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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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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原本想要覆在他手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

曾經,他因為吳紹先的擁抱和牽手而暴怒的樣子一下子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他掐著我的脖子,眼中滿是殺氣……

“怎麽有些發抖?”沈亦霆忽然問。

我身體又立刻僵住了,想著自己剛剛才為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要把不敢說的話說出來,既然我今天遇到了易康那我就不該撒謊。

“亦霆,我今天……”

話沒說完,沈亦霆緊緊擁住了我,和我說道:“我不過隨口一問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原本的那句實情因為他的打斷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終究是怕的,原來是怕他的懲罰,現在是怕他的嫌棄,他的潔癖太嚴重,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以後會不會生氣,甚至是心裏有疙瘩。

可是現想來,徐總那一次那麽過火,他也沒有怎麽樣,只是用老規矩讓我用消毒水洗了個澡,並沒有像吳紹紹那次如此動怒,難道是因為他明白那次徐總的輕薄是他的計謀?

想了想,我問道:“亦霆,你……我上次讓徐總碰過,你會不會覺得、覺得惡心?”

沈亦霆挑起了一縷我的頭發,顯得有些玩味興致,他漫不經心的說:“怎麽會突然想問這個?”

“我就是、就是想知道。畢竟學、吳紹先那次你很生氣。”

真是嘴笨,差一點說成了學長。

沈亦霆聽到我這立刻改過來的口誤手裏的動作一頓,然後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腦袋強行轉了過去。

他的目光冷的可以結冰,看得我心頭一顫。

“有男人看到你起了色心,這很正常。但是吳紹先對你是情真意切,你覺得這可以等同嗎?”他的聲音也是寒意徹骨,聽得我寒毛都豎了起來。

可是眼前的他又讓我心裏有一絲癢,有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盤旋在我的腦海裏,那就是沈亦霆這是吃醋嗎?

還是不可能的吧。

伸出手,我握住了他捏著我的下巴的手,垂眸道:“我和吳紹先之間什麽也沒有,我把他當哥哥看。”

沈亦霆松開我的下巴,然後把手抽了出去,淡漠道:“我知道。”

我看著他的側顏,不禁在心裏問自己他說的知道是知道多少呢?我說我和吳紹先沒有關系,那潛臺詞就是我愛的人是他,他聽得出來嗎?

微微嘆口氣,我把頭扭了回去,靜靜的坐在了他的懷裏。

我們之間越來越安靜,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甚至是外面偶有的風聲,鳥鳴聲。

忽然,沈亦霆伸出了手放在了琴鍵之上。

他那素白纖長,骨節分明的雙手似乎天生就是為了與這黑白相間的琴鍵交相呼應的,他開始時快時慢的移動著手指,在這琴鍵上彈奏出了一首婉轉動聽的曲子。

徐徐響起的琴聲迅速溢滿了“夜鶯與露水”,像是給這個略顯單薄的地方註入了活力,就像是有一朵朵的白玫瑰依次開放,飄出淡淡的清香直直沁入了我的心脾。

我沒有看沈亦霆彈奏時的神情,只是輕輕閉上眼睛,靠在他的懷裏聆聽著,但是我感覺的出這首曲子是纏綿的,所以說不定沈亦霆在彈奏的時候或許也會流露過一絲柔情。

一曲畢,他再一次將手鎖在了我的腰間,並把臉頰貼在了我的耳邊,問我:“喜歡嗎?”

我點點頭,好像覺得耳邊還回蕩著他剛才的那首曲子似的,和他的話交纏在一起,十分的動人。

我說:“很好聽,是什麽曲子?”

沈亦霆似乎笑了一下,將腦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有些慵懶的說:“為你彈的。”

“為我?”我驚得提高了幾分音調。

沈亦霆長腿一側,站了起來,然後向我伸出手,說道:“你若喜歡聽,以後再給你彈。”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睛,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吸了進去一樣,握住他的手,我執拗的問:“這曲子真的是為我彈的嗎?”

沈亦霆也看著我,眼眸中的情緒十分覆雜,許久他才說:“為你而寫,為你而彈。”

我驚到了,站在那裏說不出來話。

看他瞧著我這個樣子,倒是沒有任何多餘的神情,只是淡淡道:“走,去吃飯。然後早些休息,明天帶你去個地方。”

我呆呆的任由他牽著我的手去了餐廳那裏,整個人還游離在他剛才的那句話中,“為你而寫,為你而彈”。

這麽浪漫的事情,是沈亦霆為我做的。

心裏軟的一塌糊塗,一個沒忍住,眼淚竟就掉了下來,沈亦霆見我如此,勾唇一笑,給我擦著眼淚說:“這麽感動。”

我重重的點點頭,說道:“這簡直是我聽到最感動的話。”

“還是一只蠢貓。”沈亦霆摩挲著我的眼角,又說:“就叫《晚風》,如何?”

“剛才的曲子嗎?”

他點了下頭,眼中透露出來點點的暖意。

甜甜一笑,我再一次重重的點點頭,心道《晚風》是我的“晚”,是我的曲。

……

轉天一早,我和沈亦霆一同醒來。

他昨晚就說今天要帶我去個地方,我找來了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再搭配一個深藍色的針織衫就和他一起出發了。

原來我們今天是要去曼哈頓。

和昨天皇後區的那條長街不一樣,曼哈頓全是摩天大樓,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車子,人行道上的行人也是絡繹不絕。

都說紐約是座不夜城,恐怕白天這裏是這副樣子,到了晚上又是另一副樣子。

我們的車子從時代廣場開過去,那個有名的大屏幕,我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我問沈亦霆:“是不是這裏到了新年會很熱鬧?”

他點點頭,說:“倒計時的時候,時代廣場上都是人,他們來自各個國家,集聚在這裏,迎接新的一年。”

單單聽他這麽說,我似乎就像感受到了那種熱鬧的氛圍。

他見我一副神情向往的模樣,說道:“紐約是個神奇的城市,歡迎每個人的到來。”

……

我這一路都在看著窗外,一看到可能是著名景點的地方,我就會去拍拍沈亦霆的手,他擡眸一看,接著就用淡漠的聲音為我一點點講解。

最後車子開到了哥倫比亞大學附近,停在了離它很近的一條街上的盡頭。

這街上都是住宅,有些泛黃的落葉肆意的落在街上,非但沒有讓人覺得淩亂,反而倒是給這街上添了些許平靜。

詹姆斯打開了沈亦霆的車門,然後沈亦霆又過來為我開門,我下車挽上他的胳膊,說道:“我們是來登門拜訪的嗎?”

“是,她一直在等你。”沈亦霆說。

“等我?”我在美國可沒有朋友。

話音一落,只聽一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可乎!不亦樂乎!”

我聞聲而望就看到站在草坪那裏的楊先生,她穿著紫色的唐服,顯得雍容華貴,慈眉善目。

我小小驚呼了一聲,松開沈亦霆,向著楊先生跑了過去。

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激動的說:“沒想到居然是您!分開這一段時間,您的身體都還好嗎?”

楊先生笑著摸摸我的腦袋,就像長輩疼愛晚輩一樣,對我說:“身體特棒,烤鴨還能吃下去一只呢。”

我被她的俏皮話給逗笑了,說道:“您還是這麽幽默。”

她也笑了起來,牽住我的手向裏面走去,“快快快,我準備了好多零食,就等著你呢。”

我回頭看著沈亦霆,下意識的向他伸出了手。

也是等到他信步而來牽住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剛才的那個動作是那樣的自然,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像我們是個共同體,我去到哪裏都要等著他。

……

進入楊老先生的房子以後,裏面完全都是中國風的裝潢。

屏風、紅木桌椅、茶道、圍棋,應有盡有,她笑著和我說:“我這是中西合璧,外面包著洋人的洋氣,裏面是咱們中華的霸氣。”

真是一個有意思的老太太。

“老師,您今天是否還要觀看新聞?”

我一回頭就發現詹姆斯也跟著我們進來了,聽他的稱謂和語氣,他是一直跟在楊先生的身邊嗎?

楊先生擺擺手,說道:“不了,我今天要和晚之敘敘舊。”

我被楊先生的話又一次給逗笑,她身份那樣尊貴,居然說什麽和我敘舊,真的是不把自己當長輩,成了我們的同齡人。

“是,老師。”詹姆斯微微鞠躬,眼睛快速看了一眼沈亦霆,“我先去廚房看看師傅們菜色準備的怎麽樣。”

楊先生點點頭,握著我的手就要開始說話,這時沈亦霆站了起來,說道:“我給國內打個電話,你們聊。”

我轉頭看著詹姆斯和沈亦霆一同離開,也沒多想,扭過頭和楊先生說:“您家裏好漂亮啊。”

“真的?看中什麽盡管拿走。”楊先生說。

“這怎麽行?您上次送了我那麽貴重的禮物,我連句謝謝都沒親自和您說。”

想到那本初本《三國》我就覺得受寵若驚,那可不是錢能解決的事情,根本就是無價之寶。

“是他和你說是我送你的?”楊先生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我一楞,反應了一下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沈亦霆,才說道:“是啊,他親自給我的。說是您送我的。”

楊先生笑了起來,說了一句什麽“好小子”,之後的,我就沒聽清了。

之後,我又問:“楊先生,詹姆斯是您的學生嗎?”

楊先生點頭,“是,跟我學了也有那麽幾年,沒什麽長進,還真是叫人憂心。”

我嘴角抽了一下,詹姆斯可不像是沒有本事的,但是我轉而又想,楊先生的中文造詣登峰造極,怎的詹姆斯的中文有時那麽蹩腳呢?

楊先生拍拍我的手,似乎是猜中了我的想法,告訴我:“我的確是研究三國,但是還主修工商管理和新聞傳播,詹姆斯和我學的是工商管理。”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眼前的這位時髦老太太究竟還有什麽是令人吃驚的?

研究三國就是一個一輩子的專業了,居然還修了工商管理和新聞傳播,這是需要多大的腦容量啊。

楊先生看著我驚得不行的樣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然後身體後仰,靠在了藤椅上。

她說:“要說我的得意門生,有兩個,裏面有一個就是亦霆。”

我又是一驚,沈亦霆也師從楊先生?怪不得啊,他那麽尊敬她,時刻都在用敬稱“您”,我還沒聽他和別人用過這個字。

“這孩子從小就性子冷,智力是比一般人高了一些,最主要的是邏輯思維十分清晰,用強大來形容也不為過吧。他小學畢業那陣和一個國內小有名氣的一個棋手下圍棋,就把人家殺的片甲不留,後來上學的時候,更是從沒從第一上掉下來過。本以為他這樣的智商還有邏輯思維和人打起交道來也是如魚得水,沒想到他的性子越來越冷,冷到讓人覺得望而卻步。”

聽到楊先生這麽說,我不由得轉頭看了看院子裏正在講電話的沈亦霆。

他的冷漠和強勢是真的令人最恐懼的地方,哪怕他沒有顯赫的身份,僅僅這樣的一個人就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晚之,你現在還怕他嗎?”楊先生忽然問。

我回過神,想起那次楊先生到諾瀾公館來,我對沈亦霆的懼怕肯定悉數落入了她的眼中。

“還是害怕,但是不是以前的害怕了。”我誠實的說。

這話一說完,我頓時有點兒後悔,楊先生什麽看不出起來,她肯定明白我話中的含義是什麽。

但是我後悔的不是讓她知道了我對沈亦霆的愛意,我現在已經不怕告訴別人我愛沈亦霆,相反的,我是怕我的表露會給他帶來麻煩,畢竟我們之間身份懸殊太大。

可沒想到的是,楊先生握住了我的手,語重心長的和我說:“別怕,只要你願意跟著他,就會發現他的不一樣。”

“我、我……可是……”心裏忽然提起了一口氣,叫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願意”。

“來,嘗嘗這蝴蝶酥,平時可是我的最愛。”楊先生忽然話鋒一轉,拿起小碟子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張著嘴,還沒從剛才的對話中跳脫出來,就見沈亦霆坐在了我的身邊。

他說:“嘗嘗,應該和你的胃口。”

我看了一眼楊先生,她面上沒有任何的異常,我伸手接過碟子,輕聲說了句:“謝謝。”

蝴蝶酥好不好吃,我已經嘗不出了。

滿腦子都是楊先生的那句“只要你願意跟著他”,我當然願意永遠跟著他,可是這是沒有可能的,終有一天他會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我也該回到自己的位置。

想到這裏,我心裏的酸澀和痛苦就會蔓延全身。

楊先生拿起茶壺為我和沈亦霆斟了杯茶,緩聲道:“到逗留到月底嗎?”

沈亦霆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小口抿了一口茶,說道:“是的,月底。”

楊先生沒有接話,只是低頭品著手裏的茶,隔了半分鐘才說:“晚之,還記得上次我說要送你一件旗袍嗎?做好了,我吩咐菊喚帶你去試試。”

話音一落,名為“菊喚”的傭人就走到了我身側,說道:“陸小姐,請您隨我來。”

我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沈亦霆,他點了下頭,我就和楊先生暫時道別隨菊喚上了樓。

期間,我隱隱約約聽到楊先生開口道:“你可當真都……”後面的就沒聽到了。

……

菊喚帶我來了二樓的一間客房,打開門,裏面的裝潢叫我驚了一下。

典雅的中國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英倫的深沈和優雅,這個樣子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但是和這房子還有有些格格不入,不過也罷,房子外面還有洋人的的洋氣呢。

“聽說這裏是沈先生小時候的房間。”菊喚說。

“什麽?”我趕緊又仔細看了看這房間的裝潢和裝飾,確實有點兒他的風格,“他小時候怎麽會主住在這裏呢?”

“我也是聽說的,說是自先生六歲起就搬到了這裏。”

我點點頭,想著楊先生在剛才提到沈亦霆的那種慈愛還有欣賞,甚至是作為一個長輩的操心,想來他們的感情比師徒還要深。

我和菊喚都沒有再聊這個話題,她走到衣櫃那裏為我取出了一件旗袍。

是件藕荷色的及膝旗袍,上面是紫色的盤口,還繡上了些許梨花,真真的濃妝淡抹總相宜的典範。

因為說它繁覆奢華,那是因為它的做工實在是太精細了;說它淡雅簡單,是因為它的顏色和花樣十分的清新。

“這是老夫人年輕時的一件旗袍,前段時間她親自登門拜訪當年那位給她做旗袍的師傅,讓他按照陸小姐的尺寸修改的,那師傅都已經九十八歲高齡了。”菊喚說著。

我聽得又是一驚,再看向這件旗袍時,便不僅覺得它單單是美麗,更是有了歲月的積澱,伸手輕輕拂過那潔白的梨花,我說:“又是如此貴重的禮物,我實在不能收下。”

菊喚說:“老夫人未蔔先知,她說如果陸小姐不願意收下,她讓我轉告你這件旗袍的故事來日若有機會她會向你娓娓道來,但現下她的意思是她的東西只送有緣人。”

我笑了笑。

心裏明白有些深情厚誼哪怕重如千斤,也要心懷感激的接受,因為它真的是“深情厚誼”,許多事情都好駁了回去,甚至是一個人的面子,獨獨這份情誼,不可傷人心。

“我現在就想換上它。”我說。

“好的,我在門外等您。您可以隨時叫我進來。”

菊喚走了以後,我拿起這件旗袍又仔細看了看,心道這是楊先生年輕的時候穿的,那這旗袍少說也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了,她是如何將它保存的這麽好?

我對楊先生口中的故事越發好奇了。

褪去身上的白裙,我小心翼翼的穿上旗袍,站在鏡子前,我一邊系著盤口,一邊打量著自己。

不得不說,這旗袍改完真的是為我量身定做,無論是胸部,腰部,胯部,都是分毫不差,我又有些詫異楊先生是怎麽知道我的尺寸的。

門把手輕輕轉動,我以為是菊喚進來了,便說:“菊喚,你覺得好看嗎?還有,麻煩你幫我這頭發……”

話還沒說完,一雙素白的手就穿過了我的發,將我的長發披散開來。

沈亦霆看著鏡中的我,低聲了句:“好看。”

我害羞的笑了笑,想著上次我穿旗袍的時候引得他大怒,我還以為他不喜歡我穿旗袍的樣子,不過一想到這點,我又想到畫中的那個女人。

突然,腦袋裏靈光一現,莫非那女人和楊先生有什麽淵源?

正想著,沈亦霆輕輕抱住了我,打斷了我思路,對我說:“今晚我們住下。”

“住下?這裏嗎?”我問。

他點點頭,目光留戀在我的身上,然後說道:“把桌上的梳子給我。”

我聽後按照他的話去做,而他接過梳子就讓我住在了梳妝鏡前,開始為我梳發。

當他拿著梳子,讓它從我的發頂直直滑到我的發梢時,我感覺頭皮一陣酥麻,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覺,更是一種久違的感覺。

我媽最愛為我打理頭發,每次都是讚不絕口的誇我漂亮,那種發自心底的讚美會讓我感覺心中滿滿當當,是溫馨的感覺,也是親人之間的感覺。

鏡中沈亦霆的眉眼還是有化不開的冷漠,但是他專註認真的樣子讓我似乎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內心可能不是那麽冰涼的。

“晚晚,”他喚了一聲,“我喜歡你散發的樣子。”

我笑了笑,心想這話他說了很多次,“那我以後都散著發。”

他淡然一笑,繼續給我梳著頭發。

……

這一天,我一直陪在楊先生的左右,和她談天說地,無所不聊,而沈亦霆就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從不插話,也從不打斷。

時間轉眼到了晚上,飯桌上詹姆斯的冷臉刻板和楊先生的妙語連珠不禁讓人捧腹大笑,這樣的師徒還真是少見。

等八點半一過,楊先生說她要看書,而詹姆斯也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就在這房子的對面。

沈亦霆牽著我的手走到了房子後面的小院子裏。

院子很小,放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再者就是那顆引人註目的大樹,重要的是樹上有一個樹屋。

沈亦霆帶我走到梯子那裏,說道:“上去。”

我點點頭,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而且也明白了他為什麽剛才讓我換上一條褲子。

樹屋裏很簡單,一張簡易的單人床,滿滿一書架的書,還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連一個裝飾都沒有,不對,地上有一個圓形地毯。

“這是你小時候的秘密基地嗎?”我問。

沈亦霆脫下了身上的西服,說道:“是我唯一可以放松的地方。”

說著,沈亦霆竟然躺在了地毯上。

而後,他沒說話,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我過去,我原本想要拿起書架上的書看看,這一下也顧不上了,立刻跟了過去。

等我躺下的時候,才明白了他口中的放松是什麽含義。

這樹屋的屋頂有一塊圓形的玻璃,正好對著圓形地毯,躺在這裏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天空中星星。

“好美啊。”我讚嘆道。

“嗯,你很幸運,今晚有星星。”

我往他身邊靠了靠,和他肩挨著肩看著天上的星星,問他:“小時候你就是來這裏舒緩心情?”

“差不多。”他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看了他一眼,硬朗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有些拒人於千裏之外,我想他應該是現在想要靜靜,不願多說話,所以我就閉上了嘴巴。

安靜的躺在他的身邊,我看著滿天繁星覺得心裏很寧靜,但是這份寧靜是因為晚上的星星,還是因為他,現下倒是叫我有些分不清。

忽然,一陣風襲來,沈亦霆拿起一邊他脫下的西服蓋在了我的身上,說道:“我們回房間。”

我立刻拒絕,說道:“我一點兒都不冷,在這裏很愜意,我們再待一會兒好嗎?”

沈亦霆聽後沒有說話,只是把我往他的懷裏帶,我抱住了他的腰身,只覺得哪怕我現在靠著的是一坨冰,我也不會覺得冷。

“你覺得夜晚是由星星點亮的,還有由月亮點亮的?”沈亦霆忽然問道。

我看著星星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星星。”

“嗯。”他沒有問為什麽,只是輕聲應了一句。

我直起一點身子,擡起頭看向他,心裏的那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心頭,尤其是今天楊先生的那句話,幾乎把我的心都給攪翻了,我真的好想知道答案。

“亦霆……”

“嗯?”他垂眸看向了我,眼中的一片清冷從未改變。

我迎著他的目光,心想如果他的眼中是我一輩子的囚籠,我也願意被判處無期徒刑。

“你願意我一直跟著你嗎?”我聲音顫抖的問了出來。

我看到沈亦霆的眉心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隨即又立刻恢覆了平靜,然後擡眼看向了天空。

他,沒有回答。

一時間,心中無限的痛苦、苦澀、傷心交織在一起向我襲來。

死死咬住嘴唇,我一下子抱住了他,忍著眼淚說:“我知道我們的結局是什麽,可是我還……對不起。”

他沒有抱住我,只是淡淡道:“沒什麽可道歉的。”

伏在他的胸膛之上,我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沾濕了他的衣襟。

那一刻的感覺,我無法言說,只是覺得那種痛心疾首幾乎要多走了我的生命,帶走了我的呼吸,我的心明明在跳動著,卻又像是壓上了千斤石,要把我的心碾的粉碎。

如果飛蛾撲火能死的幹脆該有多好?還不是要經過烈火焚燒。

抓住他的肩膀,我穩定著自己的氣息,清晰的說:“無論如何,也無論要經歷什麽,我都不後悔,我不覺得我開始了這段無法企及的奢望有什麽不對,因為我愛你。”

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我不知道我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聽,我只知道說出來,此刻不把心中所想說出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說不定一下秒,我們就會各自天涯。

“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我感到沈亦霆身體僵了一下,他的手最終緩緩落在了我的身上,似乎是想讓我停止下來,也似乎是想與我一起分擔。

我沒再說話,只是緊緊抱住了他。

許久,他說了一句:“記住你今天說的,你說是星星點亮了夜空。”

我一楞,緩緩擡頭看向他的時候,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是啊,我不會忘記我的這句話。

夜空是由星星點亮,而非月亮。

因為月亮只有一個,它把光輝灑向了人間,博愛卻又薄情;而星星無處不在,它雖然很渺小卻可以時時刻刻指引著在夜晚前行的人,伴隨在左右不離不棄,點亮了整個黑夜。

067 沈良倫和他的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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