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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九幽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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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位創世神

長劍刺來的那一刻, 有撼世之力的妖皇,沒有躲開。

而一向悲憫的神女,也沒有絲毫猶疑。

剎那間, 神劍刺穿了他的胸膛。鮮紅黏稠的血大片大片地湧出,濺落在千祈臉上, 染紅了她原本聖潔的衣裙。

那樣滾燙,那樣熱烈, 那樣絕望。

沈長弈想, 他的神女對他,原來真的早已沒有一絲留戀了。從那次巫山幻境中, 她任由他痛苦地死去那一刻起, 他就應當明白的。

他心裏其實很清楚, 那日他在往生海畔所做的一切, 本就死生不可原諒。

可他總還懷有那麽一絲幻想, 渴望在這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他的神女能拉他一把。

可是她不會。

他的神女向來愛蒼生。她只會殺了他。

他的心中突然層層不絕地湧出一股悲哀和痛苦,就像被一把鋒利的銼刀來回矬著,痛得深入骨髓。這樣的痛苦在妖脈的刺激下,讓他幾近癲狂。

他的身上全是血,眼尾落下的血淚也汙濁了原本蒼白的臉龐,嘴角的鮮血源源不斷地湧出, 慘烈至極。

沈長弈含著猩紅的鮮血, 輕輕擡眸, 看著面前無情的神女, 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瞳孔倏然間變成了血紅色, 萬分駭人。

千祈一驚, 雙眸微微放大,自己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妖脈的強大力量彈開數丈遠!

帝清慌忙上前扶住她,聲音是掩蓋不住的難以置信:“不好……這上古妖脈竟強悍至此,我們根本殺不死他!”

千祈穩了穩身子,有些不甘心,正要啟唇說些什麽,卻見不遠處的沈長弈周身突然迸發出血光,力量大到幾乎具象起來,就像自天而降的奔流血瀑,蕩起駭人的風浪。



帝清聲音很果決:“他現在已經全無理智了……我們先離開這裏!”

千祈緊咬下唇,貝齒在紅潤的唇上硌下白色的痕跡。可面對這種情況,她終是也無可奈何,只好低低應了一聲,隨著帝清快速離開。

她的背影翩然,即使沾染上幾滴血跡,也絲毫不顯得骯臟,仿佛自己的聖潔能凈化一切腐朽和罪惡。

空曠的城門上,只留下堆積如山的屍體,匯聚成河的鮮血,還有……

癲狂得甚至有些可憐的妖皇。

離開齊國城門後,千祈跟在帝清身側,眉目微斂,開口問道:“哥哥,上古妖脈當真強悍至此嗎?若他不死不滅,三界豈不是要大亂?”

帝清深吸一口氣,冰山初雪般的眼眸透著股冷勁,卻並不讓人覺得淩厲:“阿祈,你可還記得,創世神岑曜?”

“岑曜?”千祈神色一滯,“你是說,九幽玄境中那位創世神?”

鴻蒙初開,道法初生。在大道感召下,世間孕育出三位創世神——鳳朝,神樾,岑曜。他們分天地,造萬物,劃分出人,神,妖三界,創作出“秩序”,讓世間萬物得以運轉億萬年。

經歷千萬年後,最初的創世神漸漸隕落,鳳朝和神樾化作了人間的風雨,滋養萬物,只留下了最後的一位創世神——岑曜。

而他所處的九幽玄境,位於三界之外。他從不幹預三界之事,除非浩劫來臨,秩序將亂,他才會給人以指示,化解危機,還世間和平。

千祈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妖脈現世,天地間生出如此大亂,他難道感知不到嗎?為何還不現世相助呢?”

還是說,這位創世神並不覺得這是場浩劫?

沈吟須臾,帝清啟唇道:“看來如今也別無他法。我們只能親自拜訪一下這位創世神了。”

九幽玄境。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神秘,天空仿佛蒙上一層紫色的輕紗,與外界隔絕開來,卻又仿佛觸手可及。風散,地面上無數深紫色的花朵舒展開來,隨著風微微撲簌著。

這便是傳說中的幽冥花,據說每一朵花,都承載著三界之中某一個人的輪回。

在不遠處,一棵盤虬臥龍般的神樹靜靜地佇立在天地之間,仿佛亙古不變。淺金色的陽光透過枝椏罅隙灑落下來,寧靜而柔和。

在神樹的後方,佇立著高大的石壁,上面的文字早已斑駁不清了。陽光順著石壁上的文字流淌下來,那樣神聖,卻又沒來由地讓人感到悲愴。

千祈和帝清緩緩停住腳步,在石壁前擡眸。千祈不由自主地伸出纖纖素手,摩挲著厚重的石壁,隱隱感受到一種神秘的召喚。

可她不懂,這召喚究竟來自何方。

帝清迎著金光而立,聲音沈穩而清冷:“妖皇出世,秩序將亂。天界帝清攜神女千祈,特來拜訪創世神。”

話音落下,四周重歸寂靜。

石壁後方沒有回應。

千祈眸中掀起微瀾,難不成岑曜不在這裏嗎?

就在他們二人以為等不到回應的時候,石壁後方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無比神聖而清冷,卻又隱隱透出億萬年的淡泊與滄桑。

“神女,吾在此等候你多時了。”

一字一句,那樣沈緩,仿佛有洗滌心靈的力量。

說完,他們面前的石壁突然有了動靜。石壁上古老的文字隱隱散發出紫色的光輝,而後石壁開始從中間分裂,形成了一道門。

“千祈,汝一人過來。”

千祈回眸,看了一眼帝清,目光似是探詢。

帝清頷首示意,告訴她不必擔憂。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挪步,走進了石壁。

在她走進石壁的那一剎那,身後的璧門陡然間關閉,嚴絲合縫,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千祈頓足,掀起眼簾,不由得為眼前之景所震撼:

她似乎來到了另一處神秘的空間,或許就是傳說中三界之外的地方。這裏一切黑暗深邃,好似沒有盡頭。她仿佛懸在空中,卻在每次邁步時都能感受到腳底下的實感。

在這樣的空間內,懸浮著無數金色的字符。千祈穩了穩心神,發現這些字符記錄著名字、年代和事件,就像是記錄每一個人的過去,昭示未來的命數。

她仰首,輕聲問道:“神君,您說您在此等候我多時,可是早已得知妖脈的事情?”

所謂大象無形,創世神經歷億萬年滄桑,早已沒有了形體,岑曜唯有精神還存活在此。在虛無與黑暗中,遙遙傳來一個聲音:“不錯。”

“如今三界秩序將要大亂,您為何不出手呢?”千祈有些疑惑。

岑曜微微一笑:“吾之使命,乃予人指示。況……一切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妖皇之難,未曾是一場浩劫。”

微微停頓,又補充道:“汝,乃命中註定,挽狂瀾於既倒之神。”

“神君何出此言?”千祈說道,“我……我根本殺不死他,也救不了天下。”

“三界中的神器自是無法,卻唯有吾之七絕刃可用。”岑曜緩緩說道,“吾得神諭,維持三界秩序。若有亂序之神魔,可用七絕刃擊之。

“七絕刃噬殺神魔,須在月夜子時,放松身心之刻,直刺心門。

“從此魂飛魄散,永墮輪回。”

說著,千祈的面前漸漸浮現出一把匕首。匕首通體晶潤,猶如天山寒冰,透著森冷的殺氣。

千祈走上前去,握住七絕刃,看著它鋒利的刀刃,不由得有些恍神。

魂飛魄散,永墮輪回……

她慌忙眨了眨眼睛,自嘲般地笑了笑。沈長弈那般陰險狡詐,弒神奪權,屠戮眾生,自己怎麽會不忍呢?

她深吸一口氣,肅穆道:“多謝神君。我定親自滅妖皇,以證天道。”

就在她準備離開時,岑曜又開口:“等等。”

“神君還有何指示?”

倏然間,千祈面前懸浮著的字符開始飛速旋轉,金光散落,神聖卻又詭譎。

須臾,一列字符停留在她的面前。千祈擡眸,不由得微微怔凝。

那是沈長弈的命數。

岑曜說道:“世人常為恐懼與仇恨所蔽雙目,不明真相。

“吾欲言之事,盡在於此。”

神聖而滄桑的聲音落下,千祈透過沈長弈的命數,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世有妖神脈,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世人不懂,唯懼妖脈,卻無人參透,這妖脈之終,便是神的源頭。”

在沈長弈的命數中,千祈看到了他身上的妖神脈。

原來,從來都不是妖脈,從來都不是註定成狂。

他十二歲那一年,依然叫做顧子清。滿門忠良由此化作死不瞑目的白骨,他心中的仇恨由此萌芽。

朝政沈屙痛瘡,腐敗不堪,當時的沈長弈,只是想顛覆這荒唐的朝廷,還百姓一個公道。

然而,夜九淵在背後操縱,讓他在月夜中,無意中殺了兩個忠良之士。夜九淵走入他的心門,推他去摘下彼岸花,催發妖脈。

那次,是千祈救下了他,喚醒了他的良善。

後來,夜九淵不甘心,在他身上植下妖紋,奪取他所有的良善和本心,讓他親手害死了陸瑾白,他的知己。

他再此走入沈長弈的心門,控制沈長弈去踏入魔道,卻沒料到沈長弈居然能掙脫。

當時的沈長弈說了什麽呢?

“我若入魔,她會恨我。”

那個聖潔的神女,是他最後的執念。

他也愛蒼生,他也從來都不想入魔的啊。

千祈微微動容,嘴唇翕合,有些難以置信。難道說,他犯下的一切罪惡,都是被人誤解的嗎?

正入神著,她接下來又看到,夜九淵親自把魔氣註入了他的妖紋中……

大婚之日,大雪紛揚。夜九淵操作妖紋魔氣,控制他,在她的心口刺下一劍。

從此,她的心碎掉了。沈長弈最後的執念,也碎掉了。

那日,她毅然跳入海中,跳得那樣決絕,便來不及看到,沈長弈雙目清明後的癲狂模樣。

一剎那,他血淚如雨,渾身浴血,抱著她的鳳冠,倒在風雪中,恍如死滅。



所以說……

那日殺她的,是夜九淵?!

陰險狡詐的,是他;狠辣無情的,是他。

從來都不是沈長弈。

到了最後,沈長弈被逼得成妖入魔,為害蒼生,成為人人懼怕的惡魔,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

世人懼他,恨他,卻無人記得,他也曾是個一身正氣,意氣風發的少年。

畫面漸漸散去,千祈怔然在原地,一時間失去言語。

緊攥著七絕刃的手,微微有些脫力。

如今,他已經成妖入魔,無法挽回。她能做的,便只有親自殺了他。

千祈參不透。如今的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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