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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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亦霆的這一臉冰霜，看是起來十分令人害怕，但對於我而言，已經習慣了。
我自顧自的換了鞋，然後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沈亦霆看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話，等我穿好拖鞋走過去的時候，他倒是轉身走到沙發那裏坐下了。
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等著他的下文。
沈亦霆的目光快速掃了一眼我手裏的盒子，我頓時就覺得手這東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又立刻想著他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我和沈易康在樓下的互動，忽然有種沖動，我想和他解釋一下，我和沈易康什麽也沒有。
可是話到嘴邊，我就覺得好傻，我和沈易康的交往不就是他要的嗎？
所以，頓了幾秒，我把盒子坦然的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再一次安靜的等待沈亦霆的下文。
隔了一會兒，沈亦霆開口。
他說：“答應沈易康的邀請，去沈氏面試。”
我一怔，看著沈亦霆的目光全是不可思議，我問他：“你難道忘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嗎？你不怕有人會懷疑嗎？”
沈亦霆也看著我，眼神十分淡漠，說道：“你現在的任務是解除沈易康的婚約。”
這樣直白的話，讓我忍不住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身體也撞在了桌角上。
回國這幾天，我倒是忘了我身上的“重任”。
沈亦霆雖未逼我簽下那份協議，但那是因為他有把握可以把我攥的死死的，他手裏不僅有麗兒，還有令我起疑的那個“真相”，關於我媽和翠姨的死。
這樣的兩座大山，讓我不得不靠近沈易康。
可是自從他回國，我和他接觸下來，我真的下不了手，也做不到虛情假意的欺騙他，我是真的想和沈易康成為朋友。
“怕傷害他。”沈亦霆瞇了瞇眼睛，語氣是十足十的肯定。
我看他這幅樣子，心裏的難過更上一層樓，因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想法。
是，我之所以不願意靠近沈易康，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傷害他，但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他不知道嗎？
我不信！
“事情交代完了，你早休息。”沈亦霆說完就起身要離開。
我繼續不甘心的追問：“你就不怕有人看出來我們的關系？又或者我直接說出來！”
我知道我這是在威脅他，而且還是很不自量力的威脅他，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引誘別的男人，他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就這個不行！
“你會嗎？”沈亦霆發問了一句，語氣中的警告和強勢不言而喻。
我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了拳狀，沒出息的在心裏承認自己是不會，無論他手裏有沒有麗兒這個籌碼，我又是否要去調查當年的那場意外，我都不會去做出來任何一件傷害他的事情。
可是他又拿我當什麽？
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棋子，還是一個不聽話的傀儡。
我垂眸，掩蓋住眼中的傷心，低聲問道：“如果我真的愛上了沈易康怎麽辦？”
這話一拋出去，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靜到我似乎可以聽到沈亦霆平穩的心跳聲。
其實，剛才在我和阿美說我和沈亦霆之間結束了的那一刻，我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除了心痛的滋味，還有就是疑問，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嗎？
沈亦霆從未提過分手，他對我的要求只有一個，破壞沈易康和蔣家的聯姻，可是這破壞的方式，是要我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這難道又不是分手嗎？
但他一直沒有親口和我說。
可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我不能再對沈亦霆抱有什麽奢望和幻想，但即便如此，這也不影響他傷害我。
沈亦霆站在那裏一直不說話，我心裏的情緒也越發高漲，我又問：“為什麽不說話？還是你在心裏竊喜我這個棋子真是越來越令你滿意？”
他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的像一把冰錐刺得我眼睛疼。
許久，只聽他說：“我要的是結果，過程如何，你又是怎麽完成的，我並不在乎。”
聽到這樣的話，我心疼的叫我連站立都有些吃力，可是我不死心，更不甘心，我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沈亦霆冷冷一笑，說道：“下周一就是開學的日子，你不會希望那孩子空歡喜一場。”
他扔下了這一句話以後，臉上浮現的又是那種穩操勝券的篤定神情，然後悠然離開了這裏，徒留我呆楞在原地，一動不動。
仿佛他剛才站在這裏的情景還定格在眼前，那絕情的話也還在耳邊。
為了保全他，我幾乎放棄去沈氏這麽好的機會，可是原來他根本不在意，他唯一看重的是他的計劃，那就是我和沈易康的親密接觸是否能讓婚約取消。
一想到若是去沈氏，我就要和沈易康接觸不斷、蓄意靠近，，我從心底就開始無比抗拒，哪怕那裏是天堂，我都不想踏進一步。
可是麗兒那裏……
我死咬著牙關，再一次明白無能弱小的人，永遠沒有權利說“不”。
……
轉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帶麗兒去了商場給她采買上學的用品。
那一路上，我的心情真的很難描述，我心裏是為麗兒高興的，可是更多的是委屈、難受，因為這樣的一個機會，又是我一次痛心的妥協，並且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早晨，我一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沈易康的短信，他詢問我考慮的怎麽樣，我明知道我必須答應去沈氏，卻還是逃避著沒有回覆他，而是直接帶麗兒出來。
可現在，我眼瞧著麗兒那一張快樂無比的面容，我就知道我必須馬上回覆沈易康。
“姐姐，我可以買這個粉色的書包嗎？”麗兒指著櫥窗裏那個芭比娃娃的書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摸摸她的腦袋，笑著說：“上次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咱們就買這個。”
麗兒聽後高興的蹦了起來，抓著我的手就往商店裏跑。
當我結完帳，把書包遞到她的手裏時，她迫不及待的就將書包背了起來，不停問我：“好看嗎？姐姐，好看嗎？”
我笑著一直點頭，可心裏的卻是疼出了眼淚。
孩子不會知道她夢寐以求的東西是怎麽得來的，更不會知道我和她敬愛的叔叔私下有什麽齷齪的勾當。
“麗兒背上這書包，到時候再搭配上校服，肯定好看！”玲玲在一旁哄著她。
麗兒一聽笑的更開心了，吵著讓玲玲幫她挑一些文具，而我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更看不了如此欣喜的麗兒，只好一個人走出商店，到走廊那裏透透氣。
我閉著眼睛，只覺得好不容易因為求職建立起來的一點積極性和信心，被沈亦霆昨晚的一席話打擊的蕩然無存，腦子也再次陷入這場情感的漩渦。
“晚之，是你嗎？”
聽到有人喊我，我楞一下，再轉身去尋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身職業打扮的蔣涵。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蔣涵笑著說，“我們可是好久沒見了，你在忙什麽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在美國那最糟糕的一晚，心道蔣涵有沒有得到什麽風聲。
我局促的拽了拽衣角，強裝自然的說：“真是好巧，你怎麽、怎麽在這兒？”
蔣涵笑笑，顯得自信又迷人，她說：“這商場啊，其實是我們家的產業，我從德國回來就決定來這裏鍛煉一下，所以接管了這商場，有時候我會來視察一下。”
“原來是這樣。”
我嘴上說著，心裏卻是對蔣涵佩服的不得了，她不僅長得很漂亮，連工作能力也這麽強，上次我和她逛商場的時候，那服務員對她的態度就很謙卑，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來這裏買東西嗎？”她別有用意的笑笑，又問道：“是不是和杜助理來的？”
一個簡單的問話，讓我原本就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又被人踩了一腳。
看看啊，和沈亦霆所有有接觸的人中，都以為我是別人的女人，是誰的無所謂，總之就是和沈亦霆沒有關系。
我低下頭，說：“其實我和杜先生算是朋友關系，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感情。”
蔣涵聽到我這麽說一楞，那表情好像是覺得我是和杜禮分手了，所以才會如此，我忍不住內心的憋悶，又繼續道：“我們真的沒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蔣涵顯得不置可否。
我們兩個人一時間沒了話題，還是麗兒跑出來尋我才打破了這一僵局。
要不說蔣涵這樣的女人很討人喜歡呢？
因為她很少讓人不自在，看到麗兒出來，她立刻就把剛才的尷尬揭了過去，轉而笑著說：“小朋友，來和姐姐出來買東西啊？”
麗兒心情正處於最好的時候，看見蔣涵一點兒也不怕生，直說：“姐姐，我要去上學了，所以來買東西。”
“上學啊！這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蔣涵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姐姐送你一份開學禮物可好？”
我一聽趕忙制止，可是蔣涵已經進了剛才的那家店，讓店員把所有的文具都包一份。
“蔣小姐，這麽怎麽可以？您不要破費！”我說著，就又跑去制止店員。
蔣涵追過來按住我的手，跟我說：“晚之，你這是怎麽了？一段時間不見，你就失憶了？不是說好叫我小涵的嗎？而且你是我朋友，你妹妹上學，我送份薄禮這不是很應該嗎？”
我頓了幾秒，也不好意思駁了她的面子，但是也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小涵，我們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這麽客氣，不要破費。”我找了個相對合適的措辭說。
蔣涵笑笑，然後又看了一旁的麗兒，說道：“我送給可愛的小妹妹的，你不要再拒絕了，又不是給你的。”
“可是……”
“好啦，這都是我掙的錢，我說買什麽就買什麽。”蔣涵莞爾一笑。
就是這份自信，還有這份底氣，讓我一下子沒有了話，我看著眼前的蔣涵，心底是無盡的羨慕之情。
我感覺蔣涵就活出了一個女人該有的精彩。
我真的很想像她一樣，不需要這麽的富有，只要出門在外，我也可以隨心支配自己的一切，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我的新嘗試又一次失敗了，我必須去沈氏，按照沈亦霆的話去做，否則麗兒這邊就會毀於一旦。
……
和蔣涵這一照面很快就結束了，她說她一會兒還有個會議要開，等有機會再來請麗兒吃飯。
回去的路上，麗兒一直和我說蔣涵看起來好厲害，她說她將來也要成為一個這樣有能力的人。
我點點頭，沒有言語。
看著窗外，我想現在的我在麗兒眼中也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吧，碌碌無為，自卑懦弱。
我真的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跌入了最黑暗的角落裏，逃不出去，也掙脫不掉，特別是沈易康再一次發來消息，詢問我去沈氏面試的事情時，我感到的是對生活的失望。
因為我知道我必須回覆了，不能再逃避。
盯著自己親手打出來的“我想好了，我要去試試”，再想到昨晚的沈亦霆，那一刻，除了對生活的失望，我還有對人生的絕望。
……
兩天後，我準時來到了沈氏的大樓門前。
我還記得沈易康在說他幫我爭取到這個機會的時候，我心裏是有興奮和欣喜的，因為我這麽年輕，也想去見見世面，可是想到了沈亦霆，我怕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不想來。
然而自作多情帶來的就是雙重打擊，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我去和沈易康保持親密。
擡頭看了一眼津城著名的地標式建築，沈氏大樓，我一點欣賞的興趣都沒有，只是像個木偶一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和前臺的小姐說明了來意以後，她們為我指明了位置，我就乘電梯去了公關部。
沒想到面試的人不少，他們各自拿著簡歷互相攀比著，比如說自己在那個名牌大學學了什麽，又或者是在哪個有名的公司工作過。
有一個女人問我是博士還是碩士學位，我低著頭沒有言語，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一樣在這裏供人取笑。
原來，我是抱著闖蕩的心情向往這裏，雖然自己學歷不高，但是機會難得，我不覺得在這一點上被人嘲笑有什麽難堪，可現在我的目的是那樣的，我就覺得一切都變了味。
“陸晚之小姐。”
秘書喊了一聲，我精神恍惚了一下，慢了幾拍才站起來向著面試房間走去。
一進去，裏面的面試官有六位，每一個看起來都是精明歷練，一絲不茍。
尤其坐在最中間的那一位中年女性，看起來就很嚴厲，甚至是難以相處，就像大學時期那種一心追求理論卓越的刻板教授。
她打量了一下我，然後說了句：“坐。”
我坐下後，張口就想按照一般的程序來介紹自己，誰知道那女人倒是先開口道：“中文系，本科生，沒經驗，請問這位小姐來沈氏面試，你的優勢是什麽？”
真是犀利。
我頓了幾秒，心想要是表現的不好，說不定也就給刷掉了，那也不錯。
於是，我丟掉了緊張，連以前面試時有的包袱也全都沒了。
說道：“中文系的學生，或許會給很多人造成誤解，覺得我們是只會啃書本的書呆子，其實我們也可以是個雜學家。方方面面的知識，我都了解一些，比如醫療、生物、化學，這些東西在書本中通過生動的文字都讓我有進一步的了解，所以如果工作是偏綜合性的文科向，我覺得我都可以勝任。至於本科生還有沒經驗這一點，也可以從反面印證我是一張白紙，白紙的可塑性自然要比全是字跡的紙張強上許多，而且我謙虛肯幹，不會自視甚高。”
話一說完，幾個面試的人面面相覷。
我心想他們應該都是在嘲笑我吧，因為他們就都是博士碩士，被一個本科生這樣說，肯定覺得可笑。
可誰知道，那個女人聽完笑了笑，眼神中倒是沒有半分輕蔑，而是問道：“如果與沈氏合作的一家珠寶公司出現了輻射珠寶的問題，你覺得這樣的公關危機該如何處理？”
楞了楞，我還以為我的面試已經結束了，完全沒想到還會有下文。
可面對對方的問題，我也不能冷場，所以只好去飛速回憶曾經看過的那本由格魯尼格寫的《卓越公共關系與傳播管理》這本書裏的內容，這算是我對公共關系最大的學習了。
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說：“首先，沈氏與珠寶公司雖然是合作關系，但是一旦危機出現，必須保持良好正直的形象，就是不可以當即撇清與珠寶公司的關系。需要立刻發通告，告知各大媒體，表明自己願意將此事交給權威部門的決心，以及願意配合調查的意願。其次，再與珠寶公司取得聯系，了解個中緣由，制定下一步的計劃。”
女人身邊的一個男人聽後又問：“事情發生了，不需要先了解事情的始末嗎？一上來就發通告，找媒體，會不會唐突了？”
我想了想又說：“公共關系的維護，主要是維系在沈氏和大眾之間的，第一時間向大眾表明自己的觀點，使大眾先入為主才是最重要的。時間上的把握是很重要的一點，它會使大眾覺得……覺得這私下沒有什麽手腳。”
我說的有些直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了。
女人聽了我的話以後笑意更深，看了看身邊的人，說道：“還有疑問嗎？”
眾人又一次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搖頭。
女人看向我，然後說道：“好了，面試結束，我們會以最短的時間告知面試結果。”
我站起來向各個考官微微鞠了一躬，輕聲說了些客套話就離開了。
一出去，大家對我都是指指點點，說著我這麽快就出來肯定是沒戲了，我聽了心裏沒有一點兒沮喪，反而還挺釋然。
整理了一下包包，我就向著來時的那個電梯走去，沒想到沈易康正在那裏等我。
又一次想到沈亦霆那天的話，我原本想要和沈易康維持普通朋友關系的念頭也變得所剩無幾，只想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
“晚之，”他笑著向我跑過來，“面試怎麽樣？”
我低著頭，說：“不怎麽樣吧，我進去一小會兒就出來了，應該是浪費了你的這次機會。”
“這些該死的老頑固。”沈易康嘟囔了一句。
我沒想細究，只是說：“你正在上班吧，快去忙，不要耽誤工作，我先走了。”
沈易康撓撓頭，笑著說：“我馬上就到午休時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一點，哪裏來的午休，他分明就是在這裏等著和我吃飯。
這樣一份單純的愛戀讓我心裏發酸，我皺了皺眉，心想他越是待我如此，我越是不能做出來傷害他的事情。
“我還有事，這次的午飯……”
話沒說完，沈易康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他趕緊捂住自己的肚子，沖我傻呵呵的直笑，說著：“我早就想著中午和你吃飯，所以早晨沒怎麽吃。”
沈易康真的像一個孩子，不僅僅是他的眼睛很幹凈，更是因為他的心很純真。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答應他，我的心裏過意不去，我覺得那是對他的一種傷害；不答應他，看著他受傷的眼神，我覺得那也是一種傷害。
我站在原地猶豫不決，不知所措，這時就聽他喊了一聲：“哥，你怎麽來了？”
身體一僵，我不敢回頭。
“剛在策劃部開完會，現在要去和王董吃飯。”沈亦霆淡淡的說。
“不是我說你，你這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生活還有情趣嗎？”沈易康開始和沈亦霆打趣。
可話一出口，氣氛就立刻冷了下來，因為沈亦霆本身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幸好杜禮找出來把話接了過去，“二少爺這時候在這裏是做什麽？”
沈易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來來來，上次那場面不好，這次我再和你介紹一下。哥，這是陸晚之，我……”
僵硬的轉過身子，我快速看了沈易康一眼。
我不知道我那目光在他眼中是什麽樣的，但是在他看到後，他的眼神確實暗淡了一下，然後小聲說：“我的朋友。”
沈亦霆很紳士伸出手，然後淡漠道：“幸會，沈亦霆。”
我提著一口氣，只覺得心裏像是刮起了一陣龍卷風，把所有的情緒都給掀了起來，然後席卷我的全身。
伸出手，我的胳膊有些輕顫，稍稍觸碰了一下沈亦霆的手，我就立刻收了回去，說道：“您好。”
沈亦霆沒有說什麽。
“哥，你看看你給晚之嚇得。”沈易康抱怨起來，“你就不能溫和一點嗎？你不知道你這樣會給別人造成很大壓力嗎？”
沈亦霆依舊沒有說話，氣氛再度陷入了冰點。
恰巧的是這時候電梯來了，沈亦霆，沈易康，杜禮很自然的上了電梯，只有我還楞在原地不動。
沈易康見我沒有跟上，又立刻折了回來，牽著我的手就把我拽進了電梯裏，柔聲道：“傻晚之，等什麽呢？”
我沒敢看沈亦霆，只是快速抽出了手，說道：“對不起。”
“道歉幹什麽？”沈易康笑起來，但馬上又收斂了起來，看著我說：“你臉色有些發白，是不是不舒服？”
我趕緊搖頭，心想正好借這個機會拒絕他一會兒吃飯的邀請，可誰料沈亦霆卻開口道：“易康，陸小姐為什麽會出現沈氏？”
他可真會演戲。
沈易康一聽來了精神，說道：“哥，你這問題問的好啊。公關部正在招人，晚之來面試的。你看你能不能給……嘿嘿。”
我想說我不要靠關系，更不想來這裏工作，可是又想沈亦霆已經命令並且威脅我來沈氏，我要是在這時候表現出來自己的不願意，會不會惹怒他？那麗兒那邊……
一肚子的話生生又給咽了回去，我只能低著頭一言不發。
隔了幾秒，沈亦霆說：“你想陸小姐來沈氏工作？”
“是啊，外面那些雜七雜八的工作不行，又辛苦，掙得又少，我怕委屈了晚之。”沈易康的話裏處處都是對我的關愛，真是叫人聽了“難為情”。
沈亦霆這次沈默的時間長了一些，隨後說：“易康，你應該有分寸的，這事情要是讓二叔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太平。”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知道？”沈易康說的理直氣壯，“再說了，他憑什麽幹涉我？如果他敢反對，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沈易康的話，我心很不是滋味，外人可能聽不出來，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沈亦霆是在激怒他，想讓他對沈良倫不滿。
可沈易康為了我，什麽話都往外說。
心有不忍，我拽了拽他的衣角，沖他搖了搖頭。
沈易康看著我笑了笑，溫柔的說：“沒事，你別害怕。沈良倫他不能怎麽樣的，這裏不是美國，他管不了我。”
我皺了皺眉，又說：“不要瞎說話。”
他聽到以後笑意更深，根本不顧還有旁人在場，問我：“送你的項鏈，你有沒有試試？我買的時候，聽店家說那項鏈還有一個配套的手鏈，可惜他那裏沒有。等將來我們去旅游，去那些跳蚤市場，說不定可以找到。”
說到後面，沈易康近乎深情，澄澈的眼中都是我的樣子。
我被他的目光附著上，覺得自己就是在造孽，在犯罪，可是此情此景，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能就那麽看著他。
直到“叮”一聲，電梯到了一樓。
沈易康很紳士把空間騰出來讓我先走，剛才的那種氛圍也真是叫我難以忍受，所以我也沒客套，趕緊邁開步子就走出了電梯。
只不過，在經過沈亦霆身邊的時候，我感到他身上的寒意和氣場驟然強上了好多倍，一瞬間，我簡直被他壓迫的心尖冒汗。
還好沈易康快步跟上了我。
我們一行人走到大廳那裏，沈易康忽然停住腳步，然後對我說：“想吃什麽？”
我是真的不想和沈易康吃飯，因為那會令我有一種負罪感，會令我愧疚難當，猶豫了兩秒，我看著他說：“易康，我真的不想……”
“陸小姐，易康剛從美國回來，對這邊不太熟悉，你要是能和他吃飯也算替我盡了一些向導的責任。”沈亦霆忽然說。
我看向他，深知自己眼中除了那種難受，還有眼底的一片冰冷。
他話中的含義，我聽得出來，尤其是“替他盡一份責任”這句，他是在暗示我們之間的勾當，更是在逼迫我同意吃飯。
沈亦霆真的一點點也不在乎嗎？
看著我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看著我對別的男人笑臉相迎，他心裏就沒有一點點的不痛快？
那晚，我看這個他心裏就明白他不可能看不透我，我抗拒沈易康，除了不想傷害這個無辜的人以外，更大的原因就是我愛的是他啊，他明明就在我身邊，也明明從未提過我們就此分手，可他為什麽不停的逼我和另一男人在一起？他真的太殘忍了。
“哥，你可算說了句好話。”沈易康笑了笑，又看向我說：“晚之，你看我哥已經把我交給你了，你就不要再拒絕了。”
握著包帶的那只手，幾乎要把帶子掐斷，我克制住嘴唇的顫抖，和沈亦霆說：“我對津城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沈先生不怕我把易康也給搞迷糊了？”
沈亦霆看著我，處變不驚，面上是他一貫的平靜和冷峻，他說：“要是你們遇到什麽問題，隨時聯系我。”
“哥，你真夠意思！”沈易康顯得很高興。
而我看著沈亦霆，心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哀傷，就好像心臟這裏被生生掏了一個大窟窿，鮮血不停的往外溢，只有沈亦霆能看見，可他始終視而不見。
他當真半分也不在乎我是否和別的男人有什麽關系，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說了句：“既然有了沈先生這麽強大的保障，易康，那我們走吧。”
沈易康笑容越發燦爛，問我：“那你想吃什麽？”
“我都可以，聽你的就好。”說完這話，我低下了頭，真怕我會笑著哭出來。
沈易康和沈亦霆還有杜禮道別，而我能跟在他身邊走出沈氏。
我沒有再看沈亦霆一眼。
079 他的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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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霆的這一臉冰霜，看是起來十分令人害怕，但對於我而言，已經習慣了。
我自顧自的換了鞋，然後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沈亦霆看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話，等我穿好拖鞋走過去的時候，他倒是轉身走到沙發那裏坐下了。
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等著他的下文。
沈亦霆的目光快速掃了一眼我手裏的盒子，我頓時就覺得手這東西變成了燙手的山芋，又立刻想著他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我和沈易康在樓下的互動，忽然有種沖動，我想和他解釋一下，我和沈易康什麽也沒有。
可是話到嘴邊，我就覺得好傻，我和沈易康的交往不就是他要的嗎？
所以，頓了幾秒，我把盒子坦然的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再一次安靜的等待沈亦霆的下文。
隔了一會兒，沈亦霆開口。
他說：“答應沈易康的邀請，去沈氏面試。”
我一怔，看著沈亦霆的目光全是不可思議，我問他：“你難道忘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嗎？你不怕有人會懷疑嗎？”
沈亦霆也看著我，眼神十分淡漠，說道：“你現在的任務是解除沈易康的婚約。”
這樣直白的話，讓我忍不住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身體也撞在了桌角上。
回國這幾天，我倒是忘了我身上的“重任”。
沈亦霆雖未逼我簽下那份協議，但那是因為他有把握可以把我攥的死死的，他手裏不僅有麗兒，還有令我起疑的那個“真相”，關於我媽和翠姨的死。
這樣的兩座大山，讓我不得不靠近沈易康。
可是自從他回國，我和他接觸下來，我真的下不了手，也做不到虛情假意的欺騙他，我是真的想和沈易康成為朋友。
“怕傷害他。”沈亦霆瞇了瞇眼睛，語氣是十足十的肯定。
我看他這幅樣子，心裏的難過更上一層樓，因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想法。
是，我之所以不願意靠近沈易康，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傷害他，但還有更重要的原因，他不知道嗎？
我不信！
“事情交代完了，你早休息。”沈亦霆說完就起身要離開。
我繼續不甘心的追問：“你就不怕有人看出來我們的關系？又或者我直接說出來！”
我知道我這是在威脅他，而且還是很不自量力的威脅他，可是我真的不想去引誘別的男人，他讓我做什麽都可以，就這個不行！
“你會嗎？”沈亦霆發問了一句，語氣中的警告和強勢不言而喻。
我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成了拳狀，沒出息的在心裏承認自己是不會，無論他手裏有沒有麗兒這個籌碼，我又是否要去調查當年的那場意外，我都不會去做出來任何一件傷害他的事情。
可是他又拿我當什麽？
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棋子，還是一個不聽話的傀儡。
我垂眸，掩蓋住眼中的傷心，低聲問道：“如果我真的愛上了沈易康怎麽辦？”
這話一拋出去，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靜到我似乎可以聽到沈亦霆平穩的心跳聲。
其實，剛才在我和阿美說我和沈亦霆之間結束了的那一刻，我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除了心痛的滋味，還有就是疑問，我們之間真的結束了嗎？
沈亦霆從未提過分手，他對我的要求只有一個，破壞沈易康和蔣家的聯姻，可是這破壞的方式，是要我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這難道又不是分手嗎？
但他一直沒有親口和我說。
可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我不能再對沈亦霆抱有什麽奢望和幻想，但即便如此，這也不影響他傷害我。
沈亦霆站在那裏一直不說話，我心裏的情緒也越發高漲，我又問：“為什麽不說話？還是你在心裏竊喜我這個棋子真是越來越令你滿意？”
他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的像一把冰錐刺得我眼睛疼。
許久，只聽他說：“我要的是結果，過程如何，你又是怎麽完成的，我並不在乎。”
聽到這樣的話，我心疼的叫我連站立都有些吃力，可是我不死心，更不甘心，我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沈亦霆冷冷一笑，說道：“下周一就是開學的日子，你不會希望那孩子空歡喜一場。”
他扔下了這一句話以後，臉上浮現的又是那種穩操勝券的篤定神情，然後悠然離開了這裏，徒留我呆楞在原地，一動不動。
仿佛他剛才站在這裏的情景還定格在眼前，那絕情的話也還在耳邊。
為了保全他，我幾乎放棄去沈氏這麽好的機會，可是原來他根本不在意，他唯一看重的是他的計劃，那就是我和沈易康的親密接觸是否能讓婚約取消。
一想到若是去沈氏，我就要和沈易康接觸不斷、蓄意靠近，，我從心底就開始無比抗拒，哪怕那裏是天堂，我都不想踏進一步。
可是麗兒那裏……
我死咬著牙關，再一次明白無能弱小的人，永遠沒有權利說“不”。
……
轉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帶麗兒去了商場給她采買上學的用品。
那一路上，我的心情真的很難描述，我心裏是為麗兒高興的，可是更多的是委屈、難受，因為這樣的一個機會，又是我一次痛心的妥協，並且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早晨，我一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沈易康的短信，他詢問我考慮的怎麽樣，我明知道我必須答應去沈氏，卻還是逃避著沒有回覆他，而是直接帶麗兒出來。
可現在，我眼瞧著麗兒那一張快樂無比的面容，我就知道我必須馬上回覆沈易康。
“姐姐，我可以買這個粉色的書包嗎？”麗兒指著櫥窗裏那個芭比娃娃的書包，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我摸摸她的腦袋，笑著說：“上次你不就是想要這個嗎？咱們就買這個。”
麗兒聽後高興的蹦了起來，抓著我的手就往商店裏跑。
當我結完帳，把書包遞到她的手裏時，她迫不及待的就將書包背了起來，不停問我：“好看嗎？姐姐，好看嗎？”
我笑著一直點頭，可心裏的卻是疼出了眼淚。
孩子不會知道她夢寐以求的東西是怎麽得來的，更不會知道我和她敬愛的叔叔私下有什麽齷齪的勾當。
“麗兒背上這書包，到時候再搭配上校服，肯定好看！”玲玲在一旁哄著她。
麗兒一聽笑的更開心了，吵著讓玲玲幫她挑一些文具，而我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更看不了如此欣喜的麗兒，只好一個人走出商店，到走廊那裏透透氣。
我閉著眼睛，只覺得好不容易因為求職建立起來的一點積極性和信心，被沈亦霆昨晚的一席話打擊的蕩然無存，腦子也再次陷入這場情感的漩渦。
“晚之，是你嗎？”
聽到有人喊我，我楞一下，再轉身去尋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身職業打扮的蔣涵。
“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蔣涵笑著說，“我們可是好久沒見了，你在忙什麽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了在美國那最糟糕的一晚，心道蔣涵有沒有得到什麽風聲。
我局促的拽了拽衣角，強裝自然的說：“真是好巧，你怎麽、怎麽在這兒？”
蔣涵笑笑，顯得自信又迷人，她說：“這商場啊，其實是我們家的產業，我從德國回來就決定來這裏鍛煉一下，所以接管了這商場，有時候我會來視察一下。”
“原來是這樣。”
我嘴上說著，心裏卻是對蔣涵佩服的不得了，她不僅長得很漂亮，連工作能力也這麽強，上次我和她逛商場的時候，那服務員對她的態度就很謙卑，原來是這個原因。
“你來這裏買東西嗎？”她別有用意的笑笑，又問道：“是不是和杜助理來的？”
一個簡單的問話，讓我原本就低落到谷底的心情又被人踩了一腳。
看看啊，和沈亦霆所有有接觸的人中，都以為我是別人的女人，是誰的無所謂，總之就是和沈亦霆沒有關系。
我低下頭，說：“其實我和杜先生算是朋友關系，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感情。”
蔣涵聽到我這麽說一楞，那表情好像是覺得我是和杜禮分手了，所以才會如此，我忍不住內心的憋悶，又繼續道：“我們真的沒有什麽特殊的關系。”
蔣涵顯得不置可否。
我們兩個人一時間沒了話題，還是麗兒跑出來尋我才打破了這一僵局。
要不說蔣涵這樣的女人很討人喜歡呢？
因為她很少讓人不自在，看到麗兒出來，她立刻就把剛才的尷尬揭了過去，轉而笑著說：“小朋友，來和姐姐出來買東西啊？”
麗兒心情正處於最好的時候，看見蔣涵一點兒也不怕生，直說：“姐姐，我要去上學了，所以來買東西。”
“上學啊！這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蔣涵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姐姐送你一份開學禮物可好？”
我一聽趕忙制止，可是蔣涵已經進了剛才的那家店，讓店員把所有的文具都包一份。
“蔣小姐，這麽怎麽可以？您不要破費！”我說著，就又跑去制止店員。
蔣涵追過來按住我的手，跟我說：“晚之，你這是怎麽了？一段時間不見，你就失憶了？不是說好叫我小涵的嗎？而且你是我朋友，你妹妹上學，我送份薄禮這不是很應該嗎？”
我頓了幾秒，也不好意思駁了她的面子，但是也不想接受她的好意。
“小涵，我們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要這麽客氣，不要破費。”我找了個相對合適的措辭說。
蔣涵笑笑，然後又看了一旁的麗兒，說道：“我送給可愛的小妹妹的，你不要再拒絕了，又不是給你的。”
“可是……”
“好啦，這都是我掙的錢，我說買什麽就買什麽。”蔣涵莞爾一笑。
就是這份自信，還有這份底氣，讓我一下子沒有了話，我看著眼前的蔣涵，心底是無盡的羨慕之情。
我感覺蔣涵就活出了一個女人該有的精彩。
我真的很想像她一樣，不需要這麽的富有，只要出門在外，我也可以隨心支配自己的一切，我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我的新嘗試又一次失敗了，我必須去沈氏，按照沈亦霆的話去做，否則麗兒這邊就會毀於一旦。
……
和蔣涵這一照面很快就結束了，她說她一會兒還有個會議要開，等有機會再來請麗兒吃飯。
回去的路上，麗兒一直和我說蔣涵看起來好厲害，她說她將來也要成為一個這樣有能力的人。
我點點頭，沒有言語。
看著窗外，我想現在的我在麗兒眼中也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吧，碌碌無為，自卑懦弱。
我真的覺得自己的生活像是跌入了最黑暗的角落裏，逃不出去，也掙脫不掉，特別是沈易康再一次發來消息，詢問我去沈氏面試的事情時，我感到的是對生活的失望。
因為我知道我必須回覆了，不能再逃避。
盯著自己親手打出來的“我想好了，我要去試試”，再想到昨晚的沈亦霆，那一刻，除了對生活的失望，我還有對人生的絕望。
……
兩天後，我準時來到了沈氏的大樓門前。
我還記得沈易康在說他幫我爭取到這個機會的時候，我心裏是有興奮和欣喜的，因為我這麽年輕，也想去見見世面，可是想到了沈亦霆，我怕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不想來。
然而自作多情帶來的就是雙重打擊，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就是我去和沈易康保持親密。
擡頭看了一眼津城著名的地標式建築，沈氏大樓，我一點欣賞的興趣都沒有，只是像個木偶一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和前臺的小姐說明了來意以後，她們為我指明了位置，我就乘電梯去了公關部。
沒想到面試的人不少，他們各自拿著簡歷互相攀比著，比如說自己在那個名牌大學學了什麽，又或者是在哪個有名的公司工作過。
有一個女人問我是博士還是碩士學位，我低著頭沒有言語，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醜一樣在這裏供人取笑。
原來，我是抱著闖蕩的心情向往這裏，雖然自己學歷不高，但是機會難得，我不覺得在這一點上被人嘲笑有什麽難堪，可現在我的目的是那樣的，我就覺得一切都變了味。
“陸晚之小姐。”
秘書喊了一聲，我精神恍惚了一下，慢了幾拍才站起來向著面試房間走去。
一進去，裏面的面試官有六位，每一個看起來都是精明歷練，一絲不茍。
尤其坐在最中間的那一位中年女性，看起來就很嚴厲，甚至是難以相處，就像大學時期那種一心追求理論卓越的刻板教授。
她打量了一下我，然後說了句：“坐。”
我坐下後，張口就想按照一般的程序來介紹自己，誰知道那女人倒是先開口道：“中文系，本科生，沒經驗，請問這位小姐來沈氏面試，你的優勢是什麽？”
真是犀利。
我頓了幾秒，心想要是表現的不好，說不定也就給刷掉了，那也不錯。
於是，我丟掉了緊張，連以前面試時有的包袱也全都沒了。
說道：“中文系的學生，或許會給很多人造成誤解，覺得我們是只會啃書本的書呆子，其實我們也可以是個雜學家。方方面面的知識，我都了解一些，比如醫療、生物、化學，這些東西在書本中通過生動的文字都讓我有進一步的了解，所以如果工作是偏綜合性的文科向，我覺得我都可以勝任。至於本科生還有沒經驗這一點，也可以從反面印證我是一張白紙，白紙的可塑性自然要比全是字跡的紙張強上許多，而且我謙虛肯幹，不會自視甚高。”
話一說完，幾個面試的人面面相覷。
我心想他們應該都是在嘲笑我吧，因為他們就都是博士碩士，被一個本科生這樣說，肯定覺得可笑。
可誰知道，那個女人聽完笑了笑，眼神中倒是沒有半分輕蔑，而是問道：“如果與沈氏合作的一家珠寶公司出現了輻射珠寶的問題，你覺得這樣的公關危機該如何處理？”
楞了楞，我還以為我的面試已經結束了，完全沒想到還會有下文。
可面對對方的問題，我也不能冷場，所以只好去飛速回憶曾經看過的那本由格魯尼格寫的《卓越公共關系與傳播管理》這本書裏的內容，這算是我對公共關系最大的學習了。
組織了一下語言，我說：“首先，沈氏與珠寶公司雖然是合作關系，但是一旦危機出現，必須保持良好正直的形象，就是不可以當即撇清與珠寶公司的關系。需要立刻發通告，告知各大媒體，表明自己願意將此事交給權威部門的決心，以及願意配合調查的意願。其次，再與珠寶公司取得聯系，了解個中緣由，制定下一步的計劃。”
女人身邊的一個男人聽後又問：“事情發生了，不需要先了解事情的始末嗎？一上來就發通告，找媒體，會不會唐突了？”
我想了想又說：“公共關系的維護，主要是維系在沈氏和大眾之間的，第一時間向大眾表明自己的觀點，使大眾先入為主才是最重要的。時間上的把握是很重要的一點，它會使大眾覺得……覺得這私下沒有什麽手腳。”
我說的有些直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了。
女人聽了我的話以後笑意更深，看了看身邊的人，說道：“還有疑問嗎？”
眾人又一次面面相覷，然後紛紛搖頭。
女人看向我，然後說道：“好了，面試結束，我們會以最短的時間告知面試結果。”
我站起來向各個考官微微鞠了一躬，輕聲說了些客套話就離開了。
一出去，大家對我都是指指點點，說著我這麽快就出來肯定是沒戲了，我聽了心裏沒有一點兒沮喪，反而還挺釋然。
整理了一下包包，我就向著來時的那個電梯走去，沒想到沈易康正在那裏等我。
又一次想到沈亦霆那天的話，我原本想要和沈易康維持普通朋友關系的念頭也變得所剩無幾，只想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
“晚之，”他笑著向我跑過來，“面試怎麽樣？”
我低著頭，說：“不怎麽樣吧，我進去一小會兒就出來了，應該是浪費了你的這次機會。”
“這些該死的老頑固。”沈易康嘟囔了一句。
我沒想細究，只是說：“你正在上班吧，快去忙，不要耽誤工作，我先走了。”
沈易康撓撓頭，笑著說：“我馬上就到午休時間了，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一點，哪裏來的午休，他分明就是在這裏等著和我吃飯。
這樣一份單純的愛戀讓我心裏發酸，我皺了皺眉，心想他越是待我如此，我越是不能做出來傷害他的事情。
“我還有事，這次的午飯……”
話沒說完，沈易康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一聲，他趕緊捂住自己的肚子，沖我傻呵呵的直笑，說著：“我早就想著中午和你吃飯，所以早晨沒怎麽吃。”
沈易康真的像一個孩子，不僅僅是他的眼睛很幹凈，更是因為他的心很純真。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答應他，我的心裏過意不去，我覺得那是對他的一種傷害；不答應他，看著他受傷的眼神，我覺得那也是一種傷害。
我站在原地猶豫不決，不知所措，這時就聽他喊了一聲：“哥，你怎麽來了？”
身體一僵，我不敢回頭。
“剛在策劃部開完會，現在要去和王董吃飯。”沈亦霆淡淡的說。
“不是我說你，你這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生活還有情趣嗎？”沈易康開始和沈亦霆打趣。
可話一出口，氣氛就立刻冷了下來，因為沈亦霆本身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
幸好杜禮找出來把話接了過去，“二少爺這時候在這裏是做什麽？”
沈易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來來來，上次那場面不好，這次我再和你介紹一下。哥，這是陸晚之，我……”
僵硬的轉過身子，我快速看了沈易康一眼。
我不知道我那目光在他眼中是什麽樣的，但是在他看到後，他的眼神確實暗淡了一下，然後小聲說：“我的朋友。”
沈亦霆很紳士伸出手，然後淡漠道：“幸會，沈亦霆。”
我提著一口氣，只覺得心裏像是刮起了一陣龍卷風，把所有的情緒都給掀了起來，然後席卷我的全身。
伸出手，我的胳膊有些輕顫，稍稍觸碰了一下沈亦霆的手，我就立刻收了回去，說道：“您好。”
沈亦霆沒有說什麽。
“哥，你看看你給晚之嚇得。”沈易康抱怨起來，“你就不能溫和一點嗎？你不知道你這樣會給別人造成很大壓力嗎？”
沈亦霆依舊沒有說話，氣氛再度陷入了冰點。
恰巧的是這時候電梯來了，沈亦霆，沈易康，杜禮很自然的上了電梯，只有我還楞在原地不動。
沈易康見我沒有跟上，又立刻折了回來，牽著我的手就把我拽進了電梯裏，柔聲道：“傻晚之，等什麽呢？”
我沒敢看沈亦霆，只是快速抽出了手，說道：“對不起。”
“道歉幹什麽？”沈易康笑起來，但馬上又收斂了起來，看著我說：“你臉色有些發白，是不是不舒服？”
我趕緊搖頭，心想正好借這個機會拒絕他一會兒吃飯的邀請，可誰料沈亦霆卻開口道：“易康，陸小姐為什麽會出現沈氏？”
他可真會演戲。
沈易康一聽來了精神，說道：“哥，你這問題問的好啊。公關部正在招人，晚之來面試的。你看你能不能給……嘿嘿。”
我想說我不要靠關系，更不想來這裏工作，可是又想沈亦霆已經命令並且威脅我來沈氏，我要是在這時候表現出來自己的不願意，會不會惹怒他？那麗兒那邊……
一肚子的話生生又給咽了回去，我只能低著頭一言不發。
隔了幾秒，沈亦霆說：“你想陸小姐來沈氏工作？”
“是啊，外面那些雜七雜八的工作不行，又辛苦，掙得又少，我怕委屈了晚之。”沈易康的話裏處處都是對我的關愛，真是叫人聽了“難為情”。
沈亦霆這次沈默的時間長了一些，隨後說：“易康，你應該有分寸的，這事情要是讓二叔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太平。”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知道？”沈易康說的理直氣壯，“再說了，他憑什麽幹涉我？如果他敢反對，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沈易康的話，我心很不是滋味，外人可能聽不出來，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沈亦霆是在激怒他，想讓他對沈良倫不滿。
可沈易康為了我，什麽話都往外說。
心有不忍，我拽了拽他的衣角，沖他搖了搖頭。
沈易康看著我笑了笑，溫柔的說：“沒事，你別害怕。沈良倫他不能怎麽樣的，這裏不是美國，他管不了我。”
我皺了皺眉，又說：“不要瞎說話。”
他聽到以後笑意更深，根本不顧還有旁人在場，問我：“送你的項鏈，你有沒有試試？我買的時候，聽店家說那項鏈還有一個配套的手鏈，可惜他那裏沒有。等將來我們去旅游，去那些跳蚤市場，說不定可以找到。”
說到後面，沈易康近乎深情，澄澈的眼中都是我的樣子。
我被他的目光附著上，覺得自己就是在造孽，在犯罪，可是此情此景，我真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能就那麽看著他。
直到“叮”一聲，電梯到了一樓。
沈易康很紳士把空間騰出來讓我先走，剛才的那種氛圍也真是叫我難以忍受，所以我也沒客套，趕緊邁開步子就走出了電梯。
只不過，在經過沈亦霆身邊的時候，我感到他身上的寒意和氣場驟然強上了好多倍，一瞬間，我簡直被他壓迫的心尖冒汗。
還好沈易康快步跟上了我。
我們一行人走到大廳那裏，沈易康忽然停住腳步，然後對我說：“想吃什麽？”
我是真的不想和沈易康吃飯，因為那會令我有一種負罪感，會令我愧疚難當，猶豫了兩秒，我看著他說：“易康，我真的不想……”
“陸小姐，易康剛從美國回來，對這邊不太熟悉，你要是能和他吃飯也算替我盡了一些向導的責任。”沈亦霆忽然說。
我看向他，深知自己眼中除了那種難受，還有眼底的一片冰冷。
他話中的含義，我聽得出來，尤其是“替他盡一份責任”這句，他是在暗示我們之間的勾當，更是在逼迫我同意吃飯。
沈亦霆真的一點點也不在乎嗎？
看著我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看著我對別的男人笑臉相迎，他心裏就沒有一點點的不痛快？
那晚，我看這個他心裏就明白他不可能看不透我，我抗拒沈易康，除了不想傷害這個無辜的人以外，更大的原因就是我愛的是他啊，他明明就在我身邊，也明明從未提過我們就此分手，可他為什麽不停的逼我和另一男人在一起？他真的太殘忍了。
“哥，你可算說了句好話。”沈易康笑了笑，又看向我說：“晚之，你看我哥已經把我交給你了，你就不要再拒絕了。”
握著包帶的那只手，幾乎要把帶子掐斷，我克制住嘴唇的顫抖，和沈亦霆說：“我對津城一直都是一知半解的，沈先生不怕我把易康也給搞迷糊了？”
沈亦霆看著我，處變不驚，面上是他一貫的平靜和冷峻，他說：“要是你們遇到什麽問題，隨時聯系我。”
“哥，你真夠意思！”沈易康顯得很高興。
而我看著沈亦霆，心裏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哀傷，就好像心臟這裏被生生掏了一個大窟窿，鮮血不停的往外溢，只有沈亦霆能看見，可他始終視而不見。
他當真半分也不在乎我是否和別的男人有什麽關系，真的，一點兒也不在乎。
我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說了句：“既然有了沈先生這麽強大的保障，易康，那我們走吧。”
沈易康笑容越發燦爛，問我：“那你想吃什麽？”
“我都可以，聽你的就好。”說完這話，我低下了頭，真怕我會笑著哭出來。
沈易康和沈亦霆還有杜禮道別，而我能跟在他身邊走出沈氏。
我沒有再看沈亦霆一眼。
079 他的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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