些與法律相關的問題，因為卓朗主攻的建材生意在國外的要求十分嚴苛，稍有不慎就會惹上官司。
現在，只希望我當時累積的經驗和知識可以在這個時候順利運用上。
“他也很忙，很早就去了開發區處理事情，所以還是先別告訴他了。如果我真的需要幫忙，我會聯系他的。”我冷靜的說。
小陳用前視鏡看了我一眼，最終沒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
……
到了派出所，我咨詢出了吳紹先所在的位置就趕了過去，而他的審訊似乎還沒有結束，按照艾米的話來算算，這可能已經有了七八個小時了。
我坐在外面的走廊椅子上，一邊給艾米發著微信，一邊在腦袋裏盤算著各種方案，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要等吳紹先和他的律師出來，才能有確切的打算。
可是我看著艾米和我發的這些微信，我便明白如果提供不了有效的證據，警方極有可能指證卓朗也是同夥。
正想著，只聽“哢嚓”一聲，審訊室的門開了。
最先出來的是警察，再接著是律師，最後才是吳紹先。
他看到我以後立刻擰起了眉頭，可是礙於警察還在說話，沒有馬上走到我的身邊。
警察說：“這是初步調查，如果有需要，我們隨時會召喚吳先生回來接受質詢，所以這段時間請不要離開津城。”
“我當事人奉公守法，是一定會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律師說著漂亮話，然後代替吳紹先和警察去辦手續。
吳紹先這時走到了我身邊，一把抓著我的手腕，帶我到了走廊的窗口旁，說：“你怎麽來這裏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點兒回去。”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和我說這話？出了這麽大的事，你就該第一時間告訴我的。”我說。
吳紹先插起了口袋，低下頭說：“這不是什麽大事，你不用擔心。曹律師會處理好的。”
“紹先，我懂得不多，但是以前和你忙前忙後還是學到了一些的。這件事，你說不清楚的。廠子那邊的負責人如果為了減輕罪責，甚至是可以誣陷是你為了節約成本，唆使他違法，到時候就麻煩了。”我越說，心裏也越著急。
我想不出為什麽吳紹先這麽倒黴，好不容易把收購的事情拿了下來，算是邁出了打開國內市場的第一步，可現在新公司落戶，又出了這麽一件事！
任誰心裏都不會好受的。
我抓住了吳紹先的手臂，輕聲說道：“我現在已經都知道了，我們就一起解決問題。原來，我們不也是這麽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嗎？”
吳紹先勉強自己笑了一下，和我說：“怎麽幫？事情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有可能是啞巴吃黃蓮。所以……你要去找沈亦霆？”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怎麽就這麽提到了他。
“紹先，這是我們卓朗的事情，我……”
“可你是沈亦霆的女人，他會讓你著急嗎？他會讓你不開心嗎？你知道卓朗的收購為什麽在最後那麽順利嗎？是因為沈亦霆墊了話。”吳紹先說著，苦笑了一下，拳頭無力的捶了捶窗臺，“我還是昨天簽約的時候，許總和我旁敲側擊，讓我幫他約沈亦霆才知道的。我還以為這是卓朗應得的……可實際呢？”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更沒想到沈亦霆還在背後幫了卓朗。
我和吳紹先說：“或許他真的墊了話吧，可是許總那邊也是老字號了，他有自己的判斷。卓朗能完成收購，終究還是因為我們開出的條件是最合適的。”
吳紹先聽了，嘴角上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我感覺原本就比較低沈的氣氛，現在又變的很悶，因為我知道吳紹先的心情是覆雜的。
“紹先，我們先來討論這件事好嗎？別的都是次要的。”我說。
吳紹先轉過身看向了我，呼了口氣，說：“剛才我的情緒不太對，你別介意。晚之，這件事你真的不用管，我會處理好的，你就等著公司開業吧。”他說完，露出了一個微笑。
但我看得出其中的疲憊。
“讓我幫你吧。”我上前了一步，“我也是卓朗的一份子，應該為它盡我的職責。”
吳紹先沒接我的這句話，只是默默轉過身，說了句：“我們走吧。”
……
我跟在吳紹先的身側，心裏想著這件事，也想著剛才他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相處了這麽久，我反倒有些看不透他了。
我以為他在慢慢放下他對我的感情，可是他剛才的話，明明還是很在意沈亦霆的一舉一動，在意我和沈亦霆在一起。
我們一起出了派出所，律師說：“吳先生，我回去以後會仔仔細細再研究一遍案子，也請您一直保持開機狀態，我們隨時溝通。”
吳紹先和律師道了謝，目送他開車離開。
我和吳紹先站在派出所的院子裏，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微風徐徐，我們兩個都沒有走的意思。
是他先開的口。
“晚之，對不起。”他說。
“為什麽道歉？”我問。
吳紹先擡頭看著那一彎月牙，說道：“其實沈亦霆應該就是隨口和許總說了什麽，算不上幫忙。可我在意的就是這點，他沈亦霆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幾千萬的案子，就好像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一聲嘆息，就奪走了你的心。”他停頓了一下，轉身看向我，又道：“你覺得這公平嗎？”
吳紹先的一番話，讓我之前覺得欣慰的心一下子又變成了擔憂不已。
“我……紹先……我以為你已經……”
“是，我放下了，真的放下了。”吳紹先打斷我的話，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可我心裏不甘！晚之，你告訴我，如果我當初去沒去英國，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愛我？”
我看著他，腦海中也是慢慢回憶起我們在校園裏的點點滴滴，很青澀，卻又分外珍貴，這段過往，是任何回憶都無法替的。
笑了笑，我說：“學長，我們經歷過，結果就那麽重要嗎？也許當年你留下了，我們最後在畢業後是分道揚鑣，也有可能是成了最好的朋友，還有可能成為戀人……可是過去就是過去，誰也不能扭轉過去。”
吳紹先聽完我的話，楞住了。
他一點點垂下了眼眸，似乎也是跌進了回憶的漩渦之中，那些青蔥歲月，閃著無法磨滅的光。
忽然，吳紹先就笑了，笑的像個孩子。
他擡頭看著我，笑著和我說：“晚之，以前真的很美好，可是以前就是以前。”
“以前已經過去了，我們以後會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我說的肯定，也知道吳紹先一定會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看著我許久，然後手臂一點點縮緊，將我抱在了懷中。
“小學妹，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他說著，聲音裏卻有些哽咽。
我伸手回抱住他，說：“學妹已經長大了，也能幫助學長了。這次的事情，讓我幫你，我們一起度過難關，把卓朗辦的更好。”
吳紹先將手臂收的更緊，牢牢抱住了我，點了點頭。
我松了一口氣，拍著他的後背，說：“我知道你也是累了，事情越來越多，但是這些總會過去，我會在你身邊，紫安會，卓朗的所有員工也會。”
吳紹先再一次點頭，隨後慢慢松開了我，說：“我們叫上紫安吃火鍋。”
我笑著點頭，和他一同轉身邁步離開派出所。
可連半步還未邁出，派出所的門口正站著兩個人：沈亦霆和陳露影。
……
自從我和沈亦霆坐在車子裏，到我們回到海棠灣，我們之間沒說過一句話。
吳紹先是和陳露影一同離開的，當時，她親昵的挽住了吳紹先的手臂，也未曾看我，也沒打過招呼，直接就要拉著他就走。
吳紹先最先看向我，那意思好像是他可以幫我和沈亦霆解釋，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可我看著陳露影似乎是在隱忍著，那表情看起來很是委屈，同為女人，我忽然就明白為什麽陳露影要幫我，她應該是喜歡吳紹先，所以“投其所好”。
明白這一點後，我對著吳紹先搖了搖頭，讓他和陳露影先離開。
現在，沈亦霆解開了門鎖。
進入房間後，他也不開燈，一邊脫著自己的外套，一邊扯開了自己的領帶，然後坐在了沙發上。
我跟在後面，打開了燈，躊躇了一下便向他走去。
我說：“那個擁抱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真的不參雜男女感情的擁抱，我和紹先成了真朋友。”
沈亦霆不說話，從口袋裏掏出了煙。
我眉頭一皺，冷聲道：“看來，只要我們有了問題，你就要靠煙來解決。那好啊，以後我們不需要溝通，不需要交流了。”
說完，我轉身就要回臥室。
可這時，身後傳來“啪”的一聲，是沈亦霆將打火機和香煙一並仍在了茶幾上。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去派出所？”他的聲音到底是比我冷。
我稍稍轉過了身體，和他說：“因為我還沒徹底了解情況，未必需要你的幫助，所以就沒麻煩你。”
沈亦霆微微抿了下嘴，然後帶著一抹含有怒氣的笑意，說道：“那你現在了解到情況了嗎？我想應該是了解得非常具體了。”
他這樣拐彎抹角的暗藏著諷刺的話語，聽在我耳朵裏覺得特別的刺耳，可現在的我要還是有些理智的，我不想我們之間的矛盾更大。
於是，我說：“你看到的那個擁抱，真的是友誼的擁抱，你相信我。”
沈亦霆沈默了一會兒，銳利的眼睛始終註視著我，就好像我是他的犯人，而他是看守我的人，我做錯了事情，就要被他測評錯誤的程度。
他這個樣子，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即便我知道他這人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強，極其討厭我和別的男人有接觸。
因為我和那個男人是清白的，我也解釋了，他依舊選擇如此，只會讓我覺得他很不信任我，甚至是在時刻提防我。
“回答我，你現在了解的具體了嗎？”他問道，聲音還是很冷。
我依舊強壓著心裏的情緒，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沈亦霆又問：“想靠自己的力量去保護他，你做得到嗎？”
我楞了一下，擡頭看著他，蔣涵和我說過的那些話湧到了心頭上，我反問沈亦霆：“不可以嗎？他是我的朋友，我想幫幫他，哪怕我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只是陪他度過難關也不可以嗎？”
話音一落，客廳內響起了一聲巨響，是沈亦霆站起來伸手一把揮掉了茶幾上的花瓶。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不禁縮了下脖子。
“你的幫助就是抱著他，給他安慰？”沈亦霆怒極反笑了，又問我：“要是擁抱不夠，是不是要獻身安慰？”
我又楞了一下，不敢相信沈亦霆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攥緊了雙拳，我克制著自己，問他：“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麽隨便的女人？”
沈亦霆冷哼了一聲，說：“那些男人，你都虧欠了。你心裏有那麽大的愧疚和難過，總需要安慰他們，幫助他們！誰知道單單一個擁抱還夠不夠？”
“沈亦霆！”我大喊了一聲。
千言萬語就在嘴邊，我想說他這是冤枉我，我心裏再愧疚，再覺得虧欠，我也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越線一步，況且我是他的女朋友，這是我最珍視的身份……可是這些我都說不出來了，只是默默的忍著眼淚。
因為我說不清楚，說得再多，他不信，我依舊永遠被懷疑。
無力的低下了頭，我說：“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我和吳紹先，什麽也沒有。”
說完，我轉身回臥室拿出了一個小箱子，或許我不該意氣用事，也不該沖動，但我現在不想和沈亦霆在同一屋檐下，因為我覺得這讓我的呼吸很困難，我馬上就要窒息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沈亦霆氣沖沖向我走來，將我面前的小箱子掃在了地上，喊道：“你哪兒也不許去！”
我看到自己剛收拾好的東西全掉在了地上，心裏的無力和疲憊更上一層樓，我挺直腰，說了句：“那東西不要了。”
說完，我就直接向門口走去，沈亦霆過來擋在了門前，咬牙道：“什麽叫不要？這些都是我給你的，你沒有權力說不！”
我苦笑了一下，說：“我可以支配我自己，現在我要走。”
沈亦霆不肯退讓，又說：“你也是我的，你同樣沒有任何權力！”
我心裏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
我沒有什麽權力？
沒有權力交朋友，沒有權力獨立完成一件事情，沒有權力決定自己的一切嗎？因為在沈亦霆眼裏我是可憐的，所以就該被他“保護”，讓他永遠把我裝在套子裏！
我受不了這樣生活，也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推了他一把，我直接奪門而出，可是我哪裏快的過沈亦霆，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扯進了他的懷裏，壓著怒氣和我說：“看來我把你寵壞了，你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了！”
我強忍著早在眼中打轉的淚水，仰起了頭，看著他燃著怒火的眼睛，我說：“我是你沈亦霆的幸運寵兒，很榮幸的能被你選中。你是我最大的保護神，我這輩子可以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管，一直活在你給我的城堡裏。可你這麽大的能力，還可以打造很多的城堡，說不定哪天有個比我更可憐的灰姑娘需要解救，你就可以再次挺身而出，為她遮風避雨。”
沈亦霆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而我心中的這團火也是越燒越旺，我怕再這樣下去，不僅我會被燒死，也會燒傷沈亦霆，所以我必須找個地方冷靜！
我伸手去掰沈亦霆的手，可他反而加緊力道，就是不肯松手，我情急之下附身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很重的一口。
但沈亦霆連一點兒聲音也沒發出來，直接順勢把我給抱了起來，帶回了臥室。
“砰”的一聲，他直接關上了房門，隨即將我抵在門板上，就朝我壓過來，狠狠的吻住了我。
這個吻裏包含著他的怒氣，不滿，甚至是懲罰和發洩。
我睜著眼睛，呆楞的像個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拿我當個工具一般宣洩著自己。
沈亦霆沒有得到我的回應，微微皺起了眉頭，可我看在眼中依舊是沒有反應，只覺得心疼到了有些麻木的感覺。
我覺得我和以前住在諾瀾公館裏的那個情人沒什麽區別，都是沈亦霆豢養的一只金絲雀，只不過我有了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女朋友”，有了這個新名字，我就忘乎所以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了我是個在他面前連說“不”都不可以說的可憐蟲。
我一想到沈亦霆對我的愛裏面有一部分可能是源於可憐我，我就覺得心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樣，因為這是種不牢靠的感情，在他眼裏我不是個獨立的人，而是一個只能依賴他的附屬品，可以隨時丟棄。
這讓我很崩潰。
“嘶——”一聲，沈亦霆倒吸了口氣，松開了我。
他的下嘴唇那裏不停往外冒著血珠子，讓他看起來有些像個剛吸完血的吸血鬼，可怖而又魅惑。
我這一口咬的，毫不留情，真恨不得在他嘴唇那裏留個疤痕，讓他一輩子也去不掉。
沈亦霆伸出手指稍稍抹了一下自己還在滲血的嘴唇，勾起了一抹漫不經心的淺笑，然後用力一扯，將我扔進了臥室裏，然後從外面反鎖了房間的門。
我沒有掙紮，也沒有喊叫，只是靠著床邊坐了下來，牢牢的抱住了自己。
……
轉日醒來，我發現自己睡在了柔軟的床上，還蓋著被子。
對於這樣的變化，我自然知道是怎麽而來的，心裏的苦澀一點點蔓延開來。
我不明白我們之間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怎麽忽然好像又是矛盾重重的樣子，也許這本來就是我們之間的矛盾，只不過是現在才慢慢浮現出來而已。
我起身走到房門口，打開了，沈亦霆已經解除了門鎖。
環視了一下客廳，我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又四下找了找，只有客房那裏留下了沒有收拾的被子。
他已經離開。
我關上了客房的門，然後準備去洗漱，可這時大門的安保對講電話響了起來。
“您好。”保安很是客氣禮貌，“請問是3601的住戶陸小姐嗎？”
“我是，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有位沈夫人正在小區大門這邊的會客廳裏等您。”
……
我收拾好自己後到達會客廳時，葉清瑜正坐在沙發那裏，腰背挺的很直，就像一只高貴的天鵝。
她的到來讓我很意外，可是意外之餘，更多的是一種對於未知的憂心，我不知道她又會說什麽。
做了個深呼吸，我向著她走去，在她的對面坐下。
葉清瑜見我來了，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說：“亦霆把你保護的真好，居然讓你住進了海棠灣。”
我垂眸，沒有說話。
沈亦霆對我的好，對我的在意，我都不會忘記，可是昨晚我們之間的爭吵和不愉快還歷歷在目，葉清瑜這樣冷不丁的直接提到他，讓我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酒店。”葉清瑜說。
我一怔，隨即搖頭。
“沈夫人和我也沒有多少話，不如就在這裏說吧。”
葉清瑜看了看我，隨即勾起一抹略帶不屑的笑容，說道：“警惕心很高。”
我沒有接話，算是默認。
沈亦霆把我送到海棠灣這裏來，出行必須是小陳全程接送，還有不知道多少的便衣保鏢在暗中保護我……他做的這一切，就是怕我有危險。
所以，我沒有理由和葉清瑜出去，因為她也是“恨”我的人中的一個，更何況哪怕她對我沒有惡意，也不能給別人鉆空子。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也不勉強。”葉清瑜把原本拿起來的包放回了沙發上，“我來找你，是想讓你說服亦霆說出他二叔的下落。”
我猛地看向葉清瑜，完全沒料想到她來找我會是說這事，我還以為她又有了什麽辦法來逼我離開沈亦霆，又或者是為了沈易康來責備我。
葉清瑜見我不語，便接著說：“易康這孩子，自小是他二叔帶大的。他二叔這人比較固執，兩個人磨擦不小，可是那他們之間也是至親。易康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現在轉危為安，他是希望和親人團聚的。”
她的這番話，倒是和薛紫安的話別無二致。
我在內心裏也是讚同的，也認為沈易康大病初愈之後，是需要親人的陪伴的，更何況沈易康自己也和薛紫安表達了願望。
可是，葉清瑜這麽說，讓我心裏也多了另一份疑惑。
那就是葉清瑜才是沈易康最親最親的人，她這麽費心的幫沈易康找出沈良倫，怎麽自己不多抽些時間陪陪沈易康？我聽護工說，葉清瑜每天陪伴沈易康的時間不足兩個小時。
想到以前沈易康那種對母愛的向往，我忍不住說道：“其實你多陪陪易康，他心裏會更加感動，覺得更加溫暖。”
葉清瑜神色一僵，接著就露出了不悅的神態，她說：“我是來讓你說服亦霆的，不是教訓我。”
我搖了搖頭，誠實的說：“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易康很需要自己的媽媽而已，他一直……”
“夠了！”葉清瑜厲聲打斷了我。
她站了起來，看著我說：“記住，你欠了易康。他愛你，而你卻和他的哥哥在一起，枉顧他的感情。現在你能做的補救不多，幫他見到他二叔是一個，看你願不願做。”
對於說服沈亦霆讓他同意沈良倫和沈易康見面的事情，我本來是想昨天就和沈亦霆說的，卻沒成想出了吳紹先的事情，我們還為此吵了一大架，最終不歡而散。
可為了沈易康的健康，我還是一定會和沈亦霆說的。
我看向葉清瑜，也站了起來，說：“我會去說，但是……”想到了那次葉清瑜和沈亦霆提到沈良倫時，他眼中的陰鷙和仇恨，“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同意。”
葉清瑜笑了笑，說道：“別人不行，可你對於亦霆而言，他會答應的。只看你是不是盡了全力去說服。”
說完，葉清瑜帶著笑意離開，似乎是對我很有信心的樣子，可我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那就是沈易康是否知道葉清瑜和沈良倫以前的情緣呢？
或許沈易康對沈良倫的抗拒和叛逆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的母親和自己的二叔曾經相愛，所以心裏有個疙瘩呢？
眼看著葉清瑜就要出門，我連忙追問了她一句：“沈夫人，你不想自己多做什麽來彌補易康嗎？易康的二叔畢竟只是二叔而已。”
我特意在後半句強調了沈良倫的身份，目的是提醒她和沈良倫之間比較尷尬的身份，希望她可以再為沈易康多考慮考慮。
可葉清瑜只是腳步一頓，微微側頭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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