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臻與華昭離開這皇宮之時，天空竟然又開始飄起了雪。

只一會兒，細小的雪花就變為了鵝毛般的大學，輕柔的灑落在京都的每個角落，很快，兄妹倆的肩頭就積滿了片片白色的晶瑩。

“阿——嚏”

畢竟是女孩子，身體總要嬌弱一些，本就驟降的氣溫，再加上她如今身上衣衫的單薄，終是讓她受了涼，噴嚏鼻涕不斷。

華臻只覺得自己周身忽然暖和了起來，再一看，是華昭將他的外襖解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臻兒！”華昭擔憂的看著她。月吟今日為了讓他看起來健壯一些，逼著他裏裏外外穿了好幾層，多得不能再多了，方才趕路之時，他的額頭便已經沁出了汗。

“我沒事！”華臻看著哥哥暖暖的笑著，驟然間，只覺得右肩一沈，頭上的雪也停了下來。

她擡起頭，毫不意外的看著身側的紅爪黑鳥，是它在給他擋雪吧，她看著這久違了的身影，有一瞬間迷離於時間的恍惚。

“大烏！”她這樣喚他，仿佛又回到了在東陵城她日日不得安生，傲嬌又心軟的大烏雖不高興卻又不得不護著她的日子。

明明只是幾年前，她卻覺得這一切遙遠的像是已經過了百年。

這一聲“大烏”，聽的莫予的心頭一陣劇痛，他努力壓抑著自己才不讓自己將心頭的那一口血溢出。

這一切的一切，早就回不去了，“大烏”也只能被埋葬在她最深的記憶裏，不會再有大烏了，不久之後，莫予也會離她而去了。

他看著身旁這個滿心歡喜的女孩，她的眼睛亮亮的，笑起來宛若天上的星辰，她還什麽都不知道……

還好，她找回了她的哥哥，這樣，他離開的時候，至少還有人陪著她，安慰她，保護她……

那時，她一定會恨他吧……

“大烏！”華臻好整以暇的看著莫予，這才將他從沈思中喚醒。

他擡起頭看著四周，雪停了，華臻早已換上了一身雪白的狐裘，他倆正身處一片銀裝素裹的竹林之中，而方才走在身邊的其它人早已不見身影，側過頭，那熟悉的院落正在不遠處，不知不覺中，竟已經回到了竹語堂了嗎？

“來陪我賞雪吧。”華臻的眼睛在雪光的映襯下閃閃發亮，莫予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枯黃的殘竹搭配上這濃郁的雪白，竟也別有一番景致。

“你最近常發呆。”華臻的小嘴微微撅起，似是在表達她的不滿。

“噢，我可能太累了。”大烏一個旋身，立即就變回人形，立身於華臻身側，卻保持著一個禮貌性的距離。

累？他整日裏哪裏都不去，什麽都不做，飯也吃不上幾口，他說累？

華臻茫然的看著他，卻仍是沒有開口，追問到底終究不是她的作風。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就這樣在雪地裏靜默著，許久沒有開口。

“莫予。”輕呼聲隨著一團白氣飄出，又慢慢消散。

“嗯？”莫予眼睛輕眨了下，如同木雕般的兩個人這時才活了過來。

“等事情都結束之後，你有什麽打算？”華臻有些期盼的目光掃過，讓莫予如坐針氈。

“我……我沒想過！”莫予窘迫道。

“是嗎？”華臻一臉失望，但過不了多久，便又恢覆了神采，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原本是想著去和畫龍拼命的，也沒有想過以後。可如今，老天爺有給了我這麽好的一次機會，我忽然就想起來我還有好多事情可以做。”

“嗯！”莫予淡淡答道，眼底藏過一絲死灰般的黯然，他又怎會沒想過，他早就打算好了，等著畫龍的事情了結之後，他便帶著著華臻四處游玩，踏遍天下，朝夕相伴……可如今……他已經沒有資格再想這些。

“我想先和哥哥去一趟東邊，與爹娘團聚，再將爹娘接到蓮城，這樣的話，離外公也近一些，一家人也算是團圓了。”

華臻邊說著，邊側過臉去看著莫予，莫予的眼眸低垂，她看不出他的情緒，只能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顫動。

“再然後，我便跟著你……你帶我去哪兒……都好！”這樣的話說出來，多少還是有些羞怯的，華臻的面頰漸漸發燙了起來。

“臻兒！”莫予忽然出聲將華臻打斷，他想說些什麽，卻只覺得喉頭陣陣發緊，酸澀感盈滿了他的眼耳。

“臻兒，我……”莫予再次開口，卻又對上華臻那一臉無邪的摸樣，這叫他怎麽能說出口……

莫予的臉痛苦的擰成一團，他拳頭握緊，憤恨的一拳拳砸在自己身上。

“你在幹什麽！”華臻急忙上前，用盡全力拉住了莫予的雙手，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莫予身前。

未曾想到，莫予卻一把甩開她的手，輕推開了她。

“臻兒，我們沒有以後了……”莫予哽咽著將這句話說完，竟如受了委屈的孩童般低聲啜泣了起來，又倔強的不肯發出一絲聲音。

華臻聞言，只覺得心裏的擔憂慢慢被坐實了，她早就看出他的不對勁了，果然，他是有事情瞞著他的。

“你慢慢說！”華臻站起身來，冷靜輕柔的話語如同一記悶棍打在莫予的心上，讓他又是悔恨，又是心疼。

“我回烏垠城時，玄影城主讓梨心長大後，便用了死術將我倆關了起來，那房間裏有一種至烈的催情花，我……我與梨心……”莫予漸漸說不下去了，後面的事情他實在是難以啟齒。

不用再說，華臻也聽明白了。

“所以呢？”華臻假裝不經意的問道，來掩飾她眼底的震驚與哀傷，可淚水卻仍是不爭氣的出賣了她，一滴一滴如同毒藥滴在莫予的心上。

“所以你就要放棄我了嗎？”華臻質問的話語有些顫抖，她只想過死別，倒從未想過他們之間也有生離的這一天。

“臻兒……我……”莫予想說，既然城主臨終前將梨心托付給了他，他便不能棄梨心，棄烏垠城於不顧。而且梨心如今得了城主的神力，即便是他想，也最終會被梨心抓回去，他遠遠不是貴為城主的梨心的對手。

但僅存的理智與自尊讓他覺得，華臻不需要知道這些，這些只會讓她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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