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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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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誰,入了誰的局

他開口,卻是說道:“本王多年疾病纏身,少涉政事,此事......本王實在毫無頭緒。宋公子,見笑了。”

沈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有幾分不屑,卻還是虛情假意地說:“皇弟不必在意,養好身體才是最要緊的。”

“多謝皇兄關心。”

沈鈺看向眾人,若無所意道:“此事有何可深思追究的,讓大家為難。表面上看,三弟與魏嚴皆無徑幹涉武裝,二人平時的行程也很少有交集。可是大家很容易忽視一點,三弟常去的京城茶館,前些日子老板突然換成了一個妙齡女子。

“那女子戶籍身份皆無可追究,讓人無從下手。本殿派密探暗查,跟蹤了足足二十日,終於在那女子給一位客人上茶時發現了端倪。”

他面色嚴肅,擡高了聲音:“那男子,是孟國前將。”

“竟是私通外敵!”席間又引得一片議論紛紛。

“若是這樣,委實可恨。”沈長弈雲淡風輕地輕抿酒杯,沒再擡眼。

敏銳如他,卻不曾註意到,宋書禮的目光自始自終都沒有從他身上移開。

那目光狀若無意,卻又似乎澎湃著暗濤洶湧。

此事風波一過,席間氣氛也漸漸緩和。

沈鈺宣了歌舞,殿內一時樂音裊裊,絲絲縷縷的薄煙在空中纏綿游走,舞女一肌一容盡態極妍,一顰一笑攝人心魄。

伴著她們娉婷裊娜的舞姿,兩列侍從魚貫而入,為各人盛上美食佳肴,四海名珍。

沈長弈一向對歌舞不怎麽感興趣。他自顧自地品酒,與周圍的座客笑談著江南盛世美景,奇聞軼事。

“宸王殿下,聽聞景蘇人傑地靈,盛產美玉,殿下特地在雲夢江畔修建藏玉閣,世間珍奇美玉皆陳展於其中,不知改日可否有幸,隨殿下一覽?”宋書禮上前敬酒,有禮地問道。

沈長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眸中笑意未減:“自然樂意奉陪。”

可下一秒,他眼中的笑意突然凍結了一剎,瞳孔微微放大。

他腰間的玉佩不見了。

那是長寧佩,是他的母親在世時,一步一拜,虔心拜過一千級長階為他求來的。據說玉佩上傾註了神靈的祝福,可護佑他平安順遂,一世長寧。

後來他的確平安,卻並不順遂。十年前的一場浩劫帶走了他所有的家人,所有的一切。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當了皇子。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長寧佩在護佑著他。

是不是母親在護佑著他。

長寧佩對他來說,比命都重要。

他怔然在原地,連宋書禮邁步離開都未曾察覺。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長寧佩他從不離身,日日悉心檢查,且附有牢固的天山寒絲與衣物相結,怎會突然消失不見?

偽裝多時的面具仿佛一寸寸分崩離析,他第一次在人前顯出幾分驚慌失措。

就在這時,他心口處掛著的晶石突然微微一燙,灼燒著他的胸口。

他強撐著表面的鎮靜,內心早已兵荒馬亂。

晶石灼心.....是神息,此處竟有神息!

這晶石是他的好友無澤修道時得來的,常日懸於心口處,可滌靈人心,有助於內力的提升。晶石上附有靈力,若感知到周圍有人使用神力術法,透出神息,便會隱隱發燙。

神息....

他屏住呼吸,修長而蒼白的手指微微蜷縮,目光向四下裏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探尋著,眼神中隱隱透出幾分可憐,幾分癲狂。

究竟是怎麽回事.....

正焦灼著,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略過下場離開的幾位舞女。最邊處的女子冰肌玉骨,身著雪衣霧綃,銀白色的面紗遮住了面孔,眉間的鮮紅色花鈿明艷而滾燙。

端莊如雪蓮,聖潔如神女。

那少女一改初見時的俏皮,此時更顯得清冷動人,不可褻瀆,連眉間的朱砂也被描上與其他女子一般的花鈿。

沈長弈承認,她偽裝得幾乎天衣無縫,與方才判若兩人,但他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認錯。

那女子純澈無垢的目光,一眼便忘不掉。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出奇的平靜。想到方才的神息,他的目光便更離不開這個女子。

有意思。他心裏想。

出了殿門,千祈連忙使用了一張傳送符,來到一處偏僻角落,換下了繁覆的舞衣。

她搖了搖手裏的長寧佩,長籲一口氣,燦然一笑道:“驚險,真驚險,不過還好,總算是拿到了它。”

初玄看著她臉上的笑,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還有,小主人,你穿上那身舞裙,可真是好看極了。”

千祈神色一滯,旋即搖了搖頭:“不不不不不不,那衣服那麽覆雜累贅,穿這一個時辰就累死個人,我是不會再穿第二次了。”

那麽不自在,再好看又有什麽用。

初玄輕輕笑了笑,沒再接話。突然,它似是又想到了什麽:“不過這次也確是挺驚險的,那人警惕心極強,玉佩竟然還用了天山寒絲系在身上。若不是那個宋公子上去敬酒擋住了視線,我們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得手。”

千祈沒有想那麽多。她純澈而堅定的目光註視著手中的長寧佩,仿佛隔著重重迷霧看到了那人清明的身影。

“許是天意也要幫我呢。”

沈長弈出了府門,便讓周圍的侍從們都散去了。

丞相府離雲夢江不遠,他下意識地便往燈火闌珊的江畔走去。果不其然,在夜幕深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江邊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著誰。

沈長弈當然知道她在等誰。

他嘴角牽出一絲淡漠的笑,而後放慢了速度,狀似無意地走向她。

“公子,公子!”千祈遠遠看見他,像小雀一般跳起來朝他揮手喊叫。

沈長弈緩緩停住了腳步,看著她,猶疑了須臾,而後玉碎寒潭般的聲音響起:“千祈?”

那聲音如春風拂露,潤水長澤,即使他是皇子,也很難讓人將他與權子心機聯想到一起。

千祈俏皮一笑:“是我,公子好記性!”她頓了頓,補充道:“那個,我來,是因為當時與公子告別後,我在江畔撿到了一塊玉佩。我見它成色上佳,又透著清潤之質,不知是否是公子之物?”

她伸出手,纖長的指尖蕩出一塊清潤無雙的雪色玉佩。玉佩浸潤著月光,在微涼晚風中輕輕搖動著,更添幾分仙雅之氣。

沈長弈看著長寧佩,手指微微蜷縮。而後,他的目光又掠過長寧佩,對上她清澈的目光。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眼神中仿佛有千濤萬浪在奔湧,可那份情緒被他隱藏得很好,流於表象的,只有溫潤如玉,纖塵不染。

“確實是我的,謝過姑娘了,”他溫言笑道,“方才在江上行舟,月華瀲灩,我與姑娘說,若是有緣,自會再見。”

他輕輕接過長寧佩,眉間不改溫柔:“看來我與姑娘,確實有幾分緣分。“

千祈想,我都這麽努力了,可不得湊來些緣分。

沈長弈想,我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對了,上次問及公子之名,公子未曾告訴我,今日可還來得及?“千祈偏頭望著他,目光清澈明亮,仿佛攬起一池星光。

沈長弈也笑,毫不避諱:“宸王,沈長弈。”

千祈楞了楞,他他他他怎麽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告訴了她,與他方才在舟上的作風一點也不像啊。

沈長弈嘴角含笑,似是在等著她的反應。

“啊,竟然是宸王殿下,真是,真是……”千祈撓撓頭,一時竟然想不起來合適的詞。

“真是有緣啊。”他猝不及防地接了她的話,目光變化莫測。

“哈……是啊……”千祈幹巴巴地接道。

沈長弈頓了頓,雙眼微微瞇起,似是又想起什麽:“你不是景蘇城中人吧。”

看似疑問,但他仿佛有十足的把握,在簡單地陳述一個事實。

千祈心中一緊,回答道:“啊,公子竟能看出來。我的確不是景蘇人,我的故鄉在中原一帶,前些日子家中突遭變故,父母雙亡,留我獨自一人漂泊。我見江南人傑地靈,風光無限,便在此地定居,在城郊江畔尋了處別苑。”

她說完,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在下凡之前,初玄提醒她在凡間要有合適的身份,在不能用法力之前幫她在凡間偷天換日地建了戶籍。沈長弈要查,應該夜查不出什麽可疑之處。

沈長弈聞言,目光軟了軟,依舊是溫潤有禮的樣子:“所以……你一個人住?”

千祈怔了怔,不明所以,眨著眼答道:“對啊。”

沈長弈微微偏頭,不置可否。他從袖間掏出了一塊金色令牌,雕紋暗刻,流光溢彩,上面赫然是“宸王”二字。

他將它遞給了千祈,溫和地笑了笑:“姑娘一個人,也多有不便。若是今後有什麽難處,可以來王府找我。”

少女目光閃爍,卻已楞在了原地。不是,這計劃進行的也未免太過順利了吧。

這人能不能多有點提防心,哪天被騙了都不知道欸。

“怎麽,”沈長弈看著她,溫和地問道,“姑娘不肯要嗎?”

“要的要的!”千祈連忙一把接過令牌,綻放出一個明朗的笑:“謝過殿下,殿下真是個好人。”

沈長弈莞爾一笑:“以後見了我,喚公子便好。這裏不是宮中,不需要那麽多繁文縟節。”

千祈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還要要事在身,就此別過了。姑娘,再會。”

千祈乖巧地點了點頭。

待那人乘月而歸,融於無邊夜色,她才終於怔怔地緩過神來。

她屬實沒想到,接近這個光風霽月,溫潤如玉的男子,似乎不費吹灰之力。

溫潤如玉,光風霽月,至少她現在是這麽認為的。

另一邊,沈長弈身攜清冷月光,向無人處走去。行至一處偏僻深林,他緩緩停住腳步,身影被無邊夜色淹沒。

他臉上溫和的笑早已消失不見。

他輕輕拍了拍手,一個勁瘦有力的黑色身影應聲而落,跪地而拜,猶如鬼魅。

“殿下。”

“今後,你負責暗中跟著她。如有異樣,立即前來稟報。”他冷漠而又威嚴,一剎那仿佛又成了一個詭譎多謀的權士。

“風絕領命。”那人又利落地起身離開,消失在黑夜中。來去之間,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沈長弈轉身拂衣而去,墨色長發在夜風中微微搖曳。風灌衣袍,月綴玉冠,清冷又孤涼。

他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溫柔中又透著幾分陰詭,如同夜裏不可觸及的月光,又薄又冷。

人心如棋,暗濤洶湧。不知是誰,入了誰的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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